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这个世界好的很
作者:旧岁岁      更新:2023-07-30 17:12      字数:15322
  室内灯光大亮。

  齐煊楼躺在不久前宁也躺过的客房的床上, 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很久。

  宁也离开之前的眼神刺的他心口发痛,他不知道宁也怎么能这样, 爱的时候像火一样热烈,不爱的时候又能如此坦诚而伤人——确切的说,应该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宁也对自己有着这样大的影响。

  曾经一直以为是被爱的, 直到最近才明白,爱是不会隐藏的。

  并不是因为被宁也缠的没办法才跟他在一起, 而是因为爱着他,所以才放纵他在自己身边。嘴上嫌弃他有点烦人有点闹腾,还作, 心底却小心翼翼地享受着他对自己独特的情谊。

  回想起第一次——

  别人打电话给自己说宁也偷腥,自己还不信, 专门跑去凰庭找他。

  在卫生间打了一架, 被他气得眼都红了, 也没舍得伤他。

  回家以后把客厅都差点拆了, 玻璃渣子溅起来割在脸上都没觉得疼。第二天早上万昀过来被吓了一跳, 小心地扒拉着看里面有没有残存的玻璃渣, 嘴里念叨着:“怎么弄成这样都不知道呀?”

  现在想起来, 后悔啊……那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要连宁也一起带走呢?

  只想着不要跟他吵架, 不要伤了他, 却没想到从此覆水难收。

  再也不能回头。

  宁也爱了我十五年,现在他说不爱我,就真的不爱我了。

  齐煊楼这么想着, 抽了抽鼻子,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半夜铃声大作,惊醒了齐煊楼。

  他睡眠不好,一般很少有人半夜给他打电话,天大的事也要等早上再说。他翻了翻手机,系统自动设定的晚上十二点进入勿扰模式,屏幕上未接来电多达48个,这会儿床头上电话也在想,想必是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齐煊楼觉得厌倦,他厌倦的不得了。

  电话铃声停了。

  手机屏幕又无声地亮起来,是万昀。

  反正这会儿已经醒了,齐煊楼接了电话:“喂。”

  “哥。”万昀叫了他一声,没动静了。

  齐煊楼的眉头皱成一条河:“出什么了不得大事儿了?”

  “哥。”万昀的声音干巴巴的,“你……你在哪儿呢?有车没?”

  齐煊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是这样是这样。”万昀深吸了口气,“宁哥出事儿了,你你……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千万别自己开车啊齐哥!”

  脑子里“嗡”地一声,齐煊楼忍着心悸,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听声音万昀都快哭了:“宁哥出车祸了,开着你的车。我在去家里的路上了,你在不?车库有车也千万别开啊哥,你冷静点儿,我再有三分钟就到了!真的!”

  齐煊楼扔了手机就往外跑,没穿袜子,在卧室门口打了个滑,摔了一跤。他扶着门框站起来,一抹脸,才发现脸上有泪。

  万昀大半夜的来接自己,电话里就说了句宁也出车祸了,说明……严重。

  严重到他不敢在电话里给自己描述了。

  心口又痛起来,痛的难以呼吸。

  齐煊楼挣扎着走到客厅去,坐在玄关的地上穿鞋。他的手在抖,不是听闻消息怕的,纯粹是因为心口痛的——剧烈的心绞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连喘气都仿佛是奢侈。

  ——下次要备点速效救心丸了,给宁也也备一点,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用。

  ——这样的疼痛太难忍受了。

  万昀在院外就看见室内亮着灯,他飞奔过来敲门:“哥!哥你还在吗!哥!”

  齐煊楼拎着一只鞋扔到门上,“砰”的一声。

  “哥,你开门!我带你过去!”万昀还在叫。

  蠢死了。齐煊楼缓了会儿,自己爬起来开门,见万昀神色仓惶又紧张,“哥!外面冷你穿件大衣!我在车上……哥?哥你怎么了?”

  齐煊楼张开一只手臂扶住他:“宁也怎么了?”

  万昀像捻在水盘中的烟头似的,出溜一下没声音了。

  齐煊楼忍着心口的痛:“宁也怎么了?”

  “我说了你别着急啊哥。”万昀小声说,“刚接到消息,宁哥开着你的车,撞高架桥墩上了。据说副驾那边几乎全凹进去了,宁……宁哥在……安全气囊里……估,估计……问题不大,问题不大。哥,哥你别慌啊,真的!毛子跟着去医院了,这会儿还没消息呢,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真的!”

  凌晨四点半,榆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十二楼全楼层戒严,不大的护办坐着十多个身穿白褂的医生,各个面色严肃,没有人交谈。

  走廊上隔三五米就有人在值守,电梯口站着两个,偶尔电梯门开了有人想出来,都被客气地请回去了。

  手术室外大厅的长椅上,齐煊楼面无表情地坐着。万昀在他周围,不时小声接电话。

  隔了会儿万昀过来跟他汇报:“哥,咱们老这么拦着宁哥的人不让上来也不是个办法,伤和气,要不……”

  “谁都不许来。”齐煊楼眼皮都不眨。

  万昀劝他:“哥,你也冷静冷静。宁哥在里面抢救,咱们不好交代呀。要不让来几个信得过的,咱们也省事儿。”

  齐煊楼扫他一眼:“哪个你觉得信得过?”

  万昀垂着眼不说话了。

  天大亮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齐煊楼像被按了开关似的弹起来,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了手术室门前。

  医生正好开门出来,口罩才摘了一半,一边儿还在耳朵上挂着,就跟门口的齐煊楼对上了视线。

  齐煊楼紧紧盯着医生的脸,目光沉沉,压迫性十足,虽然没有开口,意思却也足够明显。

  医生和他对视了片刻,垂下视线,摇了摇头。

  跟在齐煊楼身后的万昀瞪大双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齐煊楼一把掐住医生的胳膊,逼对方跟自己对视,眼角眉梢戾气十足:“你什么意思?”

  几近六十岁的主任医生叹了口气,一只手搭在齐煊楼的手腕上,目光饱含怜悯:“齐先生,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但是你可以致人与死地,不能强制让人活着。伤者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抢救了这么久,我们也已经尽力了。”

  齐煊楼掐着医生的手开始颤抖,颈间青筋暴突,眼神阴翳,眼看着就要爆发。

  缓过来的万昀一把抱住了齐煊楼的腰:“哥,哥你冷静一下,哥。”

  齐煊楼渐渐松开医生,眼里的火苗一点点熄灭:“真的……没办法了吗?”他甚至说了一句听起来很蠢的话,“我们不缺钱。”

  万昀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万昀只在第一天看到过齐煊楼失态,后来他仿佛处理的不是他自己爱人的后事似的,冷漠平静的让万昀都觉得心里发毛。

  总有种处理完这一切,齐煊楼了了生前心愿的感觉。

  宁也手下的人来要了几次遗体,都被齐煊楼毫不客气地打回去了,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对方说这不合规矩,万昀就跟对方讲规矩——来来回回打过几次,对方本身就有点内讧,硬不过齐煊楼也就算了,表面说个漂亮话,说知道齐三爷情深义重,他们不跟三爷挣这种气。

  万昀笑笑当他们放屁,手里马不停蹄去查消息。

  齐煊楼不相信宁也是自杀,他要找找宁也手下那些心怀鬼胎人的茬。

  有人敢打宁也的主意,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齐煊楼给宁也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告别仪式,专门发帖子告知了宁家,语气客气又恭顺,意思却很强硬——宁也生前你们不要他,现在他死了,你们爱来不来吧,我也不怎么稀罕。

  在仪式上,齐煊楼一身纯黑,毫不避讳的答礼,俨然是公开跟宁也关系的意思了。

  不过宁也死了,他公开不公开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个时候,谁还敢八卦这些。

  隋宋也来了,一身素黑,带着墨镜口罩,面无表情。他去鞠了躬,然后又对齐煊楼行礼,齐煊楼答完谢之后刚抬头,就被隋宋重重甩了一个巴掌。

  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对齐煊楼了,对方还他妈是个小明星,不想活了是不是。

  气氛一时间紧张异常。

  万昀捋袖子准备上了,被齐煊楼一把拦住:“昀子。”

  万昀横眉竖眼地瞪隋宋。

  “他为你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你就这么对他的?”隋宋说的很慢,隔着墨镜看不清楚目光,“我弟,刚三十。”他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开着你的车死了。齐煊楼,你给他办这个有什么用?我们宁家办不起是不是?假不假啊你?人都死了你来装情圣,那他活着的时候你他妈跟别的人睡,良心不会觉得痛吗?”

  齐煊楼给他鞠了个躬:“我欠他的。”

  “我们绝对不会原谅你。”隋宋咬牙切齿地说,“绝不。你别以为天天有人捧着你,叫你齐三爷就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隋宋离齐煊楼极近,连压低的声音里都是恨意,“等着接受报复吧你,齐煊楼。我弟怎么痛过,我要你一点一点的尝一遍。”

  齐煊楼目光平静地回视他,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谁告诉你,我跟别的人睡过?”

  “从头开始放。”齐煊楼说。

  万昀是看过的,他有点紧张,哆哆嗦嗦地帮齐煊楼打开,蹑手蹑脚准备开溜。

  齐煊楼张了张嘴想让他别跑的,想了想又没说话。

  于是万昀就真的溜走了,房间里只剩下齐煊楼一个人。

  视频像是偷拍,被剪过,但一开始的那个瞬间让齐煊楼浑身僵硬——这他妈谁在自己家里按了摄像头?

  视频上可以看到男人光裸的背,腰窝斜下方臀部靠上一点,有一块褐色的胎记。前后也就四五秒的样子,男人躺了下去,顺势把身下的男孩儿抱到了上方,男孩儿兴奋地仰着头,疯狂前后摆动腰肢,暧昧的声音传出来:“三爷……三爷……”

  齐煊楼难以置信地眯起了眼,这怎么可能?

  他把进度条重新拖到开头,在第三秒的时候按了暂停。

  他仔细地看着视频里,身上有胎记的“自己”。

  真他妈的像,不光是身材,而且还有那块胎记,简直一模一样。怪不得万昀吓得要溜,谁他妈当着自己的面看自己的活春宫视频,都尴尬的想跑路吧。

  齐煊楼扬声叫万昀:“昀子!你回来!”

  门口万昀露了半个脑袋:“哥。”

  齐煊楼招手:“回来回来。”

  “哥,别了吧。”万昀苦着一张脸,“看这个就不用了吧,我去查查谁他妈吃了狗胆,敢在你家里按摄像头。”

  “你放屁!”齐煊楼瞪他,“回来!”

  万昀扭曲着脸凑到他跟前。

  齐煊楼指着屏幕:“你也觉得这个人是我?”

  万昀龇牙咧嘴地挠脸:“哥,咱……敢做敢当好不?”

  齐煊楼抿着嘴。

  万昀指指屏幕上那个胎记:“就这个,一般人谁知道?事实在眼前啊哥。”

  齐煊楼把目光转向屏幕,目光渐渐迷蒙:“……原来是看了这个啊。”

  “哥,说实话,这真是你对不起宁哥了。”万昀小声说,“这些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对你怎么样吗,你想想他看了该多难受啊。他那么傲,这不只打脸,简直剜心了呀。也不怪他……”

  万昀说着说着没声儿了。

  齐煊楼的视线已经放空了,声音也像雾里传过来似的:“对啊……他该多难受啊……”

  说着说着,他就笑了,笑了几声撇过头去。

  万昀从心里打了自己俩耳光,嘴贱!

  “好好去查查,这到底是哪。谁拍的。”齐煊楼的鼻音有点重,声音却又狠又冷,“这绝对不是我家,这男的也不是我。我做了就没有不敢承认的,再说就只有四五秒钟,拍视频的人也知道时间久了要露馅,刻意把这人弄下面去了,上来个男的叫我的名字……万昀,找不出来这是谁做的,你也别来见我了。”

  万昀吓得一个激灵:“哥……这这这……这就是在你家啊!除了你俩,谁敢在你家这么乱来啊!”

  齐煊楼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这间屋子就一定是我家了?”

  万昀张大嘴,转头看了遍视频,又看向齐煊楼:“操!”

  有心要查,不出一个礼拜就找到了源头。

  就是万昀搞不懂何栋在府城混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干嘛要跟榆城的人过不去。

  但是万昀不懂,不代表齐煊楼不懂。

  齐煊楼一听是何栋就全明白了,恨得又抽了自己俩巴掌。

  绕来绕去,还他妈是因为自己。隋宋那巴掌甩的没错,宁也为自己掏心掏肺,自己就是这么对他的?

  一开始何栋嘴硬,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干的,没什么人跟他串通。

  万昀一开始纠结于动机,何栋也就照实说——他看上的女人,看上的是齐煊楼,但齐煊楼喜欢宁也,所以他就想方设法要拆散齐煊楼跟宁也。

  万昀气的甩了他一连串巴掌:“妈的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备胎,别人谈恋爱你他妈才有机会接近女神,你还想方设法拆散人家?拆散了女神不正好上位,对你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脑子有毛病?”

  骂一句抽一下,何栋的脸都肿了。

  抽完了万昀去给齐煊楼汇报结果:“何栋喜欢个叫温珊珊的女的,这女的说一直喜欢哥你,利用何栋想拆散你跟宁哥。何栋就想了个损招儿,跟人搞到你家照片,照着一模一样装了下卧室,又找了个跟你身材差不多的假扮你,弄了个胎记,露三五秒然后把人弄下面去,乍一看卧室是你家卧室,背影也像你胎记也像你,那男的叫的也是你的名字……不瞒你说啊哥,我看了三遍都觉得那就是在你家。宁哥肯定气疯了,估计也就看个一两遍,哪儿能想到是有人要阴他呀,估计以为那男的想小三上位呢。”

  齐煊楼冷着脸听完了万昀这一长串儿,又问:“谁给何栋的我家的照片?还有,他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胎记的?”

  万昀又愣了。

  齐煊楼不耐烦地啧了声:“你怎么办事儿的?听八卦呢是吧?”

  “我……我没想那么多……就想告诉下你这事儿来着。”万昀堆起笑脸,“我再看看去。”

  “这样吧。”齐煊楼站起来,“你去把温珊珊找过来,我也去跟何栋叙叙旧。”

  何栋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黑色胶带。他眼睁睁看着穿着黑大衣的齐煊楼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人帮他把大衣脱了,露出一身纯黑的西装。

  口袋上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何栋嘴旁的黑色胶带动了动,眼底露出嘲讽的笑意。

  齐煊楼走过去,伸手撕掉他嘴上的胶带,垂眸看他:“很开心?”

  何栋脸肿着,嘴角有血迹,扯着嘴角笑的时候很难看。

  “你是该开心。”齐煊楼的声音很冷,“因为很快你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何栋轻轻笑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开口:“你问我的问题,我都回答了。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也说了。以你的水平,想必知道宁也的死是他自己作的,我没在你的车上动手脚,我要有这能耐还拍什么视频那。对不对啊齐三爷?”

  齐煊楼扶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自己:“谁给你拍的卧室照片?”

  何栋被迫仰着头看齐煊楼。

  齐煊楼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后腰有胎记的?又是谁给你的照片?”

  何栋朝着齐煊楼勾了勾嘴角,没开口。

  “不想说是吧?”齐煊楼捏着他的脸颊,“给你提个醒儿,现在不说,等会儿哭着求我,可就不好使了。”

  何栋被他捏的生疼,声音含含糊糊:“我花钱买的,不知道谁拍的。”

  “是么?”齐煊楼松开手,顺手在他身上擦了擦,直起腰来对身后的人说,“万昀回来了没有?”

  “刚进门。马上到。”

  “让他直接把人带到这儿来。”齐煊楼的声音里一丝温度都没有,“你顺便去叫几个人来,咱们也给何老板表演表演,别回头说咱们没礼数。”

  身后的人出去了,齐煊楼也没搭理何栋,让人重新给他把嘴封上,自己窝在沙发里,不知道想什么。

  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没表情,有种空洞而压抑的隐秘疯狂。

  不知为什么,对着这样的齐煊楼,何栋心底有点慌。

  很快,何栋就知道了。

  因为万昀带进来的,是温珊珊。

  温珊珊白色的羊绒大衣下穿着黑色的及膝裙子,露出两条又细又白的腿。她的手被绑着,满脸惊恐,看到齐煊楼就叫:“齐煊楼,你干嘛呀齐煊楼!”

  齐煊楼没听见似的,本来垂着的眼睫抬起来,轻描淡写地看了眼何栋。

  何栋吞了吞口水:“你……你……”

  “何老板爱看戏,我懒得拍了,就给何老板看个现场吧。”齐煊楼嘴角勾起一个残忍又嗜血的弧度,仿佛一瞬间释放出了恶魔,“万昀,找六个人来,好好给何老板演一演。”

  温珊珊没听懂,但是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吓得花容失色:“你要干什么?齐煊楼!你要干什么!”

  何栋嘴上被贴了条,疯了似的怒吼也只能从鼻孔和嗓子眼里哼出声音,摇的椅子都快要散架了。他试图挣脱站起来,力气太大稳不住,连着椅子摔下来,整个人摔了个马趴,弓在地上也顾不上疼,仰着脸一个劲儿冲着齐煊楼疯狂的吼。

  齐煊楼还是那个清淡又恶意地笑:“怎么?不开心啦?”

  “噢噢!噢噢!”何栋的喉咙里发出短促的两声,像在说话,眼神也由疯狂逐渐变为乞求,“噢噢!噢噢!”

  万昀低头对齐煊楼说:“估计说的是,我说。”

  “现在才说?迟了。”齐煊楼看了一眼被人捂住嘴的温珊珊,“我又不是非要从他这里问,最多也就省省时间而已。比起省时间……我更想看看表演。”

  他的表情又冷淡又疯狂,连万昀都觉得有点瘆的慌。

  “哥。”万昀倒不是心软,他是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如果发生,齐煊楼怕是要堕落到万劫不复,“哥,要不这里我看着,你回去歇着吧。”

  齐煊楼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凉,眼底隐约有戾气。

  万昀被这样的他吓到了,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

  没多久人来齐了,六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字排开,和温珊珊站在一侧。

  齐煊楼只扫了一眼,他并不在意,然后朝中间的地毯点了点头,示意就在那。

  六人在原地脱衣服。

  温珊珊在何栋的嘶吼声中预感到了什么,她吓坏了,哆哆嗦嗦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齐煊楼,而齐煊楼并没有看她。

  她的哭腔里带着颤抖:“齐……齐煊楼……你……你要干什么?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我这么爱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不知道哪句话或者哪个字刺激到了齐煊楼,他看了温珊珊一眼:“爱我?你说的爱我,就是让何栋想方设法挑拨我和宁也,让我整夜整夜心如刀割,让宁也痛的直接撞高架自杀?我告诉你温珊珊,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亲手给我的宁也报仇。你以为他死了,就轮到你了吗?”齐煊楼的嘴角又勾了勾,“这么喜欢排队,那我让你试试。”

  齐煊楼疯了。

  温珊珊看着这样的齐煊楼,眼中涌出无法控制的眼泪,心底有个声音说,齐煊楼疯了,他真的疯了!

  说话间六个男人已经脱完了,浑身只着内裤,先后围到温珊珊周围,从箍着她的人手里接管了她。她剧烈地挣扎,踢他们,疯狂的尖叫,但是一个女人又怎么能比得过六个男人呢?

  他们把她带到中央的地毯上,有人握着她的胳膊逼她伸展开,有人握着她的腿,有人帮她剥掉大衣和裙子,还有人直接堵住了她的嘴,有人顺着她的大腿往上摸……温珊珊又哭又叫又挣扎,何栋眼睁睁看着温珊珊被人强迫,睚眦欲裂,咆哮声像一头被困的兽。

  连万昀都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他扭头看了看齐煊楼,见齐煊楼靠在沙发背上,双手环胸,翘起了二郎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侧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嘲讽又冰冷的弧度。

  齐哥……怕是也疯了。

  哪怕他表现的再正常,能面无表情甚至带着快意地面对这种惨绝人寰的现场,他的心底已经没有情感了。

  万昀有点想哭。

  从此以后,他的齐哥再也不是那个,让他买点火腿肠放在车上,遇到可怜的流浪猫狗就给点吃的的那个齐哥了。

  那个齐哥,已经跟着宁也一起死了。

  齐煊楼雷霆手段,不仅从自己这边揪出了内鬼,也从宁也那边揪出了两个家贼。几个人没什么好下场,何栋看了活现场直接疯了,被打残两条腿扔回府城,他在府城仇家遍地,又疯又残,下场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惨。另外几个给何栋提供照片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齐煊楼想尽办法折了他们最想要的,让他们最心爱的东西在眼前破碎掉,报复的又狠毒又直接了当。

  手段残忍甚至血腥,令万昀他们都觉得触目惊心。

  也不是没人劝,劝了也不听。

  齐煊楼在这件事上的偏执程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深重,以至于万昀他们开始考虑要不要给齐煊楼找个家庭医生来开导一下。

  万昀想不通,齐煊楼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的为爱疯狂,以至于为爱几近癫狂。

  好在这样戾气的齐煊楼在彻彻底底报复完之后,仿佛用光了支撑的力量一样,大病了一场。

  高烧将近四十度,肺炎外加极度疲劳,光在医院就住了半个月。

  万昀这才通过医生知道,自从得知宁也死讯,齐煊楼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而得知宁也是因为看过视频才一反常态之后,他的失眠更加严重,药量翻倍也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在医院因为药效而睡着的时候,齐煊楼脸色苍白,而这段时间他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

  万昀看着沉沉睡着的齐煊楼有点心慌。

  报了仇以后的齐哥,要怎么活?

  在每一个独自渡过的深夜,他怎么过?

  他还能活吗?

  万昀没有爱过,他无法想象。

  齐煊楼前前后后在医院大概住了一个月,出院那天是阴天,大概是要下雪。

  他的气色比前阵子好了些,在医院也很少提起宁也,话虽然不多,但看起来也并没有失去斗志和生存欲,大部分时间看看书和新闻,偶尔翻翻手机。

  很配合医生。

  不是特别管事儿,事儿都交给万昀去办。

  万昀累成狗,心里又开心又难受。

  他觉得齐哥虽然不说,但好像还没有走出来。因为如果换成是他自己,想想最亲最爱的人离开的话,应该也会像齐哥这样沉默着难过的。

  男人不说,不代表不会痛。

  不代表伤痕已经愈合。

  第二天齐煊楼起了个大早,自己打扮整齐,叫万昀备车。

  万昀听了他报的地点,一百二十个不放心,索性自己给他当司机载他去。

  出门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细细密密的雪珠子,铺在地上淡淡的一层,像拢了一捧沙。

  万昀开得很慢,齐煊楼也并不在意。

  他们在雪地里前行,去榆城城东,永安公墓。

  齐煊楼不许万昀跟着,万昀考虑到他是去看宁也,于是在车里等他。

  从公墓入口到宁也的墓碑前还有一段距离,万昀眼看着齐煊楼打着黑伞的身影渐渐变小,最后拐个弯看不见。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焦躁,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

  下车抽了几口,万昀捻灭烟头,追了上去。

  齐煊楼从没想过自己会给宁也操办丧事,他总觉得自己和宁也都还年轻,脑子里就没有过英年早逝这个概念。

  没想到意外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墓园的服务很齐全,墓碑各式各样,名字也花样百出,什么龙德丰碑、佛光宝座,也有璧葬树葬等等。

  每报一个名字,就仿佛在齐煊楼心上割一刀。最后他粗暴地要了对方最贵最好最豪华的套餐,可算打发人走了。

  犹记得当时松了一口气之后的空落落。

  齐煊楼站在宁也的墓碑前,看着眼前的白玉基座,碑上雕刻莲花形状,基座以白玉围栏围好,当中一块凸起上摆着鲜花。

  想必最近来探望他的人很多。

  他喜欢热闹,如果知道,应该也会觉得高兴吧。

  但是这里齐煊楼只来过一次,他从心底抗拒来这里。

  纯白的墓碑上镶着一张宁也的照片,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张证件照,宁也二十六岁那年迁户口时候照的,红底黑衣,下巴微微扬着,眼神倨傲,有种不知世事的天真的张扬。

  宁也一直是张扬的,小时候像只翘着尾巴的小孔雀,长大了沉稳一些,在齐煊楼面前还是那个缺爱缺哄作天作地的宁小六。

  齐煊楼想抚一下墓碑上宁也的照片,但是距离太远了,他又不能踩在基座上,试了两次放弃了。

  手摸到墓碑下方的围栏,上面落满了雪,冰凉又湿滑。不知怎地,齐煊楼想到一件小事。

  冬天的宁也总是不爱穿衣服,嫌厚鼓鼓的难看,但是穿的薄了又总是喊冷,每次都要把手揣在自己大衣兜里,还非要自己的手完全地裹住他的手。

  他又总是爱乱动,自己大衣衣兜被他撑得一鼓一鼓的,其实也挺难看的。

  齐煊楼把手放进衣兜里,真冷。

  风透过胸膛,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来回呼啸肆虐,吹得人双眼迷蒙。

  齐煊楼在宁也墓前蹲了下来,蹲了会儿觉得腿麻,索性把基座上薄薄的雪层抹开,自己坐了一小片。

  墓园空旷冷清,齐煊楼自觉自己算得上作恶多端,此刻也并不觉得多么害怕。

  想到宁也看过视频,肯定难过的要命还强撑着,真是又气又心疼他。

  气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视频当了事实,又气他心高气傲不肯当面跟自己对峙。

  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凰庭看到宁也怀里揽着个男孩儿恨不得杀人的心情,又觉得宁也当时脸上笑着,心里怕不是已经在哭。

  而自己口口声声说爱他,也从未发现过他心里居然那么缺乏安全感。

  ……呵。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宁也都死了。

  齐煊楼曲着手指叩了叩自己坐着的基座,心里百转千回想说句话,出口却也只有一句:“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风雪依旧,他沉默地坐在宁也墓前,靠着他墓碑一侧的围栏,隔了好久想点根烟,摸了摸口袋,空的。

  万昀离齐煊楼不是很远,恰巧在他背后,见他坐了很久都不打算起来,于是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结果也没听到手机铃声响。

  齐煊楼也没动,想必是把手机留在了车上。

  万昀心里急的不得了。齐煊楼刚刚出院,又在这里一坐就是大半天,回头病情又要加重。

  万昀跺着脚转了一圈,正打算上去叫他,抬头一看只见他伞也不打,雪淋满他的双肩,黑色大衣,雪白的双肩和发顶,有种莫名奇妙的强烈对比,整个人又孤寂又遥远。

  仿佛一夜白头。

  这个冬天雪很多,大部分时候天都是阴沉沉的,不太好过。偶尔冬雪初霁,但又有雾霾,极少时分阳光破云而出,也很冷,感觉不到暖意。

  齐煊楼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逐渐回缓过来,疯狂褪去,又是往日那个冷静的齐煊楼。

  万昀偷偷摸摸观察了他两个来月,可算是松了口气。

  腊月二十七大家都放假,出国的出国回家的回家,纷纷各找乐子去了。

  万昀也被他打发回家了。

  齐煊楼家里没有阿姨,平常只有他和宁也两个人在。

  今年终于只剩他一个了。

  过年那天他叫了凰庭全套年夜饭送到家里来,满满摆了一桌子。凰庭服务到位,人撤走的时候菜都没凉,热气腾腾的一桌子,有鱼有肉,十分丰富。

  齐煊楼坐在自己平时坐的位置上,取了醒好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给对面倒了一杯,然后倾身过去轻轻和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

  太安静了,安静的能听到酒杯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叮的一声,像水滴落在池面上,涟漪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时的模样。

  齐煊楼没吃多少,九点来钟的时候他去院子里放烟花。

  榆城市内禁烟花很多年了,但他非要在自家院子里放,谁又能管得着?

  烟花是那种老式的小型花炮,个头不大,点一个从炮筒中喷一小会儿亮片,鎏金的,铁银的,挺有小时候过年时的氛围的。他还买了手里拿的那种小烟花,薄薄一层铁灰色的□□面儿被涂在小铁棍上,点燃以后拿在手里,噼里啪啦地在眼前炸开一小朵,也挺好玩的。

  齐煊楼绕着院子铺了三圈,各个扎在地上头朝天,他自己点着一支烟,绕着圈一支一支点。

  小火花在他身侧噼里啪啦地燃起来,他速度快,身后像跟着一条金色的尾巴。

  可惜这种小烟花很短,院子大,一圈还没绕回来呢,刚开始点的那部分就一支接一支地熄灭了。围不成一个圆。

  以前宁也就爱这么玩。

  那会儿齐煊楼站在廊下看他,他站在小火花堆里抬头,一脸懊恼:“这不行,太大了!绕不起来!”

  当时他觉得宁也还是速度不够,现在发现确实是太长了。

  还没点燃尾巴,开头就熄灭了。

  现在想起来的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过了十二点烟火最热闹的那段时间之后,齐煊楼去睡觉。他其实也睡不着,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没有逻辑的梦。

  梦里自己和宁也又回到了在府城那一年。

  但是自己和宁也倒过来了似的,宁也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带着满满的活色生香的不耐烦。

  自己虽然有着十五岁的脸,却好像是三十岁的心态,见了他觉得满心都是欢喜,撑开大衣衣襟把他按在墙角和衣襟里,然后疯狂地吻他。

  手心里的触感真实而清晰,仿佛真的存在过一样。

  但齐煊楼知道,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十五岁的宁也不是这样的表情,十五岁的自己,也不曾如此主动。

  醒来还不到四点,但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齐煊楼没有开灯,对着漆黑的天花板用气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我好想你。”

  脑海里还怀恋着刚刚的梦境,记得梦里他的大衣——

  烟灰色的。

  10

  年后齐煊楼收养了两个男孩儿。

  大的刚三岁叫齐陆,小的只有一岁半,叫齐烨。

  两个孩子刚来的时候战战兢兢,到过年已经几乎忘了从前,一溜烟的撒欢跑。齐陆毕竟大一些,对着齐煊楼还很有礼数的,齐烨就不一样了,听到齐煊楼回家的脚步声就开始等在门口,等他进门就张着双手要抱抱。

  齐煊楼很疼他们,但也很严厉。

  11

  齐陆最喜欢的并不是爸爸给他们买好吃的,而是爸爸总是愿意听自己讲话。

  四岁的小男孩已经可以明确表达了,齐煊楼不论是教育他还是批评他,或者奖励他,都会明确告诉他“为什么”。

  哪里犯了错要罚,或者是哪里做的好可以得到奖赏。

  齐陆觉得爸爸是个很开明的爸爸,所以他虽然总是批评自己,但自己也并不跟他计较。

  还是很喜欢他。

  过年之前爸爸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奶奶很有气质,端庄大气,身上特别香。

  就是整座别墅里只有奶奶和另外一个泡茶的奶奶,没有其他人,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爸爸让齐陆和齐烨叫奶奶,他俩并排站在一起,穿着一模一样的小西服和小皮鞋,礼貌地叫奶奶。

  然后那个奶奶就哭了。

  齐陆和弟弟在房子里四处玩了一下,泡茶的奶奶给他们拿了很多点心。

  齐陆不太喜欢甜食,但是齐烨很喜欢,捏着吃了好几块,一嘴的点心渣子还要跟哥哥分享:“好吃!好吃!”

  搞得地上都撒了很多。

  爸爸在客厅陪奶奶说话,齐陆偷偷看的时候,觉得爸爸好像也有点拘谨。

  四岁的小孩子是不会说“拘谨”这个词的,他就是觉得爸爸和平时的爸爸不太一样。

  像自己听爸爸的话一样,爸爸好像也很听奶奶的话。

  齐陆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您愿意的话……”和“把他俩当亲孙子吧”之类的话,还有“想必叔叔是故意出去的,您别在意,我懂的”的话。

  反正齐陆听不懂,就看见奶奶隔一会儿就擦眼泪。

  齐烨吃了四块点心的时候,爸爸跟奶奶聊完天了。奶奶给了自己和齐烨一人一个大红包,齐烨不懂事儿直接接了,齐陆偷偷看爸爸的眼色,见爸爸点头才接下,礼貌地拉着弟弟道谢:“谢谢奶奶!”

  齐烨奶声奶气:“谢谢奶奶!爱你哟~”

  齐陆觉得齐烨特别爱撒娇,丢人。

  不过奶奶好像很喜欢的样子,眼里含着泪微笑。

  齐陆和齐烨渐渐长大了。

  齐陆长成一个像齐煊楼的男孩子,虽然长得不像,但是举止行动几乎是翻版的小号齐煊楼,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八面玲珑,学习成绩也很好,很努力。

  齐烨比较叛逆一些,他从小就会撒娇卖乖,犯了错就哭唧唧抱大腿哼哼着求原谅,还没等批评他就自己告饶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绝对不了”,爸爸每次都是想揍他,又被他闹得没办法,本来严肃的气氛总是被齐烨弄得很搞笑,爸爸的气也就散了。

  齐陆其实有点羡慕弟弟,但是又觉得他这样很丢人。

  齐烨说他老古板,吊儿郎当的一副浪荡公子哥儿的模样,上初中的时候就能一个月交三个女朋友。

  齐陆觉得爸爸宠齐烨宠的有些过分,但是爷爷奶奶更喜欢自己。

  平常他们很少去奶奶家,只有放假的时候会去住一个礼拜左右。最开始家里只有隋奶奶,后来宁爷爷也在家。

  第一次见宁爷爷的时候,齐烨小声问哥哥:“哥哥,这个爷爷好像有点眼熟呀。”

  齐陆也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在电视上见过,于是小声对弟弟说:“大概宁爷爷是个演员吧,像小舅舅那样,老是上电视。”

  小舅舅叫隋宋,是个超超超级大明星,出门得戴墨镜口罩,吃顿饭都会被人拉着疯狂拍照的那种。

  小舅舅有特别多的稀罕东西,每次见他他都会送些稀奇古怪的礼物给自己和弟弟。

  大概明星都比较爱购物,小舅舅还特别爱给自己和弟弟买衣服。齐烨长大以后喜欢的各种各样的球鞋,小舅舅一买就是一个色系,说让弟弟一个礼拜换着穿。

  爸爸说舅舅要把弟弟宠坏了,小舅舅对着爸爸横眉竖眼的没什么好声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俩总是吵架。

  从齐陆小吵到齐陆大。

  小舅舅总是单方面找爸爸的麻烦,所以齐陆有时候也不是很喜欢小舅舅,有时候又很喜欢小舅舅的贴心,纠结的不行。

  齐陆和齐烨长到懂事儿的时候,才发现小舅舅一直没有结婚,跟爸爸差不多。

  不过小舅舅数跟凌谌叔叔关系好。

  在齐陆的眼里,凌谌叔叔才是真正的大明星,特别特别的有才华那种。

  凌谌叔叔比较疼自己,也特别懂,送自己的飞机模型和车模都棒极了,十六岁那年还送了自己一部真的不能再真的黑色双门跑车。

  但是爸爸不许收,还特别严肃地教育自己跟齐烨,说没到十八岁不许开车。

  还说以后让昀叔叔亲自教自己开车。

  齐陆一直觉得自己挺幸福的,自己、弟弟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挺幸福的。

  但是他也一直记着一件事。

  那时候自己还小,见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于是回家问了爸爸一个问题:“爸爸,别的同学都有妈妈,我和小烨的妈妈去哪里啦?”

  爸爸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

  那时候齐陆还不会看人眼色,不懂得大人沉默的意思就代表着拒绝回答。他以为爸爸没听见,又问了一遍:“我们没有妈妈吗?”

  那时候爸爸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好像目光悠远,声音传过来仿佛走廊里回旋的风:“对,你们没有妈妈,就凑合着跟我过吧。”

  小昀叔叔拽了拽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别再说话了。

  那个晚上爸爸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齐陆隐约觉得好像是因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但是又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

  后来长大再想起来,齐陆还是觉得不太能理解。

  爸爸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呢?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12

  再后来齐煊楼生了病,病情凶猛,他本人也没什么特别强的求生意志,坚持了一年半之后病逝了。

  齐陆和齐烨一起去收拾他的遗物。

  他俩很少进父亲的书房,倒也不是避嫌什么的,就是打小觉得书房里有种很严肃的气氛,小的时候不喜欢,长大了以后也就习惯性地不怎么进去。

  齐烨不太喜欢看书,所以他去收拾卧室了,齐陆来整理书房。

  这里仿佛和昨日一样,父亲似乎随时都会回来。

  齐陆拉开窗帘,阳光撒进来铺在桌上,和桌边书立之间不太多的几本书上。

  说是整理遗物,其实也并不是像大部分人家那样把东西搬到地下室去,而是彻底整理一遍,该归类的归类,该整理的整理,需要带走的带走,让房间保持和主人生前一模一样的状态。

  齐陆和齐烨都有自己的住处,这里把重要的东西带走之后就会空置下来。

  齐陆弯腰看了看书立中间的几本书。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想必是常看的。

  两本民国大家的散文小品,一本经济,一本英文原著,最让齐陆觉得意外的,是还有一本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练习册。

  他下意识地抽出这本练习册来。

  上面的字迹是熟悉的,齐陆翻开来看了看,里面写着简单明了的公式定理推导过程,还有一些思路。

  看得出是认真学过的。

  齐陆很快翻完全册,在封底看到一些小字:

  “春天是破晓的时候最好。渐渐发白的山顶,有点亮了起来,紫色的云彩微细地飘横在那里,这是很有意思的。

  夏天是夜里最好。有月亮的时候,不必说了,就是暗夜里,许多萤火虫到处飞着,或只有一两个发出微光点点,也是很有趣味的。飞着流萤的夜晚连下雨也有意思。

  秋天是傍晚最好。夕阳辉煌地照着,到了很接近了山边的时候,乌鸦都要归巢去了,三四只一起,两三只一起急匆匆地飞去,这也是很有意思的。而且更有大雁排成行列飞去,随后越看去变得越小了,也真是有趣。到了日没以后,风的声响以及虫类的鸣声,不消说也都是特别有意思的。

  冬天是早晨最好。在下了雪的时候可以不必说了,有时只是雪白地下了霜,或者就是没有霜雪但也觉得很冷的天气,赶快生起火来,拿了炭到处分送,很有点冬天的模样。但是到了中午暖了起来,寒气减退了,所有地炉以及火盆里的火,都因为没有人管了,以至容易变成白色的灰,这是不大好看的。”

  齐陆印象里读过,但是想不起来出自哪里。

  在这几段话的后面,用不同颜色的笔补了几句: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燃亮飘渺人生

  我多么够运

  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从没再疑问

  这个世界好得很

  齐陆小心翼翼地合上练习册,仿佛窥到了父亲一些从未提及过的心事。

  他不再是年幼无知的孩童,对父亲每年去拜访宁爷爷和隋奶奶这件事,也有了自己的看法。

  关于宁家那位英年早逝的叔叔,和叫隋宋小舅舅的称呼。

  这个看法很快得到了验证。

  在另一本书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就随便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那种,连边儿都不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隔着纸条都能感觉到那人的蛮不讲理,嚣张极了。

  嘿齐煊楼,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我宁也。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

  前世的温珊珊不是正文里的萌妹,你们别激动啊。

  至于为什么温珊珊和何栋的性格和正文不一样,是这样的,前世的温珊珊基本是正文开头的那个“当第三者也无所谓”的温珊珊发展而来的,何栋也没有在少年时进过监狱。所以其实是何栋把女神给宠坏了。

  里其实宁也对温珊珊的性格影响也蛮大的。

  ——

  齐煊楼的梦吧……

  大概就是“大衣抱”那章那个情节。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梦到后世,姑且算是吧。

  ——

  引用的“春天是破晓的时候最好”部分,来自《枕草子》,周作人译本。

  后面的“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几句,来自张国荣《春夏秋冬》,开头是这样: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

  这个世界好得很。

  谢谢大家给我投过的营养液和雷,超感谢。

  这本真的完了,有缘下次再见。bye.

  哦还有一句,

  来收藏一下专栏啊,戳作者id进去点个“收藏此作者”,坑品真的很好的(比心)

  顺便戳戳隋宋新坑嘛,隋宋哥暴风哭泣,11月中开:《居然有人不爱我?!》

  ……这次真的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