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提问
作者:重生      更新:2023-07-30 13:13      字数:6298
  文菊看着儿子身上还带着土呢,瞪了他一眼, “都多大了, 还打架!以后给我注意着点儿!”说着出去给儿子烧热水。

  洛平地处中原,四季分明, 冬天又干又冷,大家洗澡干啥都不方便,只能去街上大澡堂子里去洗, 像韩延亭这样的小伙子, 没那么娇气,在屋里烧几锅热水, 也能凑和着冲冲。

  韩延亭说是叫他妈给烧水, 自己也没真干等着, 到厨房看文菊在捅煤火,自己端了家里的蒸馍锅去接水,“妈, 我姐厂里新开发了一种热水煤炉, 他们都开始试用了, 我明天跟我姐说说, 装咱家一个, 你用用看看咋样?”

  “热水煤炉?那是啥?贵不?”文菊心道自己外甥女还真不是一般人,开个厂子居然弄出来的全是她老太太没听过的物件儿。

  韩延亭好奇心强, 华胜厂头几台煤炉装好他就跑过去看了,后来听卫雪玢说用着很方便,再试几台没啥问题就要批量生产了, 所以就踅摸着给自己家也装一个,他大概把热水煤火的样子跟原理给文菊讲了一遍,文菊立马就懂了,“就是一头接个冷水管,一头接上热水管,冷水进热水出,这个好,你给妈装个咱试试,再叫你爸找单位水暖工来看看能不能在厨房旁边给咱隔个淋浴间儿,妈年纪大了,最怕去澡堂跟人挤了,那里头空气不流通,妈老晕堂!”

  “没问题,这不是啥大事儿,这次我收拾门市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建筑队的人,咱买好材料,用不了两天的功夫,就盖起了,”韩延亭想起来卫雪玢说的他家应该起个小楼的事,忍不住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估摸着地方,又伸头叫在屋里看报纸的韩宏举,“爸,你出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这从热水煤火蹦到家里盖房,韩宏举也是佩服儿子的头脑跟志气,也欣慰儿子终于知道了钱该往哪儿花?“要我说,咱家现在就三个人,等将来你结婚,再添个孩子,也就五个人,地方是尽够住了,但人总是要进步的,那书上不还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你能这么想,那咱家就把劲儿往这上头使,今年是不行了,就看年底你那门市干的咋样,我那天听你跟你妈说你门市上没人招呼,真不中的话,我跟你妈都还能动呢,看个门记个账总干得了。”

  “就是,你妈我还以前还念过学堂呢,虽然不像你姨能跑到汴阳读书,但也是能写会算的,”文菊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儿呀,现在政策好了,咱甩开膀子干,以前你外婆家也富着呢,可不像你奶家,穷的叮当响!”

  文菊这么一说,韩宏举不乐意了,“吭,你这话可不公道了,要不是你嫁了我这么个穷小子,恐怕也没有安生日子过!”

  那倒是,幸亏文家败的早,她又相中了这个穷小子,不然的话,那日子怕也比李兰竹强不到哪儿去,“是是是,你说的对,我啊,跟着你可是享福了。”

  韩延亭耳朵里听着爸妈逗嘴,心里却比以往安恬的多,这段时间因为跟丁芳的婚事,不但他头疼,他爸妈也多天没笑脸,现在好了,满天云彩都散了,韩延亭忽然想到一句话,这不是就叫退一步海阔天空?

  ……

  华镇到派出所的时候王所长他们已经下班儿了,他问了一下值班民警,知道朱家那几个还在这儿呆着呢,笑了笑,跟民警打了招呼,骑了车就往王所长家去,这次要不给朱相庆点儿厉害,叫他彻底老实了,以后还知道给卫雪玢添啥恶心呢。

  亲娘跟弟妹都在派出所关着呢,朱相庆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起来想先去厂里报个到,再请个假,然后去派出所把他娘跟弟妹接出来,要是叫人知道他家的亲戚进了派出所,那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相庆?”何巧芸一看见朱相庆出来,忙冲屋里喊了一声,“老苗,相庆出来了,”昨晚上她家老苗就说了,要跟朱相庆谈谈,但他回来的太晚,他们都等不及就睡下了。

  不用何巧芸通知,整条巷子看见朱相庆出门的邻居全都默契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哎哟,相庆,你可起来了,那啥,你家的亲戚呢?昨天咋没见回呢?”

  有好事的已经含蓄的问起来了。

  “啊,我姑他们啊,昨天有事,去亲戚家了,”朱相庆随口编了个理由,低着头往外走,要不是没别的地方住,他真想从家属区搬出去,也省得跟这些爱说闲话的同事们打交道。

  “你不是一个人在俺们洛平嘛,咋又多出来亲戚了?相庆,你这人咋这么不老实呢?张嘴闭嘴的都是瞎话,当俺洛平人好哄不是?”李抓安手里抓着个热乎乎的大蒸馍,里头夹着蒋春燕她妈腌的酱黄瓜,边吃边拉刮朱相庆,反正他俩是仇人,没必要给朱相庆留面子。

  “你啥意思?你这人,又要诬赖我?”朱相庆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说瞎话”了,以前谁不说他老实可靠,可自从卫雪玢这么诬赖他之后,现在动不动就有人这么说他,他的名声全是叫卫雪玢给弄坏的,“我说啥瞎话了?好像我姑去哪儿了你知道一样,让开!”

  嘿,还挺厉害,李抓安往左一跨步,正挡住朱相庆的路,“我当然知道,不然会说你又说瞎话?你以为大家伙不知道呢,哼,谁不知道你那个姑自称是你亲娘,还跑去人家卫雪玢的厂里闹事,叫派出所抓走了?到现在还没有放出来吧?哈哈,衙门的门儿好进难出,朱相庆,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了。”

  朱相庆这会儿两眼发黑,他趔趄一下伸手扶住墙边的电线杆儿才站稳了,“你,你咋知道的?是卫雪玢过来说了?”

  “这跟人家雪玢有啥关系?相庆,你这个咋这么小心眼儿啊,抓安也是听人说的,要是真的,我可得说说你了,”

  张大娘仗着自己有些年纪,忍不住开口想劝劝朱相庆,他跟卫雪玢已经离了快一年了,这事也翻篇了,不趁看年轻再找一个,非要去跟前头的媳妇撕扯啥?你也不占理啊?“你们离都离了,各过各的不行吗?你那个姑找人家干啥去?听大娘的话,千万别再闹了,人家雪玢是本地人,你们加起来才多少人?”

  这不是上赶子找撅头吃?

  “大娘,那可不是他姑,我听人家说,那是他亲娘,说是他郑原的爸妈做主离婚不算数,前个儿来的老太太是亲娘,亲娘不点头,卫雪玢就还是他家的媳妇!”机械厂离医院才多远啊,李抓安昨天听人说起来,心里高兴,专门又跑到医院急诊科去打听了,卫雪玢怎么说也是市医院的子弟,急诊科不论是医生大夫,没一个向着朱相庆这边儿说话。

  昨天李抓安回来跟大家讲的有鼻子有眼的,但苗长有还有些不相信,朱相庆不是郑原父母亲生的事,他隐约也知道了一些,甚至也猜出来卫雪玢能顺利离婚,除了朱相庆身体有毛病外,这个只怕也是她拿住朱相庆的把柄,没想到朱相庆的亲娘不在乎,大庭广众之下,就把他的身世给揭出来了。

  “相庆啊,你进来一下,咱谈谈,”苗长有轻咳一声,挑起帘子叫朱相庆跟他进屋。

  “师傅,您别听李抓安瞎说,他跟我有仇,诬赖我呢,”朱相庆一进屋,就先辩解起来。

  苗长有摆摆手,“相庆啊,要说呢,这是你的家事,前天来的是你亲娘,全天下也没有人敢拦着你不认亲娘的,这事儿你没错,”苗长有估计朱相庆是知道自己入d的事,这几年都没啥可能性了,所以才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世,要把亲娘接过来孝敬,这也没错,不管哪朝哪代,也不能叫儿子不认娘。

  “只是啊,你跟你娘得把道理讲清楚,你跟人家雪玢同志已经离婚了,这是两边领导当见证,还到民政局办了离婚证了,你家里现在过去闹啥?”苗长有晚上跟老婆也嘀咕过,夫妻俩都猜着是不是朱相庆后悔了,想跟卫雪玢接着过呢,“你要是有心把雪玢劝回来,那就更不能去闹人家啦,”这不得软乎着些,捡好听的说,叫人看表现嘛?

  朱相庆被师傅说的面红耳赤,“师傅,没有的事,我没打算跟她再过了,那女人,”朱相庆摇摇头,要是早知道卫雪玢是这么个成天在外头瞎胡折腾的脾气,他就不会跟她结婚,“我娘去找她我也不知道,昨天找不到人,才听说了,我娘那人很好的,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肯定是卫雪玢她……”

  “师傅,你不知道,卫雪玢那张嘴说话多难听,还不讲礼数,”

  朱相庆只要想起卫雪玢,就忍不住想说她两句坏话,就像这次,他娘心里有气,过去撒个火,她就不能忍忍?就算是他们离婚了,他娘也是老人长辈,朱相庆看了一眼苗师傅沉着脸了,知道他不爱听这话,但朱相庆觉得他们都被卫雪玢给骗了,“我知道我们离婚了,我不该这么说她,但有些事你们真的不知道,她那人……”

  “老苗,出来把你汤给喝完了,这都几点了,光顾说话呢,不怕迟到?”何巧芸就在外头站着呢,她把锅里的汤全倒在丈夫的放在小饭桌上的汤碗里,然后使劲敲了敲锅,她都要被朱相庆这人给恶心死了,这个时候还说人家卫雪玢坏话呢,好像自己“不中”还骗人大闺女结婚的是别人不是他一样,“有些人啊,成天净喳喳喳别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不嫌脚大脸丑!”

  苗长有叹了口气,也没让朱相庆留家里吃早饭,“你心里有数就行,我说也是白说,行了,你上班去吧。”

  本来还想劝劝,结果,这就是个不听劝的,苗长有年底的时候就有心跟车间主任说一说,不再带朱相庆这个徒弟了,后来看朱相庆一人孤孤单单的挺可怜,就没跟领导说,现在看看,这孩子是没救了,他也是跟着瞎操心。

  朱相庆到了车间,跟车间主任打了招呼,借了辆自行车就往派出所去了,可结果人到了一问,人家根本不叫他领人,见他的公安态度也挺好的,拿出来朱大妮儿摁了手印儿的审问记录,“你看看吧,这位大娘说了这么多,还要告那个华胜厂的卫雪玢,昨天那个宋怀庆,你说那是你亲兄弟,他还把人打了,恐怕今天你是不能把人领走的,这得给我们一些调查的时间,人家华胜厂那边也来人说了,昨天你娘在那儿一闹,不但影响了人家厂子的生产,给他们造成了直接的经济损失,更因为朱大妮儿跟宋怀庆同志的恶意污蔑,给卫雪玢同志还有华胜厂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

  “你是机械厂的,肯定知道华胜厂是咱市第一家私营企业,是咱市里树的典型,唉,朱相庆同志,我们不能不慎重对待啊!”

  从派出所出来,朱相庆这才意识到他这回是真的捅了大篓子了,他茫然无措的站在街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找谁,没人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办才能把他娘跟弟妹从派出所里领出来,这要是叫他爹知道了……

  朱相庆擦了把眼泪,转头又进了派出所。

  “你想见朱大妮儿?行,”

  朱大妮儿一看见儿子进来,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相庆,你可来了,快带娘出去吧,娘不在这儿待着……”

  “你咋才来?想害死我不是?”宋怀庆一个躺在一张长椅上,看见朱相庆进来,挣扎着坐起来,“你来的正好,跟昨天打我的人说,我要告他,我现在浑身都疼,我要再去医院检查!”

  他昨天一晚上睡在这又硬又窄的长联椅上,冻的一夜没睡着觉,不过也算是想明白了,他就是叫那个姓韩的坑了,“那个打我的姓韩,咋说是卫雪玢她兄弟呢?诓谁呢?哥,你看看他在不在?不能光关咱不关他!”

  “你闭嘴吧!”朱相庆难得冲弟弟发回脾气,姓韩的当然不在,人家成了受害人了,“你们去辩理,好好说就行了,动啥手啊,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这不是找亏吃?!”

  他们不是想着卫雪玢一个女的,再厉害也有限,没想到那厂子恁大,她还有兄弟在那儿,“先不说这,咱快走,我饿死了,这里还人民公安呢,就给俩馍,一点儿也不为人民服务!”

  朱相庆尴尬的看了一眼陪着他进来的公安,“公安同志,我弟这人爱胡说八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看着站在他身边准备跟他出去的朱大妮儿,心里后悔没给他娘买两根儿油条进来,“那个,娘,我刚才问公安同志了,你们这个事儿吧,问题也不太严重,你们再忍忍,我去找卫雪玢一趟,她来了,就能把你们放出去了。”

  “是不是公安要把她抓起来?这就对了,那种女人就应该把她给抓起来,她把你给害苦了啊,现在又来害我跟怀庆,你一定得叫公安把她给抓起来,只要她被抓到派出所,我看她还有脸当那啥厂长不当,”朱大妮儿满怀期待的看着儿子,她就知道,她儿有办法呢!

  ……

  卫雪玢跟华镇约好了早上叫他过来吃早饭,因此早上她早早起来,搅了个鸡蛋面汤,又在把自己生的绿豆芽淘了一盘炒了,想想华镇一向胃口好,又煎了个豆腐烙了两张油馍,一切都好了,就听见华镇的车铃声。

  “雪玢,”这多半年华镇没少跑来蹭饭,甚至还养成了一来就往卫雪玢的厨房里转一转,看看有啥好吃的没的习惯,但这次他却格外的紧张,他把车扎在院门外头,推门进来,“我来啦。”

  听见华镇的声音,卫雪玢也有些不自然,从昨天起,两人的关系有了变化,这变化叫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华镇,虽然已经下了决心要试一试,但自己回来想想,还是觉得挺尴尬,“呃,进来吧,”

  卫雪玢下意识的揉揉脸,努力叫自己的笑容自然一点,“那个,你坐吧,我把汤盛出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这个,嗯,我来的时候见路边的杏花开了,闻闻还有点儿香味儿,就折了两枝儿,你不是有个小花瓶嘛,□□屋里,”华镇把手里拿的杏花枝递给卫雪玢,头一低,迅速钻到厨房里盛汤去了。

  有生之年自己还能收到花?卫雪玢看着手里的花枝,今年春来的晚,杏花这会儿也是才开,枝条上星星点点半开的花骨朵格外的惹人怜爱,她低头嗅了嗅,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居然真觉得这花挺香,“我都没有注意,杏花居然开了,咱医院院子里的玉兰好像开的早,还有迎春,”

  华镇从厨房里探出头,“你喜欢那个?那我晚上……”

  “你晚上干啥?还去偷医院的花啊?”卫雪玢嗔了他一眼,“快吃饭吧,”转身把花拿到屋里,她床头的紫色玻璃小花瓶还是过年的时候买给自己的礼物,本来是一对儿,送了一个给卫雪珍放在她屋里了。

  早上还有些寒意,卫雪玢把饭桌就办在堂屋里,华镇摆好汤碗,抬头透过半开的房门正看见卫雪玢举着花瓶端详那两枝杏花,看她含笑的眉眼,华镇不觉也扬起了唇角,“雪玢,你笑的时候最好看,以后你得多笑笑才行。”

  卫雪玢回过头,看见华镇正看自己,忙伸手把被门给挂住的门帘给放下来,“说的好我有多不爱笑一样,我成天少笑了,我这个人啊最讲礼貌了,啥时候见人都是先笑再说话。”

  华镇见卫雪玢出来,忙把筷子递给她,“那不一样,人的笑有很多种,你刚才啊,是从心里往外笑的,跟你平时笑的不一样,不过,”华镇忍不住自己先笑出声来,“你还有一种情况也是从心里往外笑,那是真高兴!”

  “嗯?啥时候?我知道,”卫雪玢想了想,“咱产品卖的好的时候,那时候我最高兴了!”

  “不是,那个时候你是高兴,但还不是从心里往外高兴,我说的这种时候,你两眼都发着光呢!”华镇撕了块油馍塞到嘴里,他不敢喝汤,怕喷出来。

  “那啥时候啊?”还有比卖产品更叫自己高兴的时候?离婚?她离婚的时候没碰见华镇啊,再说那个时候,她的心情是彻底轻松了,但也不会是高兴的两眼放光啊!

  华镇不拐弯了,“你数钱的时候,哈哈,那时候你是真高兴啊!”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呸,你埋汰我吧你,”卫雪玢瞪了华镇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没看错,我数钱的时候,确实心里高兴的不行,哈哈,啥有钱可爱啊!?”

  华镇还是头一次听人说钱“可爱”的,他笑着点点头,“那简单,以后咱们就努力挣钱,然后挣来的钱都归你,你每天数上一回,一准儿能活到九十九!”

  “这主意不错,”卫雪玢冲华镇伸了个大拇指,有钱就证明自己生意好,有钱她才能把厂子发展壮大,虽然现在卫雪玢并不知道自己准备把华胜厂发展到哪一步,就像她不知道她跟华镇会走到哪一步,但只要两个人一起这么手拉手往前走,总能看见最后的结果。

  “这会儿你也是从心里往外笑呢,”华镇看着笑盈盈的卫雪玢,脸一红,“肯定是因为看见我了。”

  “咯咯,”

  卫雪玢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以前成天华镇爱在她跟前信口胡说,没想到他也有这么羞涩的时候,她一手支着下巴歪着头打量着华镇,“嗯,就是看见你了,我头一次发现,你长的还挺好看的,嗯,比我二哥,还有延亭都好看!诶,华镇,有人夸你长的好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