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随便说说
作者:和歌      更新:2023-07-30 09:27      字数:3446
  “你怎么还坐得住呢?”薛居正慎重打量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镇墓神兽。

  崔晋庭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要是你被你媳妇拖过去锤了好几千下的墨坯,你便是有再高的火气,这会儿也化进那团墨坯里了。

  瑶华见薛居正来了,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薛公子来了,那你们慢慢聊。”

  崔晋庭拉了她一把,“不用走,坐下来一起听一听。”

  薛居正也不跟她客气,“妹妹,赶紧坐。你的脑子怎么说比我的好使一些,说给你听比说给我听更有用。”

  瑶华便是有一肚子花样百出的夸人的话,对着薛居正这样自曝其短的熊孩子也颇有些词穷。

  崔晋庭一把把她拽得坐下,“你也听听,帮我们斟酌斟酌。”

  于是崔晋庭把李帆和孟良的关系又说了一遍,“这个李帆颇有些听不懂人话。我把这京中的情势掰开了捏碎了说给他听。可他就是一口咬死了是我胆小怕事,跟阮家乃是一丘之貉,所以才拦着他,不让他去告发阮太师。”

  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的感觉不好受,偏偏这人还开口天下,闭口苍生的,仿佛他才是人间正义。

  崔晋庭十分恼火,但是又不能对这人如何。对着瑶华工房里的墨坯锤了许久,才把这七分的恼怒给出了,如今只剩下三分的无奈了。

  薛居正立刻跳了起来,“管他去死。不识好人心,就他一个忠臣,我们全是鼠辈!”

  崔晋庭心想:不愧是我兄弟,连骂词都差不多。只是这些话他在心里不知翻来覆去多少回了,了无新意。他看薛居正气鼓鼓的样子,便转头看向瑶华,“你有什么想法。”

  瑶华表情有些受宠若惊,“你们问我?”

  两人齐齐点了头。

  瑶华自己都不敢托这个大,“我也只有讲两个故事、纸上谈兵的本事。其他的,”她摇了摇头,“不知全貌,如何敢妄加置评。”

  崔晋庭却不在乎,“那也未必,我们陷在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里面,反而是你,算得上是局外人。旁观者清,你只管说,说错了也无妨,我们自己斟酌就是了。”

  薛居正也连连点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瑶华想了想,“既然是局外人,那我便当做不知道任何的内情,随便说上两句,你们姑且当做故事听就是了。”

  “我们先从上面往下说。官家与阮太师只怕至少认识四十年了吧,对于阮太师的所作所为,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官家一直隐忍而不发,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能说得明白?”她拎起了茶壶,放在最左边。

  然后又取了一个茶杯,放在了茶壶的旁边,“其次,京中的名臣清流,我指的并非阮太师一党,他们又为什么隐忍不发?”

  她又取了个茶杯放到了旁边,“第三类,是墙头草,中立派。第四类,阮太师的同党,这些我们且不说。”

  “最后一派,也是最复杂的那种。就是跳出来与阮太师一党抗争的。你们且代表一些人,最根本的原因是与阮党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死不休的;第二种,与阮党无私仇,矛盾的根本乃是利益之争的;第三种,无私怨,无个人利益之争,就是是为了百姓出头的。还有最后一种,胆大包天,就是想踩着阮党,自己出头的。这最后一种,最复杂,若不是知根知底,你猜不出他那慷慨激昂的义正辞严里,藏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瑶华没说一种,便往桌上放一个茶杯。说到这时,桌上除了一个茶壶,围着它的许多茶杯,看起来一模一样,哪里分得出来谁是谁。

  瑶华看着满桌的茶杯微微一笑,“想来,这位李帆也是这第五类人,只是不知是哪一种。”

  崔晋庭摸了摸头,回想了一下李帆那吐沫横飞的模样,“不是我看不起他,我觉得这位李帆实在不像那种圣贤之徒。他虽然满口道德文章,但光就那种世人皆醉唯他独醒的调调,我就觉得十分的倒胃口。真不知道孟良怎么会跟他交朋友。”

  瑶华含笑看着他,心想可怜孩子,大概真的是被恶心坏了。

  崔晋庭摇摇头,“但说他只是为了私利,也不至于,若是要青云直上,他大可不必冒着性命危险,带着那些罪证摸到京里来。交给阮家,也是一条飞黄腾达的路。”

  不待瑶华开口,薛居正已经替她说了,“那就是最复杂的那种,又想做点事,又想出头,没什么耐心,想法还简单,听他指挥的全是笨蛋,不听他指挥的全是坏人。”

  瑶华被他逗乐了。

  崔晋庭瞪了薛居正一眼:你是私塾里的童子么?还抢着发言,要奖励你一块糖豆吗。

  瑶华点头,抓起了扇子摇一摇,笑着评价道,“可很有趣的是,口中喊着仁义的,往往是见利忘义的小人;调侃自己是非君子的,也常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向的侠义之辈。有道是江中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他给你们出难题,你们也试试他,看他到底是不是真敢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了天下和苍生。”

  薛居正如今对和瑶华的佩服简直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倒不是说瑶华比长辈们高明多少,主要是长辈们老是端着架子,说三分留七分,死对头还没把你怎么样呢,长辈们能就能把你活活憋死。有什么像瑶华这样,说明白了多好。

  尤其是瑶华这么正气凛然、文质彬彬地怼人挖坑,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正想着,就听崔晋庭道,“你说,怎么试他!”

  “如他所愿。他不是要你把这些证据都交到御前吗?你让他自己去啊!”

  崔晋庭和薛居正对看了一眼。

  薛居正摇头,”要是官家真的接了,那小子得猖狂成什么样?”

  崔晋庭却想的是另一方面,“皇宫之中,官家尚可说了算,可是在京里,各处都有阮老贼的人,想让他面圣,还要我们不出头,只怕不容易。我倒不担心这个李帆入了陛下的眼,他若真敢舍了性命去做这件事,富贵荣华便是他应得的。但我只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回头将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折在了他的手里。”

  瑶华点点头,“所以,我们便给他指条路,就看他敢不敢去搏一搏。不过,瞧他在你面前大言不惭的模样,想必是敢的。”

  薛居正一拍大腿,“妹子说的有道理。他要是敢去,我也服他是条汉子。”

  瑶华想了想,又啧了一声,“我倒希望他不是个真英雄。要是他真的是那种一根筋儿的愣头青,我们拿他当那投石问路的石子,最后崩了个粉身碎骨……”

  崔晋庭拍了拍她的手,“我发现你于这种事上,总有些妇人之仁。看得明白,却做不到。别想多了,这个李帆连我都说不过他,绝不是个一根筋儿的愣头青。”

  瑶华一摊手,“我本来就是个女子,有妇人之仁难道不是理所当然。所以我也只能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要真刀真枪的,只能劳烦你们上阵了。我只管在后面给你们摇旗呐喊就是了。”

  薛居正连忙哎哎两声,“你先别忙着摇旗呐喊的。若是这个李帆点头了,我们该怎么把他送到官家面前。”

  瑶华这个可真没办法,“你们是在京城长大的,又时常出入皇宫,可我连宫门超哪儿开都不知道。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崔晋庭摇头,“不,李帆要是亮相,绝不能由我们送进宫内。否则阮老贼便立刻能由此发难,搞不好要插手宫防。因小失大,不划算。”

  提到宫外,薛居正的脑子立刻就活泛了,“要是不是悄悄地送出宫。那就得给李帆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一个万众瞩目的场所。轰轰烈烈到官家在宫内也能知道。可是不管是哪儿,事后那地儿的主人,少不得要被软老贼清算。这得好好想想,放哪儿合适呢?”

  自己的地儿肯定不行,为了李帆折了人手是小,回头留了把柄在阮老贼的手里,那才麻烦。

  崔晋庭也在绞尽脑汁,突然两人四目相对,灵光一现,嘿嘿地笑了起来。

  瑶华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必定想到一块儿去了,十分好奇,“什么地方?”

  薛居正打了个哈哈,“一时还没想好呢。且让我再想一想。”

  崔晋庭也转了话题,“我们也正好借此看看,官家到底对阮太师是个什么态度,到底能容忍阮太师到什么地步。”

  瑶华挑挑眉,不再追问。反正等事情闹出来的时候,她肯定就知道。“哎,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此人上京,孟良是什么想法,若他出事,孟良日后是否还能跟你们一条心。你们要想行事周全,我觉得不妨去听听一个人的意见。”

  “谁?”薛居正十分好奇。

  “肖先生。”瑶华笑道,“他那边,不也有一些这样的人嘛。志同道合,想必一见欢喜。”

  让麻烦去找麻烦,想必也能给阮太师一个大大的惊喜。

  崔晋庭摩拳擦掌,拍了拍薛居正的肩膀,“跟我走。”

  薛居正连水都没喝上一口,颠颠地跟着他跑了。

  瑶华望了望天色,烈日炎炎,骄阳似火,嗯,年轻人果然有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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