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终章(5)【二更】
作者:噤非      更新:2023-07-30 18:26      字数:3327
  云骞洗完澡出来,看见安岩还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尸检报告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洗发水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清白色的灯光更是衬托的安岩唇红肤白, 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淡雅。

  云骞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静静坐在床上, 双手还攥着毛巾,小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安岩那边。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微微敞开的浴袍下微露的精致锁骨。

  十分钟,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过去了, 安岩竟然拿着那三页纸活活看了半个小时。

  还是说,他也在踌躇着该如何开口。

  有时候, 冷战就是这样, 没有谁先提出来,莫名其妙的就这么发生了。

  云骞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拉开浴袍, 望着自己肿胀青紫的膝盖, 轻轻碰一下还是钻心的疼,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倒真不是故意的, 但就是被安岩敏感地捕捉到了。

  一天了, 破天荒的, 安岩终于主动开了口:

  “不要揉, 会堆积淤血。”

  云骞愣了下, 缓缓抬起头想要一探究竟,这时候,眼前落了道深色的影子,带着那股熟悉的香气颇有压迫感的铺天盖地袭来。

  安岩手里拿着块毛巾递过来,而拿毛巾正肉眼可见的冒着热气。

  “热敷,活血化瘀,好得快。”

  云骞瞥了他一眼:“不必了,反正也死不了。”

  安岩也不同他多说废话,直接将热毛巾按在云骞膝盖上,这股微烫的暖意如同电流一般迅速于全身流通,最终直击云骞这颗脆弱的小心脏。

  就在那一瞬间,云骞抬手按住了安岩的手。

  安岩抬头,二人四目对视,眼中满溢深情,接着,就见云骞小嘴一撇,似乎下一秒他就能张着大嘴鬼哭乱嚎出来。

  “你不是不要我了么。”

  安岩目光躲闪,抽回手:“说什么傻话,敷一会儿赶紧睡吧。”

  云骞却还是固执地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为什么要冷战,我不喜欢。”

  冷战?安岩从来没想过要同他冷战,因为比起热烈的爆发性争吵,冷战更伤感情;

  冷战?自己就这么把他晾在一边一整天,似乎也确实是在冷战。

  但更多的是,那股一直深藏在心底的自卑感。

  昨天晚上在超商路过玩具区的时候,看到漂亮的芭比娃娃便精挑细选一番,选择了一只外形和惜缘很像的,想着收到礼物的她一定很开心,但就在自己看到云骞抱着惜缘和一高大男子热络相谈的时候,他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这看起来真像是琴瑟和弦的一家人啊,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是白思凡。

  从他身上,可以看到美好的未来,也知道,有他,希望往往不会轻易落空。

  “没有冷战,别多心,我累了,想睡了。”说罢,安岩起身爬上了自己那张床。

  “我比较迟钝,如果哪里做错了,你要和我说,我也会改的。”云骞的语气甚至漫上一丝乞求的意味,甚至是哭腔,“我不想失去你。”

  听到云骞这样说,安岩没有任何要安慰他的意思,这样的云骞甚至让他多少有点惧怕,惧怕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没有思想的只依附于自己的附属品,那真的太可怕了,他不希望云骞因为自己做出任何改变。

  因为这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来说都太残忍了。

  或者说,自己不配。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除了那个横空出现的白思凡之外,更重要的是,今天他在解剖室见到的那三名死者,其中那名名叫徐秋澄的女孩,真的,真的——

  和自己已逝的母亲特别像。

  甚至是死因。

  当年他放学回到家见到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时,父亲用那种虚伪的悲痛之意告诉他,母亲受不了病魔的折磨,所以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他在那浓烈的血腥味中,闻到了苦杏仁的气味。

  甚至还没来得及确定母亲是不是真的已经没了呼吸,父亲便请人匆匆抬走了她的“尸体”。

  直到很多年后,安岩选择了法医这一行,他才知道所谓的苦杏仁是一种常见的毒物氢.氰.酸散发出来的。

  剧烈的恐惧感使得他在解剖尸体时手都在发抖,太像了,无论是长相还是死因,为什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甚至不敢将这件事说出来,那个名叫徐秋澄的死者,有过整容史。

  但查过她的个人信息,却和自己的母亲以及自己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想活了!”

  就在安岩发呆的时候,隔壁床的云骞却忽然一副了无生望的表情扑倒在床上,还学着电视剧中的三俗男主用拳头砸着枕头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布满尘埃的记忆大门再次关上,安岩被云骞这一声生生拉回了现实。

  他知道,云骞才不舍得死,只不过又是在说不通就撒娇罢了。

  见安岩没搭理自己,云骞稍稍往靠近他的床边挪动半分,然后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背,接着慢慢的,再近一点。

  带着暖意的手覆了上来,紧紧抓住安岩的手。

  安岩的手微微动了动,他回头看向云骞,发现他正趴在隔壁的床上冲自己挤眉弄眼,还笑得满脸得意的样子。

  原来不管是男女情侣还是男男情侣之间,吵架时讲道理是最愚蠢的做法。

  安岩深吸一口气,回握住他的手。

  “来我床上吧。”安岩笑笑,轻声道。

  云骞一听,立马犹如鲤鱼打挺一般坐起来,接着以跳水运动员标准的入水姿势落到了安岩的床上,像只黏人的小狗一样扑倒他怀里。

  “腿不疼了?”安岩笑着挪逾道,“这么精神,之前是装的?”

  云骞闭着眼睛,紧紧搂住安岩的腰,摇摇头:“腿疼哪比得上心疼。”

  安岩微微俯身,将下巴搁在云骞的头顶,反手抱着他,笑道:“我经常问自己,在面对你的时候怎样才能保持理智呢。”

  “要什么理智,我不喜欢,某种意义上讲,理智是情商低的表现。”

  安岩看他一眼:“谬论。”

  云骞收紧双手,看起来像是撒娇,但语气又格外认真:“为什么非要追求到底是真理还是谬论呢,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对的事,也不缺错的事,但缺的是有意义的事。”

  安岩愣了下,不敢相信这么富有哲理的话是从云骞嘴里说出来的,自己之前真的是太小瞧他了。

  转念一想,正因为他是云骞,所以他会产生这样的人生感悟。

  他生活在和谐美满的家庭中,被大家宠爱包围着长大,所以塑造了他这种温暖的性格,在他的世界里,对错都不重要,因为他有无数次机会,即使错了也可以弥补,潜意识里,他有属于自己坚强的后盾,有强大的靠山,所以他从来也不会怕的,对还是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但自己则不同,每做一件事之前都会畏首畏尾地考虑着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是否有弥补的机会,评估风险,如果觉得结果不尽人意那自己绝对不会去触碰。

  但云骞完全是个意外,他早就看到了结局,却还是失去理智般飞蛾扑向了火。

  因为他带来的感染性实在太强了,甚至是令人不计后果的。

  “还有,我特别想问,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不值得被信任,所以很多事你会对我多加隐瞒。”云骞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失落。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怒哀愁全表现在脸上。

  “没有。”安岩也只是简单回复了这么一句。

  “那……为什么,死者徐秋澄和你母亲长相高度相似一事,你没有和我说呢……”

  安岩瞬时瞪大了眼睛,那股恐惧感再次袭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不光云骞一个人,几乎是所有人在看到徐秋澄的个人档案时,都觉得她特别眼熟,有人想起来了,有人还在绞尽脑汁,但无论如何,大家都绝口不提这事,因为潜意识告诉他们,提了,事情就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了。

  云骞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安岩的身体正一寸寸紧绷起来。

  那个曾经大家因为好奇而点进去的档案,照片上温柔天真的女人,和停尸房躺的那个徐秋澄,可以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巧合么?未免也太像了一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法医这一行么?”安岩的声音听起来却是意外的平静。

  云骞睁开眼,双手撑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接着摇摇头:“我觉得你有很多秘密,但你从来没和我提起过任何事。”

  “其实我爸和我妈在结婚之前,我妈就已经检查出肝癌,就因为这种病,即使她出生于名门世家,却还是归宿难觅,那时候,我爸不嫌弃她,娶了她,尽管很多人说,我爸也只不过是想攀附权势,但在七岁之前,我一直以为,这种说法是错的,是他人的嫉妒心在作怪。”

  安岩苦笑,手指摩挲着云骞瘦削的肩头。

  “所以,因为那件事,我才会特别在意所谓的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