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作者:苌楚七      更新:2023-07-30 16:11      字数:6641
  将军府膳房内,水雾蒸腾,药香弥漫,柳风屏卷着袖袍细扇文火,一头一脸的汗,在这小小药壶前已呆了个把时辰。眼看就要煎成,府中管事来请他去前院,清点过目最新送来的春茶。

  他让管事去看即可,那管事为难说自己不懂,怕留了劣茶,被将军责罚。柳风屏笑了笑:“劣茶亦是无妨,反正将军从不爱喝茶,便是拿树叶子泡了给他喝,他也喝不出个好歹来。”

  嘴上说着,也还是放下蒲扇,跟那管事一同去往前院。灶上文火点点,药壶上热气弥漫化为水汽消散,兀自噗嗤噗嗤响着。

  不过一时,一个下人将午时要用的新鲜蔬果拿进来放在角落,眼看四处无人,小心来到药壶前,从怀中拿出什么来,打开盖子投了进去。回头要走,却撞见了柳风屏清淡的眸子。

  那下人一愣,很快敛去惊诧神情,向柳风屏弯身行礼。柳风屏微微一笑,回到药壶旁打开盖子看了看:“元三,不知你几时习了医理啊?”

  元三赔笑道:“柳总管这说的什么话,小的是看这药炉无人看管,怕药熬干了就看了看,哪里知道什么医理?小的还有活要干,就先走了。”

  “且慢。”柳风屏取了碗将药沥出,端过来递给他,“难为你有此心。这药就劳烦你给如心送去吧。”

  “如心?”元三脸色一变,佯装平静道,“这药不是将军的吗,怎么……”

  柳风屏温声道:“如心近日染了风寒,这贴药将军喝了不对症,扔也是扔了,我便煎了给如心,左右都是治病嘛。”

  如心是府中最为俏丽的丫鬟,府中大半下人都喜欢她,元三也不例外。

  看着那碗浓黑的药,元三额上出了阵薄汗,正要去接,又听柳风屏叹道:“不过,她吃了这几日亦无甚效用,看来也不太对症,还是得去看看大夫才是。”

  元三额上汗更多了。柳风屏将药碗往他手上一递,拍拍他肩,温声道:“真喜欢人家就多费些心,这碗药,算是给你一个机会,好好干。”

  他的笑容依旧温暖如春风,在元三看来却清冽如寒冰,好不容易才止住身体的颤抖。看他走远,元三将药倒在了屋外的花圃中,急奔而去。

  柳风屏看着留下的新茶有些感概。如今卫湛远在边境,卫翾身在大牢,卫翊亦不知去向,卫峥素来不喜,此时这府中会有闲暇喝茶的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

  偏偏,此时的自己也没了品茗的心思,可惜了上好的茶。

  让管事将茶封存好,又处理了一些府中杂务,柳风屏信步行至中庭,见一株君子兰有些萎顿,怕是遭了虫,便俯身查看。纤巧身影缓缓走近,迟疑了一会才开口:“柳总管……”

  柳风屏起身,对来人一笑:“如心啊,有事吗?”

  如心面色微红,两手搅着衣摆:“没什么,就是想多谢总管几日赠药,我好多了。”

  柳风屏道:“那就好。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

  如心咬咬下唇:“听刘婶说总管煎药十分辛苦,怎会是举手之劳?总管之恩,如心……如心无以为报……”

  柳风屏咳嗽一声,打断她:“真的没什么,你不必感恩与我。这株兰花害了虫,劳烦你去取些鱼腥水来吧。”

  如心面露黯然,点头施礼而去,行过拐角,还恋恋回头看他一眼。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到底还是遥不可及罢。

  叹息一声,如心往后院走去,一个人却猛地窜了出来,神情急切气喘吁吁,吓了她一跳,不悦道:“元三,你干什么啊?”

  元三将一块黑色事物塞进她手中,急道:“快吃了它!”

  如心看看那块树根似的东西,随手扔了,厌恶道:“你有病吧,好端端让我吃这种东西做什么?”

  元三赶紧捡起来,拍去上头的灰:“这……总之你快些吃了,我、我不会害你的!”

  如心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男人存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吗?我还有事,你快让开!”

  元三急得手足无措,眼看她要走,情急之下拽住她的胳膊逼到角落,将那东西往她口里塞。

  如心惊恐万分,拼命挣扎,死死闭着嘴。元三情急之中顾不得许多,正要撬开她的嘴,忽觉胳膊一痛,已使不上力。

  “柳总管……”如心挣脱他的手,扑进柳风屏怀中大哭起来。

  元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愚蠢可笑的事,颓然瘫坐在地。

  府中仆从见平时老实巴交的元三竟光天化日行此禽兽之举,又是意外又是愤愤,围上来拉扯追问,被柳风屏制止。

  柳风屏略微安抚了如心,走到元三跟前,拿走了那块黑色事物:“铁薯根,果然是鬼心草之毒。”

  元三颓丧摇了摇头:“我早该想到的……”

  柳风屏道:“你隐藏了这么久,此时只是关心则乱罢了。放心,她没有中毒。”

  元三眸子一亮,看向如心,只得到一个万分惊恐加厌恶的眼神,心中又是一痛,纠结的闭上了眼。

  “总管,这家伙色胆包天,交给我们,保管揍得他爹妈都认不得!”

  柳风屏摆摆手,对管事道:“先把他关到柴房,等候将军处置。任何人不得伤他。”

  最后这一句使一众摩拳擦掌的仆从失了兴味,悻悻散了。元三被押走时经过如心身旁,挣扎着道:“如心,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会害你……我不会害你……”

  如心躲在柳风屏身后,不看他一眼。柳风屏叹了口气,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不会害你。”

  如心泪眼婆娑,抓着他衣衫哽咽:“他、他方才分明对我那样……”

  “他是想救你。”柳风屏不动声色挣脱她的手,“现在没事了,回去休息吧。”

  如心怎不知他淡淡的疏离,挂着泪痕离开。柳风屏看着掌心之物,皱了数日的眉心终于疏解,心想,可以去尝尝新摘的碧螺春了。

  柳风屏送来药碗时,卫峥正在看边境送来的急报,眉头都拧在了一处。

  柳风屏道:“将军,先喝药吧。”

  卫峥看他一眼,道:“此药无用,还喝他做甚?”

  柳风屏道:“这是我今早重新配置的,里面加了灵药,必定见效。”

  卫峥放下信函起身,没有去接:“我有要事需去一趟兵部,药晚些再喝吧。”

  “将军。”柳风屏跟了几步,“我方才查得一事需向将军禀报。府中杂役元三……”

  卫峥并未有所停留:“回来再说吧。”

  “将军……”柳风屏跟到了门口,卫峥已走远了。柳风屏轻叹一声,转身拿了药回到厨房,在蒸笼中放好,又看了看药炉,将大火转了中火。

  鬼心草是□□,想要彻底解毒亦需缓缓而行。铁薯根在缙地并无种植,十分稀有,更要好生安排才是。

  叫来几名护卫吩咐把守在此,任何人不得接近药炉后,他拿了些饭菜来到柴房。元三坐在地上不声不响,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头,复又沉默。

  柳风屏道:“你到府中尚不足一年吧?”

  元三不语,柳风屏兀自道:“鬼心草性属寒,多长于北地极寒之处,与红云莲互为共生。你既能取来鬼心草,不知可有红云莲?我许久未曾见到了。”

  元三一惊,抬起头来瞪着他:“你说什么?”

  柳风屏叹了口气,在他跟前蹲下,放下饭菜:“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卫峥罪不至死。”

  “你也是南岳人?!”元三眼睛越瞪越大,猛如凶兽乍起,一把揪住柳风屏衣襟:“你既是南岳人,竟能屈服于灭国仇敌之下?你……你真是该死!”

  柳风屏并不反抗,看着他暴怒的脸,道:“灭我南岳的,何止卫峥一人?何况他当年不过随军副将,更曾冒死谏言免我南岳遭屠城之灾。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南岳已成青史一点旧墨,南岳遗民亦多数融为缙人,生活平定安居乐业,你又何必执着不忘?”

  “狗屁!”元三一拳打在他脸上,怒道,“说什么安居乐业,你成了一条奴颜婢膝的狗,主人自然赏你饭吃,可那些流离失所遭人唾弃之人呢,你何曾了解过他们的痛苦!亡国之人,在这世间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柳风屏面露痛苦,闭了闭眼,沉声道:“南岳人与缙人并无不同,只要愿意,总能好好活着。你在将军府之时,又有何人曾亏欠过你?”

  “你这叛国狗贼少扯这些歪理!”元三红着眼,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扑了过来,“我杀了你!”

  柳风屏闪身躲避,匕首还是划在了右臂上,鲜血直流。

  元三急怒之下失了理智,一心只想杀而后快,柳风屏文弱之身抵挡不住,偏偏他来之前还吩咐了守卫仆从不要靠近,此时更是有意维护遮掩,连呼救都不曾有过。

  眼看要命丧刃下,忽然一人掠入屋内,一招便打落元三手中匕首,一个擒拿便将人压迫在地。

  “柳先生,没事吧?”来人竟是蒋烈。

  柳风屏捂住伤口,鲜血淋漓已溅了一地,他却眉头都不曾皱过,只是脸色惨白,摇头道:“没事。”

  元三怒目瞪着柳风屏,仿佛想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十来个洞。柳风屏不去看他眼神,对蒋烈道:“莫要伤他。”

  蒋烈有些不解,却还是照办,力道松了一些。元三吼道:“不要你假惺惺,无耻小人,你不得好死!”

  柳风屏素来为人和善,府中人无不敬佩,这个元三以往对他也是颇为尊敬,此时竟如有深仇大恨一般,蒋烈委实不解:“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蒋烈询问之时却是一时不慎,让元三挣脱开来,匕首疾朝柳风屏而去。蒋烈立时拦截,一掌拍在元三胸前。元三只觉心肺似裂,一口血喷了出来,跌在地上。

  “元三……”柳风屏忙上前将他扶起,元三勉力推开他的手,神情凛然,早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杂役:“何必假惺惺?你说的不错,南岳早已不复存在,亦不会再有复起的那天。但我与你不同,我爹是南岳将士,他战死沙场为国尽忠,我也不会苟活,更不要承你这小人恩情!”元三死死盯着柳风屏,愤怒之中还有些别样情绪,“你最好真的没有伤害如心,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风屏沉痛无比:“我没有伤她,你也不要伤了自己。人生在世,百年不易,你还年轻,何必……”

  元三冷哼:“我不像你可弃故国旧土不顾,我此生最大的盼头就是杀了卫峥!如今事已败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遂抓起落在一旁的匕首,毅然刺入腹中。

  柳风屏闻着浓重的血腥气,看着元三不甘得阖上眼皮,心仿佛也被扎了一刀,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蒋烈看着这一切,虽然十分疑惑,却没有开口去问。良久过后,柳风屏起身,沉声道:“把他葬了吧。”

  蒋烈点头,唤来侍卫将人抬了出去,又着人去请了大夫为柳风屏治伤。

  柳风屏神色已恢复如常,却是不发一言,静静听完大夫嘱咐,才说了句多谢。

  “先生,元三他……”见四下无人,蒋烈才问了心中疑惑,“他是南岳人?”

  柳风屏道:“我也是南岳人。”

  这点蒋烈方才就听出来了,此时并未如何吃惊,回想这些年柳风屏所作所为并无错处,不由疑惑他是南岳人这点,真的重要吗?

  柳风屏道:“你为何此时回京?可是军中有事?”

  蒋烈略有迟疑,随即取出一封信函递过来:“这是少将军在出云边境截获的,乃是肖乾林与出云国师私通信件,其中谋及里应外合谋逆之事,需尽早呈报皇上。”

  柳风屏看完信上内容,面上并无变化:“送信之人呢?”

  蒋烈道:“不及审讯,自尽身亡了。”

  柳风屏将信原样放好,道:“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

  蒋烈有所犹疑,却没说什么,点头走了出去。柳风屏又看了看信,起身来到厨房,往药炉里添了些水,将信投入炉下,焚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卫峥回来了,柳风屏将药热好送去。卫峥负手立于廊下,半晌不语,热好的药便又凉了。

  柳风屏看着浓黑的药汁,看着那个英挺的背影,道:“将军不愿喝药,可是有所怀疑?”

  卫峥眸光微动:“喝了这么久不见好反而更为体虚,若再无怀疑,也太过愚蠢了。”

  柳风屏道:“将军所疑不差,以往的药里被下了鬼心草之毒。”

  “鬼心草?”卫峥道,“是那种专生于南岳境地,传说可杀人于无形的毒草么?”

  柳风屏道:“下毒者是元三,已自尽身亡了。”

  卫峥转过身来:“看你眉心紧锁,可是心有悲恸?”

  柳风屏道:“只是有些感概。”

  卫峥道:“在南岳人眼中,我确实是该死。只可惜成王败寇,即便我死了,南岳也是亡了,不会再有复起之日。”

  柳风屏微垂眼眸,道:“我已拿到了鬼心草的解药,这碗药将军可以放心。”

  卫峥道:“是吗?风屏,除了喝药,你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

  柳风屏道:“别的话,等将军解了毒再说不迟。”

  “不迟?对我来说是太迟了。”卫峥转身直视着柳风屏,沉声道:“风屏,那封信,不打算让我看看吗?”

  柳风屏道:“那封信,我已毁了。”

  卫峥神情一凛,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冰冷:“我却不知道,你除了是南岳人,竟还是肖乾林的人。”

  柳风屏依旧微垂着头,没有因他的话而有所动容急于辩解,只是眼底深处蒙上一抹淡淡的悲凉:“将军多心了,我不是肖乾林的人。”

  卫峥冷笑:“你今早在酒楼堂而皇之见了肖府的管事,此时倒想起来遮掩了?柳风屏,这些年来我在你眼中只是个莽夫,好骗得很是吗?那封信蒋烈实则早已送到我的手中,你的所作所为倒是与我预想的分毫不差。只可惜蒋烈给你的信是假的,我再蠢也不会把粮食交给一只老鼠保管。”

  柳风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将军,人证已殁,单凭一封信说明不了什么。”

  卫峥冷冷道:“没有人证还有物证,我已比对过确是肖乾林的笔迹,他绝脱不了干系。”

  柳风屏道:“字迹亦可伪造,肖乾林乃本朝书法名家,他的字画书籍并不难见。他若咬定是诬陷,将军当如何驳之?”

  卫峥微怔,他确是没想到这一点。

  柳风屏道:“将军,信万不可呈报皇上。”

  卫峥冷冷道:“事实俱在,正是扳倒肖乾林的大好时机,你让我按住不动,可能吗?”

  柳风屏道:“肖乾林行事如此缜密,怎会轻易落下这么大的把柄在你手上?信恐怕只是陷阱,将军呈报皇上恐会惹祸上身。”

  卫峥闻言微露犹疑,这话听来十分有道理,若是以往他必定立即听信,不会有片刻犹豫。可是现在,他已不敢确定眼前之人是否仍值得信任。

  “证确据凿,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何话说?”卫峥盯着柳风屏的眼睛,“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却是虚与委蛇演技精湛,在我身边呆了十多年。有时候,我当真是宁可怀疑自己,都不愿怀疑你。你是南岳人倒也罢了,你帮着肖乾林对付我,我绝不能容忍!”说到这最后几个字,卫峥面上已是难掩怒容。

  柳风屏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是毫无波澜:“既然将军如此认为,风屏无话可说。”

  卫峥盯着他静若死水的脸,他其实还想听听他有何辩解的话,以他之能尽力辩解,说不定自己就会信了。可柳风屏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面色沉静,端着药碗的手清瘦纤长,因太过用力而泛着青白。

  半晌过后,他还是举起端药的手,递过去:“这碗里无毒,将军还是喝了吧。”

  卫峥看着碗,药早已冰凉,想起以往他苦苦劝自己喝药,那时当是一片忠心,此时想来却是一片歹心。

  抬眼看他的眼睛,抬手一挥打开他的手,药碗飞出一旁,跌的粉碎。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让我喝药?”卫峥一时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讽刺,冷笑着摇了摇头,“在你看来,我真是这般好骗吗?”

  柳风屏无言静立,臂上伤口开裂,片刻已染红衣袍。卫峥看着他苍白文弱的脸,心头一阵悲哀,长叹一声:“无论如何这次我都要试一试。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再无别话,转身而去。

  柳风屏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想起那年在萧瑟寒风中所见的那个背影,打马回头,风华意气。恍惚经年已过,那记忆却鲜明起来。

  他确是南岳人,父亲官至长史,亡国时著言千字,写下南岳最后的命运,在逃难时被南岳乱民生生打死。那时他十六岁,身虚体弱,在流民□□中根本无力保护母亲,而这时出现的人,正是亡国仇敌,缙朝的武将卫峥。

  或许是从那时起,善恶在他心中变得不再是泾渭分明。他感恩卫峥恩情,帮他谋划时乃是真情,难忘故国旧土,若可重整河山他亦绝不推辞。只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意识到,这二者注定不可兼得。

  母亲临去时还不愿认他这个儿子,在南岳人眼中他是叛国求荣的小人,在缙人眼中他是苟延残喘的亡国蝼蚁,在卫峥眼中,他已什么都不是。

  “先生。”蒋烈走出来,看着柳风屏的目光十分复杂,“你真的背叛了将军?”

  柳风屏没有开口,寂静如落地尘埃,半晌后道:“厨房的药快煎好了,你找个时机送去让将军喝了。鬼心草的毒越拖越是厉害,你……想法子劝劝吧。”

  蒋烈没有应声,劝将军喝药这种事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做得来,只好沉默。柳风屏恍然般笑了笑:“罢了,为难你了。想法子混在平时的饭菜之中,他应当不会察觉到吧……”

  蒋烈忍不住道:“先生,我不信你会背叛将军,为何不解释清楚?”

  “这世上有些事是说不清的,比如,我与肖府的管事乃是旧识,比如我的确是南岳人。”午后缓风中,柳风屏眼望虚空之处,惨然一笑,“如今,我应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