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什么阳光，天色有些阴。

  蓝色轿车挺安静的，许亦回头看着许殿，赵翘也只愣愣地看着，她甚至想着，孟莹再不开口，她这个儿子会哭吧？

  而许亦第一次觉得儿子身上多了烟火气，没了过去的肆意，一个男人当他懂得了疼，怕的时候，代表他有了需要守护的人。

  孟莹伸手，握住许殿的手腕，摸到他那黑色腕表，她抬起头说：“我不是跟谁一班飞机回去，而是我妈生病了，需要做手术，我提前回去，机票买得很急，忘记跟你说了。”

  她手机捏得发烫，一路上竟是因跟赵翘说话而忘记继续给许殿通个话，许殿垂眸看她，领带因烦躁解开，露出了一小节脖子，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一颗心跟上了高空突然降落一样，一时竟觉得孟莹的母亲此时病得恰好。

  但这个心思过分阴暗，他掩藏住了，只问道：“在哪家医院？黎城？”

  “是，在大区肿瘤医院。”

  “我打个电话，请宋主任执刀。”许殿拿起手机，拨打电话，一边拨打，一边把孟莹从车里拉出来，孟莹不得已跟着下了车，赵翘跟许亦也跟着下，许亦过去帮孟莹拿行李箱，许殿顺手接过来。

  他回头看许亦跟赵翘：“爸，妈，你们先回去，我送她登机。”

  “不，我们也要送。”赵翘一句话反驳，挽着许亦的手臂，本来他们买的机票是跟孟莹一班的，是明天，一块回黎城的，出了这个事情，现在孟莹反而单独一个人回去，怎么都不放心。

  许殿看他母亲一眼，没再吭声，只专心打电话，一行人走进机场，孟莹去托运，许殿电话打完了。

  牵着她的手，一路送到安检口，因为买的机票很紧，孟莹买了商务舱，许殿看一眼机票，语气不是很好：“以后这种事情你应该提前跟我说，我来安排。”

  时间太赶，现在再调舱室已经来不及了。

  孟莹说：“我又不是没坐过商务舱。”

  “好了，我进去了。”安检口已经开始了，孟莹说着就要走，许殿突然拽住她的手，往怀里拉，手环着她的腰，快速地拿下眼镜，低头吻住她。

  孟莹高跟鞋在地面上旋转了一下，只能下意识地站稳，却已经被吻个结实，她肩膀缩着，小推。

  俊男美女这一吻，引来了不少的关注，许殿压在孟莹腰上的手捏着眼镜，指尖懒散。

  赵翘忍不住推了下许亦：“你小时候怎么没那么浪漫？”

  “你见过我小时候？”

  赵翘：“你长大后也不浪漫啊。”

  许亦：“……”

  赵翘：“你都长残了。”

  许亦：“……是。”

  脸颊有些烫，孟莹拿着机票护照，踩着高跟鞋，跟他们挥手，赵翘也抬手挥着，许殿手插在口袋里，戴上眼镜，眼眸深深地看着她，三个人一动不动，非要等她过了安检口才行，相比起其余的人急匆匆，身后无半人送行。

  孟莹这边一下子三个，孟莹第一次升起一丝不舍。

  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重视，她回身好几次，每一次回身，他们都还在，直到进了安检。

  她一边走去登机，一边拿出手机。

  许殿：下飞机说一声。

  赵翘：下飞机记得打电话，明天我们就回去啦，等我哦。

  孟莹一个个地回，最后她又翻回到聊天列表，最后点进了顾炎的微信。

  孟莹：你什么时候回黎城？

  顾炎：明天。

  孟莹：好。

  随后她随意搜了一下航班，发现明天有一航班是日内日转机的，孟莹看了几眼，终于弄明白许殿今天这态度了。

  她想了下。

  编辑了微信。

  孟莹：么么哒。

  发完后，她关机躺好，从日内瓦到黎城要12个小时左右，孟莹喜欢在飞机上睡觉，不过这次没睡着，闭着眼睛一直在思考问题，这次上完课，她有了新的突破，未来要多花时间在演戏上面。

  一些无关紧要的活动就不参加了，刘芹那边也做好了新的策划书，之前孟莹还打算接一部新的电视剧。

  现在没这个打算了。

  最后演员这个职业，吃一大部分的青春饭，虽然她年纪大了还是可以演戏，但是肯定没这个黄金时候吃香。

  最好的办法，就是有新的职业规划。

  日内瓦的凌晨两点，许殿俯身浏览着文件，旁边一个视频聊天框开着，里面一共六个人头，宴行还有另外几位日内瓦的高管，一个个黑眼圈极重，拼命打哈欠，泪眼汪汪地看着屏幕那头的许殿。

  希望他能大发慈悲地放他们去睡觉。

  “这份策划书，我看不出有改过的地方。”许殿掀起眼皮，扫一眼宴行，宴行咳了一声，说：“已经是第三遍了，您心里是不是有底啊？”

  许殿没吭声，拿起一旁的烟跟火机，轻轻地敲了下，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明显，他们几个瞬间坐得更直。

  宴行恨不得吞回自己刚刚说的话。

  许殿一边咬烟，一边说：“我之前说过了，医疗这一块，得谨慎，你们倒好，拿一些市面上的东西糊弄我。”

  他说话很斯文，语气低沉，没听出喜怒，但是却更令人瘆得慌。宴行赶紧道：“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许殿没再吭声。

  他看一眼手机。

  微信页面仍然空空如也。

  宴行第三十次看到他在看手机，心想，这是看什么呢？

  而且从下午回来，就加班加点处理事情，像是要把三天的事情压缩到一天干完，于是一群人这么晚还在开会，但是面上都不敢都怨言，只是微信群里，已经吐槽翻天了，两个高管被他们老婆赶到了地下室，让他们跟电脑一起睡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开会的人听到了手机微信响起的声音，接着，就见许殿摆了暂停的手势，拿起了手机，侧头看着。

  几秒后，他唇角勾了勾，对着屏幕说：“行了，散会。”

  几个高管：“……”

  散会得这么突然吗？

  宴行思考了一下，心里操了一声。

  孟小姐下飞机了。

  她到黎城了。

  难怪许总看了一个晚上的手机，一边焦心等待还一边虐他们！！

  妈呀。

  孩儿苦啊！

  宴行默不作声地按灭了视频。

  揉着黑眼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摊上这样的老板，上辈子他一定杀了老板家很多的猪吧。

  抵达黎城，是早上九点半，手机开机，看到许殿发来的微信。

  许殿：再来一个？

  许殿：到了没？

  许殿：到了记得打电话。

  好几条呢，这人，孟莹取了行李，回了对方。

  孟莹：到了。

  日内瓦那边应当是半夜，没想到那头却回了。

  许殿：好，我叫人去接你了，黎a62888，在负一层的接机口。

  孟莹：好。

  回完，她又点刘芹的聊天框，刘芹发信息问她要过来接吗，孟莹回复她说不用了，她已经看到了那辆黑色的悍马。

  是许殿之前常开的那辆，她走过去，一男人手搭方向盘上，往这边扫来，嘴里咬着烟，“这里。”

  李易。

  孟莹愣了下，接着他下了车，走过来，取走行李箱，直接放在副驾驶，拉开车门，有点儿困倦地道：“上车。”

  孟莹说：“辛苦了。”

  李易点点头，关上车门，绕过去坐进驾驶位，孟莹拿起手机，打给孟霄，问情况。

  黑色悍马启动，李易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打着方向盘，看她挂了电话，说：“恭喜啊，许殿终于有人收了。”

  孟莹放下手机，看他一眼。

  孟莹笑道：“谢谢。”

  “你那是为民除害，是我们该说谢谢。”

  孟莹：“……”

  车子抵达大区肿瘤医院，阳光上头，肿瘤二字红得滴血，见到这两个字，孟莹才惊觉这挺令人害怕的。

  她跟李易告别，李易踩着短靴，懒洋洋地摆手，说：“许殿打好招呼了。”

  “好。”

  她提着行李箱，走进去。

  好在她在飞机上睡得很好，精神可以，上了六楼，孟霄放下手机过来接过她的行李箱，说：“姐夫安排了这里最好的主任，一大早妈已经做了很多检查了……”

  说完后，孟霄发现自己似乎太热情了，迟疑了下，有些小心地看着孟莹，孟莹看他一眼，“继续说啊。”

  孟霄反应过来，说：“下午两点做手术。”

  “嗯。”

  六楼的病房都是套房式的，两房一厅，推门进去，三个医生围着病床边，孟玉林捧着水杯也站在那里。

  病床上，陈娇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地靠着，一个劲地点头。

  一个人生病了，连带的她的所有脾性都给带走了，有点儿可怜，有点儿无助，变得也格外地听话。

  医生在此时就是唯一的希望，说什么连陈娇这种拧巴性格的人都得听。

  等三个医生走后，陈娇才看到孟莹，她迟疑了下，说：“回来了？”

  古人说，养儿防老。

  她一直有这个想法，儿子就是她的希望，可是经过这次生病，发现孟霄目前除了端茶倒水他给不了任何帮助。

  反而是孟莹，她这个女儿，既能安排好医生，又能把她送进这个套房，陈娇心头很复杂。

  孟玉林接过孟莹的行李，说：“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飞这么久的飞机，孟莹说：“不用，妈做完手术，我就回去住，医院这边伙食怎么样？”

  孟霄说：“很好，一日三餐特别好，这套房有专门的厨师做饭……”

  “那就好。”孟莹依然没跟陈娇说话，坐下来后，孟玉林又说，“本来不打算跟你说的，是刘芹知道后给你打了电话吧？想着你学习，不想麻烦你。”

  只是没想到孟莹知道后，许殿那边就安排他们入住这个套房，连医生都换了一批。

  孟莹是打算给换一下病房，许殿倒是比她快，她说：“这事情是该跟我说的，不然就告诉我最后结果吗？”

  她说完，轻扫了一眼陈娇。

  只是没想到陈娇生病了这么段时间，倒是没跟她诉苦，也是，陈娇只会为孟霄争取福利，她倒是很少向孟莹示弱。

  母女俩还是没话说。

  也就不勉强说了。

  午饭孟莹也在病房里吃，确实很不错，都有，病人的营养最重要了。吃完饭，孟莹稍微休息了一下，刘芹跟小萌也来了医院，许倾给孟莹打电话，说有需要的话记得跟她说，最重要是钱，如果没有一定要开口。

  说完后，许倾笑了：“哎，忘记你有个有钱男朋友了。”

  她这个好友，竟然也有退居幕后的时候。

  想到这里，许倾倒是替孟莹开心，虽然许殿之前不是人。

  两个人相识了快四年，孟莹也曾经跟她求助过，许倾虽然替孟莹开心，但嘛，也多少有点失落。

  孟莹还是笑着说了声谢谢，许倾也笑。

  两点多，要安排手术，陈娇换病服，被推进了病房，孟玉林手里拿着保温壶，紧张地捏着瓶身。

  孟莹心情要平静很多，大概是因为许殿做了最好的安排，她的心很定。

  她拿着手机，编辑。

  孟莹：我妈进手术室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许殿打电话过来，孟莹坐在长椅上，接起来，男人低沉的嗓音道：“别紧张，我都安排好了。”

  “宋济是最好的医生，你要是害怕，就去搜一下他成功的案例。”

  孟莹低声道：“嗯。”

  那头，许殿翻着文件，看一眼一会议室的人。

  那一群人也看着他，大眼瞪桃花眼，随后，纷纷低下头，安静地等着。

  等他安抚完女友，继续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