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4)
作者:夏荼dragon      更新:2023-07-30 19:01      字数:21352
  而那一边的山墙上,黑白棋子大开大合,不过是一局棋便已有风云雷霆之色——

  ☆、崖壁山手谈

  只见那崖壁棋盘纵横十九线上的交叉点已占了大半,黑白二子盈盈发光,各占了棋局江山的一半,不相上下。逍遥子手执白棋,下手很快,而枯木大师手指黑棋,下手缓慢,似在用心琢磨着棋局上的每一白子落下的良苦用心。

  逍遥子也不催促,见他仍然犹豫,便端起无崖子沏好的茶,低头抿了一口。

  无崖子小心地观察着师父脸上的神色,见他面容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又再品了两口,才放心地笑起来。

  此时枯木大师已经将手中铁坨般重的棋子甩了出去,稳稳地落在“去”位五六路上,用的,正是一指禅的功力。

  两人这一局手谈,不仅斗的是才思,比的更是内功。

  “诶,姐姐,你怎么了?”碧云眼疾手快地扶住快要晕厥的秋水,脆声问道。

  秋水扶着额头,喃喃道:“我感觉很不舒服,胸口发闷。”

  无崖子连忙点了她几处大穴:“师妹,别看那局棋。”

  秋水一双秋泓般的眼睛看向无崖子,不胜柔弱:“二师兄,那棋有什么古怪吗?”

  无崖子淡淡点了点头,解释说道:“师父和大师的这一局手谈中有劫——花五聚六,复杂无比,内功修为不高者少看为妙,初看时精神一振,再看便觉头晕脑胀,若是继续看下去,胸口气血翻涌极易走火入魔。”

  秋水柔柔一笑:“师兄,你懂得真多。”

  无崖子朝她温润地笑了笑,转过头却瞧见土坡上的三个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看着红衣少女阳光下的笑颜,听着她咯咯的笑声,不知为何,胸口就闷闷的,仿佛透不过起来。

  他讨厌那样的笑容,非常讨厌。

  一旁的碧云带着羡慕说道:“早知道应该和大师姐一起玩的,她总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秋水推了推她:“可惜你是我亲妹子,不是师姐的亲妹子!你看他们在地上也不知道玩些什么,脏也脏死了!”

  无崖子朝碧云微微一笑:“碧云,你若是真的好奇便去看看。这里有我和秋水,就够了。”

  碧云欢呼了一声,提起裙子就跑开了。

  秋水先是一恼,随即脸上浮出一层薄红,娇艳如同一朵粉色蔷薇花。

  无崖子再回头时瞧见碧云和他们一起蹲在一起不知道看些什么,哼了一声,便转过了头。

  “逍遥,你那大徒弟,还挺有意思的。”枯木禅师看着自家的小徒弟这么快就和别人混在一起,有些欣慰,“灵门有嗜睡症,老衲很少看见他能跟其他孩子玩在一起。”

  逍遥子捏着一枚棋子,闻言眼神里带了几分笑意:“她总是爱玩爱闹罢了,除了武学,对琴棋书画旁门杂类不感兴趣。”说罢,他云袖一甩,那白棋便被稳稳地送上崖壁放在了棋盘上,“枯木,你的医术一向是比我好的。这次我请你过来,一来是与你叙旧手谈,二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无崖子好奇地看向两位武学宗师,竖起了耳朵——

  能让师父求人的事情,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枯木捏了一块黑子在手中,眼神瞟着下棋的位置:“你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且说说看,但老衲我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便是能尽绵薄之力,你我是老友,不必如此客套。”

  逍遥子望着那棋盘,眼神淡淡:“我那大徒儿扶摇因为练功导致手少阳三焦经脉受损,我已经翻遍古籍,可找的法子还是没起多大作用。枯木,你帮我看看那个扶摇。”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她总不能永远只是一个孩子。”

  无崖子闻言,眼光一闪,便望向了枯木大师。

  李秋水秀美微不可闻地一蹙,贝齿咬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见枯木送了一颗黑子上去,随后笑起来:“没来之前,我便听人说,逍遥掌门亲传弟子有五人,却最偏爱大弟子。我向来知道你的脾气,原先我还不信这江湖传言,可现在——”说罢,老和尚捻着自己的白须胡子大笑起来。

  无崖子脸色一暗紧抿着嘴角,握着拳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逍遥子淡淡地笑起来,坦然承认:“扶摇天生地养无父无母,我既是她的师父总不能让她受了旁人的欺负,否则我这师父也忒没用了些。”

  枯木说道:“我还以为这些年你避世对这些俗世越发不在意,没想到,你还是这般护短。你我相交数十年,你既然开口,我自当尽力而为。”

  一旁的少年忍不住脱口问道:“大师,手少阳三焦受损真的可以复原吗?”

  秋水怔怔地看着无崖子脸上的神情,不甘地咬紧了下唇。

  枯木笑道:“这要看机缘,只不过我见那孩子福泽深厚,与我佛门渊源颇深,相比佛祖会保佑她的。”他这句话看似是在对无崖子说,其实,是在对逍遥子说的。

  少年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喃喃着点头:“那便好。”

  此时,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已过大半,逍遥子再送上一颗白子,无崖子一笑,踩着凌波微步飞身上去撤下了几粒黑子——胜负已出。

  输了手谈的枯木大师也没什么遗憾的,看着少年的轻功,不由赞叹说道:“少年人好俊的功夫啊,逍遥,你这个徒弟跟你年轻时相差无几了。”

  听到有人这样夸赞自己的徒弟,逍遥子脸上也没多大的起伏,只不过眼神柔和了很多,诚恳地发出评价:“无涯他,确实是我几个徒弟中最聪明的。”

  一旁的秋水闻言,低头柔柔一笑,仿佛比夸奖自己一般还要叫她高兴。

  “灵门——”既然胜负已出,枯木大师心满意足地唤着自己乐不思蜀的小徒弟。

  小沙弥听到一声接着一声传音,蹭蹭蹭地迈着短腿跑过来。

  秋水被灵门撞了一下,微怒:“你!——”她眼光扫了扫四周,憋着怒气把责骂的话咽了回去。

  小沙弥睡眼惺忪地看向她:“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指教?”

  秋水嫌弃地撇了撇嘴,往旁边挪了挪,勉强笑道:“没有,小师傅请便。”

  灵门蹭到枯木大师的旁边,扣着鼻子:“师父,你叫弟子做什么?”

  枯木大师哭笑不得:“你看看逍遥掌门的弟子在他身旁端茶递水,为师没让你来做这些事情,不过叫了你几句,你还就不耐烦了?”

  灵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弟子不敢。”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个哈欠。

  枯木大师拿他没办法:“你在那里都在玩什么?”

  灵门来了精神:“我们在下棋。”

  无崖子刚下来,听到这句话,有些不敢置信:“童……大师姐在下棋?”

  灵门眨巴着眼睛:“对呀,五子棋。扶摇施主下得可好了,我们几个人玩车轮战,可扶摇施主总是一个人坐庄,没有人能赢她。”

  无崖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少年心气极高,但又拉不下脸面跑去一看,只是眼神不停地往红衣少女那里扫着。

  秋水看着他,柔声问道:“师兄,你眼睛怎么了?”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眼睛:“没什么,刚才进了沙子。”

  此时只听一旁枯木大师说道:“逍遥啊,你逍遥派可谓一门良材啊,不仅武功俊俏,连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说罢,老和尚羡慕地咂了砸嘴巴,没注意无涯和秋水两人之间的神情,继续说道,“只不过呢,同门之间比试还是应该点到为止。”

  无崖子神情一僵,秋水脸色一白拽着少年的衣袖,紧张得不得了。

  逍遥子看着那崖壁上的残局神情不变,淡淡地哦了一声:“他们之间比试了什么?”

  “师父,也没比什么,真的……没比什么。”

  无崖子抢在枯木大师前面解释道,却在师父平静的目光里低下头。

  枯木见状,不由得讪讪一笑。

  于是,逍遥子站起身来,又抚了抚身上衣袍的皱纹,用千里传音之术说道:“扶摇碧云御风,你们三个人都给我过来。”

  一听师父这语气,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猛地站起身来,结果在坡上往后倒去。御风连忙拉住我,少年似乎比我还吓得不轻。

  我舒了一口气,笑起来:“没事。”

  碧云哭丧着脸:“大师姐,怎么办?师父肯定知道我们——”

  我看着眼前都被师父的千里传音之术弄得紧张的碧云,捏着小姑娘的脸颊说道:“安啦,天塌下来,这不还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吗?”说着,我拍了拍御风的胸膛,颇有些厚颜无耻。

  御风静静地看着我,微微一笑,赤茶色的眼瞳清澈如大漠长空。

  于是我领着俩人,雄赳赳气昂昂奔赴以鸭绿江的气势走到师父面前,然后瞬间绽开一个谄媚的笑容,道:“师父,叫徒儿所为何事呀?”

  只见逍遥子微微一挑眉,绕过我:“碧云。”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惨白着小脸手指着自己:“啊?师父,你叫我?”

  我一拍脑门,糟了,这个姑娘不会说谎。一旁的御风伸手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别担心。

  而对面——

  一看对面,我就被无崖子喷火的目光给吓住了,唉呀妈呀,这是要吃人呐?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停留在自己被御风握住的手上,估计也明白了原因。

  这个二师弟,估计又在心里骂我光天化日伤风败俗了。

  只不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我为了帮助他早日克服这一点,索性坦然地看向他,一脸‘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表情。无崖子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刷地黑了,而御风轻轻勾起嘴角,在这种暴风雨来临之前,仿佛心情甚好。师父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负手问道:“你们今日动手了?”

  碧云盯着师父如同八百瓦的目光照射,硬着头皮说道:“动手了。”

  “是谁先动的手?”师父抬头看着天,淡淡问道。

  碧云焦急地看着我——现在个子高的有两个,到底是说二师兄,还是说小师弟?

  这个嘛……我摩挲着下巴,伸出手正要指自己,便听一人朗声说道:

  “师父,是我先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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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众复斗殴

  “师兄!”秋水焦急地拉住无崖子,她想说什么可又碍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出来。

  少年没理她,少女便把怒气转到我身上,一双秋水眼眸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一脸懵逼,我这又是招她惹她了?又不是我逼着无崖子站出来当英雄好汉的!

  想到这儿,我忍不下这口气,瞪了回去——输人不能输阵,吃啥不能吃亏!

  师父转过身来,看向无崖子,神情不知喜怒。而少年难得没有在师父面前犯怂,咬牙迎上目光,硬着头皮说道:“师父,是徒儿先动的手。”

  逍遥子不可置否:“碧云,无涯是跟谁动的手?”

  碧云被师父逼得都快哭了:“师父!”

  连枯木大师都看不下去了,帮着碧云说道:“诶,逍遥,你不能总是挑着软柿子捏啊!”

  碧云欲哭无泪地看向老和尚——

  于是,逍遥子换了对象,抽中愤愤不平的秋水,给了她一个想要表达自己的机会:“秋水,无崖跟谁动的手?”

  李秋水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手指头指着我:“大师姐!是大师姐故意挑事情的!”

  逍遥子点了点头,转过身:“御风,扶摇跟无涯动武,你为什么会受伤?”

  我讪讪一笑,对着自己手指头——

  总不能说,是我和无崖子联手把小师弟打伤的吧?如果这样说,我估计不用师父动手,我自己都能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然而,小师弟面不改色,避重就轻,语出惊人地回答说道:“因为,无崖子和李秋水两个人一起打阿摇。”

  闻言,李秋水愤愤不平地看着我和小师弟,可是无奈,御风虽然没回答原因,可他说的是实话。

  逍遥子了然地点了点头,最后看向以为逃过一劫的碧云:“所以,碧云只有你没动手是吗?”

  从来都只说实话的碧云低着头,小声说道:“没……没有,我动手了。”

  多么混乱的一场架啊——枯木大师摸着自家弟子的光脑袋,庆幸说道:“还好,为师就收了你跟你师兄两个徒弟。”

  我捂着额头,有些不忍直视。

  师父这招借力打力的功夫使得炉火纯青,不过几句话,便基本让我们自个儿还原了逍遥派掌门亲传弟子聚众斗殴的画面。“很好。”逍遥子背着手,淡淡说道,“无涯,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一句话,估计就是要最先挑起事端的无崖子承担所有的责罚了。

  李秋水贝齿咬着下唇,想要求情可又畏惧师父和门规。

  无崖子咬着牙,极硬气地说道:“弟子,无话可说,听凭师父发落。”御风抬起眼,一向淡漠的赤茶色眼瞳闪过几丝敬佩之色。

  我看着师父朝无崖子走了过去,少年紧张地闭起眼睛,我连忙拉住师父白色的衣袍留下一个黑呼呼的爪印:“师父,此事因扶摇而起,不能全怪二师弟。”

  碧云拉住御风,少年回过头皱着眉头。

  少女暗自摇摇头,示意别让他轻举妄动。这个时候,并不是人越多求情越好。

  我有些捏不准师父的情绪,但还是仰起脸,眉眼间带着认真:“师父,一人做事总是要一人当,二师弟担了他的错误,扶摇的错误也要自己担。”

  此时,无崖子猛地睁开眼,桃花眼里的神色意味不明。

  师父认真地盯了我半响,随即伸出手推开了我的手,缓步走到棋盘前——没人能猜测他的心思,就像没有人能看得懂他的表情。

  我紧紧地抿着嘴,看着师父的背影,那沉默的崖壁、黑白的棋子映衬得白袍男子像一只失去了伴侣的孤雁。半响,师父转身猛地双手一拍棋盒,那些铁钴棋子便被他扬到了空中!我倒吸了一口气,只见师父一跃而起,衣袍鼓风,双手顺势划出一个正圆,将那些铁钴棋子包围在他的内力中——

  “师父要做什么?”秋水惊疑不定地看着逍遥子的动作。

  御风皱着眉,赤茶色的眼瞳盯着逍遥子如云的身影,瞳孔中仿佛翻卷着赤茶色的风云。

  逍遥子掌心带风,而那铁钴做的黑白棋子仿佛轻若鸿毛,随着白衣男子的掌风,黑白棋子如同一场大雨,哗啦啦地飞向了崖壁,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上。

  半张棋盘,尽被黑白两子填满。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师父不会逼我下棋吧?

  “扶摇,无崖子。”师父淡淡开口。

  我打了个哆嗦,和无崖子一同挪到师父面前,只听师父淡淡说道:“什么把崖壁上的棋子儿收回来放到盒子里,你们什么时候休息。”他目光闲闲略过剩下的三个人,“不用想帮忙,你们的功力还不够把棋子拿下来。秋水和碧云,你们两个接待客人去厢房。”

  说罢,他一甩袖子便不带一片云彩地飞走了。

  我瞧着那棋局,嘶了一声:“那是珍珑棋局吗?”

  “你还知道珍珑棋局?”一旁的无崖子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只会打架呢!”

  我翻了个白眼:“知道什么叫狗眼看人低吗?”

  一旁的秋水走到无崖子身边,问道:“师兄,什么是珍珑棋局?”

  我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到一旁,只听无崖子温声回答说道:“珍珑棋局是围棋中有名的难题。并非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而是一个人摆出的,因此生与劫都极难推算。”

  我作势一呕,这装腔作势的两个人快要腻歪死我了——一个装着贤良淑德,一个演着温润如玉。

  啧啧,果然,都是衣冠禽兽!

  枯木大师转着自己的佛珠,感叹道:“寻常“珍珑”不过十几子,可逍遥这一局棋却已下得已有百余子。诶,你们两个估计有苦头吃了。”

  我有些吃惊:“为什么?不就是把棋子从上面拿下来吗?”

  枯木大师摇了摇他的兰花指:“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棋局劫中有劫,反扑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这棋子是铁做的,跟崖壁后面的铁精呼应,而棋局更是将这种呼应加重,你们两个收拾起来除非破局,不然会费些力气。”他顿了顿,颇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费些力气也就费些力气,年轻人总是要多磨练的。”

  说罢,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带着一脸同情的灵门由秋水两姐妹领着走了。

  御风跃起来,扒住崖壁去拿拿棋子,任凭少年用尽力气,可那棋子仍旧纹丝不动。

  我盘腿席地而坐,唤道:“御风,你先下来。”

  少年回头,望着我的眼神干净明亮,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跃下来到我身边坐下:“阿摇。”

  “咳,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无崖子踢了踢脚旁的石头,有些别扭地问道。

  我双手反撑在地上:“怎么办?靠你咯!”

  “靠我?”无崖子睁大了他那双桃花眼。

  我点点头:“对啊,珍珑棋局啊。”小说里难倒天下英雄好汉的珍珑棋局的设局者,不就是眼前这尊大神吗?我语气带着理所应当,“这种对于你来说,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

  无崖子用手挡着嘴角咳嗽了一下,撇过头耳廓有些红:“当、当然了。”

  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所以,二师弟,这一次我就靠你啦!”

  无崖子虎躯一震,他没回头只是耳廓泛红得更加厉害,半响才说道。“放心……我会的。”那后面三个字说得细弱蚊蝇。

  这一次,无崖子怎么那么好说话?

  我奇怪地看着少年长身玉立的背影,怀疑□□桶是不是导火线掉了。

  御风静静地坐在我身旁,半响,他从兜里掏出一颗麦芽糖,细细地拨了糖纸放进嘴里。他年纪尚轻,可轮廓已经显得极其深邃,再加上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有一种异域的风采。

  我盘着腿手支着下巴,问道:“御风,你为什么身上总是带着麦芽糖?”

  闻言,御风唇角有一个淡淡的弧度,而他那双眼睛望着我的时候仿佛里面有漩涡,很深很深:“因为有一个人曾经告诉我,如果感觉很苦,便吃一点甜的。这样,就不会感觉苦了。”他又拿出一颗糖,仔细地剥开糖衣,睫毛长长的落在眼睑处,像是羽翼般的温柔。

  我看着他手腕上淡粉色的旧伤疤,有些心疼。

  而御风剥开了一颗又一颗的糖塞进嘴巴里,最后我看不下去了,拦住他:

  “吃那么多,小心长蛀牙。”

  少年的嘴巴被麦芽糖塞得鼓鼓囊囊的,望着我,有些呆:“阿摇,什么是蛀牙?”

  我双手夹着御风的脸颊,笑得眉眼弯弯:

  “就是牙齿上会长的黑洞,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于是,御风眨了眨眼睛,对我说道:“哦,那我以后都不给你吃了。”

  我默了默,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总算知道了。

  御风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说道:“放心,不会的。”

  这时候,一片阴影挡在我脑门上,我抬起眼——

  啪地一声,无崖子拍开了御风的手,对他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小师弟,如果帮不了忙,也别来打扰我们好吗?”说罢,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就把我一把拽过去,“凭什么我在这里那里殚精竭虑,你在一边谈情说爱?”

  我无语:“什么叫谈情说爱?再说,我愿意和谁玩,你管得着吗?”

  说罢,我就给了无崖子一个白眼。

  无崖子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胳膊:“我是管不着,可是现在师父罚的是我们两个!你要是不想和我呆在一块,要么你把棋局给解了,要么你自己上去把那棋子一个个给抠下来!两个办法,随便你挑!”

  我哼了一声,甩着辫子一屁股坐下来:“什么破主意,我一个都不想挑,你能把我怎么样?”

  然而没想到无崖子这厮轻描淡写地弹了弹衣襟上的灰:“随你。”便抱着胳膊继续苦思冥想那珍珑棋局起来。我回头看向御风,只见少年逆着光,脸上没什么神情,只不过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扔进嘴里,然后漫不经心地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我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死小孩,等他长了蛀牙就有苦头吃了。

  ☆、北冥有鲲鹏

  我无聊地翘着二郎腿,浑身如同长着虱子一般难受。而一旁的无崖子抱着胳膊,还在对那崖壁上的棋局苦苦思索。

  我不明白为何他知道我棋艺不精,呆在他旁边也只能是帮倒忙,可他就是不愿意让我溜号。我啧了一声,觉得恐怕这就是一种变态心理——

  我过得不好,所以,当我看到你过得也不好时,大家都不好这样才能相安无事。

  最后,我实在无聊得难受得紧,就站起来活动筋骨。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无崖子微挑剑眉,看着我奇怪的动作,努嘴问道:“诶,你今天干嘛这么好心跟我一起受罚?”

  做完热身动作后,我捡了一根树枝,把上面的叶子摘了去,回身树枝对着少年做着打枪的姿势:“诶,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这个人优点多得实在数不过,而恰好呢,其中一个优点就是两个字——讲义气!”

  说着,我biu地一声‘开枪’,然而无崖子看着我,眼神宛若智障。

  切,没劲!我撇了撇嘴:“御风才不会像你这般无趣!”

  无崖子先是瞪了我一眼,随即重重地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撇过头:“那没办法了,现在跟你一同受罚的可是我。你若是有本事,也不会跟我呆在一起。”

  毕竟解开棋局还要靠他呢,我懒得跟阴阳怪气的少年计较,走到一旁用树枝代替掌法比划着天山折梅手。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六路武功包罗万象奥意无穷。

  一开始的时候,我转换不过来有些生疏,感受到无崖子似嘲似讽的目光,我不服气地扭头:“喂,二师弟,你笑什么笑?”

  少年抱着胳膊打量了我半响,嘴唇轻撇:“逍遥派武学以内功、掌法、暗器为主,我承认几个弟子中以你的武功最高,可大师姐你也未免太狂妄了些罢!妄图以掌法变为剑招,我笑,嗤,不过是笑你邯郸学步罢了。”

  两道气噗地从我耳朵冒出来,虽然无崖子说得没错,但我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于是,我跺脚挺胸抬头:“谁说我不行了,邯郸学步?哼,我现在就走给你看看!”

  无崖子好以整暇地坐下来:“那我还真是拭目以待了。”

  我哼了一声,重新拿起树枝,微挑了一下细长的剑眉:“这可是你逼我的!”生疏地试过一次后,我大抵有了几分熟练,手腕轻动回身杨风扶柳地一个旋身,正是折梅手的起势。

  霞光散在崖壁的棋局上,衬得黑白棋子幽幽地发着光。

  而红衣少女身姿婉转玲珑,嘴角带着狡黠的笑容,额间的凤栖花花钿熠熠生光,而一根平凡的树枝在她手中竟也有凌厉磅礴的气势,纵腾挪越之间容不得旁人轻视。

  无崖子眼中带着惊艳,只是还是端着架子抱着胳膊说道:“若只是比武,未免太过单调。”说罢,他握手成拳掩在自己嘴旁,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我没注意到他抽出自己随身短萧的动作,一时之间,诗兴大发,一边舞着树枝一边缓缓吟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少年动作一顿,眼角抽了抽,默默地把短萧放了回去。

  “化而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

  我回身一刺,树枝尖正好对着无崖子的鼻子,“一个秘制,一个微辣。”

  啧啧啧,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很好吃。

  少年难以启齿:“这诗……”

  我笑道:“你也觉得不错,对不对?”

  无崖子忍着一脑门冒出的青筋,递上一块锦帕:“擦擦你嘴边的哈喇子!”

  我接过那帕子擦着额头的汗,闻言笑道:“切!凡夫俗子你不懂,我呢,可是天外飞来的仙女!我知道这里所有人的命运,包括师父师妹,也包括你。”

  无崖子拿回他的锦帕,我以为一向有洁癖的他还会直接丢掉,只不过我看着他把那帕子握在手里,估摸着是要等一会儿才会丢掉。

  少年哦了一声:“你会算命?”

  我点了点头,背着手:“可以这么说。”见他不以为然,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让我给你算算好了,你以后的传人呢会是一个少林寺的光头和尚,还是一个又笨又丑的和尚!你最后啊,是被你那笨徒弟给气死的!”

  无崖子没绷住嗤地一声笑起来,随即又板起脸:“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和尚都是少林寺的,我怎么会收他为弟子。”

  晚霞洒在年少的人们身上,镀着一层光,而山风从崖上吹过来,吹过我耳旁的鬓发,有些微痒。我指着天上:“我没胡说,打完怪升完级,我总是要回去的。”

  等我一回去,我就要上消费者协会把那天龙公司告到倾家荡产!我凑过去,看着怔住的少年,我眼里都是狡黠的笑意,开始胡乱吹牛:“因为我触犯了天条所以被贬下了凡,佛祖告诉我,等我找到了一颗真心,我就能够离开这里。”

  说罢,我有些贪婪地看着少年的胸膛——

  任务里要得到无崖子的真心,我在想,要是最后实在不行,我要不要挖出他的心来?

  不过这个想法太可怕太血腥,不符合我一贯的作风,于是我抬起眼看向白衣的少年——无崖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映出一个少女,双眼明亮,酒窝深深,额间花钿如同火一样燃烧着。

  “离开这里?”少年眼瞳黝黑,“你要永远离开这里吗?”

  我笑起来,转着圈身上的罗裙开出一朵红色的花:“这里有什么好?我才不要孤独终老!”

  无崖子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可终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一张俊脸上神情复杂,看着没心没肺的少女在夕阳下旋转着,正红色的裙角飞扬成一朵花,彩色穗子扎起来的辫子飞扬,脸上的笑容好看却又张扬。

  “胡说八道……没心没肺!”少年撇了撇薄唇,随手将手中的帕子甩在一边。

  那素帕子柔柔落在黑色土壤上,像是一个绝色女子折腰时垂于地上的水袖,不过眨眼的功夫,它又被人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被藏进怀中,贴着胸膛。

  天空尚未黑的时候,月牙已经悬在天边。

  这个时候人们总是能看到晦与朔同于一方天空存在的景象。断崖上早有人在等着,御风眼神微微一闪,缓步走了过去。

  “我记得你曾经不想学功夫的,怎地,现在又改变心意了?”

  听到少年的脚步声,一道调笑的声音传来——

  月光缓缓地洒下来,御风双眼平静地看着转过来的白衣男子。他揭开脸上的□□,露出下面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庞,手指头上还不停地转着那张□□,带着三分诡异。

  御风垂着眼睛,抿了抿嘴:“我今天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差点误伤了别人。”

  那人嗤地一声笑起来,走过御风身旁,眼风清扫过少年:“你自小到大便从来没求过我什么事,没想到,今日你会为了旁人来开口求我,求的,还是自己从前不愿而为的事情。有趣,还真是有趣。”

  他丢给了御风一卷羊皮:“上面是心法,你先背熟了将体内的内力运用好,这里仍然是逍遥派的地盘,你在外人眼里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子,所以再过一段时间,我再教请个人来教你招式。”

  御风摩挲着手里的羊皮卷:“我不想学这个。”

  那人不悦地皱眉,语气加重:“不想学?晦朔,别忘了你姓独孤,你叫独孤晦朔,可不是什么旁人给你取的御风。”

  御风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望向他,干净极了:“……我不想伤害别人。”

  那人转过头,轻挑柳眉,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可有时候并不是你不想伤害别人,你就不会伤害别人。因为别人会来伤害你。你要记得,凡是想要你的命的人,你都要先夺走他们的命;凡是欠了我们血债的人,都要那些人血债血偿。”

  说到最后,他深棕色的眼瞳泛着红,带着妖异。

  细看之下,两人眉眼都带着异域的深邃,颇为相似。只是少年的眉眼又带了几分汉土味道,深邃的轮廓下平添了几丝清挺隽永。

  见御风沉默着不说话,那人拂袖说道:“晦朔,总有一天,我要你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并且,要让那些人一点一点补偿从前犯下的罪过!你要记住,这是逍遥派上上下下欠了我们的!逍遥子一生维护这武林正道,我偏要让他看清楚,他如何守护的正道,便被我们如何摧毁。”

  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天上一弯月亮阴阴凉凉。

  御风神色淡淡:“所以,这就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原因?”

  “别怪我太绝情,要知道自从你出生起,你便已经没得选择。”那人笑起来,眉眼俱染风华,“我送你进来,一来是为了躲避江湖正道对你的追杀,二来是想让你解封魔刃。晦朔,你承了你母亲毕生的功力,只有你,才能重新解开魔刃的封印,让它重见天日。教派上上下下的人,等了十年,不过就在等着一个你罢了。”

  月光落在少年的身上,给披在身后的长发渡了一层银光。良久,他问道:“我要怎么做?”

  “时机还到。”那人手指掐了掐,笑起来,“放心,会有机会的。”

  御风静静看着面前的男子,赤茶色的眼瞳里携卷着风雪,少年握紧了手里的羊皮卷,半响,缓缓说道:“我明白了,”他顿了顿,垂下眼睛,“舅舅。”

  独孤玑辰摸了摸御风的脑袋,目光扫到他口袋,一顿:“上次我给你的糖,你又快吃完了?”

  御风抿了抿唇,点点头:“嗯。”

  独孤玑辰扶额,不敢置信:“那可是很贵很贵的,好吗?”

  “还有吗?”御风望着他,目光干净。

  于是,玑辰无奈地从袖子里掏了掏,期间伴随着铜板碰撞的声音,最后他掏出一袋糖,肉疼:“虽然是长内力的,但你还是省着点吃啊。”说着,他掰着御风的嘴巴,仔细地看了看,“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能吃啊?”

  御风顺从地让他掰着自己嘴巴,想到了少女吃糖时的模样,感觉心里仿佛被喂了一颗糖。

  ☆、夜半解珍珑

  月近中央,月黑风高。

  我抱着腿看着仍然在‘苦思冥想’的无崖子,极其不耐烦:“喂,二师弟,你到底想出来没有?天都黑了,你是要想到明天早上吗?”说罢,我还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无崖子气定神闲得可怕,他说道:“你若是困了,可以先睡。”顿了顿,他补充道,“反正你不在意干不干净,席地而睡这种事情,我估摸着你也是做得出来的。”

  怎么办,我现在超级想neng死他!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很好月黑风高杀人夜,连老天爷都配合我。

  “阿摇。”就在我起了杀人越货的念头时,背后冷不丁响起了一道清淡的嗓音。

  我猛地转过身,只见少年提着一盏走马灯,灯光橘黄色的,映得他面容极其好看。我吓出一身冷汗,随即松了一口气:“御风,你吓死我了!”

  御风给我围上一件旧披风,嗓音淡淡的:“我见你还没有回去。”

  我热泪盈眶地看着他:“小师弟,还是你对我好。”一旁的无崖子发出嗤地一笑,于是下一秒我怒了,瞪着白衣少年,“无崖子,你笑什么笑!”

  无崖子生了一堆火,围着篝火,闲闲地扫了我一眼:“嘴巴长在我脸上,我愿意怎么笑便怎么笑,你管得着吗?”

  御风一双眼幽森地盯着无崖子,而无崖子也毫不客气地盯了回来。

  我跳脚道:“你还好意思笑!珍珑棋局解出来了吗?”

  无崖子一双大眼睛瞪着我:“我这不一直在想吗?倒是你,一直在旁边捣乱!”

  御风席地坐下来,走马灯放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俩斗嘴。

  我指着崖壁上面的棋盘,皮笑肉不笑:“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结果?”原本只是占了半壁棋盘的黑白棋子,被无崖子一个人活生生下成了整盘珍珑棋局!我真的快被他气得原地爆炸了!

  无崖子自知理亏,哼了一声:“你若是能直接把棋子抠下来,我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逼我的。”我磨牙说道。

  无崖子看着我:“你想干嘛?”我朝他走过去,少年有些后怕地看着靠近的我,“我我我告诉你,童扶摇,我才不会像你这样随随便便不知廉耻伤风败俗没心没肺的——”

  我拿起他身后的棋盒子,站起身来,有些无语——

  这就是我们弟子中最聪明的那个——我呸!

  无崖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时不时地心虚地瞥我两眼。

  “阿摇,你想做什么?”

  御风撑着脑袋,望着我,平日里略带戾气的深邃五官在橘黄色的灯火里显得呆萌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地说道:“我觉得我不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二百五的身上。”

  无崖子怒了:“童扶摇,你说谁是二百五?!”

  “谁接话谁是二百五!”

  我毫不客气地给他怼了回去,然后无崖子就蔫了。我打量着被无崖子越搞越复杂的棋局,啧啧一叹,果然,珍珑棋局的设局者脑回路不是一般的弯。我转身捏了一块沉甸甸的铁钴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沉思片刻,然后下一秒以标准的铁人三项运动动作将白棋扔了上去。

  无崖子有些急:“你那一步是死棋!”

  饶是不太懂围棋的御风也赞同道:“阿摇,这样下会输的。”

  我回头,无语地看着两个焦急的少年:“请问,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无崖子一愣,我翻了个白眼,“是把上面的棋子给挪下来,如果由一方不作出让步,怎么把棋子抠下来?”

  听到崖壁上面发出的咔哒声,我便知道应该是里面的磁力减弱了,随即飞身上去,一气呵成地拿下一大片白子。

  无崖子眼神惊异,喃喃着说道:“原来,师父的意思竟然是这样。”

  黑白两子,双方若能各自退让一步,死局存生,便能死而复生。

  他本就是聪明绝顶的人,如此一来,不用我多说,他自己便送上了几颗黑子,棋盘上铁钴棋子松动得越发快起来。我在崖壁上面动作干净而迅速,而御风就在我下面接着黑白棋子,如此配合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整整一盘棋便被我们给从崖壁上面撤了一半下来。

  我有些气力不足,站在一块凸出来的峭壁上喘着气,为了保持平衡,手趴在崖壁上。

  我顿了顿,疑惑道:“诶,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块崖壁很平滑啊?”说着,我借着月光仔细地观察着崖壁上的纹理,“有意思,挺像切出来的。”然后,微弯着食指轻轻敲了敲。

  御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仰着头望着我,一双眉眼深沉如夜色。

  无崖子走上前,皱着剑眉手摸上去:“确实,一般的石壁总会有凹痕的。这个断面太整齐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以为然,“兴许是师父他们为了下棋,用剑给磨平了也说不准。”

  我撇了撇嘴:“我就说世外高人,一般都吃饱了没事情做。”

  本来以为无崖子会反驳我,没想到白衣少年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我朝仰着头看着我的御风笑道:“御风,你还记得小沙弥说的吗?”我敲了敲后面的石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听,里面是空的!”

  御风的那双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两块宝石,他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是空的。”

  无崖子撇着嘴角:“空的又如何?那小和尚跟你们说什么了?”

  我继续敲着身后的石壁,眉飞色舞:“灵门说,这崖壁里面藏了一块铁精,成没成仙我是不知道,但是那铁应该是不错的。”我仗着身量小,蹲在一旁的凸出来的岩石上,“御风,要不我们把那块铁挖出来,给你打一把剑如何?”

  没等御风回答,无崖子第一个不服气了:“诶,凭什么?凭什么要给这个小子打一把剑?”

  我奇怪地看着他:“这不是你说的吗?”我捏了捏嗓音,学着少年之前的样子,“逍遥派武学以内功、掌法、暗器为主,这不是你说的吗?我记得你还说我邯郸学步呢!所以,以内功掌法暗器为主的你,还要什么兵器啊?”

  无崖子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不再跟我唱反调。

  御风安静地看着我,目光很暖:“阿摇,你希望我学剑吗?”

  我笑起来,露出颊边酒窝:“不就是内功掌法暗器吗?长老和师父不想让你学,咱们就不学,反正十八般武艺多的是!世间武学,也多的是!”

  我顿了顿,为了鼓励少年加强气势,于是站起身来振臂高呼,“人贱合一,啊呸,人剑合一,天下无敌!”

  御风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牙齿,衬得少年剑眉星目。

  一旁的无崖子不是滋味地扯了扯嘴角:“傻逼!”

  虽然他说得很小声,可是我听得很清楚啊!

  我嘿了一声,叉腰怒道:“傻逼还是我教你的词儿呢!谁准许你说的!”我翘起兰花指,指着他妙语成珠,“你个白痴!自恋狂!二百五!缺心眼子!”

  白衣少年被我的花式词语弄得咬牙切齿,随即怒道:“童扶摇你个傻逼!”

  御风无辜地掏了掏耳朵,而接下来,整座后山都能听到我和无崖子的互相对骂——

  当言语实在不能再占据上风,于是我愤怒地回身取下一块棋子,然后狠狠地砸向无崖子:“你个自恋狂!”

  无崖子一个凌波微步躲了过去,棋子落在地上发出梆声,而他随即捡起地上的棋子,朝我扔上来:“你个臭傻逼!”

  我躲了过去,便听那棋子落在交线处,发出咔哒一声,于是我又取下一块棋子,扔回去:“你个二百五!”

  “你个臭傻逼!”回应过来的除了少年愤怒的咆哮声,还有棋子落在交线处的咔哒声。

  “白痴!”“梆!”“傻逼!”“咔哒!”

  “智障!”“梆!”“傻逼!”“咔哒!”

  “缺心眼!”“梆梆!”“臭傻逼!”“咔哒咔哒!”

  一群群寒鸦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似是忍受不了我们的聒噪,扑啦啦地飞向了天际。

  我转身继续拿棋子往下砸去,可是使劲拽了拽还是没有拽下来,于是我回头继续使力想要拔下来,可是那铁钴棋子纹丝不动,竟比之前师父所设的棋局还要坚固。

  “阿摇!”御风惊觉不对,朝我喊道。

  无崖子因为刚才与我的拌嘴和打架还喘着气,他抬起头惊疑不定:“喂,你怎么了?”

  感觉到手上的吸力越来越大,我有些害怕:“我……我取不下来……”

  无崖子皱着剑眉:“取不下来?”他狐疑地捏着下巴看着‘取着棋子’的我,“师姐,你演得也太好了吧!”

  咔哒一声——

  御风紧张地盯着我的动作,赤茶色的眼瞳仿佛燃着火。

  我转过身,手里拿着取下来铁钴棋子,脸色不能算好看,只不过天色暗得紧,没人发现我手上颤抖得厉害。

  无崖子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真的又像之前那般取不下来了呢!师姐,你还真是会唬人!”

  “阿摇!你快松手!”御风一脸凝重地冲我大声说道。

  我吸着气,不停地摇着头:“松不开……御风,我松不开它!”这枚黑色棋子仿佛长出了黑色的触角黏在了我手上,而它不停地晃动着,仿佛有人在控制它!

  月亮从乌云中晃了出来,两个少年都看见了我颤抖得可以媲美帕金森病人的手——

  “有人……”我颤抖着嘴唇,说道,“有人在拽我!”

  那一弯弦月正好升到了夜半空,一时之间,整个后山都溶在了冰凉如水的月光里。

  两个少年几乎同一时间地朝我飞身而来,可我手里的黑棋仿佛被人牵引着,我被它引得旋身贴在崖壁的棋盘凹槽上,发出咔哒一声。

  而下一刻,除了我手里的棋子,崖壁棋盘上的其他黑白棋子仿佛被人控制般地顺着凹槽自己移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我几乎快抓不住手上的黑棋了!

  在其余棋子自动归位时,我手中的黑棋自己旋转起来,我紧紧地闭起眼睛,仿佛被那旋转力带进了一个漩涡。但在被黑暗吞噬之前,我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山崖藏剑冢

  滴答,滴答——

  是水从石钟乳上滴下来的声音。

  “我去,这是啥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还又一股生锈的味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传来一道清脆声音,引起阵阵回荡。

  “这里放着的都是铁矿,自然会有铁锈的味道。”

  “御风,你在哪儿?”听到少年的嗓音,我伸出手在黑暗里毫无目的地晃着,语气有些慌。

  而下一秒,我的手就被人握住,顺着那人的动作,我摸到了少年温热的脸庞。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松了一口气,指尖触碰着御风的脸颊,心上便随着指尖描摹出少年深邃挺拔的轮廓,我笑起来,只觉得还好有他在。

  “这是哪儿?”我问道。

  御风沉默了半响,最后说道:“灵门不是说了吗,这里藏着一块很大的铁矿石。”

  我睁大眼,可是眼前还是一片黑:“这里还真的藏着铁精啊,这样说来,我们是被那铁精吸进来了,那我们怎么出去?御风,我们不会一直被关在这里吧?”

  御风声音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在黑暗里看见我,但是我手指尖能感觉到少年脸颊肌肉的变化——他在笑。

  于是我捏着他的脸:“笑什么,都被关在这地方,你还笑得出来!”

  我捏着御风的脸颊,而少年他捂着我略显冰凉的手,说道:“放心,总会有人发现我们的。”我有些泄气,他顿了顿又说道,“无崖子应该会去告诉师父的。”

  火褶子被人燃起来,我眼睛一亮,然后差一点绝望了。

  “不好意思,我也被吸进来了。”白衣的少年难得这样狼狈,他扯了扯自己凌乱的头发,然后没好气地看着我和御风,怒道,“喂,你们两个,还打算维持这个动作多久?”

  等有了光,我这才意识到御风几乎是半抱着我的姿势,而他的脸颊上还被碎石子刮出的伤。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手,估摸着大概是被吸进来的时候,有御风护着我才没有受伤,可是少年却因此遭罪。

  见我起身,御风脸上神情淡淡的像是一波水潭,看不出什么情绪跟着我站起来。

  无崖子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旁放在墙壁上的火把,皱眉:“这地方古怪得紧。”

  我拉住往前走的无崖子,眨巴着眼睛:“喂,你想干嘛?”

  无崖子盯了我半响,眼睛划过一丝了悟,然后嗤地一声笑:“诶,亏你还是大师姐呢,就这一点胆量也不怕门派中其他人笑话?既然都进来了,当然要看一看这里闹得什么古怪。”

  虽然我的好奇心很重,可是——

  “我刚才把脚扭了,迈不开腿。”

  我觉得自己真是机智,居然为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借口。无崖子闻言,拿着火把蹲下来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脚。我把脚往裙子里缩了缩,紧张道:“啧,你你又想干嘛?”

  少年无语地看了我一眼:“不是说扭伤了吗?我给你看看呐!”

  我去,忘记了这厮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样样精通!我连忙往后退了退,摆着手说道:“不不用了,你去前面开路吧。”无崖子撇嘴一笑,站起身来,举着火把迈步往里面走。

  黑暗里,我还是腿发软根本走不了,此时,御风在我面前蹲下来。

  “御风你做什么?”我一惊一乍道。

  少年回头,细碎的额发落在他高高的鼻梁上,而他的眼神清澈如长空:“不是扭伤了吗?上来吧,我背着你走。”我嘿嘿一笑,抱住他脖子,御风便把我背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已经长得很高,宽肩窄腰,长身玉立。

  门派里大部分人虽然依然怕他,可是我也知道,很多小姑娘对御风暗地里也芳心暗许。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师父收了五个弟子,我本来是大师姐,结果因为身高长相总是被人觉得是小师妹,便是最晚进门的御风,也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英挺少年。我这些年虽然长了些个子不算是侏儒,可是和无崖子秋水他们比起来,还是像个孩子。

  想一想,我都觉得有一种短腿的心酸。

  “阿摇,你是不是害怕?”御风停下来,侧过脸问我。

  我抱紧了他的脖子,可还是嘴硬说道:“才没有。”

  三人一路往里面走去,穿过几个石钟乳的洞穴,前面的洞口隐隐发着光。

  另外两个少年都保持着僵硬的沉默,我害怕地看着头顶上眼睛冒着光的蝙蝠,心里像是有跟弦在紧紧绷着。

  走到尽头处,有扇浮雕石门,上面写着:

  “剑冢禁地,擅入此门,生死随天,福祸不论。”

  无崖子将火把凑近了那扇门,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字,他试着推了推那扇门,露出一个小豁口,里面的光丝丝缕缕地泄出来,伴随着更加重的铁腥味。少年停下动作,转过头望着我:“师姐,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往前走了,我觉得那地方古怪得紧。”

  我拍了拍御风的肩膀,让他把我放下来——

  我微挑着细长的剑眉,看着邪乱插在道路两旁的断剑,又抬头环视着四面,半响,一本正经地出声:“你们说……”

  闻言,无崖子和御风看向我,一脸凝重,似乎都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背着手,满脸忧心:“那些蝙蝠吸不吸人血?”

  御风一愣:“吸人血?”

  “那些蝙蝠?”无崖子倒是嗤地一声笑,“蝙蝠在哪里?”

  我嘶了一声,奇怪道:“你们都没看见吗?”

  两个少年皆是一脸懵逼的样子,我指了指洞穴顶部的石笋那里,无语,“上面蹲着那么多蝙蝠,你们四不四瞎?”说罢,无崖子竟真的举起了手中的火把,明亮的火光划过上面的洞穴,上面密密麻麻地挂满了青面獠牙的蝙蝠,光亮到及的地方,皆是那种非禽非兽的冷血动物。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旁的御风便已经脱下外套罩住了我的脑袋。

  下一瞬,只听无崖子急声喝道:“快走!”

  成群结队的蝙蝠被少年手中的火光一刺激,铺天盖地地朝我们飞过来,獠牙闪着光,悉悉索索地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御风用掌力推开那扇石门拉着我躲了进去,石门转了一个面,而无崖子在我们身后挡着蝙蝠断后。

  御风拦着我:“阿摇,你要干嘛?”

  我急道:“无崖子还在外面,凭他一个人,怎么也收拾不过来那些蝙蝠啊!我不能丢下他不管!”说罢,我挣开了他的手,重新推开石门奔出去,却忽视了少年脸上挣扎的神色——

  挡着蝙蝠的无崖子见了我,先是一喜,随即皱着剑眉:“进去了你还出来做什么?”

  少年现在不仅是狼狈,还浑身挂着彩。

  我翻了个白眼:“怕你死了,我懒得给你收尸啊!”说罢,我手掌运风,内力如浪朝那些铺天盖地飞来的蝙蝠推出去,可下一波蝙蝠又涌上来。

  这样下去明显不是办法,在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里,我叫道,“无崖子,火把——”还没等我说完,少年便已将手中的火把抛给了我。

  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口水才能让无崖子把能保命的火给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

  但是转念一想,无崖子聪明绝顶,自然能权衡利弊。

  不再犹豫,我没接那火把反而一个回身踢把它踢得更高,那些涌来的蝙蝠没刹住车,瞬间便有十几只化作了焦炭。我得意一笑,双手划出一个正圆,手指捏兰在内力聚集后,我用力往那迅速下坠的火把一打,那火苗一下子变得一丈长,像是舞龙一般朝那些蝙蝠烧过去。

  趁着这功夫,我回身推开石门,一把拽住发愣无崖子,微怒道:

  “你发什么呆?快走了!”

  石门转了一个面,期间还夹着几只想要跟着我们一起进来的蝙蝠。

  我松了一大口气,擦着额头上的汗,而一旁的无崖子呆呆地看着我,眼神带着惊异。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虽然我知道自己一定很难看,但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吧?”难道,他还想让我在打完架后跟秋水碧云她们一样,一身飘飘白衣弹个琴吹个曲子顺便跳个舞?

  想到这儿,我一双葡萄大的黑眼睛被我翻得只剩下眼白了。

  无崖子自知失态,手挡在嘴角旁咳嗽了两声,几乎是没话找话说:“那个,没想到你武功进步得这么快……这就是你所练习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威力吗?”

  见我没说话,他自顾自地圆场,“嗯,威力是挺大的。”

  这对话,弄得我尴尬癌都犯了。

  系统任务里,十级八荒六合,我已经练到了第八层。

  如果没威力,以后我怎么变成一个女魔头啊?

  于是我理了理袖子,撇嘴说道:“为了练功,我成了个矮子,如果武功上再没什么造诣,我岂不是要被旁人在背后笑话死?”说完后,我怎么感觉心里有些不对劲呢?无崖子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他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挠了挠头,刚想说话却被我打断了——

  “御风呢?”我睁大眼,环视着四周,“师弟呢?!”

  无崖子一怔:“他不是一直跟你呆在一起的吗?”

  我跟少年互相对视一眼,这才惊觉我们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蓦地,我想起了身后石门上刻着的话:

  剑冢禁地,擅入此门,生死随天,福祸不论。

  ☆、少年与魔刃

  将近百丈的内里峭壁,而如果我们没留神地再往前走几步,估计摔个腿断骨折都是好的。

  我走了几步,水红软缎的绣鞋鞋尖比着那峭壁的边沿,随着我的动作,还有几粒石子滚滚而落,发出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崖壁里阵阵回响。无崖子连忙抓住我,皱眉道:“你小心些!”

  萤石幽幽地发着彩色光芒照亮了一方天地,四处可见断剑残刀,而一旁的细碎黑石在沉黑中隐隐带着煞气红光。纵横交错的锁链像极了崖壁上黑白落子的棋盘横贯在半空中,而那些金石锁链紧紧地缚住一块沉黑发红的巨石。

  我不可思议地张着嘴巴,看着那螺旋式地坑:“我的个乖乖,逍遥派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同样惊讶的无崖子闻言一顿,扶额说道:“师姐,卧虎藏龙……不是这么用的。”

  我指着那块巨石:“那估计就是灵门说的成了精的石头了吧!不过,为什么要用那么多锁链把它吊起来,吃饱了没事做吗?”

  无崖子目光一闪:“不,不对,那石头下面还有东西。”

  我惊叫道,指着下面:“啊!是御风!他在下面!”无崖子眼神一冷,手上的劲一松,那水红色袖子便从少年的手心滑走,像是一条顽皮的鱼。

  无崖子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红衣少女飞身拉住半空的纵横锁链,借力打力转眼便下去。他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可最终还是飞身一跃跟着下去。

  等下来站稳后,我这才发现了这座地坑的全貌,哦,不对,应该是看见了别人费尽心思想要掩藏起来的秘密——

  半空中隐隐发红的锁链拴住那块沉黑巨石,而巨石产生出来的无形磁场笼罩在一把非剑非刀的刃上,不仅如此,地面上四条精钢锁链像是四条沉黑的巨蟒紧紧缠绕着那把刃身。

  仿佛把它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天地之中还不够,那石那锁便像是地狱的牛头马面看守着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要保证它永无翻身之日。

  我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少年沉默如山的背影。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御风时,那个孩子的样子——如同这把剑,被四条如同蛇身般的锁链牢牢地拴在无顶塔中,像是犯人一般被人关押在一方天地中,度过了寂寞无声的七年。

  无崖子走到我的身旁,有些不敢置信地叹道:“这个地方,这些按照阴阳八卦摆下的锁阵,就是为了一把刃?”

  我喃喃道:“是啊,就是为了一把刃……”

  而当年的那塔那锁,也只是为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想到这儿,我心开始疼起来,仿佛有人拿了酸涩的苦汁缓缓倒在了我的心上。

  我走上前,抬头看向沉默的少年:“御风,你在想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御风缓缓低头,赤茶色的眼瞳对上我的眼睛,而他的神情带着茫然:“我在想,这只是一把连切菜都切不好的刀……阿摇,为什么有人要锁住它,为什么有人会想要得到它?”

  没想到他站在这里那么久,想的是一个如此富有哲学深度的问题……

  我摸着下巴,仔细地瞅了瞅那把刃,对他说道:“你看,这里其他的刀剑生锈的生锈折断的折断,但是这把刀没有啊,由此可见,都充分说明了这是一把好刀。也许这把刀用来切菜一点都不顺手,但是我估计,用来砍人的话应该会很利落。”

  说罢,我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胡说八道的功力又涨了几分。

  御风听到我这样说,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阿摇,你想要它吗?”

  难道,我说想要,那把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刀就会自动震断身上的锁链飞到我手上吗?

  于是我摇了摇头,老实说道:“不想,我懒得佩刀。”

  无崖子听了半天没懂我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御风的问题他倒是听懂了,少年抱着胳膊仰着脸不无骄傲说道:“我逍遥派以拳脚——”

  我摇头晃脑地跟着无崖子说完了下半句,“轻功暗器为主,又何必借助外物。”

  无崖子微皱了眉头,有些恼:“你干嘛学我说话?”

  我摇头:“你对逍遥派简直盲目崇拜到令人发指。”见他又要反驳,我负手说道,“虽然我承认,逍遥派武功承自道家一派博大精深,但是世间武学变化多端精妙复杂,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像你所学的北冥神功,能容万物才能汇于北冥,你若是因一家精妙功夫就固步自封,恐怕很难成为一代宗师。”

  当然,我知道,最后无崖子还是能活成一个世外高人。

  无崖子挑高了眉:“没想到,大师姐你还有这番见解,倒是难得。”少年低头轻笑一声,“这次倒是我目光短浅了些。”他顿了顿,看向御风,“但我仍觉得,若是武功造诣达到飞花摘叶可当武器的地步,那么也大可不必借助那些身外之物。”

  我笑起来,点头:“没想到,二师弟还有这份志向,不错。”

  御风看着我们两个,眼神里带着几丝惊奇,甚至还有几分欢喜。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心了,但是感受得出,少年此刻确实是真心实意地笑着。御风静静地看向那把被锁住的刃,最后认同地说道:“我也觉得,它不过就是一把连切菜都多余的刀罢了。”

  不知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怎的,我看见伴随着御风的定论,那把刀仿佛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更加深地迈进了土里,自己便挡住了刀身上的铭文。

  后来每当我回想起这一幕,都忍俊不禁。

  让魔教分子狂热追求、令正道人士害怕畏惧的鼎鼎大名的魔刃,在当时的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少女眼里,不过就是一把不会生锈的可连切菜都切不好的小破刀罢了。

  生了一堆火,三个人挤成一团烤着火,完全忽略了身后的那把刀。

  “诶,你们说我们现在到底怎么出去啊?”我打了个哈欠,忧心问道。

  无崖子也打了个哈欠,眼皮都在打架:“不知道。”他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估计等师父发现你不见了,就会来找我们的吧。”

  这厮到现在还嫉妒者师父对我的偏心,我揉着眼睛,嘟哝道:“什么叫发现我不见了?发现我不见了,不就等于发现我们三个都不见了吗?切!”

  御风捡着小树枝往火里丢着,但没办法,那火苗还是要死不活地烧不旺,安静地听着我们两个斗嘴。明明都困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可还是抑制不住体内想要斗嘴的洪荒之力。

  无崖子朝我翻着白眼:“算了吧,师父从来都只看得到你,不论其他弟子做什么,他都是一样的神情。”说罢,少年超级委屈地憋着嘴巴,“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你是被雷劈下来的,我真怀疑你其实是师父的私生女!”

  我超级不服:“胡说,我跟师父长得一点都不像好不好?!要说像……”无崖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说他,可我指头一转,轻轻刮了一下御风挺拔的鼻梁,像个浪荡子一样笑,“要说像,我觉得小师弟跟师父长得很像。”

  其实逍遥谷中的人都说无崖子就是师父的缩小翻版,玉树临风的身板、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我还是觉得被压抑着天性的无崖子跟师父不像,反倒是不善言谈的御风和师父更像一些。

  因为当他们两个人看着我时,他们的目光都是一样的暖。

  无崖子第一个表示不服:“明明一点都不像!”

  御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破天荒地没同意我的话:“阿摇,我和师父长得不像。”

  确实,师父是标准的禁欲美男,而御风的轮廓更深邃一些。

  我泄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