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云涯笑了笑，好生熟悉的场面。应离舟看到他笑，心里大为不快，当下拧断了间云涯的右手。

  骨骼断裂的声响好清脆，深深的落在了间云涯的脑海里。

  如潮水涌来的痛感很快使间云涯失去了意识，他被应离舟带走了。他们回到了那座山上，间云涯被关在了屋子里。

  当他睁开眼时，应离舟正躺在他的身边。他的睡颜还是那个年少恣意的少年。间云涯动了动胳膊，他的右手缠上了绷带，骨头又被接上了。

  间云涯看着自己的手哭笑不得，想来他好似一直是这般。把东西弄坏了，他会再将他修补好。日后瞧着不顺眼时，他又会把东西弄坏。循环往复，像是成了一种趣味。

  他欣赏着应离舟的成就，眼里露出了一丝寒意。他拔下头上的簪子将灵力注入其中，随即他轻轻的笑了笑，手起簪落插在了应离舟的心膛上。

  应离舟被这一阵痛惊醒，他睁开眼眼神里隐忍与痛恨侵蚀着，他低下头拔出胸膛上的簪子，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想我死？”

  间云涯点了点头，他还故意刺激应离舟说道：“你杀了皓凛，应当赎罪。”

  “你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凭什么如此记挂他！莫不是你对他一见如故动了心么！！！”应离舟不顾鲜血直流，他剧烈的起身引得鲜血喷溅，他的左手掐紧间云涯的喉咙，两眼里淬着恨意，“怪不得你不会娶妻生子，你是喜欢男人吧？”

  间云涯面无表情的看着应离舟没有说话，应离舟将他的沉默视为默认。他苦涩的笑了起来：“你喜欢男人就不能喜欢我么？”

  间云涯冷冷地问道：“你对我真的是喜欢么？”

  这一声质问，让应离舟一时难以答复。间云涯的疏离的眼神里映着应离舟那张挣扎痛苦的脸，他皱紧眉头在思索着他的心。

  间云涯无比清晰的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他当年也是如此。他喜欢他么？这个问题让他痛苦万分，他想要他，想得到他，想要占有他的一切，但他的心却从来没为他跳过。

  他关心他，担忧他，为他着想，他时刻追随的目光始终是目不转睛，但他无论多么不想承认也明白……他的心跳从未给过他。

  那颗心从始至终……都是在为自己跳动。

  应离舟的痛苦远胜于间云涯此时身体上的伤痛，他自私专横的绑回了他，他的血液已经被魔气沾污，痛苦与自责的情绪涌了上来，应离舟挣扎着问道：“我不想………”

  “你不想什么？”间云涯的语气咄咄逼人，“你不想这样，可你的心却不会动是么？你不爱我，你爱的是谁，没人会知道。”

  应离舟摇着头：“不……不是这样，是它的错！”应离舟指着那流血的心膛说道，“是它……是它本来就不会动。是它让我这样，是它的错！”

  应离舟如同疯魔般的一遍遍说道，“我不是……”他红了眼低下头紧紧握住间云涯的手一声声的问道，“俨成行，你把它捂暖好不好。”

  殷红黏腻的鲜血沾染在间云涯的掌心，这冰凉的血温说明着应离舟已经不再是人。间云涯诧异于他的变化之快，但细想来这世界本来就比此前的世界要快上很多。

  他听见了应离舟低声的啜泣，可却没有安慰。他需要得到痛苦值离开这里，眼下俨成行的人设正好可以激怒应离舟。

  他抽出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淡淡地看着应离舟：“你杀了那么多人，该赎罪。”

  “不是我杀的，我说了不是我杀的！”应离舟盛怒之下屋子开始激烈晃动，间云涯此时召出长剑，他要与应离舟打上一架。

  这一架打的毫无胜算，很快他手里的剑震碎，而他摔在地上不知断了几根骨头。系统此时说道：“恭喜你，痛苦值加二。”

  他此时能感受到灵力从体内抽离的痛苦，世间很少再有这种痛苦了。发了疯的应离舟疯狂的吸食应离舟体内的灵力，他体内的灵力在剥离，如同灵魂被焚烧。

  间云涯痛苦的痉挛，却不能引起失心的应离舟一丝动容。痛苦持续了不知多久，间云涯已然失去了知觉，他只是迷迷糊糊的听见系统的声音：“恭喜你，痛苦值加四。”

  间云涯在意识模糊下问道：“我还活着么？”

  系统道：“活着，但是你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间云涯闭上眼苦涩的笑了起来，对他来说已是很乐观了。应离舟见他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才收了手。他又疯狂的跪了下来，紧紧的抱住间云涯一遍遍的重复道：“不是这样的……”

  漫长的昏睡后，是苏醒。间云涯从黑暗中醒来，他催动着灵力，体内的灵力早已所剩无几。他知道这样，他的生命很快会流逝。

  间云涯用一丝灵力点燃手心灵火，他照亮了黑夜，耳后却传来了脚步声。间云涯本能的问道：“谁！？”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最了解的人啊……在光芒背后，是黑暗，也是我……”

  应离舟缓缓走来，黑暗像是成了他的长袍，他每走一步黑暗便向后退去一步，待走到间云涯身边，这周遭的一切已是一片光明。

  应离舟的变化肉眼可见，间云涯瞧着这里阴森诡异魔气颇重，想来应离舟是到了魔王之地。瞧着应离舟如今的气息，他若没看错，应离舟已然杀了魔王。

  间云涯道：“你想做什么？”

  应离舟温柔的笑了笑，他捏起间云涯的一束头发，轻轻的捻了捻，“师父说过，我们要除魔卫道，所以我除了这天下间最大的魔头。”

  说完，他收敛笑容，冰冷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愫：“这样做，你满意么？”

  间云涯冷冷一笑：“你杀了他，却吃了他的魔力。你不是除魔卫道，你是取而代之！”

  应离舟听完大声笑了起来：“取而代之又怎样，这世人本就腐臭的像块烂木头。忘了告诉你，你睡着的这些日子，我每日都会屠城。我去的地方，是没有活人的。他们说我是魔鬼，那我就做成魔鬼给他们瞧瞧。他们的求饶声，我都听倦了！我歹毒起来还会拔了他们的舌头，这样就听不到他们的吵闹了。”

  间云涯心中虽没有什么反应，但面上还是要做出来的，他装的恼怒质问道：“你疯了是么！！！”

  应离舟邪戾的挑起眉头：“是啊……当热血流淌在我的手心，我才能感知到温度，这种温暖……可不是你们人能感受到的。”

  间云涯皱了皱眉，他当年这时太苦了……没人知道吞下魔王灵力的痛苦，他浑身的血液流出来都是黑色的，冰冷的滴在深渊里，深渊都会冻结成冰。

  当初俨成行并不知情，他只知道念经。他一昧的念着那些超度、清心的经文，只是想洗刷他身上的冤孽。他想的都是赎罪，可对于他来说……他究竟有何罪呢？

  那时的祸端是皓凛，他当着俨成行的面失控杀了皓凛，俨成行那时的眼神他一生都不会忘。那带着爱意不舍的眼神痛惜不已的看着皓凛，回应他的却只有冰冷与恨意。

  他听到最多的是赎罪两个字，这两个字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久久无法抚平。此时他说着这痛恨的两个字，心里却有了一丝难过。

  他在心疼……自己。他向来自私，自私的人偏爱自己何错之有呢？

  间云涯身体颤了颤，应离舟察觉到了这一丝举动。他抱住间云涯道：“你是不是也很冷？”

  冰冷如寒冰的身躯贴近，间云涯感觉自己在被一块冰拥抱。应离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赎罪两个字，不属于我。我并不觉得我有错，师哥……”

  他并不喜欢叫俨成行师哥，总觉得这样叫起来会生分。如今他却说出了这两个字，他的手轻轻的贴在了间云涯脑后。

  白日里不知谁家放起了一束烟花，在白昼下瞧不见绚烂。应离舟仰面说道：“师哥，我很有礼数。我现在会问你，答对了今夜我便带你去瞧最美的烟花。”

  “…………”

  他的声音很轻，贴近耳畔才能听见：“你愿不愿意原谅我？”哪怕我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

  站在间云涯的角度，他愿意原谅。可若是以俨成行的眼光，他会说不愿。间云涯知道说了不愿会是什么下场，他记得这一天。

  不过那天他提前带俨成行去瞧了烟花，总算留下了一丝美好。可应离舟比他更绝………

  间云涯看着前方，光芒之下，他闭上了眼，“不愿。”

  旋即一阵很快却又很疼的痛苦袭来，他的身体支离破碎，旋即化作齑粉散在了风中。

  走时耳边先是系统的恭喜声，“恭喜你，痛苦值加八。”他的灵魂再次被强光抽离，他故意躲避强光以此换取片刻的逗留。

  挣扎了许久，他见应离舟红了眼，一声低低地叹息飘荡在天地间，很快又随风散去。

  “其实……烟花我早就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