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校长等人赶来, 将苏梦萦等人带去了校长办公室。王静雅小伙伴儿们一定坚持要跟苏梦萦去, 看高立冉和朱丽燕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和提防。把苏梦萦塞吧塞吧的塞到后面, 像一群小鸡崽子护住最小的那只。

  看得接到消息就匆匆赶来的校长、主任，以及卓教授等哭笑不得。

  实在没办法, 只好除了高立冉、朱丽燕和苏梦萦外, 也让王静雅她们跟着去了。即便是苏梦萦那个时代, 学生打架厉害了老师也会分别请两边家长来, 看看怎么解决。更何况现在。

  家风、校风、甚至个人名誉等等，单独任何一件拎出来都不算小事。等校长挂掉电话后，冲主任点点头, “朱家和苏家都通知到了。”

  顺便这句话也是说给分别坐在两边的学生听的。

  朱丽燕一听，手上握着的用来敷脸消肿的鸡蛋一下子就掉地上了。好在用手帕包裹着，没弄得地上到处都是。她看向校长，神情惊慌惧怕, “校长……主任……”咬了咬唇后, 不敢冲坐在一边面色很沉的卓教授救助, 而是看向站在他身后侧, 从刚才开始就异常沉默的高立冉。

  哀怨乞求。“立冉哥……”

  高立冉明显听到了，却只是木着脸依旧微低着头微微侧首避开, 连看朱丽燕一眼都不愿意的地步。

  他这模样让朱丽燕原本就在眼里转悠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抖着嘴唇看向隔着卓教授两个位置坐着的苏梦萦, “苏……苏同学，能不能这事就这么算了？……你打我的几巴掌还有那几脚，我也不计较？”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校长和主任在一边听了, 互看一眼后暗叹。但心里也对朱丽燕的失望又加重了一分。即便知道学校的同学们也是良莠不齐的，但至少他们一直认为成绩并不代表一切，具有良好的品行才是首要的。不然即便成绩如何优秀，也不过是个优秀的渣碎而已。

  朱丽燕……

  而卓教授在听了高丽燕的话后，也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这声哼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站在他身后的高立冉的头又低了一点下去，显得羞愧。

  这次还不等苏梦萦开口，王静雅已经呼的一旋身瞪着朱丽燕了，眉毛一扬，单手叉腰，一副‘来战’的架势。“什么什么什么？朱丽燕？几巴掌？几脚？！真是上下嘴唇一碰就随便说是不是？！还不计较？啊唷唷，我们还没说不计较呢，你急什么急？！”

  朱丽燕看都不看王静雅一眼，只看着苏梦萦。那癞皮狗一般的态度令人生厌。

  苏梦萦坐在椅子上，用包了鸡蛋的手帕在脸上一面轻轻滚，一面斜了朱丽燕一眼，淡淡，“我等家里大人来。”

  一句话让朱丽燕暗自抽泣了几声，重新走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同时也让站在一边的校长莫名的露出类似牙痛的表情。

  ……不知为何，校长又回忆起了半年前自己开玩笑对苏爹说苏梦萦在学校踢书桌后，回头被苏爹喷了满脸唾沫星子的恐惧。

  嗯。那时慕白兄骂他什么来着？……哦，大嘴公，长舌妇。

  校长眼里饱含对回忆心酸的泪水，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其支配的恐惧。

  ——不知道这个时候借着自己有会要开这个理由，能不能逃离现场让主任来处理这件事？

  此刻门从外被敲响。在校长一面暗自叹息‘自己错失良机’的同时，提声喊了声‘请进’。门从外打开，先是一低眉顺眼的下人，然后是双手撑在手杖上，着一身乡绅打扮的微胖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一旗袍装的女人。

  朱丽燕见了，眼泪刷的一下就留下来了，跳下椅子奔过去，带着哭腔喊着，“爹！姨娘！”

  朱三老爷和他房里的四姨太同时看见了朱丽燕两边脸上的五指印，前者是眉头一皱，后者则是直接提着嗓子就尖叫起来了。一把抱住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心疼得不行。连声追问，“是谁？！谁打的你？！胆子太大了！丽燕，快告诉姨娘，看姨娘不撕烂了她！”

  那声音又尖又高，一听就知道平时没少在家里吊着嗓子大呼小叫，听得旁边的人直感到刮耳朵。校长和主任，以及站在一边的高立冉还好，虽神色带了些忍耐，但至少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风度的。至于后者高立冉毕竟在朱三老爷、他的第四方姨太太面前毕竟是小辈，自然也不好露出失礼的神情来。

  卓教授就没的这个顾忌了，白眼儿一翻就当着朱三老爷看过来的面偏头掏了掏耳朵，一副‘懒得搭理泥萌’的清高文化人儿形象，甩不都甩原本脸色就不好，现在见他这个样子，脸色更不好的朱三老爷。

  这样子在朱丽燕他们眼里确实是讨打的，但在苏梦萦一行人眼里却可爱得不行。

  所以惹得王静雅等人忍不住回眸和苏梦萦等小伙伴儿互看一眼，眼里藏着笑。

  朱丽燕正忙着哭，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她的生母四姨娘自己一看，见苏梦萦被小伙伴们簇拥着坐在那儿，脸上还挂着五指印，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火冒三丈的将朱丽燕王旁边轻轻一推，画得细细的柳叶眉一竖，就破坏了脸上一大早起来描绘了两个多小时的妆容，变得狰狞了起来。踩着高跟鞋就快步越过朱三老爷迈了进来，直径朝苏梦萦走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干不净，“小浪蹄子！敢动我们家丽燕，你胆子太大了！老娘都舍不得动她一下！小婊子，看我今天不把你那张脸给打烂喽！”

  苏梦萦要真被打还得了？！

  校长一个激灵，先一把把站自己身边同样目瞪口呆中的主任一把推了上去打前阵，跟着自己也苦笑着迎上前，张开双手跟玩儿老鹰捉小鸡似的挡在前面，一面挡一面苦笑，“这位太太。太太！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不见效，偏又不能上手，只能长着手尽量挡着，简直就是在‘男女受受不轻’和‘作为师长要保护自己学生’中做着斗争。实在没办法，扯着脖子看向依旧站在门口沉着脸的朱三老爷和朱丽燕，“哎？！朱先生！朱先生！朱同学？！快来劝劝你母亲。”

  朱三老爷没说话，只越过跟闹剧中的三人，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苏梦萦。不知道是不是在权衡面前的小姑娘是不是他能动的一样。

  苏梦萦身上料子是不错，但因为她个人比起现在流行的那些雪纺、纱制的衣服，更加喜欢华夏自己手工剪裁的。实在是现在那些加了荷叶边的连衣裙在她一个现代人的眼里显得‘土气’，……像自己很小时候穿的那种衣服。

  反而是颇具华夏风格的民国风很让她趋之若慕。所以苏梦萦身上的料子虽不错，但看上去也只是家境略好的殷实人家罢了。

  再说朱家无论如何也算北平城略有名声的人家。平时也会出入一些聚会，从未见过、或者听过‘苏家’的，所以朱三老爷更是觉得眼前的苏梦萦，只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需要人教训的小孩儿而已。

  故更不会开口了。

  气焰这么嚣张。不打压一下简直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最重要的是……这‘偷东西’的名声，无论真假，朱家都不能背。现在四姨太闹一闹也好，灭一灭气焰，后面的事才好做。

  至少要让他们，把这‘偷’字给他朱三爷嚼碎了吞回去。

  朱丽燕也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不然她也不会被朱三老爷供她上学供到现在。校长冲她喊话后，朱丽燕听了抬眼看了身边自己爹一眼就大致上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遂低下头继续认真哭去了。

  但其实眼泪早在刚见她爹娘的时候就流得差不多了，现在见自己爹准备护着自己，心里有了底气更是没了哭的意思。现在只剩装模作样的干嚎而已。

  哪里又会听校长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反过来也亦然。见身后朱三老爷没说话，四姨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焰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也不左右快步越过校长和主任了。胸脯子肉一挺，不要脸的就凑过去，嘴里还提着声音喊着，“你们敢动手试试？！试试？？！！”

  遇见这种不要脸的没点儿能耐真拿不下来，更何况是天天和文字打交道，凡是都讲究个‘礼’字，连骂人都是‘岂有此理’这种格式的读书人？

  吓得校长和主任两人避都避不急。

  这一避，就让四姨太钻了空子，腰一弯就冲过去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冲苏梦萦冲了过去，涂成红色的十指尖尖，目标明显的直奔苏梦萦的脸。

  她这一下太快，原本在苏梦萦身边的又都是没见过世的十七八岁小姑娘，见四姨娘那副凶神恶煞，长着指甲就过来的样子无一不惊叫着下意识避开。等最初的害怕想上前帮忙的时候又已经赶不及了。

  而坐在一边隔了两个空位的卓先生则是在起身的时候被退过来的学生给挡了路。眼睁睁的就看着苏梦萦那张白净娇嫩的脸上得多添几条抓痕，而朱丽燕也早就止了哭，一脸兴奋满眼恶毒的盯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怕错过了眼前这一幕。

  但下一秒，却是四姨太尖叫着脚下高跟鞋一扭，就跌坐在地上，旗袍掀起一些，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众人被眼前这戏剧性的转变惊得目瞪口呆，包括朱三老爷和朱丽燕在内傻愣愣的低头看着正歪在地上哼哼唧唧哎呦连天的四姨太后，才移开眼，看向没砸中直接飞到另一边包着鸡蛋的手帕。

  ——刚才四姨太就是为了避这东西，才突然向旁边一偏，脚下一扭跌倒在地。

  “姨娘！”朱丽燕尖叫一声，跑过来将自己亲妈给搀扶起来，扶着一直‘哎呦哎哟~’的四姨娘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而这时朱三老爷也终于因为朱丽燕的那声惊讶回神。冷笑两声后终于从门口离开，向校长办公室大步跨进后，手杖做指，直指苏梦萦，怒目校长，“校长，你就这样偏帮？！”

  “朱先生这句话就不对了。”卓教授重新施施然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后说，“分明是你家姨太太先动的手嘛，我学生最多算是正当防卫，校长也不过是想做两边的和事佬，怎么就成了偏帮了？”

  “哼！现在受伤的不是你们，自然随便你怎么说了。”朱三老爷朝卓教授瞪眼，“我看北平中学，也不过如此！”

  这下不仅仅是卓教授，就连校长和主任也脸色一沉。就在卓教授那张毒嘴刚张就准备喷朱三老爷一脸时，旁边有个冷淡的声音传来——

  ——“这位朱先生。”苏梦萦开口。

  在所有人收声看向她时，才发现苏梦萦现在做得极吊。右手枕放在茶几上，手指在距离茶杯一厘米处轻轻敲打桌面。右脚脚底踩在椅子边缘，左脚自然垂地。眸子冷冷神色淡淡的和朱三老爷对视几秒，慢慢的移至他快要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杖底端。“你最好是把你这个东西从我面前移开。”

  语气淡漠未加重音，眉峰轻挑，显得倨傲睥睨。惹得众人一楞。

  真是没想到苏梦萦那张乖巧可爱的脸上，也能摆出现在这种让人感觉寒气的神色来。

  高立冉在一边看着，五味杂陈。

  一边哼哼唧唧的四姨娘一听，刚想站起来，下一秒又因为脚踝痛瞬间软了回去。直接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眼睛一瞪，嘴皮子一翻就朝苏梦萦骂道，“小浪蹄子……啊！！！”

  还未骂完，就变成了惊慌失措拼命朝椅子里躲的尖叫。

  茶杯直径砸过来，在她脚前不远处直径四分五裂。茶水和瓷器渣飞溅起来，溅在四姨太和朱丽燕的鞋面上。配上她们如出一辙的惊慌表情又好笑又解气。

  刚砸了手边茶杯的苏梦萦手上把玩着茶杯盖子，微仰着下巴看着四姨太和朱丽燕，唇角一勾，盯着朱丽燕笑，轻声，“真是如出一辙的嘴脏。”顿了顿，慢慢移开眼至面前神色已经有些不定的朱三老爷，“朱先生。”

  “现在，你能把你戳在我面前的这玩意儿……给拿开了吗？”苏梦萦皮笑肉不小，“毕竟我不是每次都这么有准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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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到没朋友。

  朱三老爷真没想到面前的小姑娘会这么嚣张，但同时他也开始为他原本的想法有些在心里打鼓。指着苏梦萦的手杖收回，往自己面前狠狠一跺！算是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但嘴上依旧不消停。瞪眼苏梦萦。

  “你一个小丫头敢招惹我朱家？！”

  手上玩着杯盖的苏梦萦嗤笑，眼皮子一掀看向朱三老爷，“相信我。你们朱家。”

  苏梦萦下巴一抬，一字一句，“还是招惹得起的。”

  “你以为你几斤几两？！”朱三老爷心中惊异，声厉内荏。

  一把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没有几斤几两，我总行吧？”

  苏爹和宋先生，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