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割袍
作者:唇亡齿寒0      更新:2023-07-30 07:31      字数:4287
  “割袍断义?”谷小飞被这个词震惊了, “你不跟他当兄弟啦?”

  “我从来就没想跟他当兄弟!”齐冲没好气地说。

  谷小飞边往武馆中走边对齐冲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们是八拜之交诶!我还是见证人呢!你别冲动啊, 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好兄弟有什么话说不开呢,何必闹这么僵?”

  “是他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占我便宜好吗!”齐冲怒吼。

  嘈杂的武馆门口突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向齐冲投来诡异的目光。

  齐冲涨红了脸。

  “看什么看!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对几个朝他指指点点的年轻人高声叫道。

  “哦哦哦,你们不是……”年轻人们纷纷窃笑。

  齐冲怒不可遏, 越解释越乱套,干脆不跟他们纠结了。他龇牙咧嘴地用只有他和谷小飞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天我就跟他一刀两断!”

  “啊?可以这么轻易反悔吗?”

  “当然了!反目成仇就反目成仇,这袍我是割定了!”

  谷小飞大惊:“可是你们都拜过天地了!”

  周围霎时间又静了下来, 喧闹的武馆霎时间鸦雀无声。齐冲沐浴着众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气急败坏地吼道:“那个不叫拜天地!”

  “那你们拜的是什么?”

  “关公!”

  “哎呀,差不多啦, 关老爷也是天上的神仙,说拜天地也没错啦。”

  大错特错!齐冲已经搞不清谷小飞究竟是帮着陈昊空损他还是随口说说了。

  齐冲为这事纠结了好久。陈昊空占便宜当了大哥姑且不论, 后来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齐冲跟陈昊空说不通,便打算搬出自家爷爷做挡箭牌。爷爷性情顽固, 假如听说他和一个陌生人结拜,肯定勃然大怒,到时候哪怕齐冲不开口, 爷爷也会赶走陈昊空。

  在齐冲狭隘的想象中, 爷爷赶走陈昊空的情景大概是这样:

  老人家手拄龙头拐杖,疾言厉色道:“说吧,多少钱你肯离开我孙子!”

  ……虽然这情形有点像电视剧里恶婆婆拆散小情侣,但是爷爷能让陈昊空知难而退就再好不过了,手段不重要, 结果好就足够了!

  可齐冲万万没想到,爷爷听说他和陈昊空结拜之后,居然高兴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爷爷自己不会武功,但极为仰慕武林人士的侠义作风,从他对肖雪尘、谷小飞等人毕恭毕敬的态度就可见一斑。陈昊空是断水门掌门,年纪轻轻便名扬江湖,正是爷爷心目中“青年侠客”的代表性人物。老人家听闻此事,非但没生气,还立刻欢天喜地地将陈昊空请上门,呼朋引伴、大摆筵席,恨不得包下市中心广场大屏幕将陈昊空和齐冲结义金兰之事昭告天下。

  席间,老人家拉着陈掌门的手殷切嘱咐:“老朽年事已高,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就托付给你了!”

  陈掌门诚恳回答:“您放心吧,齐老前辈,我这做大哥的定然不会亏待贤弟!”

  “这我就放心了。你也莫在叫我‘齐老前辈’了,多生分,既然你是齐冲的结义兄长,叫一声‘爷爷’就好……不不,还是算了,你这样的青年俊才,我这种糟老头子受之有愧!”

  “这有什么,爷爷!”

  齐冲在一旁听得差点昏过去。你他妈还真叫啊!见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就喊爷爷,你当你是葫芦娃?!

  这事他没告诉别人,但爷爷阵仗大,很快,消息便传遍了齐冲的交际圈,就连谷小飞这种素来不关心江湖事的闲云野鹤都知道了齐家大摆筵席的事。

  “你真要跟陈掌门分手……啊不,割袍断义?”谷小飞跟在齐冲后头,一脸忧心忡忡。

  齐冲忍不住提高声音:“那还有假?!”

  “但是……你爷爷不都承认你们的关系了吗?”

  周围第三度安静下来。

  谷小飞声音不大,但架不住隔墙有耳,不知多少人假装聊天,其实竖起耳朵等着听他们的八卦。

  齐冲的脸上快要喷出血泉了。

  “你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你的说法很容易引人误会啊!大家都以为我和陈昊空是那种关系了!”

  谷小飞茫然地看着他:“难道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你们不就是单纯的结……啊,算了,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我就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齐冲发出类似于濒死之人喘息声的呻吟。

  “结,结个屁啊!把话说完会死啊!你他妈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一大堆,是不是在坑我!别人肯定都误会我和陈昊空结婚了!”

  “谁误会了!我去帮你跟他解释!”

  “你乖乖闭嘴我就感激涕零了!”齐冲崩溃。

  ***

  肖雪尘与陈昊空比剑,主要是想试试那把传说中苏盟主用过的绝世神兵。当然,“无敌神剑”这种羞耻play一样的名字他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除了这把剑本身,方心鹤寻获剑的过程更让他在意。以他对师叔的了解,哪怕放长假,方心鹤也是待在猫咖中撸猫打牌、混吃等死,就连回凌虚山看一看他师兄都懒得动身,“反正可以视频啦”——他如此解释自己的懒惰。师叔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好奇心过剩得跑去寻宝大冒险的人。

  他之前消失的那段时间,究竟去了哪儿?肯定不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去外地旅游农家乐。也许……肖雪尘忽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也许师叔找到了失踪已久的苏云越本人?

  这样那把剑的来历就能解释得通了。可由此又衍生出另外一个问题:师叔怎么知道苏云越的下落?自从宣布金盆洗手,苏云越便销声匿迹、音信全无,许多人挖空心思打探他的踪迹,都无功而返,方心鹤是怎么找到他的?而且方心鹤闭口不提寻剑的过程,每当肖雪尘问起,他便顾左右而言他。假如方心鹤真的找到了苏云越,为什么要隐瞒此事呢?因为苏云越不愿意重回公众视野吗?

  他真该抽个时间仔细审一审方心鹤。不过方心鹤愿不愿意开口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他经常唠唠叨叨、口无遮拦,但都是些琐事,不该说的事他绝对不会说,能把秘密带进棺材里。

  方心鹤今天没来武馆,他的事就暂且放一放吧。

  肖雪尘和陈昊空没约定具体的比武时间,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始切磋。武馆教头暂任裁判,许多年轻的江湖子弟在旁围观。谷小飞和齐冲也在其中。齐冲仍因刚才那些惹人误会的对话而耿耿于怀,气面红耳赤。周围人怪异的眼神更让他如鲠在喉。

  等陈昊空比完剑,他就跟他摊牌!

  陈昊空从前常用的刀因为被谷小飞崩出一个缺口,不得不拿去修理,所以这次换了另一把。此刀纹饰华丽,看上去华而不实,更像装饰品而非武器,但陈昊空的刀势丝毫未因刀的改变而产生变化,依旧杀气腾腾,可见这把华丽的横刀并不是金玉其外。

  肖雪尘的剑也不遑多让。无敌神剑比喻风更轻,挥舞起来速度更快,将凌虚派无常剑法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除了名字让人无语凝噎之外,这把剑可谓是当之无愧的神兵利器。

  刀风如雨,剑气如冰,金属相撞的响亮脆声如同冰雹,强烈的气势让旁观者大气也不敢出,屏气凝神,目光追随着且进且退的两个人,生怕错过某个决定胜负的瞬间。近距离观看武林高手的对决就是这种感觉。

  这场比武只是普通切磋,不是正式比赛,所以两个人没什么拘束,也不计较胜负。第一场陈昊空胜了,两人稍事休息,便开始第二场比试。这次肖雪尘略胜一筹。先前他对新武器的重量还不很习惯,用了几次后,熟悉了武器,陈昊空就难以占据上风了。

  第三场比试仍是肖雪尘获胜。陈昊空大汗淋漓,垂下刀尖,对肖雪尘笑道:“都说凌虚派肖雪尘是这一代剑中翘楚,果然名不虚传,陈某输得心服口服。看来陈某的实力也仅能止步地区预赛了,那全国大赛不是我这种人能参加得了的。”

  肖雪尘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施了一礼:“承让了。”

  一个断水门弟子捧着干毛巾跑上前,让陈昊空擦汗,另一个弟子送上矿泉水,还有个女弟子手持凉扇为掌门扇风。谷小飞见了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你为什么自残?”齐冲问。

  “考虑得太不周到了!我也该带着毛巾和水来!肖大侠肯定觉得我不懂事!”他绝望地说。

  齐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们是断水门的弟子才这么照顾掌门的。你既不是凌虚派弟子,也不是肖雪尘的手下,只是来旁观而已,不送水送毛巾也没什么。肖雪尘自己不带是他自己考虑不周到。”

  “可是……”谷小飞说不出所以然来,他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多照顾肖雪尘一些。肖雪尘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不能报答肖雪尘,很后悔,也很不安,感觉像亏欠了什么似的。

  几个年轻人围住肖雪尘和陈昊空,向他们讨教武学的奥义。齐冲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拨开人群走过去,拉住陈昊空的衣袖。

  “陈掌门,我有话跟你说!”他强忍着不快,尽量和颜悦色。

  一个陈昊空的旧识问:“陈掌门,这位小友是?”

  陈昊空笑道:“这是我义弟齐冲,我们前几日才结义金兰,还未来得及介绍给大家认识。”

  周围人赞叹似的“哦”了一声。

  “原来是陈掌门的义弟,果然是人中龙凤之姿!”

  “陈掌门怎么不早些将令弟介绍与我们,这可是件喜事啊,不好好庆贺一下怎么行!”

  “齐冲……好耳熟的名字,是不是参加过什么比赛?”

  也有人阴阳怪气:“你们莫非不知道?齐冲可是本市有名的富二代公子哥,参加过武林大会业余组比赛,不过当然没晋级啦。”

  齐冲恨恨瞪了那说话阴阳怪气的人一眼,刚想奉上几句刻薄的反驳,陈昊空就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似的笑了笑:“我这贤弟是读书人,习武只是业余爱好而已,随便学过几招强身健体罢了,所以才去参加那业余组比赛。竞技精神,重在参与。不像某些人,自小学武,成绩却还不如那些业余者,也不知是平时偷懒,还是没有天赋。”

  陈昊空居然帮他说话?齐冲忽然有点儿感动。但这感动很快被愤怒所取代:谁要你帮我说话了!我又不是怼不过他们!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啊!成天大哥长贤弟短,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我有话跟你说,过来一下。”齐冲将陈昊空拽出人群。

  陈昊空对那些向他请益的人拱了拱手:“抱歉,陈某去去就回!”

  齐冲拉着陈昊空来到武馆更衣室,反手甩上门。陈昊空整了整袖子,问:“贤弟有何要事!”

  “少在那儿假惺惺!”

  齐冲不知道“割袍断义”具体该怎么操作,但从字面意思理解,应该把衣服割下来一片,表示恩断义绝。他没有小刀,干脆双手扯住t恤一角。然而不知是力道没用对还是t恤质量太好,居然扯了半天都没扯破,急得他满头大汗。

  “贤弟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愚兄惹你生气了?你有气尽管朝愚兄来,莫要糟蹋衣服啊!”

  齐冲擦了擦额上汗珠,自暴自弃地开始胡乱撕扯衣服。前襟扯不破,他就去扯后背,结果连后面也牢不可破。妈的这什么质量啊?也太好了吧?

  最后他干脆拽住短短的衣袖,用力一拽。只听见“嘶拉”一声,布料缝线齐齐挣开。

  齐冲大喜,将那截衣袖狠狠往地上一掷,对瞠目结舌的陈昊空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小少爷,你割的并不是袍啊![允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