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蛋人生
作者:郎总      更新:2023-07-30 17:06      字数:4446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曾楼迦想着量赵铳也没胆子把自己堵在小道道里乱来,他早已经不是毛都没退干净的高中生,不会总干那种没营养的事情。

  赵铳确实没领他去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而是进了学校附近的药店,里面摆满琳琅满目的药品还有生活用品。

  午饭时间药店里显得空荡荡的,赵铳在店里转了一圈,停留在保健品专柜前站定,上面摆着几排杜.蕾斯和润.滑油,各种激情套装令人面红耳赤。

  “一个和尚庙似的学校周围竟还有卖这种玩意儿的,销量不太高吧,才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曾楼迦莫名太阳穴疼,赵铳若有似无盯着自己与杜.蕾斯的举动,不禁让他回忆起两个人第一次偷偷去买这东西的尴尬情景。

  赵铳那个时候还会脸红,看如今皮厚得跟城墙拐角似的。

  “现在理工女也挺多的,n大并不算和尚庙。”曾楼迦是这样婉转答复,结果药店售货员用怪异地眼神打量着他们二人,露出老姨妈般的神秘微笑。

  赵铳继续说,“居然还有三种味道的礼包选择,真是活久见。”

  曾楼迦的耳畔蓦地烧了起来。

  “阿姨,给我来套这个!”赵铳大声喊道,“一瓶酒精和药棉。”

  曾楼迦捏紧的拳头就要打出去了。

  赵铳叫他坐在药店里提供休息的凳子上,用药棉沾了点酒精,像是忍不住露出坏笑了,黑沉沉的眸子泛起一番波光粼粼,“学长,你这耳朵上戴耳钉啊!”

  此类跳跃性的连续对话让曾楼迦深感身心疲累,预料对方根本就在捉弄自己,赵铳的小手段一向层出不穷,而自己在高中时领教了三年,早该百毒不侵。

  唉,还是修练不够。

  “嗯。”目前对付赵铳的最佳办法,就是以守为攻。

  “丢啦?”赵铳抹药的动作蓦地有点粗鲁,酒精渗透在创口上的刺痛感十分明显,大概对方就是希望曾楼迦疼一点,反复涂抹了好几次,在耳廓里养鱼都够了。

  “嗯,早扔了,”曾楼迦毫无犹豫,“这个耳洞已经快长好了,我不小心抠破皮,结果今天又烂了。”

  赵铳又问,“为什么扔了?”

  “你问耳钉,还是别的什么?”曾楼迦一脸平静又理所当然,“不喜欢,也可能是腻了……扔东西还需要什么理由,很没必要吧。”

  赵铳笑了,有点勉强地弯了弯嘴角,“难怪有人说过,没心没肺的人肉烂了就是会反复发作,最后可能烂得连头都会掉。”

  “谁说的?”

  “我说的。”赵铳把手里的棉签袋子和酒精瓶一甩,稳稳当当地砸在三米外的垃圾桶里,吓得售货员不由愤愤不平道,“你们这两帅哥不是要闹事吧,打架请出去啊。”

  “阿姨,放心,打不起来,”曾楼迦摸摸肚子,“我饿了,你答应的饭什么时候能吃。”

  赵铳看看手表,“今天恐怕不行,我需要回宿舍收拾一下行李,改天吧。”就像他从凭空里突然出现一般,走得也绝不拖泥带水。

  曾楼迦隔着落地窗看见赵铳生气的背影,高高吊起的心总算落地。

  刚才一语双关的话,赵铳应该是听懂了。

  然而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纠缠不清的关系 ,恐怕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未来心烦意乱的时候或有更多。

  下午的课程主要是建筑史和建筑学理论,主讲人是建筑系最有名的讲师沈雅文,沈教授今年三十出头,面容十分清爽且帅气,是货真价实的本校博士生,大学毕业直接留校堪以重任。

  中学老师靠经验和嗓门,大学老师靠学识和逗比的嘴。

  沈雅文恐怕不用太能说会道,只肖他人往讲台上一站。

  翩翩风度自然化风而来。

  曾楼迦一直对身上储蓄着书卷气质的人有一种天生的敬佩感,也许他们并不是天生耳通目达颖悟绝伦,但是这类人身体发肤间会散发出一种持之以恒又睿智儒雅的魔力,不自觉会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建筑学本身并没有告诉人们怎样运用它,运用的方法乃在书本之外,纸上谈兵却不如躬亲历行,有远见卓识的人首先必然会弯下腰身,脚踏实地。”

  “再坐的各位,将来或许都是建筑业里的最出类拔萃的设计者,你们描绘房子,创造生活,勾勒未来,是社会机器的规划家和彩绘师。”

  “我希望你们这学期每节课请务必赏光来见见我,学过的每一个建筑理论也不要仅仅浪费在在考试上,毕竟自学成才的大师级建筑师只有安藤忠雄。”

  阶梯教室里的人近两百人哄堂大笑。

  沈雅文清了清嗓子,“第七排穿蓝色衬衣的帅哥……难道我的演说比不上手机里的精彩纷呈吗?”他对课堂要求一向以严格出名,第一条尤其不准许在上课期间玩电子产品。

  温润的阳光像聚光灯一般,恰好笼罩在曾楼迦的白净脸上,像一环天使的光圈,他双手不停地敲打着手机键盘,以至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戴远征用胳膊捣了他一下:老师问你为什么玩手机。

  曾楼迦缓缓站了起来。

  “老师,我并不是在玩游戏。”他把手机屏幕立起来以正面回应沈雅文的质疑,“我只是把您讲得精彩的知识要点和我自己的理解做一段文字整理。”

  沈雅文没想到他竟然会站起来辩解,“你叫曾楼迦吧?”去年入学的时候,曾楼迦被当做传说一般在校园里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说什么n大校草白又奶,奈何高冷睡不到。

  如今一见,果然一枝独秀。

  沈雅文笑道,“我讲了很多东西,而且已经近一个小时的内容,你能记录多少?”即使手指头不会麻肿胀,记忆力也好不到那种地步吧。

  秀秀,你坐下。沈雅文点手示意。

  曾楼迦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被敷衍,他推开戴远征的刻意阻拦,从第七排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

  阶梯教室里的人开始纷纷交头接耳。

  沈雅文简直惊呆了,觉得对方来势汹汹,搞不好要揍自己一拳,可是等曾楼迦真的走入自己眼帘的时候,蓦然发现自己怦然心动得厉害。

  这个细腻得如同骨瓷一般的男孩,固执得打开手机界面,“请您看一眼。”态度十分明确。

  沈雅文淡淡一笑,目光从曾楼迦认真的侧脸转移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上,大概扫了几眼,俨然万分震惊,拿手指头上下拨动几下。

  近万字的讲义,里面的要点要素被曾楼迦用wps记录个七七八八。

  记忆力真的十分惊人。

  沈雅文的目光由错愕变得赞许,“大家都抱着电脑做笔记,只有你用手机,所以我才以为你在玩。”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抱歉吧。

  他哪知道曾楼迦怎么会有闲钱买笔记本电脑,得亏曾楼迦的人脑更好使唤,再加上假期给别人打工做会议记录员,十根手指头灵活到飞起。

  “不过下次再有类似情况,请下课以后再找我说。”沈雅文诙谐地平复了阶梯教室内嘈杂的交谈声,“毕竟我的私人时间更加充裕。”

  “可是我下课以后的时间有些缺欠,而且出现误会就应该尽快解决。”曾楼迦小小声说了一句,让沈教授能听清楚就行了,而后拿着自己的手机又折回座位。

  戴远征老远跟他立起大拇指。

  曾楼迦背了两个充电宝,记录了一下午的笔记,差不多就废掉一个。

  戴远征瞧他那手机烫得惊人,管不住嘴好心提醒着,“你再这么胡用电子设备,当心哪天爆炸了不可。”

  曾楼迦勉强笑了一下,“你这提议不错,我应该考虑给自己买一份意外保险。”

  戴远征还想说点什么,曾楼迦背起书包,准备从教室里往出走。

  “哎,曾楼迦!”戴远征挡着他的去路,“走啊,一起去食堂吃饭哪,难道今天你又不吃饭了?”

  曾楼迦耸耸肩,“今晚没有课,我正好赶回去有事。”有一部分原因,他可不想再遇见赵铳而已。

  跟戴远征道别后,曾楼迦戴上耳机,随手打开手机里早就储存好的建筑史txt文件,选择了最舒服的语音速度,一边往出租屋里徒步赶去,一边跟着语音巩固知识。

  他的记忆力虽然好,但是不循环巩固的知识,就会像没有地基的高楼,说塌便塌。

  何况他的时间真的是海绵里的水,需要不停挤不停挤不停挤。

  沿途他特意去了趟五金材料店,买了点石英玻璃,uhu胶水,木板、和led灯。等到赶去出租屋的时候,天色已晚,出租屋家家户户都冒出香喷喷的饭菜清香。

  曾楼迦暗咒赵铳这个死东西,竟浪费他的午餐还不给他饭吃,饥肠辘辘地提着两大包材料往自己屋门口走。

  出租屋外面并没有多余的照明设施,昏暗不明的环境像影藏着怪兽的口袋,把曾楼迦修长的身影蓦地吞入黑魆魆的道路深处。

  曾楼迦放下两大包材料,已是气喘吁吁,反手取出家门钥匙,旧式的铁皮包门上隐约复制着他的黑影,一切皆是万籁俱寂,只有钥匙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一摸,才发现门把手上拴了个黑色垃圾袋。

  曾楼迦左右张望了一下,他的两个邻居家门口似乎没有挂东西,莫非是谁犯懒把垃圾挂他家来了。

  唉,微微叹口气,曾楼迦解开垃圾袋,大敞的口袋里涌出一股异常的香氛,不属于花草水果香气,而是一种类似于乳胶里添加过香精的味道。

  是什么东西!

  曾楼迦大胆伸手进去摸了一把,里面满满当当装了几十个拆了塑封的安全.套,应该是没有使用过,但是润滑粘腻的手感分外变态,引得他心里一阵恶心,迅速取出自己的手,转身把那袋子玩意儿丢到公共垃圾桶去。

  门打开后,曾楼迦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某种病菌侵染过,不停地用凉水搓洗着,直到皮肤变得粉红,才肯罢休。

  他首先想到了赵铳,理智随后又提醒自己不可能那么凑巧,何况赵铳这段时间应该在学校,不可能出来搞恶作剧,而且,赵铳还不至于恶劣至此。

  其次,就是周围的某个人干的。

  联想至此,曾楼迦浑身寒颤不止,他一个穷苦学生远在异地求学,要钱没钱,要色略有,平常说话的人根本没有几个,更不可能去开罪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要恶整他?

  曾楼迦简直被气糊涂了,加上又洗了凉水澡,肚子还饿着,如今更是晕晕乎乎地坐在书桌前自顾自得气恼。

  他的书桌很大,一部分用来摆放学习资料,另一部分可以随机使用,拐角上摆着一座二层楼房的精致模型,全是用最好的材料拼贴而成,左侧做了一架秋千,右侧则是全手工磨制的独木拱桥,下面是鹅卵石堆叠的锦鲤池塘,几尾塑胶小鱼在颜料画出的水面栩栩浮游。

  曾楼迦羞恼交加的大眼睛蓦地柔情起来。

  反正,有些生活不就是要一忍再忍吗?

  他的手指轻轻打开按钮。

  楼房模型里的每一扇窗子,都散发出淡橘的光,像真正的万千灯火一般,醉人而温暖。

  打开了活动的房顶,模型里的每一间屋子都按照真实比例制作,其中有间屋子里摆着一个水晶八音盒。

  曾楼迦打开了八音盒,里面静静躺着的一张白纸刺痛了他的神经,他快速地从兜里掏出那枚沾血的蓝钻耳钉。

  赵铳亲手给他打的耳洞。

  赵铳亲手给他戴上的耳钉。

  赵铳说,迦迦,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就把这枚耳钉丢了,我若看见,就会知道。

  所以赵铳细细含着他耳肉的时候,故意把耳堵咬坏。

  永远不会取下来。

  永远都喜欢他一个人。

  橘黄色的光在曾楼迦湿润的眼眶里弹了许久,直到他翩长而浓密的睫毛下,凝出一些闪烁而剔透的星点。

  他把耳钉和那张白纸重新封回了八音盒,埋藏进了他的小房子。

  “咚咚咚……”

  一串不规律的敲门声,在门头催命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