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苏提着那婴儿的脚, 将他倒着起来上下晃了几下, 婴儿的脸憋得青紫，很快嘴巴大张，吐出一颗黑色的珠子。

  婴儿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郁子苏把他放到原有位置。

  球球在一旁顺势接住了珠子, 用两根手指捏着放到眼前观察：“这是什么东西？”

  另外俩人都凑过来看, 看不出什么名堂。

  “应该是这玩意儿在作祟。”简逸道，“看着很不舒服。”

  郁子苏接过来, 放在手里掂量掂量，眉头渐渐拧起：“有饕杌的气息。”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 简逸跟球球都大吃一惊。

  病床上的妇人已经醒来, 没顾上他们，忙着要去哄自己的孩子，手刚伸过去又想到什么, 眼里满是恐惧, 不知道该抱不该抱。

  郁子苏瞥了他们一眼, 顺道提醒：“他没事了, 刚才是被附身。”

  年轻妇人感激：“谢谢几位大仙。”

  郁子苏太阳穴突突的跳：“先回去研究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珠子既然在新生婴儿体内, 很容易猜想到是从投胎时地府带出来的，那继承了饕杌能力的气运也是在地府栽了跟头不见的, 跟哪个鬼魂相撞，不算太意外。

  球球问：“刚才那个小孩会不会就是气运投胎？”

  这个问题简逸就能回答他：“不会，气运虽然自毁仙体, 但跟凡人还是有区别的，那婴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魂体。”

  为了弄明白些，郁子苏决定先去地府问问情况。

  如今的地府不同往日，该修的该建的经过半年多时间统统弄好了，各岗位职员各司其职，鬼魂有秩序地排队轮回，一派繁荣之景。

  他一进来就引得所有鬼的注意，温谨也感受到了大能的气息，带着赵颖远远迎过来作了个揖：“不知郁神前来所为何事？”

  郁子苏惊讶道：“你们这儿，人手增加的很快啊。”

  温谨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原班人马回来了……”他顿住，自己也突然觉察到不对劲，笑容有些尴尬。

  “原班人马？”郁子苏抓住重点，“你是说，以前那些被吃掉的，都放回来了？没有被吃？”他神色微冷，“这么大事，不告诉我一声？”

  温谨更加尴尬了：“我们地府虽然通了网，可是科技落后，信号也很差，很难与上面联系到，一时间就忘了……”

  “忘了，可以。”郁子苏无话可说，“忘了就忘了吧，我只问你，你可曾见过这个东西？”他拿出黑色珠子给对方看。

  温谨觉得眼熟，盯着珠子怎么也想不起来，还是赵颖忍不住提醒他：“这不是孟婆的新项链吗？”

  “哦对。”温谨这才想起来，“是了，见过，那次他们回来后，孟婆脖子上便多了这个，一直戴着。”

  郁子苏便去找孟婆：“之前你这个是在哪里得到的？”

  孟婆放下手中的瓢，看到自己丢掉的东西，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是我捡的，我觉得好看就戴着了。”

  郁子苏问：“在哪儿捡的？”

  孟婆道：“就是很久以前吧，我被吸进一个黑洞里，然后不知怎么的又出了黑洞，掉在一片水域中，这珠子刚好掉在我头上，就把它据为己有了。”她有些惴惴不安，生怕珠子主人来找自己算账了。

  孟婆是被气运吞的，可能消化不良，气运将自己吞下的鬼魂们全都吐了出来，误打误撞连带珠子都顺带丢了。

  “具体地点是哪里记得吗？”郁子苏耐心问，“你们是从人间什么位置回来的？”

  他经验丰富，已经将情况猜到个大概。

  之前气运在暗，他满心都在球球身上，也没有仔细查，如今倒是有线索了。

  孟婆对现在人间的情况一点儿也不了解，摇头三不知。

  郁子苏召集了所有那次被吞下去又吐出来的鬼差们，让他们一起回忆那天的情况，鬼魂们哪里记得那么多，七嘴八舌半天说不出个重点。

  这半年他们忙着修缮地府，整理常务，哪里想得起计较这些，况且地府这种地方为了保持神秘感和公正性，与外界极少有联系，天天管好自己的就够了。

  郁子苏还是努力筛选出几条重要的信息，周边比较破旧冷清，居民区，有修士气息。

  一个鬼差的话最引起他的注意，他说当时不少鬼魂等着进阴阳两界通道，说话的口音他很熟悉，是他老乡，不过时过境迁，他死了很久了，也不知道家乡地名变没变。

  于是郁子苏现场录了段他的家乡口音，带回去翻译。

  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间接性算是知道气运藏在哪个地方了。

  * * *

  东江是座南方小城，消费水平较低，生活节奏慢，很适合居住。

  这也是辛聿选择它定居的原因，他淡泊名利，不喜与人交往，只想舒舒服服过日子，天生就适合修道。

  明明简直聪明绝顶，这半年来进步飞速，已经成功由一个婴儿成长为正常成年人了，只是染了萌萌的习性，行为举止依旧保留猫的习性，急了还会蹦出一两声“喵”。

  完全满足了辛聿的毕生愿望——养一只猫妖美少年。

  明明不是猫妖，胜过猫妖。

  辛聿偷偷买了猫耳朵猫尾巴，哄骗着明明穿戴，流着鼻血告诉他只能在家里穿给自己看，千万不能带出去了，一边忏悔自己怎么这么猥琐一边乐此不疲。

  明明也很乐意配合穿给他看，他已经心知肚明，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已经跟明明有了深刻的感情，等再过段时间，他便会向对方表明心迹，和他正式在一起。

  只是他心里一直有一根刺，明明是个折翼的神仙，终有一日会像织女一样，离他而去，回到天上，即使他不愿意，天上的其他神仙也不会放任一个神仙留在人间吧。

  他想偷走织女的天衣，可根本不知道这天衣在哪里。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的话，凭他微弱的力量，要如何挽留住对方？

  现在明明还没有离开的迹象，记忆和法力也没有恢复，他只想得过且过。

  这天他带着明明去逛商场，明明现在已经经常出来了，可对凡人的生活依旧好奇不已，什么都要摸摸看看，他辛聿一秒都不敢不看着他。

  俩人一同买了中午的食材，一面走一面高高兴兴商量怎么做。

  要到家的时候，辛聿感觉到不对，有两道视线一直锁定在他们身上。

  他掏钥匙的手一顿。

  明明催他：“快开门啊，萌萌看不到我们一定很着急。”

  辛聿扯扯嘴角，开了门。

  那两道视线依旧锁定在他身上。

  辛聿寒毛竖了起来，咽了口唾沫正打算说话，两个人已经在他面前显形：“你好，辛聿是吗？我们是当地灵异局普查修士人口的。”他们瞄了明明一眼，“这个孩子，似乎是突然出现在你家的啊？”

  辛聿努力使自己面色看起来正常：“是我捡来的孩子，在路边乞讨，我看他可怜，就擅自收养了，一直没有去公0安0局给他弄个身份证，都是我考虑不周。”明明早已经学会隐藏身上的仙气，他们再怎么查也只是个普通人。

  灵异局的互相看了一眼：“看上去是个普通人啊……”

  辛聿心跳如鼓：“是、是啊。”

  明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句话也不敢说，正好萌萌叫了一声，他赶紧去给猫喂食，本能让他手都在颤抖。

  灵异局的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不明人口，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一趟？”辛聿皱眉，“这个，我会带他去办……”

  “办什么都没有用了，得罪了。”灵异局的手里幻化出两条绳子将他们捆了起来，“先打声招呼，这次人口普查是京里面要做的，查一个很重要的修士，地方就锁定在咱们这儿，让咱们好好留意。”

  辛聿懵了。

  明明哭了起来，使劲扭动挣扎：“为什么绑我！放开我放开我！”

  “让他安静一下吧，”其中一个人道。

  另一个点头，手中幻化出一个灵气球。

  明明双眼通红，目眦欲裂，身上的仙气疯狂萦绕周身，再也遮不住。

  灵异局两个人明显慌了：“这是……是仙？是仙！这怎么可能！”

  “明明！”辛聿大喊。

  明明没有理他，他扭了扭脖子，头整个转了一圈。

  待他的头再转回来时，已经换了副模样，那天真惊慌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沉一张脸，咧着嘴发出低沉的笑声：“呵呵。”

  灵异局两个人颤抖起来。

  辛聿倒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敢确定，虽然有着同样的脸，可那绝不是明明。

  * * *

  郁子苏带着球球来到方言指示的地方，命令当地灵异局进行修士人口普查。

  其实这个普查在气运刚刚失去踪迹的时候已经布置过了，而且不止一次，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这次他亲自过来，希望下面好好做事，不要再划水了。

  几人在灵异局喝茶讨论，过了一会儿，郁子苏突然站起来：“有了。”

  有不正常的气息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