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Present(6)
作者:噤非      更新:2023-07-30 18:25      字数:4595
  于渊愣了下,接着身子朝前探了探:“为什么!”

  “为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

  “就因为那人的身份, 我们不敢得罪,就因为这个?”于渊激动地站起身, 一拍桌子, “科长!咱们是警察,咱们是为了谁!”

  “你少跟我说大道理, 我不比你清楚?你少跟我吹胡子瞪眼的,你还不够格!”徐科长也火了, 一拍桌子站起来。

  二位就这么互相怒视,颇有拔剑弩张之意。

  半晌,徐科长倒是先软了下来。

  他坐回椅子,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 稳了稳情绪, 语气也松了几分:

  “昨晚,杨书记打来电话慰问工作, 但凡有点脑子想想都知道, 我们一把锁定嫌疑人的消息放出去, 他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昨晚打,还说什么有空一起吃饭, 这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可那是五条人命啊。”

  “我知道, 我都懂, 我儿子和他们差不多大, 为人父母, 谁看着不心疼,看到那几具尸体后,我都整夜整夜做噩梦,梦里都是那些孩子跟我哭啊,我这个怕呀……”

  徐科长扶额:“可是比起鬼魂,我更怕那些人啊。”

  听到这句话,于渊也沉默了,他知道徐科长顾虑的是什么,但是,但是,孩子们临死前痛苦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哭诉着希望警察叔叔能为他们伸张正义。

  “而且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贸然审讯只可能会为侦破案件平添一些不必要的阻挠,那些人要是没两把刷子怎么可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我就是想把他们搞下来,也得有证据啊。”

  “科长,我不想以孩子可怜为理由,之前祝警官审那名抢劫犯时动用了暴力,但我们在面对或许是真正的凶手时却畏首畏尾,为什么,就因为他有钱有关系?”

  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沉默的云骞突然发了声。

  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质问的口吻对徐科长说话。

  “说出去真的不怕别人笑话吗?”

  徐科长愣了下,半晌,突然笑出了声,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云骞:“跟我谈笑话?好。”

  说着,他将手中的资料扔到云骞面前:“你不是跟我说什么正义什么道德吗,来,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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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渊的办公室内,气氛是少有的沉闷。

  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云骞可谓是没有丝毫心理准备,他呆呆望着手中的特令公文,脑子里呆呆的,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于渊在一边踱来踱去,眉头紧锁,半晌,他踱步到云骞面前,蹲下身子,悄悄打量眼他的表情,清清嗓子,犹豫道:

  “不然,我和科长再好好说说,实在不行就去找老李,他总有办法的。”

  说着,于渊伸手去拿云骞手中的特令公文。

  云骞缩回手,紧紧抓着那份公文,摇摇头:“不用了,我是个成年人了,既然答应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应该做到。”

  “可他们不是普通人啊。”于渊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我埋怨祝警官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你说这种话,不是打我的脸么。”云骞苦笑道。

  于渊绝望地闭上眼睛,扶着墙,拿脑袋往墙上撞去,接着,他抖着声音道:

  “说实话,谁不怕啊,得罪那帮权贵,还不如提枪自尽来得痛快,他们可不是正经生意人,为什么一直办不了他们,不就是有这把保护伞在背后撑腰,在他们手里,你死都没处说理!”

  “我们就是那种挣在扎温饱线上的小市民,无权无势,没有人帮得了我们。”于渊吸吸鼻子,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没有经验,也不会玩心眼,你和他们硬碰硬,说白了,徐科长就是在找一个替死鬼,这样才能结束这个案子,不是么。”

  云骞笑笑:“可是这件事,总要有一个人负责啊,你不去我不去,都因为惧于权势而缩头缩尾,那么那些痛失爱子的父母呢,谁为他们负责,谁为这个社会的正义负责。”

  说罢,云骞低头看向手中的公文。

  那是一份卧底特令,委派警员潜入嫌疑人家中搜集证据,与那群权势通天的人精周旋,稍有不慎结局只有一死。

  这个死不是开玩笑的死。

  他们一直是黑白通吃,有两方大树庇佑,得罪哪一方都没好果子吃。

  于渊想起七年前在黑.帮卧底的老何,就因为无意间暴露了目的,被人顺藤摸瓜摸清了真实身份,于是在儿子出生那天死在了黑.帮枪下。

  那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也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警察惜命,他们可不惜命。

  所以,当时卧底公文下来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捡这个烂摊子,徐科长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科员才说“这个案子到此为止”,无论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员还是尚且年轻的新警员,损失哪一个都令人痛心,当年的老何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但当云骞问出那句“不怕别人笑话”的话时,触动了徐科长身体里那根紧绷的弦,也着实令他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觉悟甚至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高,可是自己上父母下有妻儿,他不是孓身一人,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也不想自己的妻儿每天活在恐惧与威胁中。

  可就像云骞说的,这件事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负责。

  于渊将手中的资料递过去:“这是我们当时在国道上查到的车辆行驶记录,现在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启元的老总白福山,但老头子今年五十多岁了,事发时人也在国外,有可能,是他的儿子白思凡开了老爷子的车去了马家庄私猎。”

  云骞接过白思凡的个人资料看了眼,不得不说,这小子虽然不过三十岁的年纪,但已经拥有十几间私人赌场,名下有多处房产,并且已经是白福山公司的二股东,也是杨书记的亲侄子,光是看这几层身份就知道是个绝对惹不起的。

  “我们打听到白思凡的私人保镖因为重病已经回老家休养了,但不出意外的话,白思凡有可能会对这名保镖动手,毕竟,他跟了白思凡这么多年,对白知根知底,俗话说,知道太多秘密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我估计白思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你要密切注意白思凡,一旦他有这个苗头,第一时间向我们报告。”

  “这是我们准备的微型窃.听器以及针孔摄.像头,他们对于外来人的审查非常严格,你必须要取得他足够的信任,无论是赴汤蹈火还是两肋插刀,要将自己充分代入他的私人保镖身份,切记,前期不要操之过急,千万不能被他探到你的真实目的,不然,任是我们出动所有警员盯梢也保不了你。”

  云骞点点头,接过两样物品装好。

  “我是担心你太年轻,做事容易冲动,所以才啰嗦没完,就是想提醒你,从你接手任务的那一刻开始,你已经不是警察,就是白思凡的私人保镖,要做到一切为了雇主着想,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要无条件保护好他,然后搜集足够的证据。”

  “可是窃.听器和摄像头要装在哪里才不会被他发现呢。”云骞问道。

  “根据原先的那位保镖提供的信息,你在刚进他家时会有人对你进行严密搜查以及监控,他们会检查你的身体,每一处能藏东西的地方,甚至连手机都要拆开检查,所以装在衣服上肯定是行不通了。”

  云骞一听这话,有点打退堂鼓。

  “摄像头之后再说,不急着一时,但是窃.听器,可以先装在后槽牙上,至少他们不会检查牙口。”

  云骞一想到之后要在后槽牙上装着窃.听器过日子就觉得头大,果然卧底这营生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包括白思凡所有的人际交往信息,他私下和谁交好,这些人一个不落都要查。”

  “我明白了。”云骞满脸悲壮地点点头。

  “今晚回去和安法医好好道个别,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被他知道。”于渊又道。

  云骞一听这句话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怎么说的就像他有去无回一样。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安法医,他也是警局的一员啊。”

  于渊拍拍他的小胸脯,笑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对你越没好处,只有你我和徐科长三人知道就可以了,还有,去了少说话,言多必失知道么,也不要再像现在一样天天迟到,别人家还没发现你是卧底就因为你的懒惰把你开除了。”

  云骞终于释然地笑出了声:“知道了知道了。”

  最后,于渊又安慰似的拍拍云骞的肩膀:“小子,加油,能不能一次性除掉他们,全看你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帮你照顾好安法医的。”

  “别了,您能照顾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别去给人家安法医帮倒忙成么。”

  “就你这张嘴我告诉你,早晚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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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后,云骞照惯例去法医科接安岩回家,在门口等了半天才见安岩姗姗来迟。

  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的样子,欣喜又唏嘘。

  此次一去,生死难料,说不定,这真就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这么想着,不禁悲从中来。

  早上还说着要和安岩一起过生日,毕竟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要匆匆结束了。

  安岩上了车,见云骞一直盯着自己看,忙擦了把脸,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云骞笑着摇摇头:“就看看你,毕竟人生太多意外,说不定哪一天就见不到了。”

  “不要说这种话。”

  “我要去外省出一趟外勤,归期不定,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知道么?”

  安岩愣了下,扭头看着他:“去哪里出外勤。”

  “秘密。”说着,云骞还作势轻松地吐了吐舌头。

  “那生日呢。”安岩突然这样问道。

  “嗯?什么生日。”

  “二十三号不是你的生日么,我订了位子,不一起过么?”

  听到这句话,云骞就觉得心里忽然空了一下,原来他一直也在悄悄数着日子,不善言辞的他甚至早早就准备好了和自己共渡生日。

  其实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安岩没那么喜欢自己,至少没有自己对他用情那么深,或许是出于同情,也或许是某个瞬间的冲动,所以自己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连生日也没必要告诉他,他很忙,不会记得,也不会陪自己一起过。

  但是,自己真的太低估他了。

  见云骞不说话,知道他是心里难受,安岩便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没关系,错过一次还有下一次,还有很多次,以后的每一次,都会陪你过的。”

  “吧嗒”,眼泪落下滴在裤子上,发出不重不轻的一声。

  “我爸爸是个粗心的人,在我妈去世后,他总也记不住我的生日,很多年了,生日都是一个人默默过的,我以为今年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但是那外勤的公文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本来想推掉,但是……但是……”

  但是和那些人生终止于十几岁的孩子相比,区区一次生日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要哭了,我答应你,无论你在哪里,那天一定可以一起过的,好么?”

  本来是一句感人肺腑的话,但却着实令云骞心中一惊。

  卧底的事不能说出去,总不能,要自己那天跑到外省去圆这个谎吧。

  但是能和安岩一直过生日真的是自己一直期盼的事,尤其是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意义深重,错过了很可惜,难得安岩主动提出,自己真的是不舍得放弃这次机会。

  为什么人总要做选择呢。

  哎,真是纠结。

  于是就在当晚,住在他们楼下的住户彻底失眠了,他发誓,等他有钱了一定要买一栋超强隔音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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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当安岩醒来的时候,习惯性摸向床的另一边,却发觉那边早就冷了下来。

  偌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云骞带走了自己的衣物和生活用品,还贴心地留下了早餐。

  果然母亲说得没错,虽然只是暂时的分别,但还是会感到难过——

  这恐怕是云骞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豪华的建筑,临海三层别墅,建筑风格也是奢华甜蜜的洛可可式,很难想象,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竟然有那样一颗污黑的心,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门口站了两个训练有素的保安,见到云骞后先是毕恭毕敬地打了招呼,接着带他进了别墅,直奔二楼白思凡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