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的作者有话说之中。 (12)
作者:夏荼dragon      更新:2023-07-30 19:03      字数:21183
  规蹈矩、温婉大方、国色天香这些词没有一个能跟少女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逍遥子坐在位子上,手指闲闲地扣着雕花扶手,面容平淡如水,不知是一头白发的原因还是他眼底的冰冷,整个人恍若冰冻三尺的寒川。他的眼瞳一下子泛得很浓,仿佛掉入了什么无法挣扎的黑洞,只能随着回忆而随波追逐。

  他想,大限之日应该是快来了。

  不然这段时间,他为何总是能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情?

  任凭几个媒人说得口干舌燥,却不见面前的逍遥派掌门有任何表示,都不由得讪讪地退到一旁。

  众人看着有些古怪的逍遥派掌门,只觉得这作为武林泰山北斗的门派,如今上上下下却透露着古怪。

  无崖子暗自松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如今师姐正在闭门思过,不方便见客,而弟子也想师父一向疼爱师姐,不会这么仓促地就把师姐的终身大事决定了,所以便已经替师父谢绝了几位少侠的垂青美意。”

  秋水微微一笑,美目盯着无崖子:“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儿家的终身大事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提亲的又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武林世家。师姐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她是孤儿出身不好,师兄却擅自做主替她回绝了这样好的亲事,回头难道不怕师姐责怪吗?”

  无崖子沉着脸看着少女:“秋水,你别添乱子。”

  秋水一双秋水翦瞳般的眸子聚起水雾,可少女脸上的笑容不变,而声音压得更加轻柔:“我只是替师姐着想,有怎是添乱?恐怕真正好心添乱的,是师兄才对。这次到底师兄僭越,大师姐的婚事自然由师父做主!”

  话音落,大殿之上便是一片死寂,而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面无表情的逍遥子。

  一身白衣风雅,一头飘飘白发,虽是平添了仙风道骨的意味,可逍遥子的脸颊瘦削苍白得不成样子,只听他淡淡说道:“秋水说得不错。”

  无崖子震惊地抬起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逍遥子:“师父!”

  逍遥子伸出手示意无崖子不要说话,他咳嗽了两声,淡淡道:“扶摇无父无母,我既是她师父,她的婚事也理应由我来做主。”

  一句话,仿佛耗费了逍遥子极大的力气,然而众人屏息以待,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决定。

  “糟了糟了,这回真是玩大了。”百晓生喃喃着说道、

  灵绝凝重着神情,他放下胳膊盯着逍遥子的面容——失望心酸、悲愤憎怨在那一刻糅合在一起,从逍遥子浓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灵绝能看清楚,就站在逍遥子面前的无崖子更是能清楚地看见,哦不,是感受到来自白发男子身上的悲怆!

  在逍遥子开口之前,出乎意料地,无崖子抢先跪了下去,在众人的倒吸声里。而那一刻,秋水翕动着嘴唇,眼泪便从秋水翦瞳里垂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不甘与嫉妒,就像是最烈的火,把少女的心燎得痛不欲生。

  逍遥子微微皱眉:“无崖子,你这是做什么?”

  对啊,他这是在做什么?

  无崖子紧紧地握着拳头,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选择这样做,可是无论他的内心如何挣扎,身体还是先于意识跪在了逍遥子的面前。白衣青年紧紧地皱着剑眉,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眉眼间是再不曾有过的挣扎与郑重:“师父,弟子……弟子是真心喜欢师姐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迎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无崖子抬起眼,便看见失望又伤心的秋水咬唇看着自己,然后满脸泪痕地绕过他飞身掠了出去。碧云焦急唤道‘姐姐’也跟着白衣少女一同离开了大殿。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灵绝搂着百晓生的肩,偏头微微一笑:“看,过程虽然曲折,可是鱼儿,终于还是上钩了。”

  逍遥子站起身来,负手淡淡道:“无崖子,婚姻大事不是一时意气。

  “不是一时意气!”无崖子喃喃道,他仰着脸如同很多年前跪在白袍黑发出尘如仙的男子面前,一脸坚定地告诉他,他想拜他为师的样子,“师父,如果说我这辈子做过很多一时意气的事情,可这件事弟子想了很久很久!”

  当年,无崖子也是这样倔强地拉着面无表情的逍遥子,恳求他收自己为弟子。

  那个时候,男孩倔强地跪在殿门外,一声不吭地跪了三天两夜。

  而这一次,无崖子执着地拉着逍遥子的衣角,神情是无法复刻的认真与凄惶:

  “师父,我喜欢师姐……喜欢了,很多年。”

  灵绝重新抱着胳膊,摇着自己的光头,有些感慨——同样都是告白,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想到这里,俊美的和尚无比同情地看着奋笔疾书的死党,再次叹了一口气。

  虽然后来洋洋得意到有些忘形的灵绝无数次让百晓生给我复制当时无崖子的神情与语气,但我还是想象不出来,无崖子会对我告白的样子。

  后来我问灵绝:“明明是无崖子跟我告的白,为什么大家都说我喜欢我师弟喜欢到死去活来?”

  灵绝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先是轻笑着瞥了一眼喝得醉生梦死的百晓生,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当然是因为人家比翼双飞,你孤家寡人一个,世人的思路一贯如此,你做什么这么苦恼?”

  听他这样说,我有些恍然大悟,点点头:“灵绝,其实枯木大师应该把衣钵传给你的,比起灵门那个小沙弥,你才真的有大彻大悟的慧根。”

  只是看得太过透彻,未免没有快意恩仇的情感。

  灵绝嗤地一声笑,转头面朝夕阳:“大彻大悟?嗤,谁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无崖子(迎风泪流):有多少次,有多少次我因为想给自己加台词被无情的导演给拍板砖!多少次爱在心口难开,就差那么临门一脚,今天终于大声讲出来了!!噢噢噢噢耶耶耶!

  无崖子(一秒变脸):你,对,没错就是你,别转头就是你!屏幕前的每个你,收到了我无比帅气的告白了吗?就一句话,是不是比官配男主帅多了!!我就问你四不四!嗷嗷嗷嗷耶耶耶!!

  碧云:导演,师兄怎么了?

  导演(叹了一口气):碧云算了,打个电话送神经病院吧!

  ☆、chapter·110

  当我看见李秋水的时候, 心里便笼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白衣少女偏着头打量着我,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微红的眼眶、紧捏的双手无一不显示她的愤怒与怨恨。

  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来,但是在看到她那双好看的秋水眼眸中划过一层层嫉妒、不甘、咒怨与恨意后,便知道肯定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情。

  我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平静地站起身来:“太阳快落山了, 三师妹费力爬山来这我这里, 不知有何贵干?”

  闻言, 李秋水莞尔一笑, 目光蒙上一层水汽,可哪怕带着水汽也掩盖不了她眼神之中的讽刺与轻蔑:“师妹不过是好奇……好奇师姐如今被关在思过崖上,又是如何好手段地勾引男人的。”

  “师妹驽钝, 特来向师姐讨教一二。”

  我脸上的笑容冷了下去:“李秋水,我敬你三分, 可你也别得寸进尺!”

  李秋水抢言道:“得寸进尺?我想, 得寸进尺的人恐怕是你童扶摇才对!仗着有师父的偏爱, 从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她笑起来, 可是泪水便从她脸颊上滑落下去,“你明明是个长不高的矮子,你明明是个不解风情的粗鄙女子, 论才德论样貌,你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我皱着眉,隔了一扇囚门,看着门外的李秋水莫名其妙地发着疯!

  然而下一刻, 我的眼瞳便猛地放大,盯着白衣少女手中的书——那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看见我震惊的样子,李秋水嗤地一声笑,而语气带着刻骨的恨意,“我的好师姐,你明明知道师兄同我有婚约,你明明知道的!可你却不顾同门之谊,三番四次地勾引无崖子,甚至还在秘籍里写着你同二师兄做过的好事情!师姐,你可真是不吃廉耻、厚颜至极!”

  山风吹动着秘籍,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你简直是个疯子!”

  我手指着李秋水,怒道,“警告你,把我的秘籍还给我!否则——”

  然而下一秒,我脸上的血色褪尽,不敢置信地看着被李秋水用匕首划成碎纸屑的秘籍!甚至,还有几张扉页如同翩跹的蝴蝶,毫无眷恋地飘落于断崖,然后杳无踪迹!

  秘籍,就这样轻易地毁在李秋水手里。

  能够回去的路,就这样轻易地断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红着眼睛看着漫天飞舞的扉页,几乎碾碎牙床,心上一片钝痛。而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小心翼翼几乎是灌溉了所有心血雕的一座雕塑,然而现在,雕塑却被人用力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李秋水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看着被划碎成一片片的纸张:“师姐一向最宝贝的,不就是你这本武功秘籍吗?”她微微偏头,看着抓着铁栏的我,声音带着畅快淋漓的笑意,“现在你能体会到被人抢走最喜欢的东西的滋味了吗?哦不,还不够!大师姐如今的愤怒与失望,远远及不上我因你而受的痛苦!”

  铁栏杆在我的手里,扭曲得不成样子!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完全可以映出,我披头散发眼角发红几乎是愤怒到极点的样子!

  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李秋水,你,简直找死!”

  “啧啧,怎么了?师姐现在是不是又想打我?还是,已经想杀了我?”李秋水手握着锋利的匕首,微笑地看着我,她已经疯了!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只是想着疯狂地如何更彻底地报复我!

  “但是怎么办呢?”少女仿佛淬了毒的暮光扫过我的胸前,以及我们之间的铁门栏,“你被独孤御风那一剑快送了半条命,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快死了的消息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可你为什么又活下来了?师姐,你为什么又活下来了,你真应该死在那个时候!”

  我冷冷抬起眼,浑身都散发着杀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李秋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掩唇笑得眉眼弯弯,“杀我?!就凭你现在这个落魄样子,就凭如今你被锁在这思过崖上寸步难行?”

  内心的怒火与杀意越发大,宛如滔天的巨浪,然而我面上却越发不动声色。

  她说的没有错,我被锁在这里是拿她没有办法,可是一旦她靠近,就又是另一番情形!

  于是,我笑起来:“寸步难行?再过不了多久,想必无崖子又要来给我送饭,你最好想好理由怎么跟他跟师父交代你今天做的好事情。”

  李秋水捏着匕首,静静地看着我,然而眼眸里的疯狂恍若疯长的藤蔓:“交代?死人,是永远不需要被交代什么的!只要你了无生息地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跟我争师兄了!”

  我轻巧地侧过身便将最薄弱的后心露出来,而脚上的镣铐因为我的转身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是吗?”我斜睨偏过侧脸,挑着细长的剑眉,“那么无崖子便永远都忘不了我,在他心里,我永远都占据着一席之地,而你,也别妄想着得到他全心全意的喜欢。你骨子里的自私与霸道,根本配不上无崖子的喜欢!”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李秋水发疯发成这个样子的,除了无崖子之外,我在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白衣少女几乎是崩溃地大喊着:“你胡说!”

  而下一刻,她便激动愤恨地握着匕首朝我的后心刺过来。

  我微微捻着手指头,故意装出因为受伤而迟钝的样子,等待最后关头的一击!

  空中传来白鹫的叫声,夹杂着猛烈的风声!是小黑!

  我猛地转身,便见愤怒的白鹫和李秋水缠斗在一起,几乎是不要命的攻击打法!手指放在唇畔,我命令着小黑快离开,然而白鹫不再听从的我口哨声,浑身的白色羽毛根根竖起对准李秋水!白鹫的利爪与嘴喙直直朝李秋水绝色清丽的脸颊上抓去,而她的匕首也毫不客气地刺着白鹫的要害!

  然而下一刻,我的瞳孔猛地放大了!

  “不,不不!不要!”我红着眼,拍打摇晃着铁栏,失控地叫道。

  白鹫心口插着锋利的匕首,啼叫声声哀婉,鲜血喷薄而出喷洒在李秋水的白裙上。

  李秋水颤抖着手摸上自己被白鹫抓破的侧脸颊,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泪水滚滚而落:“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

  铁栏被我生生扭断,我奔出去可是下一刻脚腕之上的铁链便拽得我跌倒在地上:

  “不,不要!不要——”

  我睁大双眼,便见被匕首捅进心脏的白鹫被怒不可遏的少女一把摔下悬崖。此前我尚未来得及看过思过崖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听灵绝说那是百丈悬崖,深不可测。

  而小黑被摔下去,很久之后,都没有传来回声。

  我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去给我的白鹫陪葬!

  而李秋水捂着脸也又恨又惧地看着我,她也带着同样的想法,她想让我死,最好死无全尸!

  几乎是同一时刻,我们对彼此发动了进攻!

  师父订下的门规第一条,便是明令禁止弟子聚众斗殴。

  我和无崖子虽然从小打过不少架,但是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这一次,我同李秋水之间便算得上是真正的生死相搏!若不能分出高低胜负与生死,恐怕谁也不肯罢休的——

  新仇旧怨,一并清算。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师父这一生的亲传弟子只有四个人:我、无崖子、李秋水、李碧云。

  四个人每个人赖以成名的绝学虽然同气连枝可也都不尽相同,而这一次也是我同李秋水真正意义上的动手。

  没有任何的手软,不留任何的情面。

  哪怕是我双脚被石锁缚住,伤口尚未痊愈,可用来对付李秋水,也足以戳戳有余!

  “你!——”

  满脸满身鲜血的李秋水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俯身呕出一大口鲜血,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而她下一句尚未说完,手中的匕首便被我夺了过来。

  满地碎纸屑,一身白衣血。

  这是她今日做的好事情,这是她欠了我的!

  我面无表情地举起双手,手中匕首冷冷地发着寒光,而远处传来一声爆喝:“住手!”

  我恍若未闻,而高举的双手便要向下刺去!听见来人的声音,李秋水先是神情一晃,随即镇定了下来,一双秋水翦瞳定定地看着朝她刺下的匕首,然后嘴角微不可闻地挑起一个弧度。

  ‘哐啷’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我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面前震怒的无崖子,淡淡说道:“识相的,就给我滚开。”

  无崖子护在李秋水身前,而他一双桃花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大声道:“你疯了吗?”

  我红着眼睛,一字一顿:“我清醒得很,再说一遍,给我滚!”

  “师兄……”李秋水拽着无崖子的袖子,抽噎着哭道。

  无崖子转过身,见到满身血污的少女,神情猛地一僵:“秋水,你的脸……”

  李秋水恨意然然地指着我,咬牙切齿地说:“是……是大师姐!师兄,她毁了我的容貌!师兄,我脸毁了……是大师姐毁了我一生!我爹……我爹绝不会放过她的!”

  我嗤地一声笑,而面前的无崖子转过头怒视着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毁容?”我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毁了我的秘籍,杀了我的白鹫,毁容对于李秋水来说简直太便宜了……”在白衣青年仿佛寒心的目光下,我满身杀气却又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字一顿,“她该死。”

  无崖子咬牙盯着我,责问道:“就为了一本书,一只鸟,就为了这个,你就要肆意杀人?”

  他怎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得这么轻松呢?

  他怎么能?

  我红着眼倔强而不甘地看着无崖子,随即又强撑着笑起来:“……肆意伤人,哈……”我不住地点头,撇过脸,几乎是狠厉地说道,“那她李秋水不也就是个人?!”

  无崖子握住我的肩膀:“扶摇你冷静一点!”

  我一把挥开了他的手,认真地笑:“无崖子你想多管闲事啊?可以,那你把我的秘籍还原如初,让我的白鹫起死回生啊!”说到最后,我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别过脸眼泪便落了下来。

  无崖子沉默下去,定定地看着我,一双桃花眼里风云莫测。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冷冷道:“给我滚,带着你的未婚妻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还有从今以后管好了李秋水,让她千万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我撇过头,冷傲地扬着下巴,“无崖子,你我同门十二年,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的。”

  说罢,我便头也不回地踏进了自己的‘牢房’,留给无崖子的背影清绝孤傲,可我一转身便哭得像个傻瓜。

  也许是为了秘籍,又或者,是为了那只御风带给我的白鹫。

  但到底谁多一些,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帅不过三章,说的就是无崖子童鞋。

  小剧场:

  李秋水(全副武装):我估计评论区铺天盖地都是要我快去死的留言,不过大家请放心我会活到很久。

  ☆、chapter·111

  秘籍被毁, 系统不再。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灵绝的时候,只见他墨镜下的面容一下子凝固起来,就连嘴角笑容的纹路也冰冻着。

  我不解地看着仿佛比我还要大受打击的和尚,不由皱眉问道:“灵绝,你怎么了?”

  没想到,在短暂的放空之后, 灵绝蓦地低下头沉声笑了起来, 不停地摇着头, 仿佛在嘲笑着什么:“没想到, 费尽心机千算万算,我倒是算漏了一个李秋水。”

  “……什么意思?”我看着月光下大声笑着的和尚,兀地觉得我看不透他。

  笑过之后, 灵绝才抱着胳膊说道:“既然你现在彻底回不去了,那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摘下眼镜, 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 我这才发现灵绝那双总是被墨镜遮挡住的眼睛像一只狐狸, 总是轻易便能看透人心。

  “我能看见你们每个人的结局, 除了我自己。”

  灵绝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可我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说实在的,扶摇, 我从没想过同你为敌,所以我一直想送你回去,避开我们之间利益冲突的那一面。”

  “然而,现在不可能了。你, 如今根本回不去了。”

  “江湖问鼎之路只有一条路,而尽头只有一个位置。你我同为穿越者,我不想你成为那块绊脚石。”

  我咬紧牙关,生气地眯起眼睛,指着他:“原来你一直在算计我?!”

  灵绝耸了耸肩膀,目光越发薄凉:“你不是曾经问过我,系统给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吗?”他顿了顿,笑容缓缓收拢,“那我再跟你说一次,这辈子除非一统江湖成仙成魔,不然我回不去的!”这一刻,他的神情冷漠如坚冰,眉眼虽然是我熟悉的,可冰冷得陌生。

  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那是多少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想法。

  但是,只能在梦中以寐的事情,都特么是屁话!

  我咬着牙说道:“你想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尽可去好了,可灵绝,我特么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月光下,灵绝重新戴上墨镜挡住发红的眼眶,对我静静说道:“还能把你当什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薄凉得人心都能冻成一颗石头!

  想到从前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的情景,我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可又不想在他面前丢脸,于是别过脸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刚想放些什么狠话扳回一局,脸颊就被人用手捏着再是一扯。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便见面前本来冷漠得有些让人生畏的俊美和尚,此刻却朝我笑得一脸阳光:

  “拜托,你以为我把你当什么?自然把你当成姑姥姥,当成我祖宗啊!”

  人生之大悲大喜、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我怔怔地抬头看着灵绝,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你——”

  而下一秒,灵绝捏着我脸蛋的双手微微用力地一扭,便成功地把我脸颊扭得变形。看见我的样子,他带着墨镜笑起来,小麦色的脸颊上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刚才的演技所折服?瞧把你吓得,小脸煞白煞白还眼泪汪汪的!丢死人了!”

  话虽这样说,可在他墨镜之前,分明也是红着眼眶。

  我气得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却是猛地扎进他胸口哭出声来:“灵绝,我差点就信了你要跟我绝交!”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却举着拳头,一边哭一边凶巴巴地说道,“沙包大的拳头你看见没有,你再说刚才那种绝交什么的话,我特么把你揍得连你老祖宗都认不出来!”

  御风走了,小黑死了,秘籍没了。

  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知根知底的‘亲人’也要跟我反目成仇,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风云江湖、浩荡武林。

  然而灵绝根本不受我威胁,按下我的拳头,轻轻拍着我的背:“这叫以毒攻毒,我怕你因为李秋水气得五脏六腑都是内伤。哭出来就好了……扶摇,哭出来就好了。”

  他的缁衣被我的眼泪打湿得斑驳成一片,而俊美的和尚耐心而轻柔地拍着我的背。

  虽然平日里插科打诨地说我是他姑姥姥,他是我侄孙子,可是他更像是玩世不恭喜欢幸灾乐祸的哥哥,而我则是那个淘气又爱胡闹的妹妹。

  虽然没有血脉相连,可胜似血脉之亲。

  我们骨子里对自由的向往、对善恶的分辨,都是无法复刻地同拍。

  仿佛,各自的我们又是另外一个自己。

  “既然你注定要成为我最强劲的对手,那我也想通了,系统要是真让我同你动手,我估计也下不去手。”

  我抬起哭得跟花猫一样的脸,愣愣地问道:“我不跟你打架不就是了?”

  灵绝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你觉得系统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过?”

  哦,按照系统的变态,这倒也是个问题。

  灵绝便嫌弃地戳着我的额头,把我推开了几分。他走了几步迎面山巅的风,山风吹动他的袖子烈烈作响:“我决定了,我要用另一个方式打败世上所有的高手,那就是我要活得比你们都久,久到你们都死了,我自然便成了当世第一高手!”说罢,他就背着手在悬崖巅上一个人笑得不亦乐乎,恍若疯癫。

  按道理讲,我现在应该表达自己嫌弃的想法,然而此刻我却看着灵绝的背影,心里在情感汹涌之后回归一片平静。大概是一种欣慰,又或者是一种感动,当知道自己注定要面对像裹脚布一般的人生后,还有一个人答应,会陪着你走完还要长的裹脚布的一生。

  江湖有风险,穿越需谨慎。

  一招棋下错,从头再来过。

  听人说,飞云堡因为李秋水毁容之事,在谷中闹得很厉害,一副不肯罢休的势头。

  之所以说是听说,是因为我到目前为止,仍然安然无恙地被锁在思过崖上。但是听灵绝说,下面的飞云堡给逍遥子和无崖子施加的压力不小,都说要让我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无崖子瘦得厉害,桃花眼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青色。他一向讲究,身上的白衣一定要干净整齐妥帖,然而如今却是袖角染尘,皱巴巴地,带着几分心酸之感。

  他应该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休息。

  这是我再见到白衣青年时,心里冒出的想法。

  我以为他会如同之前的那样,带着嘲讽的语气来责怪我闯出的祸,然而他没有。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压抑的邪火就越发大起来,仿佛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无理取闹,而所有人都在努力地迁就我。

  无崖子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来,淡淡说道:“我听这几日送饭的弟子说,你没怎么动饭菜,是没有胃口吗?”

  我手搭在膝盖上,脸上带着嘲讽的笑,目光却是冷冷地看着他:“我怕下毒。”

  无崖子动作一顿,捏着筷子的指骨泛白,可见他多么生气。

  但是凭着他如今的功力,那副竹筷子还没有断,又可见他的克制。

  我笑起来,看来当年如同炸药桶一般的男孩,终于还是长成了如今收敛隐忍又长袖善舞的青年。

  “这一次没毒,吃吧。”

  无崖子把筷子放在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在寂静的山崖显得无比清楚。

  我笑了笑,而是笑容里不见半分暖:“也许这一次没有下毒,可现在我不想看见你,因为我一见你倒胃口吃不下饭。”

  说出的话大概很伤人,因为无崖子垂着眼睛可牙关咬得很紧,就连咬合肌都是一鼓一鼓的。

  白衣青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化作白色的雾气,可又瞬间消散。他那双桃花眼里满满是熬夜的血丝,看着我眉目轻触:“扶摇,我不明白,你现在到底再闹什么?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跟自己过不去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只能说你根本不配做我师姐,更不配做师父的弟子!”

  听到他讲起师父,我摸着自己的眼睛,感觉到一片热意,自嘲地一笑。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便是那么一点点小事情,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涌上眼眶。

  是泪腺发达了?还是最近喝水喝太多了?

  “你这一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江湖中人都在看笑话,笑逍遥派明争暗斗,更笑师父教弟子无方。”无崖子微微抿嘴,“师父卧病在场,谷中请了江湖里最好的神医给秋水疗伤说那是匕首划出的伤要留疤,碧云说秋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以泪洗面。”说到这里,他皱着眉头,捏紧了自己的眉心。

  我伸出手掌,看着上面因剑伤生生切断的掌纹,微微一笑——要留疤,这才算真正的伤疤。

  “那神医说的,真的是匕首划出的伤口?”我偏过头看向无崖子,含着一丝笑,可眉梢眼角都带着泠泠杀意。

  无崖子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暴戾的孩子:“你到底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我嗤地一声笑,“无崖子我不想跟你废话,但是我只能告诉你,李秋水欠我的,总有一天我会一笔一笔地跟她算清楚。”我闭上眼睛,可我在闭眼的那一瞬间眼前浮现的,便是白鹫浑身的血被抛落悬崖的那一幕。

  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只听无崖子语气透着疲惫地说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把你那本秘籍看得比命都要重,原来那本被毁的不成样子,我便重新抄了一份。”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放在食盒之上,上面是他清携隽永的字体,工整地写着‘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八个大字。

  “但是扶摇,那只白鹫……”

  我睁开泛红的双眼,挑着细长的剑眉看向无崖子,满脸傲气与倔强:“你抄了一本书就想代替我原来的秘籍?二师弟,你以为就凭这个就能让我放过李秋水?”

  无崖子先是气得脸一白,随即冷笑起来,像极了从前心高气傲的少年:“我知道,其实你最生气的是那只白鹫,就因为,那是独孤御风送你的!”

  我站起身,怒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所谓年少气盛,无端轻狂,不过就是像我们现在这样。

  无崖子先是一声苦笑:“好一个是有如何,不是有怎样。”他撇过头转身就要走,可走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紧捏着拳头,淡淡说道,“我要娶秋水了。”

  “是吗?恭喜师弟抱得美人归。”

  我看着饭盒之上被风吹动的书,快速地翻动着,里面的字体漂亮又工整。

  嘲讽地一笑,我转过身说出我这辈子能说出的最恶毒的诅咒,轻言慢语:“那我只好祝你们同床共枕、貌合神离,白头到老、断子绝孙。”

  无崖子气得浑身发抖,不再停顿便飞身离去,看得出气得不轻,脚步踉跄虚浮得不成样子。

  我淡淡扫了一眼那本书,面无表情地转身坐下闭眼休息。

  同床共枕、貌合神离,白头到老、断子绝孙。

  后来我觉得我真的应该去跟灵绝一起当个神棍,因为随口说的一句话,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御风:我似乎好久没出场了,导演,给安排一个露脸的戏份呗!

  导演:忙着呢,一边去!

  御风(不开心):我才是男主!评论区分分钟都是要我回归的天使!

  无崖子(无语):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官配男主男二的都是幌子,导演你说,灵绝是不是被你潜规则了?

  灵绝:你们绝壁都是嫉妒我的美貌!爱情什么的算什么,让我们策马奔腾啊!

  御风:我想打人。

  无崖子:还等什么?

  又是以一场锅碗瓢盆满天飞的结局结束小剧场。

  ☆、chapter·112

  刚过午时, 昆仑派之中便已是遍地狼藉,一门弟子尽被屠戮,血溅三尺高堂之上的赤金铁钩。

  昆仑派掌门何钟道护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身旁还有几个关门弟子,无一不是惊恐地看着分开成两列的魔教使徒,只见他们纷纷高举着自己手中的兵器。

  何钟道哆嗦着嘴唇和夫人护着自己唯一的孩子, 此时只见半空中一个玄色铠甲的青年一路踏过那长排的兵器, 如同黑色羽翼的大鸟轻飘飘地掠过头顶, 轻而易举地便取走了高堂之上的九尺长铁钩。

  那人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袖袍轻扬露出一张英气俊挺的脸庞。

  何钟道睁大了自己的双眼,只道那人便是魔教新上任的教主,哆嗦着嘴唇面如死灰地更加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妻儿。欧阳善渊看着手中剑不像剑, 钩不像钩的武器,偏头玩味地一笑,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与嘲讽:“不过就是一把铁钩, 有什么稀奇的?”

  “这本应该是一把剑。”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沉沉的不带任何语气, 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又好似就在耳旁。

  剩下的那些昆仑派弟子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人前的黑袍怪人。一身玄衣黑袍, 袖角云边烫着诡异而繁复的暗红色花纹。

  兜帽挡住了那人的面容,但是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

  而伴随着他的到来,那些魔教使徒整齐划一地跪下行礼, 包括刚才那个玄衣铁甲手拿铁钩的青年,众人齐声大声说道:“恭迎教主。”

  何钟道面如死灰地看着面前的黑袍怪人,只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与杀意如同一张铺开的黑色巨网,将这里所有的人与物毫无缝隙地包裹了起来,天罗地网、无所遁形。

  欧阳善渊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铁钩双手奉上:“恭喜教主,我圣教宝物离人钩,终是失而复得、完璧归赵。”

  独孤御风缓缓走过面如人色的昆仑派众人身旁,面无表情地取过欧阳善渊手中的铁钩。他微微举起那把铁钩,锋利的弯钩在刺眼的阳光之下闪着冰冻三尺的寒芒。

  因为他仰头的动作,兜帽向下滑落了半寸,露出深邃分明的侧脸轮廓:“我听舅舅说,这把离人钩是右护法连星阙从前成名江湖用的兵器。”

  欧阳善渊眼神落在那把钩上,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地看向昆仑派的掌门:“怪不得……怪不得我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他的兵刃,竟然被人挂在这里……还挂了这么多年。”

  连星阙被正道同盟围攻之后便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关了起来,而他的兵刃就被昆仑派代为掌管。

  一如当年的魔刃,由逍遥派代为镇压。

  “我记得你从前的那把软剑留在了逍遥派,”独孤御风淡淡说道,“你的功夫也算是右护法教导的,武功路数一脉相承。既然如此,这把兵刃便由你来重新开刃。”说罢,便将手中的铁钩混若无物地抛给了欧阳善渊。

  他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极为英俊好看的眉目,只不过眉心带着一道伤痕,混若天成。

  何钟道还有其他昆仑派的弟子不由得纷纷抽气,而昆仑派的一派之长震惊地看着独孤御风和欧阳善渊:“是你们!你们……你们不是逍遥派的弟子吗?!”

  没有理会那些人的震惊,独孤御风目光静静地滑过这片修罗场,赤茶色的眼瞳里下着纷扬的漠雪:“很多年前,绝情殿也像这里一样。我曾听人说过,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也不知道你们当初逼上绝情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份报应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何钟道面如死灰地翕动着嘴唇:“我、我……”

  “不求我吗?”

  独孤御风蹲了下来,赤茶色的眼瞳泛着妖异的光芒,而他偏过头微微一笑:“我记得你的样子,很多年前你还带着人追着要杀我,如今你不打算求一求我吗?”

  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何钟道连忙抓住独孤御风黑袍的衣角,但见到青年的眉宇微不可闻地一皱,吓得他又随即松开了,忙不迭跪着连声说道:“我该死,我真该死!我求求、我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绕过我们的性命吧!”说着,他甚至跪在地上砰砰地磕着头——

  一派掌门,竟然如此不顾尊严,奴颜婢膝地向魔教的教主说出这样的话。

  这与当初咄咄逼人的那个何钟道相比,简直像一个笑话。

  然而在生死面前,所谓的善恶与正邪都已经变得不重要。

  贪生怕死,是每一个人的本能。

  黑袍青年嘴角带着一个细微的弧度,看起来像是在笑,然而眼瞳之中仿佛有什么在燃烧着——不屑、愤怒、戾气与杀意,又或者,远远不止是这样。

  独孤御风缓缓站起身来,他掸了掸刚才何钟道碰过的地方,再在昆仑派众人充满希冀又害怕的目光下抬起手,不带任何语气地吩咐道:“记住了,不要留一个活口。”

  随着他的话音落,每一个魔教使徒手起刀落!

  伴随着那些昆仑派弟子的惨叫声,再一次血流成河。

  “你!——”何钟道盛怒之下,目龇欲裂地看着独孤御风,“小兔崽子,我跟你拼了!”说罢,他便出手成鹰爪地朝独孤御风的眉心抓去。

  然而下一秒,一道剑光闪过,还停滞在空中的昆仑派掌门的人头便被人一剑砍落,骨碌碌地掉了下来,和着他的身体一起掉落在地上。剩下的女眷孩子看见了,无一不是惊声尖叫着害怕地瑟缩着退得好远。

  没有人看清楚那个黑袍青年怎样拔出的剑,更没有人看清楚他一招制敌的剑招。

  青年手中那把笼罩着层层杀气的魔刃,转而指向了妇人怀抱里的孩子,意思不言而喻。

  两个下属过来直接生拉硬拽地把那个哭泣的男孩从妇人怀中抱走,两人拉着那个害怕得一边哆嗦一边抽泣的男孩,而魔刃就稳稳地横在了男孩的头上。

  那个妇人扑到独孤御风的脚边,哭着说道:“求求你,别杀他!他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独孤御风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眉心微微皱着,而那道红痕越发明显。

  一旁的欧阳善渊掂着自己手中的铁钩,淡淡说道:“都四岁了?看来,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了。”他抬眼看向沉默的黑袍青年,轻笑,“我还记得我四岁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是个街边的小乞丐,为了偷一个包子被人放狗从街头追到结尾,最后我没跑过那只狗,小腿就被它生生咬下一口肉。”

  他走过去,手搭在了那个男孩瑟缩的肩膀上,弯下腰跟他对视着:“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鲜血味道,而欧阳善渊轻笑了一声,“后来我在一个晚上,偷偷拿了一把刀先宰了那条狗,再放了一把火烧了放狗咬我的那一家。”

  那个妇人面色一白,随即哀求地看着一直沉默的独孤御风。

  欧阳善渊直起了腰,抱着胳膊问道:“那教主呢?教主是否还能记起自己四岁时的事情?”

  良久,独孤御风才开口,眼瞳一片幽深地盯着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子:“记得的。”他垂下眼睛一把挥开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手指着头身分开的何钟道,沉声说道,“我还记得他的样子……他想要我死的样子。”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还记得当时那个男人对自己身边的同伴,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么今日,他也应该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还给昆仑派。

  欧阳善渊扯了扯嘴角,举起手中的铁钩当头朝那个男孩刺下去,却听铮的一声响,那把铁钩便被人用一粒佛珠给重重弹了开去。青年手中的铁钩在被人弹开的一瞬间,空气中不安的尘埃一下子剑拔弩张,搅动着鲜血的哀嚎。

  在黄色身影朝那个男孩掠去的时候,黑色身影抢先一步便揪着男孩的后颈提在了手中。

  “阿弥陀佛,独孤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枯木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而他沧桑的眼睛盛满了慈悲的光芒看着面无表情的黑袍青年。

  独孤御风缓缓眨眼,语气冰冷:“从前大师确实曾有恩于我,我现在还不想同你为难。”说着,他手中长剑缓缓抬起,“只是所有阻拦我的人,都要死。”

  灵门蹭蹭地迈着短腿跟着自己的师父,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御风:“小哥哥,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凶?”

  枯木大师叹了一口气,将灵门拉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能让独孤施主一心向善,便是老衲一人身死又有何妨?独孤施主若是能听老衲一句劝,便就此罢手吧,冤冤相报不止不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才是江湖正道。”

  欧阳善渊嗤地一声笑,含着讽刺说道:“正道?枯木大师知道自己在同谁说话吗?你想度化我们教主,恐怕大师还是再回去多修炼十年好了。”

  善与恶,正与邪,是与非,怎么可能说转换就能转换得了的。

  老和尚神色平静地走上前,取下了手中佛珠放在那把魔刃之上,而剑刃挑开了珠线,佛珠便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独孤御风赤茶色的眼瞳仿佛有漩涡在不停地旋转挣扎,而最后他猛地收回长剑将手中的男孩放下。

  欧阳善渊提醒御风道:“留下他们,都是日后的祸患。”

  御风抬起手,阻止了欧阳善渊继续说下去,他垂眸看着那个低声抽噎的男孩却是对老和尚说道:“我平生不喜欢欠别人,这一次我便是连本带利地还清了大师的恩情。我们走。”说罢,黑袍青年便戴上兜帽飞身离开。

  那妇人六神无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嘴里不停地喃喃道:“是逍遥派,是逍遥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双手合十,眼含悲悯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灵门拉住自己师父的袖子,仰头:“师父,小哥哥他不快乐。”

  枯木大师摸了摸灵门的脑袋:“因为他舍弃了七情六欲。”

  而舍弃了七情六欲的人会怎样?

  无爱无惧、无悲无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扶摇(扶额):我记得以前有人说过我像熊孩子皮得紧不懂事来着,怎么现在还有人说我像圣母?

  导演:说明你已经成长了。

  扶摇:从熊孩子长成圣母?我咋觉得那么闹心呢?导演,所以说到底应该怎样?

  导演(淡定):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另:

  近期不会看评论区,若有急事情可以去微博找我。

  看小说看得挺闹心的亲,如果真的看不下去的话,我建议别看了。虽然这是免费小说,但我的小说我自己做主。不喜欢本文的话,可以去找其他文,相信童姥这个题材比我写得更好更爽的大有人在。

  本龙也是有脾气的。

  ☆、chapter·113

  绝情殿上, 独孤御风手支额头半躺在宝座之上,而手中酒壶微微倾斜出一个弧度,那潺潺的酒水便从细小的壶口流进他半开的口中。

  “我听说,你下令放过了昆仑派的几个人。”

  欧阳善渊抱着长剑站在一旁,闻言饶有兴味地抬起眼,看向兴师问罪的独孤玑辰。如果说如今御风是魔教的教主, 那么身为教主舅舅的魔教左护法, 才是魔教真正的掌权之人。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血缘, 又或者因为独孤玑辰的资历, 但更大一部分的原因则是因为独孤御风的无欲无求。

  只听高座之上的青年懒懒地抬起眼,淡淡道:“对,放了。”

  独孤玑辰奈何不了他, 便转头怒视着事不关己的欧阳善渊,而后者耸了耸肩膀说道:“本来是可以一网打尽的, 不过后来枯木那个老头出来捣乱, 教主便下令放了还没来得及杀掉的妇孺和弟子。”

  “晦朔, 我们现在根本没必要怕少林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若是不能斩草除根——”

  没等他说完,御风眉宇不耐烦地皱起,他斜睨着眼:“只不过是几条人命, 舅舅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独孤玑辰一噎,他随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移了话题:“那玉罗刹送来的暖床奴呢?我听说,你把那几名女子统统丢进了蛇窟, 那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

  黑袍青年懒懒地站起身,长发掩面,可眉间的红痕带着凝重的煞气。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却停留在最后两个台阶之上,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独孤玑辰:“我可以容你一手遮天,可以忍你拿我做杀人的利剑,但舅舅,不要妄想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更别妄图掌控我之后的半生。”

  嗓音平淡,可语气藏着寒刃的锋芒。

  独孤玑辰面容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晦朔,你——”

  御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微微抬头,而四方燃烧的篝火将他的面容映衬得俊美神秘而又危险:“这件事情只是一个警告,如果再有下次,恐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玉罗刹。”

  目送着怒气冲冲的独孤玑辰离开,欧阳善渊挑起唇角幸灾乐祸道:“左护法看来气得不轻。”

  “他触及到我的底线了。”

  欧阳善渊若有所思地看向御风:“这就是神佛斩的威力吗?冷漠无情,六亲不认?不过就是几个床奴,教主你大可留下她们逢场作戏,也不必同左护法闹得如此僵,两全其美岂不甚好?”

  独孤御风斜睨了他一眼,而下一秒,魔刃出鞘发出轻吟的一声,以迅雷之势架在了欧阳善渊的脖子上。玄衣铁甲的青年笑脸一僵,连忙举起双手,表示缴械投降:“教主,我只是开玩笑的。”

  那双赤茶色的眼瞳没有任何的情感,除了冰冷与戾气,但所幸在遮掩的愤怒后,还没有真正成型的杀意。欧阳善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轻易放松。

  伴随着剑刃归鞘的声音,御风冷漠地转过身,语气毫无温度道:

  “没有下次,否则我会杀了你。”

  一句话散在空旷的大殿之上,就连回声都是平淡的味道,可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因为没有人敢去怀疑,怀疑一个入魔之人的杀戮之心。

  当灵绝背着百晓生吭哧吭哧地上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估计有大事发生。

  而百晓生那货一开口,我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

  “扶摇,大事不好了!”

  灵绝放下百晓生便从被我拉得变形的铁栏中钻出来,马不停蹄地蹲下身用钥匙解开我脚上的锁链。我惊讶道:“我去,你哪儿弄来的钥匙?”

  灵绝满头大汗专注于开锁,而百晓生充当了发言人的角色:“当然是我们偷来的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看着灵绝拧着眉头的样子,狐疑问道,“难道是李秋水她爹跟师父说不通,准备直接来要我命?”没等灵绝说话,我便一撩袖子,“那感情正好,我还想找那污蔑我的小婊砸讨一个说法!”

  说话之间,灵绝已经解开了锁,他站起身来就把我拽了出去:“别说话,跟哥走!”

  我从来没见过一向吊儿郎当的灵绝能如临大敌成这个样子的,我拉住背着百晓生的他:“啧,灵绝,百晓生,你们讲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百晓生伏在灵绝的背上,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肢体动作,张牙舞爪地比划说道:“继华山派被灭门之后,昆仑派也遭到了魔教的重创,只不过这一次枯木大师救下了昆仑派的几个人带回少林寺,而那些人说魔教教主还有魔教护法都是逍遥派的弟子!”

  说到最后,百晓生已经是一脸穷凶极恶的表情。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吐沫星子,有些嫌弃地说道:“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御风和欧阳善渊是魔教的人了么?”

  灵绝一副‘恨不得撬开我脑瓜仁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做’的样子,说道:“拜托,你在这思过崖上被关傻了吧!我们知道,并不代表江湖人知道啊!”

  百晓生也跟灵绝一起鄙视我,说道:“你说你长得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脑子转不过来呢!按照这种重磅八卦的传播速度,估计再过不了半日,整个逍遥派都会是江湖群起围攻的对象!”

  “那些被魔教围攻,以及即将被围攻讨债的门派一旦知道了逍遥派一下子培养出来了两个大魔头,我们现在就可以猜一下,逍遥派是吐沫星子淹死还是被人戳脊梁骨给戳死?到那个时候,逍遥派肯定会找一个替罪羊,你觉得那个最合适当替罪羊的那个人会是谁?”

  长篇大论一番后的百晓生看着我,眼神宛如看着一只随时待宰的羔羊。

  我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灵绝还嫌不够危言耸听似的,添油加醋地说道:“而且外面都在传,你把飞云堡大小姐一张脸给弄毁了,你知道飞云堡身为江湖四堡之首,地位到底是什么样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李秋水人都毁容了,无崖子还要娶她?不过这次你也应该多谢你那个二师弟,若不是他信誓旦旦地答应娶李秋水,你这几天估计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我嘶了一声,跳脚道:“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她的脸是被抓伤的,不是被刀划伤的,根本不会留疤!”

  百晓生哎呀了一声:“可不管现在到底会不会留疤,飞云堡咬定留疤,你就是个凶手!”

  他伸出手指头,数着,“扶摇你想想,江湖那些名门正派知道了你们逍遥派窝藏魔教的人藏了十几年,还培养成一个赛一个的高手,这笔账要算吧?”

  “魔刃本来镇压在你们逍遥派,现在又被魔教给重新取走了,虽然魔教当年的那些宝贝被人取走的不少,可人家挨家挨户地算账,那是付出了灭门的代价,可逍遥派还是相安无事,这笔账又要算在你们头上吧?”

  “飞云堡在江湖上名望虽不如逍遥派,可是它比逍遥派胜在仗义疏财广交人脉,一笔笔算下来,我估计你要是不走被推出去当替罪羔羊,那就得天打五雷轰!”

  他话音落,我便觉得凭空五道惊雷劈下来,把我劈得外焦里嫩,还透着人肉的焦香。

  我吞了吞口水:“可我是天山童姥,好不好?”

  “那我特么还是定海神僧呢?!”灵绝叉腰说道,“然而现在有个屁用!到时候人一来,那些武林正道一大堆一大堆的歪理说得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你以为你是天山童姥,等你统一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再来跟我瞎比比,现在听我的,赶紧跟我和百晓走!”

  百晓生翘着兰花指:“你个倒霉熊孩子!”说着,还无比‘痛心’给灵绝顺气道,“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扶摇,还不给灵绝认错!”

  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我突然有一种错觉,那就是百晓生和灵绝两人‘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长大,现在又为了我这个熊孩子操碎了心,我这个不孝女简直对不住——我呸,我对不住这俩基佬?!于是,我一瞪眼抬起拳头,蹬鼻子上脸的百晓生和灵绝就老老实实地向外挪了一步,乖巧地对我笑:“姑姥姥您别生气,我这不开玩笑呢!”

  我就被关了大半个月,瞧给你俩能的,咋都不上天呢?

  “我如果溜了,会不会有些不讲义气?逍遥派怎么办?”我有些犹豫。

  灵绝啧了一声:“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偷钥匙的时候,是当着你师父的面光明正大地拿的。”顿了顿,他说道,“如果你留下,那么所有矛头肯定都对准你,你一走至少还能少一个激化点。”

  百晓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诶呀,扶摇你也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天塌不下来,就算天真的塌了下来还有个高的人顶,要是个高的顶不住,我同灵绝也会帮你一同顶的!你同李秋水之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师父就算再怎么疼你,他也不好明着向着你,等到风声过去了再回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不一切搞定了吗?”

  听他这么说,我也觉得事情也许很容易就过去了。灵绝紧张地看着我,一副生怕我一个倔脾气不肯离开他还要琢磨着打赢我才能把我扛下去的样子。

  我走到悬崖边,伸出脖子看下去,真的只有云雾淼淼,隐约能见树林做成的墨绿深浪,透着山野的轻灵飘渺。我想,小黑葬在那里应该会很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它的归宿。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转过头,山风扬起鬓角的发,朝紧张又忐忑的两个人笑道:

  “也好,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场大戏逼近之中,大家准备好避雷针。

  小剧场:

  导演(挤眉弄眼):御风,为什么拒绝了你舅舅送来给你暖床的美女呀?

  御风(一脸冷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导演:那如果女主给你暖床,你要不?

  御风(实力冷漠):……不要。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

  导演:那怎样你才能原谅阿摇呢?

  御风(认真思考):嗯,除非她亲我一下。

  另:

  在此感谢juju7127早上五点写给扶摇的长评,她真的明白了这部同人我想表达的故事。

  原著中对于童姥出场以及消失只有两章半,而我想要做的,是想要将那两章半的章节展开成她铿锵风雨、快意恩仇的一生。嗯,文笔比我好,赞。

  ☆、chapter·114

  寂静空旷的无尘殿中, 檀香袅袅却也掩盖不住浮躁的人心。

  一个白衣青年快速地推开殿门走进去,他单膝着地向盘坐在木榻上的白发男子抱拳行礼,低声说道:“师父,师姐已经被灵绝和百晓生带走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除了我, 应该没有人看到。”

  逍遥子睁开眼, 眼瞳浓黑虚无, 淡淡道:“走了好……走了就不必理会那些人了。”

  无崖子站起身来, 目光复杂地看着逍遥子:“鬼谷子收到风声已经带着微系弟子离开逍遥谷另立教派,甚至,声称从此与逍遥派再无瓜葛;而其他的支系见微系这么做, 也纷纷表示欲脱离主支,要么并入了微系要么自立门户。我收到门下弟子的飞鸽传书, 说那些被魔教追杀的教派在武林盟主的带领下都已经启程欲来逍遥谷。”

  面前的逍遥子仍旧神情平淡, 仿佛无崖子说的不是一派危亡的生死大事。

  白衣青年咬了咬牙, 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来这里, 向逍遥派向师父您讨一个说法。”

  逍遥子掩唇咳嗽了一声,淡淡道:“随他们怎样。”

  无崖子目光微微闪烁,剑眉微皱, 规劝道:“师父,这样下去,逍遥派迟早会四分五裂的!不然,我们去向顾盟主将事实避重就轻地说清楚, 只要我们答应同他们一同齐心协力对抗魔道,孰轻孰重,想必顾盟主还有其他武林同道都会明白的!”

  说着,白衣青年再一次跪在了自己师父的面前,语气恳切地说道:“师父,算弟子求你了,若是到了江湖武林悠悠众口难堵的地步,逍遥派就真的完了!”

  逍遥子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无崖子身上,眼神深不可测。

  世人都说几个弟子之中,无崖最像自己。

  他从前还不以为然,但如今看来,世人的眼光到底是没有差错的。

  半响,逍遥子淡淡开口道:“无崖,为师守着江湖武林守着逍遥派快晓半生,可如今,为师已经彻底累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榻前的柜子上,小心翼翼地拿起扶摇替他从御虚阁中取下来的白瓷瓶,目光里水汽隐然,“悠悠众口既然难堵,便任他们自己去说,公道是非自在人心。”

  无崖子眼眶微红,他咬牙问道:“如今,是不是除了大师姐,师父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说着,白衣青年抬起头,目光逼人:“不在乎我,不在乎秋水碧云,甚至,不在乎逍遥派的上下所有弟子的安危性命!”

  逍遥子摩挲着白瓷瓶上的红斑,而在无崖子的眼里,白发男子逆着光恍若神邸,但是他说出的话却再也不像他从前视若神明的师父——

  “对,我不在乎。”

  殿门被撞得吱呀作响,逍遥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愤怒离去的青年,而他垂下眼看着收的白瓷瓶,目光温柔若汤汤春水:“阿月,再等一等,很快,我就可以带你离开了。”

  他还记得,那个红色罗裙的少女坐在树上,低头朝着他明眸皓齿地笑;

  他尤记得,她曾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想退隐江湖就来找我,我带你去看大漠的长空、天山的雪、还有塞外的鹰。”

  少女伸出手,手镯上的金铃发出玲玲的笑声:“我们塞外人最是重诺,击掌为盟,君子一言,便是快马一鞭!”

  逍遥子微微一笑,对着手里的白瓷瓶柔声说道:

  “晦朔说你恨我,但击过掌发过誓,阿月你便是怨我恨我,也不能食言的。”

  当我听到鬼谷子带领着支系要自立门户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我一口甜豆浆尽数喷在了对面两个人脸上。百晓生擦着脸上的豆浆,一脸害怕地看着我,而灵绝已经准备好墨镜挡住他目光四处乱飘的眼睛。

  我按住灵绝掏墨镜的动作,磨牙笑道:“你们俩是把我当成二傻子吗?”

  灵绝讪讪一笑,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百晓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道:“我也什么都不清楚。”

  我微微一笑,气沉丹田地狮子吼:“说!”

  于是两人一人接着一句:

  “顾天成那个老家伙带着昆仑派大难不死的遗孀还联合了几大门派,准备讨伐逍遥派要一个说法。”

  “鬼谷子带领着逍遥派其他支系自立门户,估计现在逍遥派只有遥系弟子和掌门在准备关门大吉。”

  灵绝起身拉住就要暴走的我:“啧,扶摇你都出来了还回去做什么?脑子被门挤了吗?你知道三人成虎的威力吗,一桩桩事情数下来,扣在逍遥派头上那是洗不掉的。众口铄金的道理,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这孩子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江湖武林没了你还能玩完了吗?”

  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回过头,面无表情:“我没兴趣多管闲事,更没兴趣去当救世主。”

  百晓生松了一口气,帮着灵绝一起拉我:“那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躲着吧。”

  我用力地抽挥手,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可灵绝,你知道遥系有多少人吗?”

  两人皆是一愣,我微微抿嘴,“除了那些小弟子,师父便只收了五个亲传弟子,真正算得上他传人的只有四个。”

  看着灵绝凝重的神情,我笑起来,“虽然我以后也许是天山童姥,还会是灵鹫宫的主人,但是现在一无所有的我只是逍遥派遥系的首席弟子。”

  灵绝和百晓生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灵绝看向我,任重道远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别说你一无所有,你有病……”我刚一怒就想揍他,然而灵绝和百晓生默契地搭着肩膀朝我笑——

  “还有我们。”

  狐朋狗友,义薄云天,偶尔也是猪队友。

  策马扬鞭,刀光剑影,可也是快意恩仇。

  逍遥正殿上,瓷盏被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们要见的,是你们的掌门,可不是你们这群弟子!”

  “偌大一个逍遥派,如今难道便只有一个毛头小子和一个黄毛丫头出来主持大局吗?”

  “逍遥子呢?叫他出来!”

  “枉费逍遥子一世英名,不成想却是两面三刀的小人之辈!”

  碧云扶起被推倒在地的几个弟子,生气地大声道:“如今我师父身体不适不欲见客,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诸位前辈高人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飞云堡堡主李云天呵斥道:“碧云你住嘴,在这里的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有你来说话的份!还不快退下!”

  李云天身边的紫衫青年走上前拉住碧云,凝声说道:“小妹别来添乱子!你若是得空便去照顾秋水,少在外边丢人!你二姐姐如今正伤心,你还一味地胡闹!”说罢,便扯着碧云快步走到了一旁。

  崆峒派的掌门声如洪钟,先发制人道:“风少侠,我们此次千里来而便是求证你们一件事情!昆仑派的遗孀何夫人曾亲口说,昆仑派掌门临死前见到魔教教主和魔教护法两人,说同你们逍遥派的弟子长得一模一样!”

  无崖子冷冷说道:“在下驽钝,逍遥派弟子众多,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