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作者:起跃      更新:2023-07-30 07:03      字数:3829
  滢姑当日陪同娘娘去前殿时, 又顺口去问了一次高公公。

  高公公说, 那毒药性慢, 一到一年不会发作。

  滢姑便没再问。

  高公公却是背过身, 眼皮子猛打颤,待屋里的白池初出来,随着滢姑去溜达时, 高公公才进去找陈渊。

  辽国的密报已经到了高公公手上。

  是吴妃的消息。

  三皇子那眼珠子一寄到, 吴妃就慌了神, 陈国向辽国征战后,辽王就开始迁怒于她,别说救她儿子了,她自身都难保。

  如今有这么个机会, 她怎可能还会藏着解药不给, 可奈何那毒药,她当初确实是销毁的一干二净。

  信上说, 让陈渊一定要保三皇子周全。

  她去找解药。

  陈渊看完, 将信还回了高公公, 高公公瞟了一眼, 心就沉了。

  这结果和苏老先生那, 又有什么区别。

  找,要找到何时。

  而,皇上又有多少日子可以等。

  高公公心还悬着,陈渊突然一阵猛咳,适才白池初在屋里, 他便一直忍着,如今人一走,忍的久了,这一咳,牵扯到了五脏六腑,脸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高公公吓的六神无主。

  “皇上......”

  待陈渊停了下来,那手里的绢帕上已经有了一团血渍。

  高公公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天气转凉后,陈渊的干咳越来越严重。

  一入冬,陈渊手里常常会攥住一方绢帕,说几句话,便会捂住嘴,闷咳几声,白池初心头很担心。

  一场风寒怎就过了快两个月了,还没见好。

  “若是苏老先生的药吃了不听,就让太医再给皇上瞧瞧吧,这么咳下去,不是办法。”

  陈渊摸着她的头,说没事,“快好了。”

  白池初与陈渊朝夕相处,日日黏在一起,很容易忽略他脸色的变化。

  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白池初坐在后殿的椅子上,看着陈渊从那颗银杏树下走过,月白色的大氅披在他身上,脸色比布料还白了几分,突然就瞧出了几分病态。

  白池初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莫名地多了几丝不安。

  待陈渊走后,白池初便让滢姑去找来了苏老先生。

  白池初先是问了他中毒的情况,苏老先生眼神明显有些躲闪,说了一句,“承蒙娘娘关心,快好了。”

  白池初又问了他陈渊的情况。

  “娘娘放心,臣一定会治好皇上。”

  就两句话,给了她最想听的,白池初便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可白池初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感觉和滢姑一样。

  苏老先生走后,白池初就问滢姑,“你有没有觉得苏老先生的脸色比皇上还好?”

  滢姑早就狐疑了。

  “奴婢也觉得奇怪,中毒也快大半年了,苏老先生除了容颜憔悴了些,倒也看不出来中毒的痕迹。”

  滢姑说完又说,“大抵是自个儿调理的好,他本就是医师,毒慢慢解,解了这大半年,怕也解的差不多了。”

  白池初眉宇间的愁容还是没有消退。

  滢姑劝说道,“娘娘别担心,皇上不过是染了风寒,过些日子就好了,娘娘安心养胎,产婆说最迟半月,小皇子就该落地了。”

  滢姑怕她是因为焦虑。

  苏老先生从白池初那里回去,就找了陈渊。

  “皇上打算瞒到什么时候?”苏老先生适才被白池初那么一问,额头上都生了汗。

  “娘娘已经生了怀疑,今儿找臣过去问了。”

  苏老先生看着陈渊苍白的脸色,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地打颤。

  最迟翻了春。

  皇上的毒就会彻底的发作。

  苏老先生最近已经在试一种造血的药,最快也要三五日后才能有结果。

  陈渊又咳了一阵,平静地收了绢帕,才说道,“朕会找机会告诉她。”

  从毒发后,陈渊一直都在找机会。

  可每回同白池初腻在一起时,都舍不得打破那份美好,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既然都拖到了现在,

  那就再等等。

  等他们的孩子平安出世了再说。

  **

  深秋后,后殿屋里就烧了地龙。

  白池初身子热,每回一摸到陈渊的手,便如同碰到一块冷冰,陈渊也很少去主动挨着她。

  “皇上手脚怎么这么凉。”白池初躺在他身旁,脚丫子去勾了勾陈渊的脚背。

  和他的手一样,

  凉的冰人。

  “是因为你身上暖和。”陈渊笑了笑,捉了她的手放在被褥底下,又替她掖了被角。

  入冬之后,两人便分开盖的被褥。

  陈渊说怕夜里自己睡着了,不小心会压倒她。

  白池初也担心自个儿夜里睡着之后,独自一人滚了被褥,凉到了陈渊。

  并没多想。

  到了后期,白池初心头越是焦虑,瞌睡也浅。

  有几回醒来见旁人陈渊不在,过了还一阵才进来。

  问他,他说白日里喝多了水。

  白池初从未生过怀疑。

  到了半夜,身旁的人又不在时,白池初突然就想起了苏老先生今儿那躲闪的目光。

  白池初心头越来越不踏实。

  起身披了一件大氅,轻轻拂了珠帘,站在门口瞧了外屋一眼,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点灯火。

  白池初愣住了。

  陈渊怕黑,屋里习惯性地亮了一盏灯,灯火燃至通夜,就没断过。

  可外屋,却没有半点光亮。

  白池初心头突然一紧,轻轻地放下珠帘,借着里屋溢出来的微弱光亮,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一月前,夜里就只有王嬷嬷一人在守夜。

  今儿也一样。

  白池初出来时,王嬷嬷正立在门前,侧着头往外看。

  一双手捏的死紧,神色甚是紧张。

  一时也没察觉到白池初出来了,等到白池初人冷不丁地出现在跟前时,王嬷嬷吓了一大跳。

  刚想出声,就被白池初制止了。

  “娘......”

  白池初又说了一句,“别说话。”

  王嬷嬷心提到了嗓门眼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池初轻轻推开了门。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也不知道何时落起的,大半夜院子里已经披了一层银白。

  白池初手扶着门槛,门缝开的并不大。

  陈渊正立在银杏树下,他送给她的那副秋千旁。

  白池初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了他微微弯下腰,身子随着咳嗽声,猛地在颤抖。

  白池初周身似乎被漫天风雪冻住了一般,头一回手脚生了凉。

  白池初艰难地开口,问王嬷嬷,“他怎么了?”

  王嬷嬷脸色早已苍白,悲恸地看着白池初,眼里含着泪,叫了一声,“娘娘。”

  她就知道是瞒不住的。

  总有一日会被娘娘发现。

  王嬷嬷的表情,让白池初的心直接沉到了深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不就是风寒吗,苏老先生说,能治好的。

  “本宫问你,皇上当真患的是风寒吗?”白池初问出来,自个儿都在打抖。

  扶着门框的手没了力气,一个不稳,王嬷嬷吓地赶紧扶住了她。

  “娘娘!”

  门口的动静,终是惊到了雪地里正在猛咳的陈渊。

  陈渊回过头,看到了门口的那抹身影,一时呆着没动,脸上难得出现了几丝慌乱。

  白池初紧紧地盯着他。

  “掌灯。”

  她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为何要瞒着她。

  陈渊直起了腰,收好了手里的绢帕,朝着白池初走了过来,脸色已比适才镇定了许多。

  瞒不住,

  便也不瞒了。

  王嬷嬷掌了灯,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散在了银白的雪地上。

  陈渊进来时,身上夹带了一股风雪,到了白池初跟前,气温瞬间低了几度。

  “怎的醒了?”

  陈渊面色温和,轻声问她。

  白池初没答,直勾勾地看着他。

  月白色的大氅上已经落了一层风雪,也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而那张脸上,连唇色都染了白。

  “皇上每晚都会出来吗?”

  今夜如此,

  那之前的那些夜晚呢,想必也是去了门外。

  他是怕吵着她,担心她发现。

  可如今,她还是发现了。

  不待陈渊回答,白池初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从袖筒里掏出了方才被他塞进去的绢帕。

  入目便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白池初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这一瞬,她还是没能控制住,泪珠子猛地从眼眶里落下,唇角都在颤抖。

  仰起头问他,“皇上怎么了?”

  陈渊伸出手握住了她。

  即便是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白池初还是能感觉到沁人心脾的冰凉。

  “坐。”

  陈渊将她拉回了椅子上坐好,想用指腹去试了她脸上的泪,又怕自己的手太凉,冻着了她。

  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别哭,朕已经在想办法了。”陈渊温柔地看着她,“朕会好的。”

  白池初猛地摇头,她想听的不是这个,“皇上,你告诉臣妾,你到底怎么了?”

  陈渊没再说话。

  四目相视,那里头的神色,均是让对方窒息。

  “朕中了毒。”

  陈渊喉结艰难地滚动。

  白池初目光呆愣,耳边的声音突然渐远,紧接着便是一阵轰鸣,白池初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所以,你们骗了所有人。”

  她早该知道的。

  她明明早就生了怀疑。

  中毒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苏老先生,而是陈渊。

  白池初感觉到心口猛地一阵坠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攀附,只有无助和恐慌。

  她该怎么办。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白池初看着陈渊,哽塞地差点出不了声。钻心的疼从心口痛蔓延上来,堵在喉咙口上,犹如千刀万剐。

  陈渊搂住了她。

  手掌抚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替她顺着气。

  “别怕。”陈渊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初儿会是个好皇后,好母亲。”

  陈渊像往常那样,吻了她的发丝,苍白的唇瓣停留在那上面,眼里纵使有万千不舍。

  终究是落了泪。

  “朕这辈子,最满意的,就是遇上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惊喜不?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