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何解
作者:和歌      更新:2023-07-30 09:29      字数:3523
  蒋氏向女儿求助无果,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黎王府。

  她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很可能从今日起,她以前所有的认知都会颠覆:

  阮太师并不是那么无所不能;

  夫君不再会春风得意;

  女儿未必如自己待她一般掏心掏肺;

  所有想象中的风光得意,尚未降临,便很可能从此一去不返。

  蒋氏颤抖的双手将锦帕揪成了一团,就像她那颗无处着落的心。

  瑶芝送走了蒋氏,脸色阴沉地站在了院中,许久未动。她其实心中明白,和煜被贬官,与自己的这桩亲事必然有关。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圣旨已下,覆水难收,和家的将来只能寄托在她和她的孩子身上。

  瑶芝摸了摸自己的脸,挤出一个笑脸,往膳厅走去。而黎王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黎王妃坐在上首,两位黎王的美妾站在她的左右,小心伺候。

  众人见她进来,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继续热切地服侍起王妃来。

  那些美妾们对于瑶芝地畏惧已经荡然无存,她强挤出来的笑脸根本无人关注。王妃也不理会她,只慢悠悠地吃喝,优雅闲适,一如今早瑶芝去给她敬茶的模样。

  瑶芝脸上明艳的微笑渐渐没了,然后她安静地走到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开始用膳。

  而黎王已经到了太师府,府中的晚膳还没有结束。只是今日晚膳,除了阮家的几个男子,还有几位朝廷重臣,都是阮党的附庸。

  阮太师一见黎王,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才来?”

  和煜被贬的消息今早就传遍了京城,可是这位好外孙,居然到晚膳才反应过来。

  黎王脸上不好看,“孙儿也没想到。”他赶紧转回正题,“外祖,原以为拿下户部已经是十拿九稳,可如今和煜被贬,我们该如何是好?”

  其实在座的已经商量大半天了,只是并没有一个十分稳妥的办法。以往不管阮家坐了什么,官家都是极为宽容的。

  可自从阮安之被关进天牢,和煜在嫁女次日就被贬。官家现在对于阮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在座的,包括阮太师自己心中都没底了。

  阮相见自己父亲侧身坐在塌上,半眯着眼睛,仿佛没听见黎王的话一样。他只好摸了摸胡子,表情淡淡地道,“殿下莫慌。和煜被贬,还是因为您的亲事。只怕和煜被贬早在您开口求娶侧妃的时候,官家就已经做了决定了。要不然,娘娘岂会到了今日,仍然还被禁足宫中。”

  黎王心一沉,“我还以为爹爹已经同意了此事。”

  阮相叹了一声,“官家心中要是真的同意,怎么会让你们这么快成亲。你想想哪位皇子侧妃这么草率地成亲的。”

  “那怎么办?爹爹会不会恼了我?舅舅,我该怎么办?要不要进宫请罪?”黎王忙问道。

  “请什么罪?”阮相训斥道,“你当时跟陛下怎么说的,你可是说是真心喜欢你那位侧妃,才闹出的那些事。如今官家只是小小的试探,你就慌慌张张的,你这样只会越描越黑。”

  黎王连连点头,“对对,是我没想周全。”

  阮相端起金盏,缓缓地饮了一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罢了。官家也没训斥你,不过是拿和煜出气,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但是,那位和侧妃,你也要注意,不要宠得过头。否则官家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黎王点点头,心中有些遗憾,瑶芝虽然漂亮,可是没了一个户部侍郎的爹,对他也就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了。以后,养在府里,不要让她出来就是了。

  一旁有官员问,“阮相,那户部侍郎这个空缺,您看?”

  阮相一眼扫过去,所有的官员耳朵都竖了起来。这个位置,就是掐着朝廷的钱口袋,不管是谁,没有户部侍郎的配合,行事都得平添许多的麻烦。但,官家不声不响就拔掉了和煜,是否还会任由他们插上自己的人。

  阮相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不动声色道,“你们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便写个举荐的折子,我先看了再说。”

  他这么一说,众人心中因为和煜突然被贬而引起的慌乱终于安定了下来。

  晚宴终了,那些高官们纷纷离去。只有黎王还没走。

  阮太师这才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你还在啊!”

  黎王连忙上前扶他,“是的,外祖,我还没走。”

  “唔。”阮太师长长地哼了一声,“你还能见到娘娘么?”

  黎王扶着他慢慢往后面走去,“见不到,但是信还是能递进去的。”

  “嗯。”阮太师点点头,“那就传个信给娘娘。也该出来走走了。亲蚕礼也在准备了吧,要是她连亲蚕礼都缺席,那可真的就让人看笑话了。”

  黎王应了一声是。

  阮太师点点头,“你不要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不过小风小浪而已。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做的,一样都不要做。不要让官家挑出你的错来。你不出事,我们就不会出事。而我们不出事,你也不会出事。”

  黎王还是不放心,“可如今御史台已经完全没有我们的人手了,如今户部侍郎的位置还不知道要落进谁的手中。我如何能不担心。”

  阮太师叹了一声,“眼光要看长远一些,只要你能登上那个位置,这些人,都将会是你的人。”

  黎王心中安定了许多,当年爹爹也是在太师的扶持下走上高位的,那么如今,他必定也可以。

  “回去吧。”阮太师拍了拍他的手。

  黎王安心地告辞了。

  阮相站到了阮太师的身边,扶着他继续往后。他刻意让美婢们都退下。因此一路行来,竟然只有他父子二人。

  阮太师突然停了下来,望着那廊下的一颗腊梅。他十分唏嘘地叹了一口气,“安之还好吗?”

  阮相心如刀绞,“据说,常常昏迷着,只是偶尔会醒来。”

  阮太师的背慢慢地弯了下去,“我要是去跟官家说,让你辞官,官家必然会留他一条性命。”

  阮相愕然,继而苦笑了一声,“娘娘如今被禁足宫中,自身难保。我若不退,官家最多只要三郎一条命;可我若退了,全家的命可就都保不住了。今日的那些座上宾,明日就会成为要我们的命的刽子手。”

  阮太师的鼻息重了些,老态也更明显了些,花白的头颅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左右颤抖,“不退,那你可有不退的成算?”

  阮相低声应是。

  待阮太师安歇之后,阮相召集了幕僚,“御史台的肖蘩易还有一干御史,崔晋庭,和瑶华,和尧恩,一个都别放过。你们去给我查,我就不相信无懈可击。若是没有,便想办法让他们有。我要他们像那秋虫一样,活不过这个秋天。”

  幕僚们领命而去。

  而此时,鹿鸣湖边,崔晋庭和肖蘩易还在说话。

  “这才是合乎情理,我就说官家不发作黎王,反而让他轻轻松松地将人娶回家,必有后招。如今,嘿嘿,我看满朝文武谁还能豁得出去自己的大好前程,去跟黎王攀亲戚。”

  崔晋庭心里老爽了。今天得知和煜被贬官,他就恨不能立刻进宫,敬官家两杯。终于给瑶华出了这口鸟气。以后,看和家还敢恶心瑶华。

  肖蘩易也笑了,“今日的户部,真的是举部同哀。那些昨日去喝喜酒的官员,今日都纷纷绕着和煜走,生怕被波及到。唉,这官场的人情冷暖,真是……”他如今坐阵御史台,各处都有他的线人,想知道些百官动态,可比崔晋庭容易多了。

  薛居正拎着酒壶给各人斟酒。他这人性格很有些意思,就喜欢做个副手,以前听崔晋庭的,现在听崔晋庭和瑶华的,“妹妹,算一卦,阮老贼接下来会怎么做?”

  崔晋庭和肖蘩易也看向了瑶华。

  瑶华也不藏拙,“如果我是阮太师,我就会去向官家示弱,求情,哪怕告老还乡祈骸骨,也要将官家的这份怒火彻底地出了。老的回归故里,将年轻一辈留下。阮家若不再是一颗挡住了朝堂阳光雨露的大树,而是只剩下一片幼苗,既构不成威胁,还有可能成为栋梁。官家念着旧情,必然会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不但不会对阮家如何,还会解除皇后的禁足、放阮安之出来,甚至会对阮家留下来的年轻一辈分外的器重,希望其中再出一个年青的阮太师那般的厉害人物。”

  “啊?”薛居正第一个跳起来,“他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居然还能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

  崔晋庭一把把他拽着坐了下来,“着什么急啊,没见我家娘子还没说完呢吗?”

  肖蘩易看了崔晋庭一眼: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嘚瑟。

  瑶华笑了笑,“可是,即便是阮太师有此心,阮相也是不会退的。权势是这时间最迷人的毒药。连从腥风血雨中一路行来的阮太师都不能自解,更何况是只知其美的阮相爷。”

  薛居正松了一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

  瑶华哭笑不得望向崔晋庭,“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崔晋庭连忙安抚,“没事没事。说错了也没事。”

  肖蘩易看着他那副模样,实在嗓子发痒,很想咳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有存稿,我还能坚持。我的左手有三根半红萝卜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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