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少林再见(已改)
作者:画染绝      更新:2023-07-30 14:04      字数:3710
  第二十八章 少林再见

  少林寺中,为了几日后的盛会,便是入了夜浮起的躁动之气依旧未散。晚风掠过树梢,撩动人语。凌乱的脚步声中透露着风雨欲来前的焦躁与等待尘埃落定的急切期待。

  而有一处却不然,截然不同。没有匆忙的脚步声,也没有切切的私语声,唯有晨钟暮鼓,木鱼佛经。三个老僧打着同样的禅,念着同样的经,修着同样的佛,也一同看管着枯井中的,人。

  山风席卷起枯黄飘零的树叶,万籁宁静,“笃笃”的木鱼声像是在小小的山峰外拦起的一道屏障,将所有不安,焦虑挡开,使浮动的人心缓缓的沉寂下来。人终于有了足够的心神将一团乱麻理出一缕,而后细细思量。

  莫离,谢莫离。

  谢逊盘膝坐在枯井中的稻草床上,颊边的金发失去束缚遮住了半边似刀削斧裁出的深邃坚毅的脸庞,昏暗的环境下唯依靠井口木盖缝隙之间落下的两缕月光找出影影绰绰的人。

  月光自上而下,斜斜一半落在谢逊身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高鼻深目,凌厉的面貌一半在月光中入罩了一层薄纱模糊不清,一半隐入浓重的黑暗里同样看不真切。使得另人闻风丧胆的明教护教法王金毛狮王谢逊在那么一瞬间显得……温柔。

  像是骤雨狂风中的高大树木压下枝丫护住树下下的幼嫩草儿,无声无息,草儿就算抬了头也无法察觉发现。

  “......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谢逊口中诵读着日日夜夜萦绕耳边的真经。恍惚间越来越轻越来越慢,最后终于止息,无神的眼怔怔的盯着了无边际的黑暗。

  他活了大半辈子,走到现在除了大仇未报,说是了无牵挂也不为过。他所在意的人和事都有了去处,都无需他忧心。他的兄弟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的儿子早有了自立门户的能力,而明教也显然无需他多加担心。

  可还有一个人,总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总是没由来的担忧挂心。担心他的伤是不是养好了,担心他夜里有没有又喝个烂醉,担心那个孩子,放不下。

  谢莫离执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谢逊更加直观的体会过谢莫离的执拗。见了南墙也要往上撞,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而谢逊无法将南墙移开,他反而要将那堵墙砌得更高砌得更厚,直到谢莫离撞得头破血流自己明白该换一条路走下去。谢逊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告诉他,这条路走不通的,这堵墙撞不破的。

  可谢逊他不是一个木头雕的人,也没有一颗石头来做心。在寂静无声的夜里,他也会想那个孩子他痛不痛,自己这么做又伤了他几寸。往往,想着想着自己都痛了起来。心口痉挛收缩,喘不过气。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坚定。他肯定他做的是对的。这样的痛苦只是一时的,只要莫离熬过去,前面的路就是一片坦荡。

  谢逊从没有爱过一个人,他娶妻子是因为到了年岁应该娶。他对他的妻子好,那是因为那是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可你若说爱,说什么情深情浅,谢逊是半句都说不出的。因为,他对他的妻子有夫妻之情谊,却没有融入肝肠的情爱。

  所以他从来不懂得谢莫离口中的肝肠寸断。他有过那样近似的怒火恨意,也尝过失去的蚀心彻骨,但他不懂情之一字从来不是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的。一颗心也不是反复□□还能顽强的还是原来模样的。

  他所划下的每一道伤口都是鲜血淋漓,纵然他握刀的手保持着绝对的精准,可再小的伤口千次万次落下来,一个心也早已血肉模糊。何况谢莫离是一个遇见刀子不躲不避还往上撞,受了伤还要自己再将伤口挖出来撕裂一遍的人。

  但因为不晓得,所以此时此刻他拥有的只是那一颗慈父的心肠。他盘算着他的义子,可有好好养伤,可是想开了遇见了一个温柔浅笑的姑娘。可是已经忘了他,或是愈加恨他。

  想着想着,他又不自觉的蹙紧了眉。他被人捉到此处,料想无忌定然四处找寻,欲要救他。而莫离,也不知是否还会打听江湖上的事情,若是知晓了他又会如何。谢逊料不定。

  现在的谢莫离已然陌生,他再找不到曾经那个小小孩子的影子。可内心深处他隐隐明白谢莫离若是知道一定会来。可不论无忌也好莫离也好,他都希望他们不要来。

  日日晨钟暮鼓,诵经念佛,他觉得安宁。不论是一手的鲜血还是那无法说出口的情局,在这里都可以渐渐洗清。他谢逊满手的罪孽,回首往事手上无辜之人的鲜血早已经洗不干净,百死难赎。

  曾经他将所有的错处都怪到成昆的身上,可近来细细向来,诸般恶因罪孽他比成昆做的更多。如今,受多少惩罚都是应当。所有惩罚报应他自该全数受下。

  ......

  一路上,谢莫离快马加鞭,终于堪堪在屠狮大会开始的前一日的时候赶到了少林寺。谢逊一直认为他此生最大的罪孽是杀了少林的空见大师,若是其他人谢逊绝对会奋战到底,但若是少林寺,谢逊绝对不会有任何反抗,甘愿用自己一条命去抵偿空见大师的性命。

  谢莫离清楚他不属于任何门派,来了也是跟着一些没什么门派背景之人混在一起,这并不利于他得知谢逊的消息。并且他还不知道大会上各大门派的具体情况,而所有人的目光大多都聚集在无忌身上。他藏在暗处,与无忌一明一暗会更稳妥些。但此之前他能多了解一些情况便该多了解一些。

  当日他便拜访了少林住持空闻大师,空闻大师是他父亲的师父,按照理数一声太师父是少不了的。当初在光明顶上谢莫离对少林并不熟稔,更有疏远之意。但他今日前来却依旧为空闻方丈于后殿接见,以礼相待。

  谢莫离自当行礼,以晚辈之礼恭谨相待。两人堪堪坐下便见外头沙弥来报,说是明教教主张无忌携人前来拜见方丈。谢莫离听闻立刻表示:“方丈有贵客上门,不必理会小子。”

  空闻大师摆了摆手,道:“请张教主入寺吧。黎小施主不必如此,说来小施主与张教主亦有交情。你父亲是我坐下最得意的小弟子,性情悟性皆是万中无一,可惜......”

  可惜为妖女所害。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是顾及谢莫离,妖女到底是他母亲。可惜妖女的情爱迷局害人害己。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张教主此次前来我已心中了然,只是武林有武林的规矩。你与明教既有两分相熟之情,不妨替我规劝两句。一道去前殿吧。”

  空闻大师起身,谢莫离自然也连忙站起来。他一身不带半丝纹样的黑衣,脸上也不再覆盖遮挡的面具,一眼望去眉目流转艳丽风流没有半分他父亲的影子,反而像极了苏沁。唯有抿唇一笑时唇角勾起半寸的温润模样,有着黎墨晨的□□。

  规劝么?不不,方丈,您看错了谢莫离了,便如同你看错了黎墨晨与苏沁。害人从来不是妖女,而是这十丈软红三千红尘中的贪嗔痴苦。贪念,嗔念,还有痴,才最害人。而我父亲也不过是应了那一句看不破。

  这位长辈于他父亲大恩,往常自当谦恭应下,只是事关谢逊,他便不得不多语,“方丈,谢逊一事便无转圜余地么?”

  他跟在空闻大师身后一路往大雄宝殿走,口中道:“谢逊虽与少林有仇结,但我们并不了解空见大师与他之间仇怨始末。毕竟空见大师佛法深厚,又岂是二十多年前的谢逊说打杀便可打杀的。其中怕是有我们未知的内情。”

  空闻大师轻叹一声,手中佛珠磕碰间声音细碎,风过处是江湖的无,奈岁月久长的沧桑。“你所言未必没有道理。但是我空见师弟死在谢逊的手里是证据确凿。不论其中是何曲折,谢逊与我少林的仇怨都不可能轻易了结。”

  谢莫离听闻还欲再言,却已到大雄宝殿前,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张无忌带着白眉鹰王杨逍等人大步踏入寺门。谢莫离唇色浅淡,带着略微病色的苍白,他不自然的抿了抿唇。或许他突然离开于任何人都没有妨碍,但是对于无忌他觉得抱歉,从许多方面。他愧于心无愧于人,却对的愧对了这从小一块长大的手足兄弟。

  张无忌三步当做两步走,身后这个众多明教教众,来到空闻方丈面前行了一礼。“方丈大师,久违了。”

  空闻方丈心知张无忌前来所谓何事,但口中却道:“阿弥托佛,张教主今日到此是为万安寺救贫僧之恩而来的吗?”

  谢莫离沉默不语的站在空闻大师的身后,心道便是得道高僧也有着九曲的肚肠。以无忌的心性定然是不会做出以恩挟人之事的。方丈此问一出,无忌再一答,便绝了无忌以恩换回谢逊的可能。

  果然张无忌立刻道:“此事张无忌早已忘怀。今日前来是恳请方丈念在武林一脉,开释敝教谢法王。大恩大德,日后必当补报。”

  是了,该当如此。无忌这样光明磊落的老实人,怎么说都做不出施恩图报要挟高僧的事来。此番作为,谢莫离若单单站在自己的角度,自然有异议。但是不论是站在无忌的角度还谢逊的角度,疑惑着是空闻大师的角度都是应当的。

  无忌便不必多说,谢逊一直有愧于少林,而方丈也不会因为自己个人欠下的恩而坐下损害整个少林的事来。毕竟谢逊之事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仇怨问题,事关他整个少林的脸面与仇怨。

  “阿弥托佛。”空闻大师单手行了一个佛礼,“出家人慈悲为本,戒嗔戒杀,原本就不该跟谢法王为难。不过贫僧师兄空见命丧谢施主之手。张教主,你是一教之主,应当懂得武林中的规矩。人,我是万万放不得的。”

  谢莫离此时垂目上前一步,行了一礼,“空闻大师可否容小子多言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好不容易放假了,然而家里却断网了【懵逼成一只汪】,今天更少了,明天咱们继续~~【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