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那位院长先生便如约来到学校听一节凌珊的课。

  抱着一不求升职二不求加薪的想法，凌珊也没有为了今天特别准备，还是按照原定的教学计划，这节课该怎么上就怎么上。

  她上课就一个原则——这群熊孩子们上得开心就好。

  至于教室后方坐着的那位第二次见面的院长老先生以及旁边陪同着的两位学校领导……都当他们是大白菜啊、大白菜，她看不到啊看不到……

  好在她的这群熊孩子们今天表现得也都不错……虽然中途出现过一些正常的小波折，但整节课还是顺利完成了。

  课结束后，她也暗暗地大松了一口气，然后课间，打算用标准微笑来恭送院长老人家他大驾离开时……

  “凌小姐，下一节如果没有课的话，我们可以交谈一下吗？听了你的课，真的让我有了许多新的想法。”

  只见老先生和蔼地走到她面前如是说道。

  诶？这是，还要进行一下教学反思？然后研讨什么的……凌珊原本已经松弛下了的心瞬间又开始打鼓……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嗯，微笑。

  ……

  学校的一间小型会议室里——

  尽管这位院长先生一直都很和蔼友善，但这种与上级领导的单独谈话还是让凌珊止不住紧张起来。

  “凌小姐，你知道吗，今天我终于听了一节真正的课堂了，所以我非常高兴。”老先生情绪看上去显然相当兴奋，似乎有许多话想说。

  凌珊却是只能下意识地回道：“哦……是，是吗……”

  “是的，是的！其实我之前也听过不少中国来的汉语教师上的课，怎么说呢……他们确实讲得很棒，但是，有点过于完美了，完美到不像是一个真实的课堂，让我感受不到学生在这节课中的成长。直到有一次，有一个学生相当出色地回答了老师提出的一个有难度的问题，结果旁边的一个孩子却是一脸着急地边举手就边喊着‘老师，他少回答了后半部分，你昨天明明专门指出过的！’，然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看到的这节完美课堂是他们之前已经练习过的。所以，凌小姐，你的这节课真的让我很感动。”

  老先生越说越激动，凌珊一时插不上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微笑……再微笑。

  不过内心却是坐了趟过山车……妈呀，她这算是歪打正着了，没想到正好对了这位院长先生的胃口。要不是因为之前伊诺克拿“打假球”来类比，再加上那些小家伙表示不愿意重复的内容多次上……她估计也要按照套路打造出一节完美课堂了。

  万幸、万幸啊……

  “而且，你的课最让我感兴趣也是最让我有所启发的一点是……明显是上给小孩子的。因为来孔子学院学习汉语的大多都是已经成年的学生，他们可以用成年人的思维来进行学习，孔院的汉语老师们也都是这么教的。这也导致了汉语学习在少儿中的教授与推广非常成问题，甚至目前匈牙利市面上的汉语教材也很少有专门针对小孩子编写的，大多教材都只适合成年人来使用。我一直都在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今天听了你的这整节课，你真的给了我许多的启示。”

  老先生说得眉飞色舞的，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今天课堂上凌珊涉及的那几个以游戏形式进行的环节。

  被这么夸赞着，凌珊虽然不太好意思，但也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主要还是我带这些孩子有一段时间了，算是挺了解他们吧，所以也大概知道怎么做才能更让他们接受……匈牙利市面上的那些汉语教材我也都有看过，确实没什么特别适用于小孩子学习的，所以我就在网上搜索了一些韩国、日本、泰国地区的小学汉语教材，毕竟这些地区汉语推广力度更大，然后从中找出一些我在这里能够运用的地方……另外大概就是，每天的课结束后我也都会回顾一下整个课堂经过，然后把值得注意的点随笔记录一下，也算是跟这些孩子一点点积累出默契吧。”

  “那可真的是太棒了……你随笔记录的那些东西，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借给我看一下吗？”老先生瞬间眼睛里满满的光彩。

  凌珊欣然应允：“当然可以，不过都是我随手记录下的一些感想……可能没什么系统性……”

  以及字迹那叫一个……狂放。

  上次在孔院交谈时她就了解到这位老院长精通汉语，现在把她那自己都不忍直视的“狂草”呈现在人家面前……抱歉，祖国爸爸，给你丢人了。

  “不，我认为你随手记录的那些会非常有价值。虽然有不少在这方面理论做得特别深的专业学者，但你的这些实践经验得出的观点一定会比那些理论上的研究更有实际价值。”老先生对此相当有信心，随即又问道：“凌小姐，你是中国汉办派来的志愿者对吧，这次是第一年还是第二年了？”

  “第一年。”凌珊答道。

  她之前有了解过，汉办的志愿者在一年的工作期满后，可以申请再留任一年，也就是说最多可以干上两年。

  接着，院长先生微笑着真诚地提议道：“那么，要不要考虑一下未来长期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

  中午，回家的一路上，凌珊整个人脑子都是乱的。

  不得不说，今天院长的邀请在她心中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她承认，她非常心动。一方面她很清楚自己是非常喜欢从事有关对外汉语的工作的，另一方面……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和伊诺克有一个长远的未来了？

  但是同样，当初她来这里就是顶着家里的压力来的，尤其是这学期开学后，每次视频聊天时老妈都是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时候回来啊、赶快回来吧、回来后好好考虑一下工作的事情、还有得做好相亲准备什么都二十四了再不抓紧就得等着别人来挑你了……

  啊，光是想想老妈那个语调她头都要大了……

  一路就这么走路都是轻飘飘地回了公寓，一打开门，就听到了电视机播放节目的哇啦哇啦声。

  只见蜷在沙发上的伊诺克嘴里叼着根芝士棒，一脸专注认真还带着份小紧张地两眼死死盯着电视。

  “喂，你……”

  凌珊刚开了个口，便见伊诺克朝她比了个“先不要说话”的手势。

  有些好奇这家伙在看什么这么专注，凌珊也凑到电视机前开了一眼……原来是最新一季的《神探夏洛克》，正到了一个案件最高潮的时候。

  “哦，凶手是他。”指了指屏幕中的一个人，已经提前在网上看完了全集的凌珊面无表情地剧透道。

  原本还高度紧张专注拿出那副在球场上面临破发点时的架势的伊诺克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对着凌珊纵有千言无语也是有苦说不出，最后只能一捂脸：

  “……你怎么能这样。”

  看侦探剧被这么猝不及防地剧透了一脸，顿时也没那么大兴致再继续看下去了。

  “话说，你还没走啊，今天上午不用训练吗？”凌珊一边放包、挂外套，一边问道。

  昨晚这家伙直接住在她这里了，今早她走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刚起床。原以为半晌会自行去训练场，没想到窝在这儿追了一上午剧。

  “今天没有安排训练，下午要去给我代言的一款运动饮料拍组平面广告，摄影棚在市中心，离你这儿比较近。”说完后，伊诺克又嚼了口嘴里叼着的芝士棒。

  这时，凌珊才注意到一旁的桌子上新打开的一袋芝士棒，里面的芝士棒……少了两根。

  拿起包装袋晃了晃，凌珊眯起眼睛问道：

  “你嘴里正吃着的是今天的第二根芝士棒了吧，文森特给你制定的饮食方案不是特别规定过吗，芝士棒一天最多只能吃一根。”

  被抓包了的伊诺克讨好地笑了笑，嘴里叼着还没吃完的半根芝士棒，含含糊糊地说道：“就破例一……次……”

  话音刚落，就见凌珊快步走了过来，直接扑到他身上吻了他，他也欣然地直接抱住了她。

  两唇刚刚相接触的一瞬间，“咔叽”一下……凌珊直接把露在面外的那小半根芝士棒咬掉叼走，然后迅速起身。

  双手悬空还保持着搂抱姿势的伊诺克一脸懵逼。

  一边嚼着刚刚从男友口中夺下的半截芝士棒，凌珊一边得意地说道：“还以为你自律性一直不错呢……看来得我监督你啊。”

  伊诺克双手呈投降状，表示认输。

  “对了，你今天的课讲得怎么样？”

  “当然很好咯，轻松完成~”凌珊还嘚瑟地吹了声口哨。

  倒是引得伊诺克一脸不相信：“轻松？”

  “必然的，我是谁啊。”

  “哦~”伊诺克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戏谑地说道：“那是谁紧张到今天一大早我还没睡醒时就硬把我拉起来，不停地问我穿哪件衣服好看，是这件，还是那一件……换了起码有五、六身衣服吧。”

  “闭嘴……”对于男友毫不留面子地拆台，凌珊作势就要拿起桌上果篮里的柑橘堵上他的嘴。

  伊诺克连连嬉笑着伸手挡下：“别，别，别，还没剥皮呢。”

  闹够了后，凌珊也在沙发上坐下，止不住又想起上午在学校里院长对她说的那些话，下意识地开口：“那个……”

  只是刚开了口，却又止住了。她很少对伊诺克隐瞒什么，但这件事……暂时却不想告诉他。

  如果他知道后肯定会非常高兴，然后劝她考虑一下那位院长的提议。但是，万一到最后她做出的选择不是那样呢，毕竟未来的事儿谁都说不准……还是先不要给彼此那么大的压力吧。

  “嗯？怎么了？”伊诺克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随意地问道。

  凌珊摇了摇头，“哦，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下一站比赛在哪儿，什么时候走？”

  “下周蒙特卡洛大师赛就要开始了，每年atp九站大师赛的第三站，在摩纳哥公国的蒙特卡洛区进行，这周五我就出发……啊，每年我最讨厌的红土赛季要开始了……”抱怨了一声后，伊诺克却觉得如今看来倒也有优点，“不过接下来这两个多月的红土赛季都在欧洲进行，你可以到现场来看我的比赛了。”

  “可是我平时还要上课啊，只有周末才有时间赶去比赛地看你的比赛，而一站比赛一般都是进行一星期，周末的话……就意味着每站比赛你需要至少打进半决赛我才有机会到现场一睹你的风采。亲爱的，你行吗？”凌珊挑了挑眉。

  而想到自己过往糟糕的红土战绩……伊诺克半晌只憋出一句话：

  “我……会加油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年男子网坛的九站大师赛依次是：印第安维尔斯、迈阿密、蒙特卡洛、马德里、罗马、蒙特利尔（或多伦多）、辛辛那提、上海、巴黎，其中蒙特卡洛、马德里、罗马为红土场，其余均为硬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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