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雏耳      更新:2023-07-30 02:34      字数:7814
  江幼瑶近来新得了些小玩意, 于是便带到沈府来找沈姝颜。

  刚进门, 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汤药味, 忍不住皱起眉头。

  夜莺手里拿着帕子给沈姝颜细细擦着手指, 瞧见江幼瑶进来,她便直起身子在沈姝颜耳边轻声道:“江姑娘来了。”

  沈姝颜点点头抬眼,撑着床面直起身子, “幼瑶姐, 你来了。”

  江幼瑶下意识的放下手中的戏耍玩意, 几步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你这身子怎么还不见好。”

  这些天沈姝颜没有叫人给她传话,江幼瑶也以为在慢慢好起来。

  可谁知今日一见,这人居然愈发严重。

  “没事。”沈姝颜虚弱的笑。

  她捏了捏江幼瑶的指头,轻声解释:“怎么会那么快好起来。”

  “你啊, 就只会说没事。”江幼瑶气得眼眶红红, 瞪她一眼道:“喝了药,我带你去外面走一走吧, 一直窝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儿。”

  沈姝颜笑着说好。

  汤药晾的差不多了, 江幼瑶看见沈姝颜面不改色的将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灌下去, 赶紧从手边的盘子里捻出几颗酸梅递过去。

  “快吃些压一压。”

  沈姝颜摸索着伸手接过来, 先用温水漱了口后, 嚼着梅子道:“就是苦了点,我都习惯了。”

  江幼瑶前几日就被白先生告知,沈姝颜的眼睛如今已经不太能够看的清楚东西了。

  瞧见她的动作,一阵怜惜。

  “你都这样了,还没给府上的人说啊?”江幼瑶对她这执拗劲微微咂舌, 看着她眼下虚弱模样,忍不住出声责备道:“我看你怕是糊涂了,你都这样了,还不告诉你父亲与珍珠,林珩止那边就算了,可他们到底是你的家人啊。”

  “我连我母亲都没有说,何必告诉他们。”沈姝颜笑着摇摇头,而后轻声道:“我们出去走走吧,待会儿白先生要来为我施针,我瞧着今日醒来,似乎看的能清楚些了。”

  江幼瑶与夜莺对视一眼,她笑着道:“好,我扶着你。”

  换了一件厚实点的冬衣,沈姝颜扶着江幼瑶的胳膊往出走,夜莺跟在后头。

  自从发觉生病以后,她就没有出过院门。

  两人走得慢,到湖边时,沈姝颜飘着白雾的视线慢慢落在那湖面上,笑着对江幼瑶说:“你知道吗,我见林珩止第一眼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在这里?第一次吗?”

  没听她提起过与林珩止的事情,江幼瑶有些好奇,便接声询问。

  不是第一次。沈姝颜在心里暗暗回应她。

  “二月份的时候,我因为一些意外掉进这湖里,是他救我上来的。”沈姝颜抿着唇角笑,她眼角都泛着柔情,“我其实一直以为,像他那样的人应该很讨厌与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但是我没想到,他能亲自抱着我回了院子里。”

  见她怀念的心情甚好,江幼瑶也跟着笑起来,“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

  “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他了。”沈姝颜垂下眼睑低声喃喃。

  江幼瑶没听清她的话,歪了身子凑过去低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没有。”沈姝颜敛起笑意,紧紧握着她的手往前走,“是后来,后来他救过我很多次,每次都在我性命攸关的时候。”

  “那次在大火中,其实我从没有想到过,林珩止会迎着火进来。后来我被掳走,我就在想啊,要是林珩止能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沈姝颜声音越说越低落,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的弯下腰,缓缓蹲下去抱着胳膊。

  “姝颜……”江幼瑶跟着她蹲下,手指搭在她肩头。

  沈姝颜泪凝于睫,她摇摇头喘气:“我没事的啊,让我缓缓,缓缓就好了。”

  看着这样的沈姝颜,江幼瑶实在是心痛。

  她这样的心情,没有人能比江幼瑶更感同身受了。

  当初得知自己病情加重,甚至被告知或许活不过十八岁,那个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整夜睡不着,想着沈卿,想着若是自己不在了,他会如何?

  大抵会娶妻生子,过完这一生。

  江幼瑶心口抽痛。

  刚一抬眸,就看见不远处愣怔的沈珍珠,她轻声唤:“珍珠……”

  沈姝颜的肩头微颤,将脸深深埋进胳膊里。

  沈珍珠快步走过来,皱眉:“六妹妹。”

  借着丫鬟力气站起身的江幼瑶一把按住她的胳膊,对她使了眼色摇头。

  沈珍珠不明就里,但也没有多问。

  不多时,如绘赶过来说白先生来了,沈姝颜缓好情绪起身,几人一道回了青岚阁。

  沈珍珠与江幼瑶站在院子里,沈珍珠抿紧唇角问:“怎么回事啊?”

  “等会白先生出来后,你自己去问她吧。”江幼瑶有些疲惫,她低声道:“这些事情,若是从我口中说出来,我怕她会生气。”

  两人沉默着,坐了有小半个时辰,白先生被夜莺送出来。

  江幼瑶急忙起身迎过去:“白先生,如何了?”

  白先生下意识的看了眼沈珍珠,江幼瑶急声道:“不碍事,先生说吧。”

  “这几次施针后,公主明显感觉比以往好些,至少视物能减轻模糊,但今日瞧着,脉象愈发散乱。”白先生也是头一回遇见这般棘手的病症,他拧着眉头:“云溪那边来信,雨刚停息,已经动身了。”

  江幼瑶知道这事情急不得,但还是眉眼间泛着焦灼。

  “那需要多久?”

  白先生心下微沉:“二十日。”

  “这么久?!”江幼瑶攥紧了帕子,她急的眼圈发红,顾不上一头雾水的沈珍珠,哽着声音开口:“姝颜的身子经不起这么久的折腾啊。”

  白先生也是无可奈何,要怪只能怪这天公不作美。

  好端端的下起暴雨,昨日才停,今日就连山路都没有干,他寻的那几个人就已经动身了。途中若是顺利还罢,若是不顺只怕比这时间还长。

  这话白先生没敢说。

  他急着回去准备药材,告辞后匆匆离开。

  江幼瑶今日待的时间也长了,与沈珍珠说过后,在白先生走后离府。

  院子里一片安静,沈珍珠揣着满腹疑问进了青岚阁。

  沈姝颜刚换了一身衣裳,屋子里的炭火盆子燃着火,她就靠在软垫上静静盯着窗外。

  因为情伤,沈珍珠也许久没有出院。

  今日遇见沈姝颜,是因为于大夫人寻她说话,回院子时瞧见了沈姝颜,才想起这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过去打个招呼罢了。

  可谁知,竟知道了别的事情。

  沈珍珠站在屏风旁,右手微微抬起掩唇,许久不见,沈姝颜怎会成这般模样。

  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缓缓坐下:“小六。”

  “四姐姐?”沈姝颜眼睛一亮,转了视线看着她道:“你来了啊。”

  沈珍珠瞧着她眼底乌青,忍不住哽咽出声:“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转念一想,她又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等沈姝颜开口,她急声问:“是不是那支有毒的箭?因为林珩止?”

  “四姐姐,没事的。”

  沈珍珠骤然起身,险些崩溃道:“什么叫做没事,怎么就能没事,沈姝颜,你是不是个傻子,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的妹妹。”

  她呜咽出声,眼泪扑簌跌落,半捂着脸又心疼又气:“你简直是个傻子,你气死我了。”

  “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你……”沈珍珠说不下去了,重新坐下拉着她的手不停掉眼泪。

  沈姝颜焦急不已,听见她的哭声更是心慌,直起身子摸到她的脸,安慰:“四姐姐,你别哭啊,没事的,白先生不是说了吗,有药的。”

  喘了好一阵,沈珍珠才终于缓过劲来。

  她抬起自己被汗水打湿的手指,抚了抚沈姝颜的脸:“是不是很怕啊。”

  “不怕。”沈姝颜明晃晃的笑起来,“我刚看不清东西的时候,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这样的,现在已经看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总有生老病死,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看着她脸上懂事体贴的笑容,沈珍珠喉头一哽,险些又落了眼泪。

  这日沈府气氛极其低迷,丫鬟们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个个都提着脑袋做事。

  沈祁从宫里回来就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谁都不敢去打扰。

  一直到戌时一刻,沈姝颜被夜莺扶着缓缓到了书房院子里。

  沈珍珠说得对,她既然还拿自己当沈家的人,出了事情就不该一个人承担。

  沈祁是她的父亲,沈珍珠是她的姐姐,他们应该知道的。

  沈姝颜站在门口,听着夜莺敲响门,屋子里传来喑哑的男声。

  “谁?”

  “父亲。”沈姝颜睫毛轻颤,“是我。”

  下一刻门被打开,沈祁眸色复杂。

  沈姝颜伸手欲要扶住门框,却被沈祁捏住手指。

  男人的掌心温厚,沈姝颜笑了笑,随着他进了书房。

  两人坐在沈姝颜每回来都喜欢坐的位置上,她踌躇不定,抿着唇角许久都没能开口说话。

  沈祁将温热的杯子放在她的掌心里,柔声问:“怎么了?”

  “父亲……”

  “我生病了。”

  听着她简简单单的这几个字从齿间蹦出,沈祁下意识的摸了一把眼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落了泪。

  沈姝颜浅笑着:“本来是要瞒着您的,但是四姐姐说,我们是一家人,要互相扶持。”

  “之前瞒着您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好,以后怕是要让您担心了。”

  沈姝颜从头到尾都不卑不亢,沈祁看的心中抽痛。

  送走她后,沈祁也跟着离开。

  走到南院柴房旁边的祠堂里,沈祁站在沈老太太的牌位前,点燃一炷香,拜了三拜。

  他缓声开口:“母亲,若您泉下有知,救救六丫头吧。”

  她太可怜了。

  不过短短十几载,却像是已经走完了一生。

  其实江院使去了青岚阁后,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后来白先生入京,频频来往青岚阁,他才开始起疑心。正好那日沈姝颜进宫,他叫石城去查,没想到当夜沈姝颜就没有回府。

  巧的是石城看见夜莺带着白先生进了公主府,没多久江幼瑶就传话来说沈姝颜与她待几日。

  他知道沈姝颜有事情瞒着自己。

  直到今日被皇上召见入宫,皇上拐弯抹角的问起沈姝颜的近况,他才得知沈姝颜生病了。

  又多问了几句,大抵是为父心切,皇上也不愿看着沈姝颜独自承受,便将这事情告诉了沈祁。

  在书房里坐了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想这件事情。

  想起自己的前半生,想起沈媛,想起沈姝颜,甚至还想起于大夫人。

  但是没想到的是沈姝颜居然会亲自来找自己,她瞒了这么久,到最后竟是亲口告诉自己。

  收回思绪,沈祁上好香,磕了几个响头,起身折回书房。

  十二月底,上京终于迎来了初雪。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这日夜里顾璇感觉浑身不适。

  直到这日天快亮的时候,她从梦中惊醒。

  她的身子已经无法再继续吃药了,纵使吃了也没多大作用,付老太太只好着人将她的汤药停下。

  这几日里,顾璇感觉浑身轻松许多。

  坐起身子想起方才的那场梦,她看见了年少时的沈媛。

  那个与她血脉相连、有着一般无二面容的姑娘。

  顾璇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指尖。

  她知道她此生都对不住沈媛,若是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或许没有沈姝颜,沈媛也不会难产而亡。

  思及此,她抬手轻轻揉了揉鼻子。

  此刻脑子清醒不少,穿上鞋子出了屋子,站在长廊下抬头看着天边垂落的月亮。

  月明思故乡。

  她却忽然想起沈姝颜来。

  心里想着,等明日一早叫沈姝颜来顾府,想看看她。

  揣着这样的心思,顾璇腿有些软,下意识靠在柱子上缓缓坐下,眼神清明了没一会儿,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清晨丫鬟刚出偏屋,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女人裹着披风,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另一只手规矩的放在膝头,歪着脑袋靠着。

  “主子!”丫鬟急忙跑过来。

  这样冷的天气,在外头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顾璇双颊冰凉。

  手背覆上顾璇的脸颊,丫鬟已是被冰的吓得牙关颤抖。

  唤了人来,几人合力将顾璇移到屋子里的床榻上。

  弄好炭火盆子,屋里有了点热气,丫鬟用热水给顾璇暖着脸与手。

  没过多久,看见她悠悠转醒睁开眼睛。

  “主子,您怎么出去了,吓死奴婢了。”丫鬟此刻说话的声音都还带着哭腔。

  顾璇拍拍她的手,喘着声音道:“去……我要见文歆。”

  “您不然先睡会儿,等晌午过了,奴婢去请公主。”

  想起她不知昨夜在外头坐了多久,丫鬟捂紧被子低声劝阻。

  只见顾璇摇着脑袋,她眼神飘浮,“我怕是没有多久了……去吧,就……再让我见见她。”

  丫鬟红了眼睛,却也知道耽搁不得,赶紧出门吩咐人去请沈姝颜。

  与沈姝颜一道前来的还有沈珍珠,她将沈姝颜扶到床边后,与夜莺站在一侧静静瞧着。

  顾璇此刻思绪已经不大清醒了,沈姝颜来之前,付老太太与她说了好半天的话,顾璇都没有半句回应。

  此刻看见沈姝颜,顾璇稍微侧了身子去找她的手。

  “文歆……”开口便是哭腔。

  沈姝颜紧紧皱着眉头,咬着牙齿回应:“我在的,我在。”

  “原谅母亲……不能看着你出嫁。”顾璇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将沈姝颜的手慢慢拉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沈姝颜思绪恍惚,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连连点头。

  她看不太清楚顾璇的脸,独独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分别时,这个女人对着自己柔美的笑。

  沈姝颜眼角发酸,轻声开口:“母亲……”

  握着她手的顾璇一怔,喃喃道:“你唤我什么?文歆,你唤我……”

  “母亲。”沈姝颜反握住她的手,眨了眨通红的眼,重复道:“母亲。”

  沈姝颜很少在旁人面前唤顾璇母亲,唯有的几次还是在亲近人面前,顾璇这是头一回听她这样喊自己。

  开了口以后,沈姝颜发现在要喊的时候,便轻松多了。

  她抿着唇角微微起身,弯腰凑过去,在模糊的视线里,顾璇的脸渐渐变得清晰。

  沈姝颜闭着眼睛,靠近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母亲,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沈姝颜回应,她微微扯起一个笑。

  顾璇的呼吸开始不顺畅,她的鼻子与喉咙里发出声响,似乎是被什么堵住一般。

  沈姝颜靠的近,其实从刚才就已经听的一清二楚。

  压制下心头颤抖,沈姝颜捏捏她的手指。

  “是不是很困了?”

  顾璇点点头,又摇摇头,泪眼朦胧的盯着她的脸,艰难开口:“我想……再看看你。”

  “睡吧。”沈姝颜舌尖死死抵住牙齿,她对着顾璇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会好好生活的,也会好好照顾自己,您放心吧。”

  顾璇点点头,她浑身的力气已经没有办法支撑她说话了。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的视线定格在沈姝颜眼角带着泪水,唇畔却挂着笑容的小脸上。

  感受到掌心那只手的力气在慢慢流逝,沈姝颜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了。

  直到身后渐渐传来顾文娴的低泣,她才茫然开口:“母亲?”

  沈珍珠垂着脑袋扶住她的肩头,低声道:“小六,姑母她……她已经走了。”

  “这样啊。”沈姝颜眼睛睁得大大的试图再多看一眼,可无奈怎样都看不清。

  在沈珍珠扶她起来之前,她狠狠地握住顾璇的手,只那一瞬,下一刻就被迫松开。

  付老太太见顾璇落了气,宛若疯了一般,顾不上沈姝颜是不是顾璇的女儿,也顾不上沈姝颜是不是公主。作势就要去打她,边哭边要动手,幸好夜莺反应及时,沈珍珠刚把沈姝颜护在身后,夜莺就已经在空中截住了付老太太快要落下的手。

  沈珍珠沉着声音道:“老太太,我念你是长辈就不计较了,可你对公主动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都怪她,要不是她我的璇儿怎么会死的这么早。”付老太太魔怔一般,隔着夜莺还要去推搡沈珍珠,“都怪她,这个贱人……”

  沈姝颜浑身已经没了力气,她艰难地咽下口水攀着沈珍珠的手臂。

  顾文娴见状赶紧上来拉付老太太,屋子里面乱作一团。

  今日是顾璇去世的日子,本该安静处理,却被付老太太搅得乱糟糟的。

  沈珍珠还未开口,只听见沈姝颜崩溃的高声道:“我母亲会死还不是因为你,这么多年来你不知悔改,你什么时候像个母亲。”

  沈姝颜脑子发胀,她看不清付老太太的面色,但听见耳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她边哭边笑,恶毒的字眼忍不住的从嘴里蹦出来:“都是因为你啊,是你做了太多的坏事,可是这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它要索命为什么不找你,害死了姑母你还不够,眼下母亲也死了,你满意了吗?!”

  这话说的没有几个人能明白,可付老太太却明白,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扶着顾文娴连连后退。

  沈姝颜却还嫌不够,咬着牙齿一字一句的质问:“当年被你害死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吗?老太太啊,您该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吧,你手上的两条人命你自己该不会忘了吧?”

  沈珍珠与顾文娴面色一变,都去看付老太太。

  只见她颤抖着嘴唇嗫嚅:“没有,不是我,你说谎不是我……”

  沈姝颜猩红着双眼,她勾起唇角。

  “姝颜……”沈珍珠轻声唤她,“咱们回去吧,好不好?”

  沈姝颜现在的情绪过于激动,她着意要瞒的秘密,要是在此刻过分动怒出了差错,就不太好收场了。

  与夜莺对视一眼,两人将沈姝颜扶着往出走。

  走到门口,沈姝颜停下脚步,哑着声音道:“她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有你这个母亲。”

  说完这话三个人出了屋子,身后传来付老太太的痛哭声。

  沈姝颜的脚刚迈出院落大门,就听见顾文娴的轻呼与尖叫。

  直到傍晚几人才知道,她们刚离开,付老太太就撞了柱子,当时本还有一口气在,可就在顾老太太让人去请郎中来的间隙,付老太太就断了气。

  沈姝颜面无表情的站在窗边,手指紧紧攥成拳头。

  夜莺小心的站在她身边,轻声道:“姑娘,三公子回来了。”

  提起林珩止,沈姝颜眼神微微有了变化。

  “他来府上了?”

  夜莺低声应:“是,就在院子外面。”

  林珩止站在光秃秃的树下,他刚进京,就被告知顾璇亡故,付老太太受不了打击接连去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沈姝颜,于是策马先到沈府,长孙璟独自回宫复命。

  刚一回头,只见沈姝颜撑着门框站在长廊下。

  “姝颜。”林珩止淡声道。

  沈姝颜应声看过去,模模糊糊看到林珩止的身形晃动,她笑了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处理好了就回来了。”林珩止几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头发。

  “那你怎么没有先去给皇上复命。”

  林珩止握住沈姝颜的手,轻声道:“想你了,就先来看看你。”

  沈姝颜不赞同对他这样的行为,但心中觉得熨帖,倒也没说什么。

  两人在长廊下站了会儿,长孙璟身边的人来传话,说皇上召他先进宫。无奈之下,林珩止只好先离开。

  沈姝颜揉了揉眼角,轻声道:“夜莺,我头有点沉,你扶我进去睡会儿。”

  “是。”

  搀着她往进走,不知怎的,绕过屏风夜莺刚换手,沈姝颜就迎面朝下摔去。

  夜莺没拉住沈姝颜的手,她的身子已经倒了地,额角被磕破,沈姝颜疼的皱眉。

  手忙脚乱的将沈姝颜扶起来,带到床边坐下。

  看了看她的伤,夜莺自责不已:“姑娘,对不起。”

  沈姝颜拍拍她的胳膊,笑着摇了摇脑袋没说什么。

  躺在被子里,沈姝颜的脑子越来越难受。

  夜莺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便坐在床畔边的小杌子上守着。

  过了半个时辰,沈姝颜口渴醒来。

  夜莺将沈姝颜扶起,转身去给她倒温水时,听见沈姝颜嗓音艰涩道:“夜莺?”

  她急忙回头:“姑娘,我在。”

  沈姝颜晃了晃手指,目光所及的黑暗中,她不经意触碰到夜莺凑过来的手。

  轻轻攥紧,她面色一片茫然:“我看不见了。”

  瓷杯跌落,杯中的水尽数溢出,从夜莺的脚边缓缓淌开。

  作者有话要说: 颜颜现在大概是……近视大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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