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只剩两个人, 球球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刚才他根本没动, 想也不想对方是谁。

  要说话吗？他们还在冷战呢，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球球鼓起脸颊, 像一只生气的河豚让人想戳，这样会让他看起来比较有气势, 于是他先认输了:“你干嘛跟着我？”

  对方的语调很平淡, 仿佛在跟一个陌生人客套:“我只是来体验百态，恰巧碰到你。”他顿了顿, “我昨天就来卖了。”

  搞得跟他是跟踪的那个似的！

  球球气得直视他:“我才没有跟踪你！我都认不出你！”

  对方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推门出去，“算了, 地方都被你买了，我换一家。”

  球球呆呆站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居然自己先走了？还很嫌弃的样子？

  这是别人假扮的男朋友吧, 他心中的剧本可是对方会温柔体贴道个歉然后再和好的！哪有这么冷漠的！

  他把下唇咬出一片血色，就在几分钟前还很高兴对方果然放不下他，转眼就冷漠如斯，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无法接受。

  可吵架是他吵的, 分开也是他要分的，现在又指望对方像从前一样哄着道歉，就算是郁子苏也受不了这么闹腾的吧。

  道理他都懂，就是心里难受，郁子苏没有那么宠他了。

  已经快九点了，心里和肚子都空荡荡的, 应该填补一下。

  吃什么好呢？这种时候应该吃很多甜品才会心情好，可是光吃甜品会腻，需要咸的辅助才行。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新买的超市，又是一阵失落，能买超市又如何，反正买不回一个人的心。

  这一回头恰巧被人看到，对方喊住了他:“白初！”

  那是他的大学同学，班上一个学霸，名为木江，大三后就没见过人影了。

  在如此孤独落寞的时刻看到熟人很亲切，球球没怎么跟他来往过，此时却罕见地冲他笑，两粒小酒窝就那么显现出来。

  木江也是一愣，随即笑容更加灿烂，跑到他身边:“你家也住这边吗？来逛新开的超市？”

  球球说:“我在这里打工。”做的不开心就顺便收购了。

  木江表示理解:“下班了？吃饭了吗？”

  球球低头戳戳自己软软的肚子:“没有呢，就在想吃什么。”

  木江被他这个戳肚子的动作狠狠萌了一把，忍不住想揉他的脑袋，被球球不经意躲掉了，便说:“我也没吃晚饭，一起？”

  球球点头:“好啊，吃什么？”有人陪吃饭菜就能点多花样。

  毕竟对方长得很不错，他并不反感。

  木江说:“我知道附近有家中餐做得不错，价格不贵菜还精致，走吗？”

  球球问:“有甜点吗？”

  木江:“……有，拔丝地瓜行吗？”

  “行倒是行。”球球有些失落，“可是我想吃点小蛋糕冰激淋之类的。”

  这种一本正经说想吃什么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简直让人把持不住，木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附近有家蛋糕店。”

  于是球球被成功拐走了。

  九点才是不夜城狂欢的开始，餐厅没有打烊的打算，反而做好了迎宾的准备。

  俩人面对面坐在窗外，可以清晰观察外面的灯红酒绿，花花世界。

  球球在看菜单，木江在看他。

  他一直对球球有朦胧好感，只可惜球球不住一般宿舍，下课就走人，成绩太好不需要跟别人讨论题目，导致几乎没什么人能接近他，而且听说对方是有女朋友的，还是家族联姻，后来便渐渐淡了心思。

  如今能偶遇一起吃饭，简直是天赐机会，而且看他之前要哭不哭的神情，极有可能与女朋友吵架了。

  像这样的绝色，要什么女朋友啊。

  球球的话打断了他的联想:“我点好了，你还要什么？”

  “我都行。”他看了球球点的，才三个，一个海带豆腐鲫鱼汤，一个干煸茶树菇，一个拔丝地瓜，很标准，“这家份量很少，你可是多点几样。”他顿了顿，“可以把我那份也算进去。”

  球球喜滋滋道:“这么好。毛肚你吃吗？”

  “吃。”

  “虾吃吗？”

  “吃。”

  “青椒呢？”

  “我没有不吃的。”

  球球说:“你真是个好人。”

  木江无声笑了。

  真可爱，怎么这么可爱呢，大一的时候应该脸皮厚点的，这会就能抱着蹂躏了。

  “我点完啦。”球球把菜单给他看，“你喝可乐吗？我们点大瓶的吧。”

  “都行。”木江喊，“服务员！”

  穿着得体制服身材高大的服务员走了过来，不知是不是眼花，木江觉得这个服务生走个路都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场，跟皇帝上朝般君威四射，让人都不敢抬头同他对视。

  待服务生走过来一看到脸更是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好看到每一根发丝都充满无尽魅力，每一个眼神都让人想顶礼膜拜。

  这哪是什么服务员，分明是天神降世，光辉普照。

  球球也是看愣了神，这人片刻就换了个身份，不但完全用本体皮囊，还加光效，简直是……

  根本找不到词说他。

  而且找工作的速度真快，一定是走了后门吧。

  服务员的架子大的很，而且脸色阴沉，十足的赶客脸，拿起菜单就走，问都不问一声。

  他一离开，木江才渐渐恢复过来，舒了口气，只觉灯光都黯淡了，一看球球的眼睛果然是追逐那人的背影离去，勉强笑笑:“是不是哪个明星在搞真人秀啊，不像个服务生……”

  球球嘴巴一撇:“反反反正无论干什么的，现在就是服务生，连连个水都不倒，态度真恶劣，投诉他！”说完又觉得力度不够，加了个“哼”。

  木江叹气道:“你都结巴了。”

  球球脸红:“你听差了！”

  “呯”！大瓶可乐突然砸到他们桌子上，桌面被震得弹了起来，抬头一看那个服务生已经大摇大摆离开了。

  球球气道:“什么人啊！”

  木江笑笑:“看那样子是谁家少爷被逼下来体验民间生活的吧，不爽也正常，算了，也没做出格的事，喝一杯消消气。”

  他给两个人各倒了可乐，心想长得好又有什么用，还是自己这样的翩翩君子才得人心。

  球球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

  木江趁机跟他聊天:“你如果缺钱的话，无需打那种工，又屈才又受气，我认识几家公司招人，薪资丰厚，可以介绍你过去，凭你的能力一定不愁吃饭的。”

  球球说:“谢谢啊，你现在就在找工作了吗？”

  木江笑笑:“接点活儿。念了化学二学历，准备往上读。”

  “这么厉害。”球球惊讶，怀大的二学历不是一般人能坚持的，“我也喜欢化学，做实验很好玩。”

  木江道:“高考考的不好，被调剂了，就想着重新念个喜欢的。”他瞄了眼窗外，“我记得你是全市前几，比我好的多，没打算深造吗？”

  球球说:“我在忙别的，读书以后再说吧。”

  木江斟酌道:“你家里……”听说很乱，“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找我帮忙，我这两年也积累了些人脉。”

  球球说:“谢谢你啊，我家不困难啊。”他想到了罪魁祸首，“不要听谢一烨乱说。”

  木江点点头:“那就好……”他刚想找点其他话说，身体一震，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遍全身，令他张口却发不出声。

  果然是刚才那个服务生过来了。

  他端着托盘，身后还有一个服务生跟着，两托盘菜齐，热气腾腾。

  木江目瞪口呆:“今天怎么这么快？是剩的吗？”

  后面的跟班走了，服务生沉着脸道:“吃出不对了找我。”

  这回换球球息事宁人:“算了算了，没几个客人，效率高嘛。”他也确实馋了，一口饭配一口菜吃得很香。

  木江沉浸在他吃饭的小模样里，只是浑身不自在，那个服务生上完菜后没有要走的意思，停在他们桌前不动了。

  他的存在感太强，木江忍不住道:“你没事了，可以离开了。”

  服务生面无表情道:“为客人服务。”

  你这分明是为客人添堵！

  如果不是不想在球球面前毁自己形象，木江一定跟他理论起来，但球球没有受影响，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

  他其实并不饿，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球球吃，他时不时问两句:“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

  球球咽下饭才嘟囔:“是啊。”

  木江试探问:“跟女朋友吵架了？”

  球球手中筷子一停，发出短短一声“嗯”。

  木江想果然如此，面上还要安慰

  球球放下筷子，声音带了哭腔和无尽委屈:“他不要我了。”这声撒娇般又软又哀怨的控诉，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化成一滩水。

  木江恍惚觉得身旁岿然不动如青松的服务生微微一震。

  可能是错觉。

  反正他的心都要碎了:“女孩儿嘛，哄一哄就好了，心思转的快，不要担心。”

  球球摇摇头:“他变了，他根本就不管我了，也不在意我。”他嗓子一哽，“我那么喜欢他，他跟人说句话都嫉妒，可是他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木江猝不及防成了知心哥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企图转移话题:“饭菜还合你胃口吗？”

  球球说:“合。”

  木江望着他的脸，轻声道:“你脸上粘了饭粒。”

  球球忽闪着黑曜石般的眼睛，眼圈微红，跟小兔子一般惹人怜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木江宠溺一笑，伸手要替他拿掉饭粒。

  他的本意是拿到后自己吃掉，球球一定会脸红，要是不生气就代表能撩成功。

  反正女朋友看样子是吹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只完美如玉雕的手抢先一步拿掉了球球的饭粒并塞到嘴里，姿态从容优雅得像是在品红酒。

  球球也不伤心了，睁着蒙了层薄雾的泪眼仰头望着那个人。

  木江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看的人连手背的纹路都是夺人眼球的。

  相比之下，自己就是个歪瓜裂枣，何来魅力可谈。

  他再也受不了，气血翻涌，站起来质问对方:“你太失礼了！”

  品完酒的服务生微微扬眉。

  想撩他媳妇还指望态度好？能活着就是个奇迹。

  木江怒道:“叫你们店长来！今天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服务生的声音也是完着得不像话:“今天刚买的店，我就是店长，你现在自己走还来得及。”

  球球:“……”真会现学现卖。

  木江也是懵逼:“你你你……”

  “三声。”服务生面无表情道，“三，二……”

  他转瞬间不见了人影。

  服务生的视线重新回到球球身上。

  那眼神陌生又可怕，让人心底发寒，是球球从来没见过的，他立刻怂了，喝了半杯可乐壮胆:“他他他无辜的，哪里……”

  “街头而已。”郁子苏拿走了他的杯子，对着他刚才碰的位置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凝望海。”

  是肯定句不是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