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马里布——

  斯塔克找到了马灵珑送给他的小嫩芽似的玉坠, 他没有弄丢，恰恰相反的是, 斯塔克认为它很重要, 所以就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了枕头底下。他记不得究竟有多久没回床上睡觉了, 也许一周，也许半个月。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掉的第一颗乳牙，他把米粒大小的牙齿谨慎地，像珍宝般藏到枕头下, 那个时候的小斯塔克还处于相信世界上有牙仙子这种生物的年龄, 他打算一晚上都不睡觉的等待牙仙收走他的珍藏。但最终他还是睡着了，小斯塔克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伸进枕头下面, 牙齿没了, 他兴奋地, 带着孩童天生的纯真告诉正在忙碌中的霍华德。他的牙齿被牙仙子带走了，他很快就能得到一颗新的。

  霍华德没有祝贺或是为儿子的雀跃感到欣喜, 反而叫他不要来打扰, 更别碰任何仪器，以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牙仙, 肯定是妈妈拿去扔掉了。他用成年人的理智将小斯塔克的幻想碾碎, 弃之不顾, 然而霍华德并未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从那天起，斯塔克再也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仙子之类的鬼玩意儿，但他依然有把重要物件压在枕头下的举动，秘密的小习惯, 连佩普也不知情。

  很久之后斯塔克才知道，他的牙齿确实被“牙仙”带走了，马灵珑告诉他的，那种生物长得并不可爱，跟麻瓜童话里描写的牙仙完全不同。它们像老鼠和豪猪的结合体，身材矮小，动作灵活，是精灵的一种，喜欢收集儿童的乳牙制成项链戴在脖子上。作为回报，它们会给乳牙的小主人的牙床缺口施一点魔法，让新牙长得更快。

  或许他应该立刻打电话给他的女孩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斯塔克玩弄着那枚绿油油地吊坠，暗暗思考。最终让他打消念头的原因是，他看到电视正在直播迪士尼音乐礼堂的基金捐助仪式现场，斯塔克知道那个地方，在洛杉矶，他就是媒体在镜头前说的那个捐助人，而他已经为该基金会提供了三次捐助。

  “贾维斯。”斯塔克突发奇想地说，“没人邀请我们吗？”

  “没有任何邀请记录，先生。”贾维斯回答道。

  “那是以我的名义发起的聚会不是吗。”斯塔克道，“主人不在有什么意思？”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突然被玻璃门外的黑团吸引了过去。

  蝙蝠？

  他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斯塔克来到玻璃门前时，黑团不见了。

  哥谭市——

  有时候人类被恶魔盯上并不完全是魔鬼的责任，有一部分人类妄图通过不正常的渠道得到不属于他们的力量的时候，往往就会起到逆反效果。

  美利坚有很多灵媒师，有时候也被叫做驱魔人或是除魔者，总之叫法很多。不是所有灵媒都是职业的，他们之中有的是牧师，有的是神父，也有普通的工薪阶层。但真正能做驱魔工作的只占极少数，很多灵媒师都是半吊子或根本承受不起恶灵的打击，这些人往往喜欢依靠所谓的先进仪器让自己显得专业又可靠。

  如果鬼灵能被仪器制服，那马灵珑也就不用做了。

  马灵珑在驱魔界的名望使她无论身处何地都不缺生意，总有其他灵媒师把棘手的问题转交给她处理，她根据交易者的家庭状况收费，这是马灵珑收入的主要来源。她把得到的一半捐赠给福利机构，以匿名的形式，剩下的一半做为己用。

  马灵珑通常不会强行超度或是直接消灭已经变成魔鬼的恶灵，它们也有苦衷，强行超度极不人道，而且有损阴德。灵的本体是人的意识，只有搞清楚形成恶体的原因，并为其解决，让它们不再留恋人世制造更多杀戮，才算得上真正意义的驱魔工作。

  马灵珑从不认为自己是除魔英雄，尽管灵媒界的人给了她这么个称号，但英雄救命是免费的，她是要收钱的。她认为自己只是运用天赋糊口而已，跟市面上的技术工作没什么两样。是以，如果马灵珑那天的心情不痛快，她就不会给恶灵多一秒钟的谈话时间，她会先将灵体收纳入瓶，把它们放在家里的角落几天几夜懒得搭理，直到心情好起来。

  就好像三天前，马灵珑与超人见过面之后情绪欠佳，却偏偏有一份不错的单子转到了她头上。

  来自一栋老宅恶鬼作乱的活，魔鬼附身于女主人的身体里，逼迫那副身体吃奇怪的东西，蜘蛛，蜈蚣，还有爬满蛆虫的腐肉与狗的粪便。在马灵珑之前，男主人已经请了好几个驱魔工作者，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期间还死了两个。

  马灵珑就是在见到超人后的第二天晚上去的老宅，她向布鲁斯申请了半天假期，谁会想晚上花费精力以后，隔天还得起早上班。

  她把恶鬼从女主人身上拽出来后就将它装进水晶瓶带走了，期间一句话也没留下，她甚至都没注意到整栋老宅都充满了异样的气流。直到今天，布鲁斯以马灵珑工作表现突出为由，随手发了一千美元的奖金，她的心情才稍有好转。

  “他们才是真正的魔鬼！”这是马灵珑将恶灵从水晶瓶放出来之后，对方迫不及待冲出口的第一句话，“他们绑架那些未满十八岁的女孩儿，折磨她们！”

  恶灵在咆哮中逐渐恢复回本来的面貌，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棕色头发，身材窈窕，看得出，生前她十分美丽，像跳拉拉队的。

  “我叫奥利维亚（olivia）。”已经变回正常人形的幽灵说道，“我是被那对变态夫妻绑架的女孩儿之一，就在去年的夏天……”

  古宅就在哥谭市的郊外，距离城区相当遥远，周围也没有邻居。古宅原先的主人其实并不是那对夫妻，他们杀了最初的住户，以别人的名字住了进去，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真相。他们以高新聘请保姆的名义绑架未满十八岁的少女，收集她们的血液，说是献祭给地狱之神，似乎觉得这样就能获得无穷的永生力量。

  奥利维亚临死前满腹怨恨，她有一个关系稳定的男友，还有疼爱她的父母，在她失踪的前一天，她还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这一切的美好都被凶徒扼杀掉了，男友也在寻找她的过程中被车撞死，她的父母因女儿的失踪郁郁寡欢，每天都在寻找着。

  奥利维亚吸收了所有被杀掉女孩儿的怨气，变得异常强大，她用尽一切手段折磨着罪魁祸首。

  古宅的男主人自然不可能告诉马灵珑实情，他和他的妻子早在三年前就不停的从各个地方实施绑架，哥谭市的失踪人口有一半以上都是他们干的。

  “你得帮帮我们。”奥利维亚请求道。

  “我可以帮你们报警。”马灵珑向来不管活人的纠纷。

  “不！”奥利维亚在一瞬间变了脸色，她的嘴张得很大，表情狰狞恐怖，但下一秒又恢复了，“不……”她哽咽着，哀怨的泣声回响整个房间，“他们跟警方是一伙的，两年前，有个女孩儿，她和我一样大，她跑了出去，却被穿着警服的人送回来。”

  鬼灵是绝对不会说谎的，无论生前他如何将谎言贯彻到底，马灵珑完全能接收到对方散发而出的情感，愤怒，歇斯底里的绝望。

  “你希望我怎么做。”

  “杀了他们。”

  “不可能。”

  “那就让我去杀了他们！”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马灵珑慢慢地说道，“你现在要做的，是静下来等待轮回转世的机会，但你可能没办法顺利入轮回，你得接受地狱使者的审判，因为你做了恶灵。”

  “我不在乎这些！”奥利维亚吼叫着，“他们才是恶魔，那些死在他们手里的女孩儿全被浇灌进一堵墙里，她们每一个灵魂都困在里面无法逃脱，你为什么不能帮帮她们？”

  “不管活人生前做过什么，最终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个世界是有地狱的，他们逃不掉。至于其他受害者，我不做义工。”马灵珑也是第一次遇到客户是变态杀人狂，她当时在老宅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异状，那对夫妻身后的黑团很旺盛，马灵珑只当是由于屋内阴气太重导致的，而没有立刻联想到是制造杀戮的结果。

  “你不该困着我，既然你不想管。”奥利维亚伤心地说，“我甚至没法让我的父母得到我的尸体。”

  “你已经死了，没有资格再与活人纠缠不清。”马灵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应该遵循除灵规则，不问生人之事，她就该像她所呈现给别人的那样铁石心肠，“你已经违背了鬼灵世界的规矩，你杀了人，但鉴于你的情况特殊，我可以为你做一场法事，替你减轻罪孽，助你轮回。”

  “不，不！”奥利维亚痛苦地发出尖锐地嘶鸣，“我不要去任何地方，我要等他们死！”

  “奥利维亚，如果你错过最后一次轮回的机会，就只能永远待在人的世界，你会逐渐融入空气中，直至消失，你根本报不了仇。”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帮我杀了他们？”奥利维亚诘问，“你连魔鬼都不怕？”

  “我不想坐牢，以及，人比魔鬼更可怕。”马灵珑很头疼，她讨厌节外生枝，这次的生意售后超出了她的合同范围，“算了，你的尸体在哪儿。”

  “在院子里。”奥利维亚说，“他们把我切成很多块，埋在花园当肥料，和我的骨头一起。”

  马灵珑闭上眼睛，她轻叹了一声气，就因为人类不相信有地狱的存在，所以才敢胡作非为，手段之残暴连真正的魔鬼都自愧不如：“我可以帮你拿回尸骨，然后烧掉它们把骨灰还给你的父母，如果你执意不想入轮回，我就不管你了，随便你去什么地方，一周后的月圆之夜是你最后的机会。”

  奥利维亚犹豫了一下：“其他人呢，那些女孩儿的尸体，她们全都在地牢的墙里。”

  “我没有义务做额外的部分。”马灵珑沉思了片刻，“但我会将这件事报告给警方，他们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制裁。”斯塔克一定有办法找到靠得住的警力。

  奥利维亚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午夜零点的古宅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沉，马灵珑将车停靠在远离古宅的公路附近，偷偷潜了进去。她打算利用昏睡咒语将那对夫妻陷入深度睡眠中，这样她才能不被发觉的挖尸体，或者说，找骸骨，她相信奥利维亚的肉块已经彻底腐烂了。

  屋主是极度变态凶残的杀人狂，甚至有可能是某个邪教的崇拜者，所以她更加谨慎小心。

  奥利维亚和马灵珑一起，她漂浮在马灵珑身边为她指路，可当她回到这栋充满不堪回忆的地方时，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马灵珑提醒她，“你现在只是普通的灵魂，你没办法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

  奥利维亚指引马灵珑来到夫妻的卧室附近，她远远地看到了些许亮光。

  也许他们还没有睡觉？

  这也说得通，他们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过正常生活。女主人吃了大量怪东西，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本该去医院洗胃，甚至有可能需要动手术，但男主人执意在家里静养。那个时候马灵珑没有过问细节，现在想来，他们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宅子里又堆满尸骨，当然不敢离开。

  接近卧室的亮光，马灵珑警惕地靠着墙，魔杖插在袖口里，随时可以从里面发射出比子弹更有威力的魔咒。她听到了阵阵呻yin，并确定是男人的声音，更有可能就是男主人的，马灵珑走到门缝边，探头往里看。

  卧室的台灯昏黄，但足以照清每一处角落，男主人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全身是血和鞭挞的伤痕。

  奥利维亚已经先飘进屋子晃了一圈，她从墙里窜出来，兴奋地说：“杀人犯被蝙蝠侠干掉了！”

  马灵珑愣了一下，推门而入。

  男主人还活着，没有被gan掉，但是也差不多，他起伏的胸腹就是证明：“帮帮我。”他说，“救命，救我……”

  马灵珑看到女主人躺在床上，她面如死灰，消瘦脆弱，并没有死，只是无法下床。卧室里有大量的呕吐物，臭味儿与血腥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频频作呕。那些呕吐物属于女主人的，她在恢复期，被恶魔附体后的人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呕吐与发烧。

  接着，马灵珑注意到男主人的胸口正中央插着一把锋利的黑色薄片，看样子，薄片是直接刺进他骨头里的，而他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在男主人的锁骨下方，有一道蝙蝠形状的烙印，印记是刚烙上去的，伤口的位置冒着水泡。

  她走近了一些，看清薄片的形状如展开翅膀的蝙蝠似的剪影，巴掌大小，应该是飞镖之类的武器，它的半边翅膀完全没入男人的胸骨，避开了要害。

  “是蝙蝠侠。”奥利维亚再次重复，“这两个婊zi完蛋了！”

  蝙蝠飞镖是哥谭神话的专有武器，蝙蝠侠到过的地方，一定会留下象征制裁的标签。

  事实上马灵珑并不同情在她面前苦苦哀求的客户，他罪有应得，而且，这样倒还省去了用咒语催眠的麻烦。马灵珑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只黑色的飞镖上面，抬起手想要摸上一摸。

  “不怕留下指纹？”

  低沉而又无情的声音在马灵珑背后响起。

  她猛地回身，映入眼帘的是比黑暗更深邃的人影。

  “希望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黑暗中的侠客无声无息地靠近，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堵在门口，他停在马灵珑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用锐利地眼睛注视着女孩儿的每一丝细微动作。

  马灵珑回头看了看蝙蝠飞镖，接着又转过来：“他是我的客户。”

  “什么样的交易。”蝙蝠侠问。

  马灵珑皱起眉头，她喜欢蝙蝠这种夜行动物，还因此学会了它们的语言，但马灵珑不认为眼前的蝙蝠人会比凶残的吸血蝙蝠群更好说话。

  奥利维亚在马灵珑的耳边说：“告诉他真相，蝙蝠侠会帮助我们的！”

  “闭嘴。”马灵珑道。

  蝙蝠侠又往前走了一步，带着沉重地呼吸声：“那么我猜，你们的交易跟人口失踪案有关。”

  “刚才没跟你说话。“比起超人的正气凌然让马灵珑深感排斥，蝙蝠侠看似咄咄逼人，马灵珑却反而不惧怕，“你想用蝙蝠镖招呼我？”

  “我不打女人，但如果你不配合，就很难说。”布鲁斯.韦恩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小秘书，她跟白天那个不苟言笑的冷美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告诉我，你来这儿做什么。”

  “相信他，他是蝙蝠侠！”奥利维亚像是找到了救世主一般围着骑士不停打转，“他是拯救哥谭的超级英雄！”

  马灵珑啧了一声，这表示她不怎么耐烦，马灵珑十分反感有外人加入到她的工作中来，即使对方打扮成她感兴趣的样子：“他们杀了人。”但最终，马灵珑还是说了对自己有利的实情。她知道，如果选择缄默，这位黑夜侠客是不可能放过她的，“死者的尸体埋在地下室，花园也有。”

  “所以？”

  “所以我是来挖尸体的。”

  “你一个人？”

  马灵珑想了想道：“现在有两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真的以为妮妮单纯好欺，对灵珑什么也没发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