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作者:雏耳      更新:2023-07-30 02:32      字数:11640
  晋国和亲公主来朝拜访一事传出, 京中一片哗然。

  沈姝颜靠坐在椅子上, 绵长的视线落在书案后沈祁的肩头, 来回摩擦着指尖道:“和亲公主一事, 父亲怎么看?”

  沈祁抬头,对上她的眼:“陛下春秋鼎盛,这还需猜想?”

  闻言, 沈姝颜嘴角没忍住翘起, 星星点点的笑意叫沈祁略微不自在, 毕竟这话实属奉承,皇上如今身子虽还硬朗,但到底是已经老迈,比不上年轻时。

  “你怎么看?”

  沈姝颜低笑着移开视线, “如今宫中除了靖王殿下以外有正妃, 其他皇子皆未受封,据说那和亲公主年方十五, 为人爽朗利落。二皇子身躯孱弱, 七皇子才将将十四, 这要和亲的人……”

  沈祁皱眉, 盯着沈姝颜的脸低声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尾的问题:“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沈祁不喜旁人与自己装聋作哑, 沉下脸。

  沈姝颜也不畏惧,单手支着下巴道:“父亲,你们上一辈的事情女儿没有心思掺和,想来三皇子也是如此。不管当年恩怨纠葛如何,既然已经过去, 那何不松手,苦苦纠缠于过去,只怕会辜负眼下光景。”

  她话说的明了,沈祁眉头渐渐松开:“当年媛儿嫁入王府一尸两命,她去世第二年春天,王府迎入第二位王妃,也就是当今皇后。我们合家前去赴宴,就在王府后花园,陛下一眼便瞧见你,将这玉佩交给我,指名希望你日后能嫁入皇室,做她的儿媳。”

  沈姝颜咂舌,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番纠葛。

  她也只是猜测另一枚玉佩在长孙璟身上,却不曾想是真的。

  “是三皇子?”沈姝颜低声确认。

  沈祁叹息:“这也是我一年前发现的,我在他身上见到了这枚玉佩,这玉佩对皇上有多重要。如今看来,只怕事关国本立嗣,皇上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沈姝颜没再多问,只静静的看着地面。

  好半晌后,沈祁才缓过神来,安抚她道:“你眼下既然已经知道,那日后便不要再多想,如今忽然来了位和亲公主,若说她真有意入三皇子的府,那这约定便作废,我定不会叫你为人妾室。”

  “女儿明白。”

  “今日寻你前来,实则是为了旬阳王一事。”

  沈姝颜皱眉,“旬阳王又如何了?”

  沈祁起身,绕过书案坐到她身边:“旬阳王多日前便开始招兵买马,这事情还未禀明皇上,倒是我部下有人私下议论,我去探寻后才发现情况属实。”

  马上八月,上一世旬阳王刺杀圣上正是次年三月,可莫不是又将这事情提前了小半年?

  近来一直操心着自己的事情,沈姝颜已是许久没有打探过朝中大事。

  “如何了?”沈姝颜有些焦急。

  沈祁摇头:“我只知晓招兵买马此事,却不知道内情究竟如何,既然已经传出来,那必定是有人暗中开始调查这事,咱们也要多加防范才是。”

  带着满腹心思离开书房,经过湖边时,沈姝颜瞧见一旁的小道上鬼鬼祟祟过去的身影十分熟悉。

  略一思索,那不就是自己院里的彩月吗。

  抿着唇跟上去站在树后,还未走到几步,便看见受自己所托的如绘悄无声息的从自己眼前过去,她忽然发笑,倒是没料到这丫头这般称职。

  跟着走了几步,沈姝颜停在花园后头的拐角处。

  彩月停下了脚步,站在偏门处偷偷摸索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

  此处的偏门不常打开,有钥匙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守门的家丁与管家,可此番彩月掏出钥匙……这府上到底多少个内应。

  如绘就在她前面的一棵树后头,忿忿的盯着彩月的背影。

  沈姝颜脚步细微,极快的走到她身后,率先捂住她的嘴巴压低声音道:“是我。”

  这动静把如绘吓了一跳,她回头扒下沈姝颜的手,悄声回应:“姑娘看,奴婢已经瞧见多次她在这个地方接应外头的人了。”

  沈姝颜点头,两人静静的看了会儿,只见彩月从那人手上接来小纸包,放在鼻翼处闻闻,而后红着脸塞进了袖口里。看清她的动作,沈姝颜眯起眼,愈发觉得不对劲。

  又看了一阵,带着如绘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处。

  两人折回原路,沈姝颜迟疑的问:“你说她近来常买胭脂水粉?可是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如绘苦恼,“未曾见她提起过,况且我们这种外头买来的丫鬟,能被挑来定然是干净的。”

  “那是为何,姑娘家爱美正常。”

  沈姝颜踩在石子上,咯的她脚疼,如绘思索片刻,犹豫道:“倒是有一事,奴婢并不确定。”

  见沈姝颜看过来,她四处看了几下道:“半月前二公子休假回来了一趟,不知怎的那日下午逛到了咱们院子里,在庭院那棵树下站了许久。奴婢去给二公子上茶时,无意间瞧见彩月站在偏屋门口瞧着二公子。”

  “那个眼神说来奇怪,像是……”

  话她说不出口,沈姝颜脚步微顿,冷嗤道:“她倒是心比天高,混账东西。”

  这消息在她心里头敲响了一个警钟,虽不知常在偏门与彩月接触的那个人是谁,但她隐隐感觉,那个人与许照年有关系。

  明日是沈卿生辰,他下午就已然回了府。

  这是他考中入庶常馆的头一个生辰,自然是要办的,虽说不过是宴请少数宾客来府上吃酒,但也是热闹事。明日来往众人多,沈姝颜又刚知晓这件事情,她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夜莺入府不能施展拳脚,只能在她身边候着。

  两人相处多日,沈姝颜与她的关系倒不似主仆,更甚似好友。

  夜间,她抿着唇将钗环歇下,瞧了眼圆桌旁坐着吃果子的夜莺,吩咐道:“明日一早,你便跟着彩月,一定要仔细,她一旦有任何反常定要立刻告诉我。”

  夜莺诧异:“既然发现她的不对劲,为何不直接拿下?”

  “我得确定一件事情。”

  如若与她内外勾结之人是许照年身边的,那就不仅仅是简单地将她发卖了,勾结外贼,不论如何都是死罪。况且沈姝颜得知道对方究竟是想做什么,若彩月当真会对沈卿有了别的想法,一旦传出,沈卿的名声就毁了。

  越想心越慌,太多的事情开始不受控制发展。

  眼下种种已经跟沈姝颜的记忆出现差错,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当是沈卿与那位书香人家过文定之礼的日子,也并未出现什么旬阳王招兵买马之事。

  簪子在手中越攥越紧,沈姝颜的眉心皱成了疙瘩。

  次日的生辰宴如期举行,沈姝颜换上一身桃粉色夏装,站在长廊下抚着袖口道:“彩月,等会陪我去一趟二哥哥院儿里。”

  彩月握着笤帚的手一顿,克制着唇畔的惊喜道:“奴婢可以吗?”

  沈姝颜似笑非笑:“你为何不可以?”

  这句暗意颇深的话叫彩月心头狂跳,抿着唇点点头。

  沈姝颜转身入了屋子,抚着桌面上的檀木盒子,轻声交代如绘:“待会儿你随我一道,机灵些。”

  用了些糕,沈姝颜叫彩月捧着给沈卿的生辰礼,三人往沈卿院子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彩月心尖都有些颤抖,沈姝颜大步跨进院子,余光不动声色的扫向彩月。

  “二哥哥。”沈姝颜笑着问安。

  沈卿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姝颜,面色温润道:“出去养病竟还清瘦不少,一月多未见倒是长高了,也好看了。”

  沈姝颜抿唇笑,抬手示意彩月,“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你看看可喜欢?”

  木盒子放在石桌上,沈卿俯身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套白玉茶器,看着成色极好,想来价格也不少。

  沈卿看着喜欢,心里高兴,但面上还是斥责道:“小姑娘家,银钱留着自己使,别买这些。”

  “你喜欢就好。”

  沈卿将东西装好让人拿进去,眼神忽然落在彩月身上,被她灼热的目光盯的有些不适,到底是跟在沈姝颜身边的丫鬟,只微微拧眉并未做声。

  但沈姝颜却不这么纵容,确认了她那点子龌龊心意,离开院子后冷声道:“彩月。”

  被唤回思绪的彩月手忙脚乱的低下头,“姑娘。”

  “日后若再是这般,便不要留在我院子里了。”沈姝颜脸色难看,今日一见她这眼神,算是明白了昨日如绘为何会说不出口。

  这眼神哪里像是一个丫鬟该有的,像是想吃要了沈卿一般。

  让她回了院子,沈姝颜有些疲乏。

  从未料到的是当初的猜想竟还是一语成谶,少个橘青,又来个彩月。

  该来的到底还是没能阻止。

  今日前来的人甚多,林家两兄妹,程烨,长孙璟,长孙灏夫妇与许照影。

  该来的一个不少,不该来的也来了。

  如今沈姝颜与许照影再次相遇,心里还是一言难尽。

  眼下她与林珩止之间关系缓和不少,但到底她心里头还是横亘着这个人。

  一看到她,便会想起往日种种。

  京中贵女全都围绕在后花园,沈姝颜闷得发慌,离开了这里。

  许照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见沈姝颜离开后悄悄跟上去,直到亭边时才停下脚步。

  “六姑娘。”许照年笑着开口。

  沈姝颜闻声回头,看着她脸色微变,行了礼后道:“靖王妃可有事?”

  “前些日子听闻六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惨死,一直想来问候你,眼下瞧着倒是甚好。”

  许照年这人心狠,嘴也狠,一开口便直直往人心口上戳。

  被戳到痛处的沈姝颜眼神骤然发狠,宽大水袖下的拳头死死握紧,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去将她碎尸万段。

  余光里瞧见一旁的小路上探出一只脚又收回去,沈姝颜恢复理智。

  低声轻笑过后,也淡淡的回应:“听闻娘娘嫁入王府,大婚当日王爷便移居书房,娘娘可好?”

  许照年笑意变了变,继而抬手覆上自己的小腹:“不满你说,本宫好的很,这不,肚子里刚怀上一个,王爷可高兴的不得了。”

  她字里行间的炫耀沈姝颜如何听不明白,轻呼:“呀,那可真是恭喜娘娘了。”

  两人眼神对峙片刻,沈姝颜继而苦恼道:“就是不知娘娘过得这般滋润,许公子又是如何呢?小女不才,上回灵华公主在禅房抓奸时正巧在场,当日场景小女只怕此生难忘。”

  说完她还露出一个笑来,许照年瞳孔骤缩。

  这件事情在她跟前宛若禁忌,虽说楚鸢已经入了许家的门,可不光彩的事情谁还放到台面上讲。

  今日沈姝颜这番话,狠狠打了她的脸。

  “沈姝颜,你当真以为王爷与你说了几句话便是青睐你?你不要太过放肆。”许照年语气变冷,眼神阴鸷。

  沈姝颜嘲讽的笑:“放肆不敢,不过您放心养胎才是真的,毕竟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一朝有损怕是得不偿失,况且我对别人的东西不好奇。”

  “放肆!”许照年瞪大眼睛指着她,脸色涨成猪肝色,“你个贱人。”

  沈姝颜慢慢上前,声音低沉婉转:“贱人?我怎么能与王妃娘娘抢夺这两个字,若说贱,娘娘不是更能胜任?比起您用那些肮脏手段害死栗枝,我这点子贱可算不得什么。”

  “呵——”许照年后退一步,发出奇怪的笑,“看来你与那丫鬟的感情不算什么,既然知道是我做的,竟还能这般沉得住气。”

  沈姝颜避开她的手指,灼灼目光直视她:“不急。”

  有人迎上来,许照年不好再继续与她僵持,装作偶遇从身旁经过离开此处。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沈姝颜才开口:“出来吧,看了这么久不累吗?”

  话音刚落,林珩止从她身旁的小路出来。

  “你倒是冷静。”

  沈姝颜仍旧未曾收回视线,就在林珩止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时,她轻声开口:“不急,下次再见时,便是她的死期。”

  “你在等什么?”林珩止反问。

  沈姝颜回来这几日都没有动静,他甚至都有错觉以为她不会动手了。

  沈姝颜偏过脑袋看着他:“我不是畜生,我不随便杀人,林珩止。”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人。”

  “我不伤害无辜。”

  林珩止盯着她,忽而挑起唇角笑。

  傍晚宾客尽数送走,只留了林珩止程烨两人去了沈睿书房。

  今日闹了一整天着实有些累,沈姝颜揉着脖子,夜莺从她身后上前来,眼神微闪:“姑娘。”

  “如何?”

  夜莺倾过身子凑在她耳边道:“她拿了东西离开了。”

  “你可知道去了哪里?”沈姝颜放下手,急声道。

  “去了二公子的院子。”

  沈姝颜气血翻涌,果不其然,这个败坏家风的东西,明目张胆的打量沈卿的心思。

  脚步一转往沈卿那边而去,稍微思量后又问:“那边可有内应?”

  夜莺跟着她飞快的脚步,声线不稳:“守门的家丁,我在屋檐上亲眼瞧见彩月给了他小纸包和一锭银子。”

  沈姝颜脸色愈发冷厉,她算是清楚了昨日瞧见的那纸包里头是什么了。

  走到半路,正巧遇上准备回房的沈卿。

  “二哥哥!”沈姝颜嗓音清脆,这声猝不及防的倒是把沈卿吓到。

  沈卿回头看向她,没好气的走过来弹弹她的脑袋:“做什么?”

  “有事情与你说。”

  这话说完又觉得外头说话不方便,沈姝颜握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快步往他的院子里走,边走边道:“我与你说件事情,哥哥万万不要生气。”

  见沈卿狐疑的眼神直往自己身上落,终于进了屋子,沈姝颜将他一把按在椅子上。

  “我院子里的那个丫鬟有些不对劲,昨日我发现她与外头的人有勾结,怕今儿出什么事便叫人跟着她,谁知方才我瞧见她将昨日外人给她的那个小纸包交给了你院门的家丁,还给了一锭银子。”

  沈姝颜有些不大自在,“我觉得她可能是想对你做些什么,所以待会儿一概送上来什么东西,你莫要吃。待明日我将事情确认了,再行处置。”

  妹妹与哥哥说这些话,多少是不好意思的。

  沈姝颜红了耳朵,沈卿轻笑着移开视线:“这般复杂做什么,不如直接将人捆了发卖出去。”

  “不成!”沈姝颜着急,抬手揪住他的袖口:“是要看看那个与她勾结的外人到底是谁,得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不然就这么轻易发卖,还会有下一个,防不胜防啊。”

  沈卿略微点头应下,好奇的道:“先前我与父亲闲谈时说起你,父亲说你极有谋略,只可惜了是个姑娘。当时我瞧不出来,此刻看来父亲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

  见他夸赞自己,沈姝颜一本正经地站起来:“咱们家过于平和,擅长的家宅内斗无法大展拳脚,只好将手伸的长了些。”

  沈卿笑开。

  见他应下此事,沈姝颜也放了心。

  起身欲要离开时,忽然想起先前耽搁了未曾问出口的事情。

  垂眸盯着沈卿的眼,发问:“哥哥,那日你喝醉后,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沈卿神情微怔,“你说什么?”

  “你似乎叫她幼瑶,恰好我倒知道京中江家有位嫡女……”沈姝颜截住话头,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江幼瑶吗?”

  夜色渐渐暗下,沈姝颜的脚有些麻。

  她听见沈卿那张晦涩难辨的脸上似乎涌起一丝柔和,哑着声音道:“是,是她。”

  “所以哥哥那日拒绝大夫人为你安排的婚事,便是因为江幼瑶?”沈姝颜虽说一开始便已经猜到真相会是如此,可此刻叫她再亲耳从沈卿口中说出来,还是十分震惊。

  沈卿苦笑,眼眶有些红:“是。”

  沈姝颜最见不得的便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红了眼,看见沈卿这般模样,她心里有点酸。

  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开口探寻这件事情究竟是对是错。

  “那你……”沈姝颜低声喃喃,“为什么不与她在一起?”

  这个问题一直到沈姝颜离开,沈卿都没能给她答案。

  屋子里面一片黑,沈卿身边伺候的家丁抬着托盘进来急忙将灯点燃,低声道:“公子,小厨房做了些夜宵,不如用点吧?”

  沈卿回过神,微微叹息一声过后,起身带着他出了屋子。

  沈姝颜阴沉着脸快步折回青岚阁,抬手示意,夜莺便将正在屋子里描眉的彩月揪着胳膊丢了出来。

  外头院子里,蛐蛐一声比一声高,沈姝颜坐在石桌旁不言语,只将视线胶在彩月身上。

  “说吧。”

  彩月抬起头,颤抖着问:“姑娘,说……说什么?”

  沈姝颜扬起明媚笑脸,讥讽道:“你以为眼下与我装聋作哑便能逃过?难道你不知道这招把戏在我这里已经不管用了吗?”

  “姑……啊——”一声姑娘未叫全,夜莺便扣住她的胳膊狠狠往后一折。

  彩月疼的尖叫,她的胳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朝后弯曲,沈姝颜佯装轻呼:“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夜莺啊,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说实话。”

  被迫仰起头的彩月惊惧的对上沈姝颜的脸,她浑身发抖:“姑娘,我知错了……放过我吧。”

  “说清楚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便叫夜莺的剑尝尝血气。”

  “说……我说……”

  彩月浑身宛如筛子,捧着自己的胳膊:“十几日前有个汉子找到奴婢说是老乡,我们聊了两日觉得相谈甚欢,他便套出奴婢的话,叫奴婢去勾引二公子,又给了好些银子……可是奴婢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昨日他带来了一包东西,叫奴婢放在饭食里给二公子吃,吃过便能与奴婢……对,偏门的钥匙也是他给奴婢的。”

  沈姝颜捻着帕子挡了挡鼻子,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套出你的什么话?”

  “就……就是奴婢仰慕二公子的事情。”彩月哭的狼狈,哪有平日里的机灵。

  “你就不怕做了这等子事情,府上将你乱棍打死?”沈姝颜不是吓唬她,单就于大夫人的性子,若是有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挡了沈卿的路,一准打死丢进乱葬场。

  彩月俯下身子将额头抵在地面上,脊背轻颤:“那个老乡告诉奴婢若是事成后,二公子不愿承担责任,他便将此事宣扬出去,就说二公子醉酒侵占了奴婢的身子却始乱终弃。这样……这样的话沈府就不敢不要奴婢了。”

  沈姝颜嗤笑,着实瞧不上这种招数,抿唇道:“他说了何时会再来见你吗?”

  “我们约好的明日晌午。”

  尽数交代完后,彩月抬起头抖着嗓子道:“姑娘,奴婢都说了,能不能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沈姝颜没看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裙摆扫过她的脸。

  “彩月,在你们入府之前,我身边曾有一个勾结姨娘来偷我东西的贴身丫鬟,我从前很信任她,可是东窗事发之后,我将她交给了父亲处置。”沈姝颜微微侧脸,余光缓缓落在她的身上,“我这个人心软,可也有底线,那就是从来不原谅背叛过我的。”

  “夜莺,将她捆好送到后柴房去,让她知道背叛主子的下场是什么。”

  不顾彩月的哀嚎,沈姝颜回了屋子。

  夜莺将她双手双脚捆住,提着衣服拖出院子。

  沈卿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守门的家丁被捆了丢在后柴房,夜莺将人也准备带过去。

  走到半路瞧见林珩止一行人,她脚步微顿,想起沈姝颜给自己安排的身份,站在一旁给沈睿行礼:“五公子。”

  瞧见地上的丫鬟,沈睿皱眉:“这是六妹妹院子里的丫鬟吧,怎么了?”

  “犯了点事儿,姑娘叫把人先带去后柴房。”夜莺一板一眼,林珩止多看了她几次。

  沈睿嘀咕:“六妹妹这出去一趟,倒是手段狠了不少。”

  说罢还似是而非的瞧了林珩止一眼。

  这件事情到最后还是被于大夫人得知。

  起因是夜莺许是将彩月的胳膊掰的狠了,虽被堵住了嘴,可彩月仍旧硬生生的干嚎了一夜。

  次日清晨被外院的丫鬟禀明了管事,管事觉得事中有蹊跷,也不敢耽搁只好极快的去禀明了于大夫人。

  这两个人云妈妈自然是认识的,于大夫人亲自去两个院子跑了一趟,却是无人。

  眼下沈卿与沈姝颜正在后花园的偏门,连饭都没用便过来候着。

  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沈卿听见她的咳嗽声,稍微缓和了语气,回头看向沈姝颜:“最近天气多变,注意身子。”

  “这事情,你预备如何?”沈卿盯着偏门旁蠢蠢欲动的夜莺,沉声道。

  沈姝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哥哥,我可以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可是沈家不能。”

  这话沈卿一开始没听明白,直到回味半晌,他才明了是何意。

  日头升起,偏门外传来脚步声。

  只听外头的汉子吹了声口哨,夜莺回头看她,沈姝颜给了个眼神,她伸手将偏门打开。

  一行人退到一边站着,看不见汉子的脸,只看见那男人刚伸出手,夜莺速度极快的将他的手腕一把扣住往前一拉,那汉子摔了个狗吃屎,正要反抗起来时,夜莺收回胳膊狠狠一手肘捅在他后背。汉子不受力往前栽去,几个家丁上前帮忙将他绑起来,夜莺转身回去锁上偏门,跟着回了沈卿院子。

  三人被押到庭院里,沈姝颜跟在沈卿后头进去。

  这回对方是看准了沈家的名声来的,想要给沈家致命一击,毕竟眼下两个儿子里沈卿才是那个正在往上爬的人,沈卿若是传出不好的事情,那么沈府也要完。

  汉子被丢在地上,见他不停挣扎,夜莺上去狠狠一脚,踹中他膝头,霎时间疼的安静下来。

  夜莺下手狠,又是个外人面前话不多的人,院子里与她不相熟的几个眼下瞧见她有些发怵。

  沈卿坐下,盯着满头大汗的汉子,冷着声音问:“何人指使你?”

  汉子别开脸不去看他,梗着脖子丝毫不肯松口。

  沈姝颜笑容清浅,“这位大哥如此倔强不愿说,我想着大抵是不够疼吧?”

  “夜莺。”沈姝颜略一抬手,“给这位大哥松松筋骨。”

  汉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方才只那几下,他便疼的要命。

  咬着牙齿忍不住退缩,瞧见夜莺俯身掀起与她气质丝毫不符的裙摆,从鞋口抽出一把匕首,褪了鞘,刀锋上冷然的光晃花他的眼。

  夜莺低下头看他,忽然凑过去狠狠一刀,匕首插在他内/侧腿边。

  他浑身发抖,院门口忽然出现惊呼声,几人看过去,只见于大夫人心有余悸的盯着夜莺那把匕首。

  沈姝颜抿唇忍不住笑了,汉子神志崩溃:“我说……我说,女侠饶了我,求求女侠饶了我……”

  夜莺收回匕首,退回沈姝颜身后,用帕子认真地擦净刀锋继而放回原来的位置,抬起头对上于大夫人畏惧的神情咧嘴一笑,她急忙移开视线。

  沈卿倒是沉着许多,见他松口,问:“说!”

  “是靖王妃。”

  沈姝颜唇畔的笑意微微收回,这个许照年真是阴魂不散。

  于大夫人被云妈妈扶着来了庭院内,刚坐稳便听见沈卿冷着脸问:“她想做什么?”

  “想毁了你的名声,连带着拖沈家下水,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话还没说完,沈卿已然没了耐心再接着听下去。

  方才沈姝颜已经与他说了这件事情,至于为何还要再开口询问,不过是想要再次确定。

  如今林家站队长孙璟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再者林珩止与沈睿来往密切,沈家立场如何一目了然。

  许照年嫁入靖王府,想要拉沈家下马帮长孙灏也必然。

  可她到底是打错了主意,如今沈家圣眷正浓,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纵使沈姝颜,也能看出她不是个善茬。

  沈卿一抬手,一旁守着的家丁上前将三人捆住尽数带下去听候发落。

  八月六日,晋国公主亓钰抵达京城,一道前来的还有晋国太子亓应。

  正巧车马队伍经过沈府大门,沈珍珠甚是好奇,带着沈姝颜站在府门边看了几眼。

  晋国太子一袭蓝色窄口长袍,面容英挺,他身侧跟着的盛装女子便是晋国公主亓钰,正红纱裙加身,头上只簪了一朵绢花,眉眼间英气十足。

  沈姝颜对这两人并没有过多的印象,毕竟上一世晋国从未有什么和亲公主。

  亓钰的到来,沈姝颜不知道是敌是友。

  八月十五中秋盛宴,皇后给重臣家眷皆递了帖子。

  清晨出发,晃晃悠悠过了一个时辰才到华清殿,她们到的早,来人甚少,沈姝颜与沈珍珠相携去了凉亭。

  宴席午后才开始,沈珍珠方才马车坐的晕晕乎乎,眼下她浑身难受。

  刚碰上石凳便坐着不肯起身了,沈姝颜此处打量着,瞧见不远处江幼瑶与顾文娴缓缓走过来。

  想起与沈卿那夜的对话,她多少起了恻隐之心。

  比起自己与林珩止,沈卿与江幼瑶之间明显是有感情的,至于为何脑成这般模样,她不知晓。

  但若是还有挽回的余地,沈姝颜愿意帮一帮沈卿。

  不动声色的观望着那两个人,见她们坐在池边的小桌旁,沈姝颜单手支着下巴,心里暗自盘算着。

  坐了没一会儿,来了丫鬟将顾文娴唤走,她脚步急促,似乎遇上了事情。

  此刻江幼瑶一人独坐,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回头看了眼夜莺,只一个眼神,夜莺便能明白她的意思,低下头四处张望一遍道:“姑娘,你的玉佩怎的不见了?”

  沈姝颜垂眸,上下打量惊呼:“呀,真是。”

  沈珍珠知道这玉佩的重要,急忙坐起身子:“是不是掉路上了,我陪你回去找找吧。”

  “算了,夜莺陪我去吧。”沈姝颜给她斟满茶,轻声道:“你先好好歇歇,我待会儿来找你。”

  起身带着夜莺往江幼瑶那边的小路而去,沈珍珠见她走错方向,急忙开口道:“小六,你走错了。”

  “我知道的四姐姐,我从这边走一圈看看。”沈姝颜回头,对着她笑了笑。

  走远后夜莺低声问:“姑娘,你玉佩呢?”

  “我今日便没戴玉佩。”沈姝颜微微抿唇,侧眸瞧她。

  今日人多口杂,况且宫宴在华清殿举行,她将那玉佩待着岂不是晃眼得很。临走前她将玉佩摘下交给如绘,特意没有戴上。

  慢悠悠的到了石桌边,沈姝颜浅笑着行礼:“江姑娘。”

  江幼瑶唇色泛白,整个人隐隐泛着病态感,她莞尔一笑:“沈姑娘?”

  “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姝颜对林珩止以外的人从不是一个会退缩的,就像眼下在她看来,江幼瑶与她打了招呼便是愿意与她交谈,所以她可以更进一步。

  两人绕过石子路走到隐蔽些的位置,夜莺与江幼瑶的丫鬟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江幼瑶神色温和,侧眸看她一眼,笑着道:“沈姑娘有话说?”

  “五月初,大夫人为哥哥相看了门婚事。”沈姝颜也不拐弯抹角。

  江幼瑶面色微变,唇畔的笑容隐隐有些挂不住,“姑娘与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只可惜,哥哥风尘仆仆休假回府,第一件事情便是回绝了这门婚事,且告知大夫人终身不娶。”沈姝颜脚底硌着石子,疼得她脑子清醒:“江姑娘便是哥哥的心上人,姑娘可知?”

  “不知。”江幼瑶敛起笑意,眼角耷拉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姝颜抿唇,低头盯着脚尖蹭蹭石子地,闷着声音开口道:“四姐姐曾经告诉过我,江公子大婚那日,你与哥哥曾交谈过,被她撞见你满面是泪的模样。”

  “我知道我没有任何立场说这些话,但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七尺男儿为了女人红眼的模样。哥哥那夜只为你的名字便红了眼眶,当时我就在想,他是得有多喜欢你啊。”沈姝颜轻声呢喃,江幼瑶诧异的看向她,只见沈姝颜神情恍惚,继而开口:“人这一生短短数十载,若是浪费,当真可惜。”

  这番话若从沈卿口中说出来,江幼瑶大抵不会感到诧异,可偏生眼前这个,是比她还要小上一岁的沈姝颜,分明不过十四,可字里行间的语气却像是已然走完这一生酸甜苦辣一般才有的感慨。

  江幼瑶嘴里发苦,低声问:“是他叫你来劝我的吗?”

  不知为何,沈姝颜从她眼中看到不舍,摇摇头,“没有,他叫我别来打扰你。”

  这违心之话说出口,沈姝颜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江幼瑶眼眶泛红,哽着声音低语:“他还记得,他竟当真记得。”

  她情绪起伏过大,狼狈的侧身用帕子捂住嘴猛地咳嗽起来,沈姝颜被吓到,急忙上前一步轻抚着她瘦弱的脊背。指下的触感叫她震撼,分明上一回见到她时,侧脸弧度圆润,瞧着便是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

  可此刻,沈姝颜轻轻收拢了手指。

  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沈姝颜抿唇低声问:“你……你是不是生病了?”

  江幼瑶怔住,“你……”

  “因为你生病了,所以才不与哥哥在一起,上次是因为你与他说你们之间不可能,叫他别再来打扰你。”沈姝颜将今生前世所有的线索全部融在一起,她眼睛有点酸,喃喃唤她:“江幼瑶……”

  “别告诉他。”

  江幼瑶扶住沈姝颜的胳膊,祈求道:“我怎么……怎么能让他年纪轻轻就成鳏夫啊。”

  这句话直至击中沈姝颜心口,她瞳孔微缩,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临走前江幼瑶多番拜托,沈姝颜心口发沉,应下这件事情。

  盛宴将要开始,沈姝颜与林珩止是在门口遇上的。

  他似乎专门是在等人,站在华清殿偏门旁的一棵树下静静立着。

  沈珍珠瞧见这一幕,笑嘻嘻的与沈姝颜打过招呼后先带着丫鬟进了殿内,想着这几日旬阳王发生的事情,沈姝颜本也打算找个时间见见他,正巧这会儿遇见,思量着过去说几句。

  犹豫过后抬步往他跟前走,刚走几步,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应声看过去,只见许照影笑着唤他。

  沈姝颜抿唇,脚锋一转上了台阶直直往偏门走。

  她若再看不出便是瞎子了,人家明晃晃的再等许照影,自己若是不长眼色的凑过去,才叫丢人现眼。

  前些天心里头那些弯弯绕绕藏在心里便是了,丢人也只丢给自己看,若是此刻那可是丢了大人。

  脚步不停的从他身边经过,而后进了偏门。

  “文昭哥哥。”

  林珩止眼睁睁的看见沈姝颜从自己身边过去却无可奈何,回头看向许照影,皱眉道:“有事?”

  见他脸色不对,许照影收起笑,小心的问:“你怎么了?”

  “没事。”林珩止回头看了眼早已没了影的沈姝颜,心头愈发烦闷,对她点点头:“我先进殿了。”

  “文……”许照影还未喊完,林珩止已经转身快步追上去。

  她静静瞧着林珩止的背影,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每每与他见面,永远都是看着他的背影。

  垂下头,手指抠着衣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了你们的要求三合一了,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币,因为一万字啊一万字!还有,非常认真地看着你们,不要养肥我!我需要每天看到你们的彩虹屁!!

  最近jj收益抽得厉害,如果你们有不需要订阅就能看v章的情况,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