第40章
作者:雏耳      更新:2023-07-30 02:32      字数:3959
  许家长女成婚, 许父许母又如何能不回来。

  许父在许照影十三岁那年上任壶洲都转运盐使司, 带着她与夫人离开京城, 在壶洲一做便是三年光景, 眼下再回来,些许是陛下要给他加官升职,不会再走了。

  宴客熙熙攘攘的话语声落入沈姝颜耳中, 她脸色有些白。

  她的确一直很清醒, 纵使心中对林珩止再度抱有幻想, 也无时无刻不在敲打自己,可此时许照影归来,宛如昭示噩梦即将到来,所有与林珩止有关的旖旎心思尽数消散, 她脊背发凉。

  “六妹妹。”沈珍珠挤到她身边, 皱眉:“你脸色怎的这样难看?”

  沈姝颜回眸看见身后的人,笑笑道:“我没事。”

  她笑容勉强, 程烨拧眉。

  沈珍珠倒是没有多想, 拉着她的手往后院走。

  皇子府着实又大又宽敞, 除了大小庭院还有花园、湖心亭与假山比邻而立。

  一行三人到了湖心亭, 沈姝颜手心生汗, 站在原地用帕子细细将汗渍擦干净,抿唇道:“还有多久能结束?”

  “怕是还早。”沈珍珠坐在木椅上,仰起头看着她:“你想回去了吗?”

  沈姝颜情绪不高,也不大想与许照影再度碰面。

  正想着,许照影与林珩止便已然从水桥上穿过来, 遥遥朝他们走来。

  避而不及,正巧撞个正着。

  沈姝颜敛着眉立在沈珍珠身后,低下头一声不吭。

  沈珍珠看着他身旁的许照影略微咂舌,若不是方才亲眼瞧见林珩止与沈姝颜私下的相处,只此一眼甚至都要以为他与许照影才是一对璧人。

  侧眸看眼沈姝颜,不动声色地往她前面移动过去,彻底将沈姝颜挡严实。

  程烨笑着问候许照影,语气熟稔自然:“你何时回来的?”

  许照影眉眼带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温软,“昨儿夜里回来的,回来些许就不走了。”

  林珩止目光淡淡的越过沈珍珠肩头看向沈姝颜露出半分的眉眼,嘴角挑起细微的弧度:“六妹妹藏着做什么,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沈珍珠愤愤然的瞪着他,沈姝颜坦然回应:“言语上的得罪算不得什么。”

  许照影眼神百转千回,侧眸看着他,荡起的思绪稍稍沉下,抿着唇角不再言语。

  见林珩止一直将目光落在沈姝颜身上,程烨抬手将沈珍珠拉了一把,沈姝颜刚露出半张脸,许照影便已然发觉她们方才见过。

  率先笑着开口:“我们见过。”

  沈姝颜对上她明媚的笑,微微扯了扯嘴角:“是。”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许照影。”她嘴角的笑容带着探寻,颇有深意,沈姝颜别开视线,“沈姝颜。”

  得了回应,许照影便乖乖立在林珩止身旁不再说话。

  沈姝颜抬眸扫过他们俩,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般配。

  难怪人人都说金童玉女,宛若璧人。

  若是长得差,又怎能做他林珩止的白月光呢。

  亭内起风,沈姝颜揉揉鼻子,对沈珍珠细声低语一阵,而后行了礼垂眸离开了亭子。

  林珩止的视线一直跟在她身上,直到人不见踪影才收回视线。

  许照影想起沈姝颜方才脸色不是很好,善意开口:“六妹妹这是怎么了?”

  林珩止侧眸看她一眼。

  沈珍珠对上她没什么好脸色,僵硬着脸:“没怎么,不舒服罢了。”

  又站了约莫一刻钟,沈珍珠告辞离开,程烨随后也跟上去,亭内惟有林珩止二人。

  许照影面向他,抬起头:“文昭哥哥,我不在京城这三年,你变心了吗?”

  “变心?”林珩止眼神奇怪,皱眉:“没有。”

  得到他的确认,许照影心中略微放下心来。

  她与林珩止相识多年,旁人看来他们之间多么亲近,其实只是假象罢了。说到底从始至终都是自己缠着他,对这份感情心中多有不确定,但她知道林珩止待所有人都不冷不热,他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姑娘,唯有她一个,这便让她确定下自己的心意。

  而确定林珩止的心意,是在当初许照年悄悄传出两人会结为夫妻,林珩止却从未出面阻止后,她就认定林珩止也是喜欢她的。

  可方才,她看见林珩止对沈姝颜青睐有加,甚至主动搭话。

  她心中不宁。

  收拢思绪,笑着道:“看起来,文昭哥哥与六妹妹的关系似乎甚好?”

  林珩止皱眉:“她生母早逝,且在家中排行小六,上头只有两个姐姐,你日后还是唤她做六姑娘好些。”

  许照影笑容尚未隐去,僵硬在唇畔着实怪异。

  她一张俏嫩的脸此刻甚是难看,林珩止再对她点点头算作告辞,出了湖心亭。

  他颀长的身影渐渐远去,许照影依旧在愣神,眼里泛着水光,通红一片。

  林珩止他……莫不是不喜欢自己?

  那这些年来自己所有的努力全部都是自作多情?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窜出,就瞬间生根发芽,抑制不住。

  她慢慢蹲下去,眼泪唰唰的往下流,捂着嘴巴失声痛哭,就连今日许照年大喜这样的好事都缓解不了此刻她内心的惊惧。

  许照年的贴身丫鬟寻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三姑娘。”

  许照影满脸泪水抬眸,又下意识捂住眼睛道:“不准告诉大姐姐。”

  丫鬟心疼,但也不敢违抗,只得低声应下。

  许照年期盼已久的新婚之夜终于到来,可久久不见长孙灏,直到宴客尽散,他的随从来禀报他今夜去书房有公事处理,让她自己早些休息。

  才嫁过来第一夜便这般冷落自己,日后还要怎么过。

  待随从走后,许照年骤然发怒,桌上的喜盘尽数被扫落在地。

  贴身丫鬟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低声唤她:“姑娘……”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照年眼神阴寒,手指紧紧攥在一处,咬牙切齿的发问。

  丫鬟浑身抖动,也是怕极了。

  “今儿我听几位贵女说闲话,靖王殿下没亲自前去迎亲是因为……是因为在姑娘您入府前,在花园见了位姑娘,说那人……似乎是沈家六姑娘。”

  “沈姝颜?”许照年愣住,“是不是她?”

  丫鬟低声应:“是……是她。”

  从楚鸢与许照匀一事被揭发后她便开始留意这个人,长孙璟隐隐有些喜欢她,林珩止亦是对她十分在意,可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长孙灏竟然也能与她有瓜葛。

  “沈姝颜!”许照年抬脚踢翻凳子,崩溃尖叫:“难不成这个贱人非要害了我们许家三兄妹吗,贱人贱人——”

  许照影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句话,她的手指一顿推开门走进来。

  “怎么了这是?”瞧着屋子里跪了一片,许照影皱眉,抬手让她们都下去。

  行至许照年身旁,扶住她的胳膊轻声哄劝:“怎么回事啊?发这么大的火?”

  今夜的羞辱许照年实在难以启齿,纵使对方是她最疼爱的小妹,可也没有法子直接说出新婚夫婿为了旁的女人冷落自己去睡书房这样的话,她是要脸的。

  “沈姝颜那个贱人,我要让她死。”

  许照年眼睛胀的生红,她的神情狠戾,仿佛若是沈姝颜在面前便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许照影握着她的手轻叹,似乎对她这样的情绪司空见惯,“大姐姐,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说什么死呀活的,也不怕忌讳。”

  “在我手上死的人还算少吗,有什么好忌讳的。”许照年阴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被她踢翻的凳子上,许照影眼神微变,听她继续说:“我千辛万苦得来的这桩婚事被她搞得乱七八糟,她就该死。”

  许照影皱眉,眼中厌恶愈甚:“早些睡吧,这婚事是你自己求来的,你若是眼下都受不住,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况且我看那沈姝颜是个好姑娘,见不得是她勾引靖王殿下。”

  “阿影,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的嫡亲姐姐,你怎么能帮着沈姝颜那个贱人。”许照年不可置信,脸上的泪已晕花了她的妆容。

  “我不是帮着沈姝颜说话,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许照影侧了身子认真地盯着她,循循善诱:“大姐姐,你有没有想过,靖王娶你根本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他想要你身后的权力?”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许照年思绪被勾跑,眼神微暗。

  “既然你知道,为何看不开?”许照影皱眉,不解反问:“难不成这点子谁都能看破的事情,你非要让靖王殿下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不喜欢你,人家只是爱慕许家的权利,只是想借着你登上那个位置。”

  许照影疲惫的闭眼,她今日哭的狠了,此刻眼睛酸涩难挡,“你好好想想看,究竟是如今你们各自安好,还是靖王殿下一字一句全部亲口与你讲清楚,这哪种能保全你的尊严。”

  许照年没有说话,她的情绪慢慢平缓,被许照影扶着躺下。

  陪着她睡着,许照影转身出门,看着许照年的贴身丫鬟,沉声问:“这几年来,姐姐性情变了很多?”

  “是。”丫鬟难忍委屈,细声抽噎道:“您与老爷夫人在壶洲那会儿,府上只有王妃与公子,可您知道的,除了您以外再无人能压得住,若是一丁点不合王妃的意,动辄打骂,重则杖杀。”

  许照影皱紧眉,想起方才许照年的话,心头发怵:“杖杀?”

  “是。”丫鬟红着眼睛瞧她一眼,咬着牙齿低声道:“一年前靖王殿下书房里有个伺候的丫鬟,模样生得极为水灵。有一回奴婢随王妃来府上做客,不知怎的这闲话传到了王妃耳中,她当场未曾发作,只事后说合眼缘向靖王要来了那丫头带回许府。可谁知……第二日那丫头便以偷盗为由被王妃当场打了三十大板,还未到二十下,人就已经落了气。”

  许照影背后生凉,她的手指在抖,轻轻蜷缩起来捏住裙摆。

  “这种事情有过多少次?”许照影颤声问。

  “记不清了,只奴婢留在王妃身边这两年,已有四五起这样的事情发生。”丫鬟抬手小心的捏住许照影的衣袖,哑着声音道:“姑娘,求您好生劝劝王妃吧。”

  许照影僵硬点头,抬步走在长廊下,她眼神迷茫。

  幼时的许照年经历过一场意外,自那时许家便对她格外骄纵,可是就算宠爱也不是让她草菅人命的理由。被丫鬟知晓的几条人命难道就不该被好生对待吗,纵使为奴为婢,也是肉体之躯,也有父母家人,怎么能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杀掉。

  她脚下虚浮,心中有些受不住。

  还未走下台阶,便一脚踩空晕倒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这几天存稿一直担心自己后期会崩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