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作者:千古      更新:2023-07-30 19:14      字数:7971
  明月夜, 山风凉。

  乐远岑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剑剑尖,她摊了摊手问, “我现在两手空空, 能拿什么与龙阳君比剑?”

  龙阳君打定主意想要以比剑来决定乐翟与他的多年之约, 也要先看一看对手手里有没有兵器。乐远岑在被拐到陵墓之前是去应征宫廷画师,她总不能随身带着一把剑, 胜邪早就被她埋在了合适的地方, 而在这个黑不溜秋的山林里, 难道要她以树枝为剑。

  “这就是说你同意了。”龙阳君截取了他需要的答案, “我随你去取剑,必须尽快把此事定下来。”

  乐远岑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不是她自负, 除非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来到此间, 否则在大家都练不成高深内力的情况下, 仅以剑术而言, 她不会输给什么人。其实, 她也想要尽快把《鲁班秘术》拿到手,不欲在大梁城里久留,何况今夜被龙阳君从陵墓里带了出来, 谁知道魏王会怎么看待此事。

  “你知道我住在哪一家客栈, 我估摸从此地到城门口最快也是临近子夜。只要你能带我进城, 取了剑就可以比试。”

  龙阳君没有多说废话, 他驾着马车一路疾行而驶到了城门口。

  守门的士兵怎么可能不认识龙阳君的马车标示, 更是认识他的这张脸与所持的令牌, 自然是立马就给两人放行了。

  乐远岑在客栈不远处的树下取出了胜邪,她倒是没想到龙阳君一见胜邪就眼神一凝。

  “邪剑胜邪,没想到这把剑还会出现在世上。”

  龙阳君说着深深看了乐远岑一眼,“听闻你被已故的楚王封为了尹卜,而你又敢用胜邪剑,乐翟教过你巫术吗?”

  “我哪会什么巫术,在楚国也不过是身不由己地演了一些戏。父亲只教了我一些拳脚功夫,而我多与猛兽相斗有了一些经验而已。”

  乐远岑还好奇龙阳君谋求《鲁班秘术》的原因。赵穆想要这本书是因为上面记载了详细的兵器制作之法,龙阳君如果不是冲着兵器锻造而去,那么就是冲着上面的禁咒秘法而去。“原来这把剑叫胜邪,听龙阳君的口气,它应该就是欧冶子留下的宝剑了,那我还是无意中捡了便宜。”

  龙阳君轻哼了一声,也没表示是否信了乐远岑的胡说八道。“别废话了,找个地方,拔剑吧。”

  这一场比剑终是在大梁城的花街柳巷背后进行的。在寂静的夜里,整个城池中只有歌舞升平之地依旧热闹非常,可能借以人声鼎沸掩盖住利剑相交的金石相鸣声。即便有人听到了打斗声也不会大惊小怪,青楼楚馆的附近日常上演一二打斗场面,或是为了争夺头牌的青睐,或是为了争一个面子,而一般的剑客怎么可能愿意将比试剑法安排在如此红尘世俗之地。

  由此可见,在后街暗巷里相斗半个时辰的两人都有些不正常。

  临近尾声,龙阳君一点都没有将要战败的失落,眼中反倒是迸发出激动的光,“好!乐翟还算做了一件好事,培养出了一个好的继承人。”

  乐远岑能理解龙阳君为何感到开心,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们是组队去刷出《鲁班秘术》,谁会想要一个拖后退的队友。如果有这么一个队友,那还不如提前先把他三振出局,免得牵连到自己。

  不过,龙阳君还真误会乐翟了,乐翟是打定主意隐居了,一点没有想要让女儿再度卷入是是非非之中。但意外总比明天来得更快,谁能想到原身是死在了风寒之中。

  “龙阳君,现在你能说一说书到底藏在哪里了吗?”

  “你知道大梁城是谁设计建造的吗?”龙阳君撂下了这个问题就收起了手中的剑,“现在去我府上,你还能休息几个时辰,明日随我一起进宫。”

  大梁城是谁设计的?此问放到两千年之后,谁设计了一座城市会为其博得美名与赞誉,但这个时代的人们只会关心是谁住在大梁城的王宫了,压根不会去牢记是谁设计了一座宫殿一座城池。

  魏国的都城原本并非在大梁,而是在一百多年前迁都于此,并且建造了最为牢固的城墙。乐远岑猜测着与大梁城建造年代对的上号的人物,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答案,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会对这座城池做些什么呢?

  翌日,龙阳君说进宫就毫不耽搁地带着乐远岑一起去了。依照龙阳君的意思,从明面上来说是他劫下了本该给魏王陪葬的画师,做人总不能太嚣张,在该尽的礼数上还是要与魏王打个招呼。

  “不就是一个画师,你看上了带走就好,根本不必带进宫来特意与寡人说。”

  魏王听了龙阳君的一番说辞,他是看中了乐山的画技,希望能把人留在府上多作几幅画,魏王毫不在意地就应允了此事。“何必凡事都这般小心谨慎,是不是又有那些小人在胡言乱语了?龙阳君,切莫忧心,寡人定是能护你周全。”

  乐远岑一直低垂着视线,今天她是见到了魏安釐王,仅是从外貌上而言能称得上中年美大叔,却难掩命不久矣的病容。

  不管魏王这一生是否为中兴之主,事到如今,他已然只是一个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普通人,而这一刻他对于龙阳君的感情是真实的。

  “大王多虑了,没有人为难臣。臣将乐山带入宫来,是想请大王应允让她画一幅我们君臣二人的画像,好歹也能留一个念想。”龙阳君诚挚地说着,似是日后再难有如此机会。

  依照魏王的病情而言,这种君臣相亲的场面确实是时日无多了。

  魏王当即就答应了龙阳君的提议,让乐远岑留在了宫里,这几日就专心为他们两人作画。

  作画肯定不是问题,但乐远岑不相信龙阳君是为了留个念想才将她带进了宫来,此事必然与《鲁班秘术》的所藏地有关,入口出定然是在魏王宫之中。

  画成的那一晚,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龙阳君领路将乐远岑带到了供奉牌位的宫殿面前,他拿出了事前就到手的钥匙,打开了那把厚重的大锁,深夜里锁链滑动的声音却未引来巡逻的侍卫。

  “巡逻的那几支队伍被我设法调离了,之后就会回来,只要他们眼睛不瞎就会发现锁被打开了。动作快一些,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乐远岑走进了点着长明灯的大殿,这一间供奉牌位的宫殿很大,正位从前至后依次摆放着七八张供桌,其上皆是魏国历代来的王室牌位。

  她看着龙阳君将供桌上的一众牌位移都到了一侧,然后跃上了第一章供桌,踩过了几张供桌来到最后方的那一堵墙面前,借以薄片小刀取出了一块砖石,其中赫然有一个半深不浅的小口,正好可以插.入篆刻着翟字的小刀。

  乐远岑也不多言就将小刀插了进去,只听到咔哒一声的机关契合声,供桌下方竟然移开了一块石板,多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从密道口的气流变化来判断,地下密室的规模绝对不小,也许可能与王宫一般大了。

  “当年出现了两位将机关术运用到出神入化境界的大家。公输班前往楚国后成为了楚国大夫,开始帮助楚国制造兵器,传闻他将云梯改成可以凌空而立之物用来攻城。墨翟闻讯赶到楚国劝说公输班,两者相斗于楚国,墨翟技高一筹获胜,有了闻名于世的止楚攻宋。

  两位大家就此结下了一段亦敌亦友的情义,两人不只在机关术上有着世人无法望其项背的造诣,更在其他方面也有让人望尘莫及的本领。墨翟善武,公输班善术,然而遗憾的是他们都没有能在有生之年教出一位让其满意的弟子,只能著书藏于密室静待后人。”

  龙阳君先一步走下了暗道,以寥寥数语说起了墨子与鲁班的过往,再听着身后的暗道入口又紧闭了起来,而前方的甬道里忽然亮起了摇曳的灯火。

  “公输班比墨翟走得早,墨翟在晚年完成了两人最后心愿建造一座地下密城,将记载了威力无穷的武器锻造法与骇人听闻的禁咒法术之书藏于城中。乐翟传自墨子一脉,墨家三分,有关墨子一生所成的机关术其实就被他添加到了《鲁班书》之中。

  我与乐翟约定要继承两位大家的遗愿,找到那座地下密城,更是要找到那一套《鲁班书》。不过,你的父亲只怕是后悔了,不愿再涉足纷纷扰扰的争斗,也不愿意再追寻让人心有恐惧未知。我却从未后悔——”

  龙阳君说了这句,两人已经穿过了狭长的甬道来到了一扇大石门面前,他用力推动了石门,沉重石门与地面发出了有些刺耳的摩擦声。

  此声过后,露出了石门背后掩藏的恢弘的地宫。放眼望去,在一排排错落的摇曳的长明灯照耀下,可见曲水流觞之相,可见各式人偶齐齐看向了石门处,更是可见蠢蠢而动想要展翅而飞的木鸢。

  魏国迁都大梁,谁能想到在大梁城下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地下密城。

  乐远岑稳定了心神看向龙阳君。此行两人就没打算原路返回,而除了必要之物,龙阳君仅是带了那幅乐远岑之前所作,正是描绘他与魏王君臣相得的画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龙阳君能查清这座地下密城所在,势必耗费了颇多的心力,这些年他与魏王也并非全是逢场作戏,不过那不足以改变他的初心。

  “龙阳之称乃是阳极之数,你以此为称呼也着实大胆。而等今夜闯过这座迷城,只怕难以再有魏国龙阳君。也不知我该怎么称呼你?”

  “在下徐市。”徐市浅浅一笑,“从琅邪而来,欲向九天而去。”

  乐远岑心头一跳,琅邪徐市也许会让人觉得耳生,但徐福此名谁人不晓?

  **

  历史还真是一个被迷雾遮掩的怪圈,如非身临其境,还真难想象到它所掩藏的真相。

  同年,秦王异人崩,赵盘继位,世间再无赵盘,只余嬴政。

  其后,连晋杀嫪毐,以嫪毐之名进入秦王宫服侍朱姬。一时间,秦国政局三分,吕不韦、嫪毐、成蟜相互角力。

  楚国泗水河畔又传出一则消息,周鼎之一显于彭城河中。

  至此,苍茫大地,风起云涌。

  125.番外

  魏国大梁四面环水, 地下迷城曲水流觞。

  乐远岑与徐市在闯过了一关关阵法机关后,两人已经狼狈地没有力气去想为什么木鸟能在半空中飞翔,为什么地下宫殿的通风那么好, 为什么魏国王宫下方都被开凿出那么多水道了它还没有塌, 而墨子到底是如何能瞒天过海在修建大梁城之际弄出这样一座地下迷城, 诸如此类的疑问都在最后一道离开的关卡前止步了。

  绣在帛锦上的《鲁班书》已经到手, 而明显无法走回头路离开地宫, 只能在堵住出路的石门面全凭运气地做出一次选择。

  三把一模一样的门把手, 三扇一模一样的石门,翻遍了《鲁班书》没有任何提示, 墨子的意思极有可能是乖徒儿走到最后这一关该用一用运气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有时还是起着关键作用的那一部分。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拼运气的时候又来了。

  乐远岑没有逞强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徐市, 既然史上能有徐福为始皇帝去求长生不老药的传闻,徐市应该不至于点背到现在就死在地宫里。而根据她的判断,三扇门很可能是一条生路,一条水淹之路,一条土埋之路, 徐市转动了左侧的那个把手。

  要问然后?然后是水声轰鸣,一不小心,他们把大梁王宫淹掉了。

  两人顺着水道不能回头地逆流而游, 一路顺着暗渠游出了大梁城, 都不带喘息地向着西面而逃, 西面是秦国所在的位置,不似南北是韩赵两国极有可能帮着魏王抓人。

  如果说之前魏王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保全龙阳君,在他查出是谁把大梁王宫给水淹了之后,想来不会再有如此广阔的心胸了。

  于是,龙阳君与乐山这对狗男男就闻名各诸侯国了。魏王总不能大肆宣扬他是因为抓捕水淹大梁宫的真凶,只能借以八卦绯闻来掩饰其真相。而诸如赵穆此类的人会不会往深里想,认为是两人盗取了《鲁班秘术》才会被抓捕,这就让其各有揣测地去猜了。

  乐远岑没有能在秦王异人驾崩前抵达咸阳,而当她时隔一年多再见赵盘时,发现他已经迅速地退去了曾经的软弱,除了他偶然露出的真诚笑容,秦王宫里的人切实地变成了嬴政。

  过去的赵盘不可能在争斗不断的秦王宫里活下来。

  太后朱姬借以连晋之手希望能够掌控权力,吕不韦希望借着与嬴政间难辨真假的亲缘关系掌控朝政,成蟜不甘于异人传位于嬴政还在到处煽风点火。

  变,没有什么不好的,因为能在秦王宫里活下来笑到最后的人只有嬴政。

  乐远岑带回了《鲁班秘术》,她当然只将兵器制造的上卷交于了嬴政。书中详细记录了锻造各式兵器的步骤,详细到了冶炼要注意地温度与敲打力度、次数等等。可以说有了《鲁班秘术》的这一部分,能够大幅提升秦国的武备力量。

  只是嬴政没有立即大规模锻造的打算,这些武器必须在他大权在握后才能问世,否则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威胁到他的利器。

  对于此事,乐远岑欣然接受了嬴政的赞赏与赏赐,她走一次魏国盗取《鲁班秘术》着实担得起这些赞赏。她也没有在王宫久留,王宫里还有连晋的存在。

  物是人非,正如她所料右手经脉被废之后,连晋不知从何习得了左手剑法,更是变作嫪毐成了朱姬的宠臣。

  嬴政怎会不知朱姬与连晋之间的关系,他本欲奉朱姬为母亲,可惜的是即便在王宫里的亲生母子之间也不全是血缘亲情,更何况他与朱姬这对既无血缘又无深厚感情的半路母子。依照嬴政的想法,连晋的出现未尝不好,正是能分化吕不韦与朱姬的合作,让朝局能有一个相互牵制的局面。

  “大王成长得很快,这一年多辛苦项兄了。”

  乐远岑先去找了项少龙,嬴政学会了制衡与争斗。这一些仅靠教是教不会的,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为了达成目的,不斗就是死的情况下,人就必须要会斗。“咸阳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改变的不只是大王,还有项兄,听说项兄与琴太傅走得很近。”

  “柳兄走得急,让我把务必亲自把它交给你本人。”

  项少龙先没有接这句话,而将一卷火漆密封的竹简交于了乐远岑,他沉默了片刻才说到,“她们长得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我知道那是两个人,但我还知道了一件事。你应该听过邹衍的名号,他告诉了我一些你没有说的事情。”

  乐远岑听说琴太傅琴清的义父,邹衍是齐国鼎鼎有名的阴阳家,如今来到秦国算是为秦国效力。如果他告诉了项少龙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看来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项兄是把身份透露给琴太傅了,那么邹老先生会对你多言两句也在情理之中。我猜他该是说了你很难再回到家乡了,对吗?”

  项少龙想着一年以来发生的事情,琴清与秦青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初遇之时他满心震惊。

  那时,他为了活捉赵穆易容再度潜入赵国邯郸,正巧遇到了随着邹衍游历到邯郸的琴清。琴清才华横溢、温柔贤惠、多情浪漫,更是在邯郸助他良多,那一切让他无法不被感动。可是他心有记挂想要回到现代,不可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直到邹衍戳破了他的希望。

  “寻巫,你这是承认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项少龙看向乐远岑,他不会完全相信邹衍的话,但如果连乐远岑都做出了相同的推演,那么就由不得他不信了。“时空真的絮乱了,所以我回不去了?”

  乐远岑微微点头,她从来就没对项少龙保证过他能够回去。“我想项兄应该很明白实验有风险,你来错了时间,在那一刻就引发了时空的变动,谁也无法保证你能安然无恙地回家。原本我看项兄回家的决心坚定,那么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会在大王亲政大典后试一试,试了就知道能或不能。如今,你有了不一样的想法,那么你也可以选择不去尝试。人改变想法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项少龙想到为了他传送器制造给电池差点送命的琴清,琴清在得知他的来历后终选择了尽可能成全他的心愿,而他也没那么冷血无情。如果明知选择回去这一条路是九死难得一生,那么他也许是该放手了,现代的秦青已经与他分手了,说不定已经嫁作他人.妻。

  “寻及,我知道你还有其他瞒着我的事情。今天,你给我一句实话,我平安回家的可能有多大?我答应你,不管我能不能走,都会等到大王亲政,而这个传送器都可以借给你使用。”

  “你想要实话?项兄,人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危险。我确实想要借你的传输器一用,那也是在做一个实验,实验能不能找到通天之路。”

  乐远岑看着非常认真的项少龙,她没有说假话,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情。“你想回家,我想寻找更高的世界,这并不冲突。然而,谁也无法保证做足了再多的准备,是不能让魂魄不损,是不是能冲破时空的桎梏。实话就是,如果你已经没有必死的决心,那么为了你好,我劝你不要拿自己的命去做实验。走,是有不得不的理由;留,也未尝不好。”

  “经历了王三土一事,我特意请人帮忙去泗水查了查一个名叫刘邦或是刘季之人。结果是被陨石砸死的不单是王三土,还有那个倒霉蛋。”

  项少龙说了这句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将那个穿越时空的传送器交给了乐远岑请她暂且保管,至于要保管多久看他的心情而定。

  乐远岑闻言也未多言,要死死一双也不错,她带着传送器与竹简回到了嬴政赏给她的府邸。

  柳下香在竹简上说到了泗水河畔出现了最后那一只鼎的踪迹,他无法继续留在咸阳等她到来,而是要去寻找大鼎一定会其找到并带回咸阳。在这段时日里,乐远岑可以留在咸阳帮助嬴政,或是先一步返回百越浮玉山请出鬼谷子。

  由于想到了同样抄录了《鲁班书》的徐市,徐市说了要开始研习法术,而在联系到史书记载徐福觐见始皇帝,其后他带着童男童女出海寻仙人求得长生不老药,从这些事情无法不去推测徐市对于得道的执着。

  乐远岑还是选择了先一步请出鬼谷子,她不希望因为徐市而多添变数,鬼谷子起码能帮上一些忙。

  **

  时光匆匆,一晃十二年。

  嬴政站在了咸阳宫正殿前空旷的高台上远望东方。

  笼络燕齐,稳住魏楚,消灭韩赵,远交近攻,逐个击破。在此计策之下,从他亲政以来直到今日,整整十年的征战过后,最后一个诸侯国齐国被灭,结束了春秋以来长达五百多年的诸侯割据。

  从今以后,天下一统,世上仅有大秦帝国。

  嬴政看着项少龙的背影渐行渐远,六国灭天下统,项少龙终也解甲归田,不知会隐居到何处了。“项师父,你也走了,走了也好,去看一看朕的大好河山。”

  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相伴直到最后。在取舍之间,他不再是无能为力的赵盘而成为了手握天下的嬴政。但即便是帝王,也无法留住所有想要留住的一切,也无法求得所有渴望求得的一切。

  项少龙不是第一个离开他的人,十年之前,在他的亲政大典之后,那一夜七星连珠,世间再也没有了乐远岑,仅有她所留的那一箱纸质书籍。

  “父皇——”从远处而来的扶苏打断了嬴政的回忆。

  年仅六岁的扶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扶苏的小手牵住了嬴政的大手,“我的功课都做好了,我们说好的,今天父皇带我偷偷出宫玩,说话要算话对吗?”

  ‘盘儿,为师要走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不必伤感。不论将来,你的这双手要染上多少鲜血才能成就一统天下,让你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皇帝,为师愿你心里尚存爱与希望。因为拥有与相信会让你过得开心一些,这是为师对你最后的祝福。’

  嬴政牵着扶苏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高台。过去的他没有资格去选择出生,没有能力护住亲生母亲的性命,没有办法选择迎娶谁作为妃子,爱与希望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但是那并不是将它们抛弃的理由。

  既然敢做千古一帝,他又为何不能做一位好的父亲、好的父皇?‘寻师父,盘儿一定能做到的。你又找到通天之途了吗?’

  **

  十年前,咸阳城郊,七星连珠之夜。

  集齐大禹所铸造的九鼎、蕴藏着天地之力的和氏璧、一块穿越时空的通讯器,辅之公输班所留秘密阵法,由鬼谷子手握胜邪念咒,三人开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次实验,作法以求劈出通天之路。

  狂风乍起,天落惊雷,天地之间宛如被撕破了一条裂缝。

  霎时,和氏璧碎裂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入阵中乐远岑、柳下香、鬼谷子的魂体之内,魂破其身,凝魂成体,三者不再为此间天道所容,便是冲破天地之缝而去。

  在破天的那一刻,乐远岑骤然感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让人灵魂窒息的压力,她知道一次次转世的机缘已经结束了。这一次,她再也没有了过往的机缘,然而目前的情况是三人破离了下界的天道,但那些力量没有能够一下完全打通上界之路。

  实验总是有风险的,谁说一定就会成功。

  乐远岑却是笑着与柳下香十指紧扣起来,活过、来过、爱过,他们尽了一切能尽的努力,生与灭已经不足为虑。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须臾之间,忽而似乎听到上界传来了一声缥缈又洪亮雕鸣声。“乐,昔日你于我救命之恩,今日我终于得以相报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