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二章
作者:千古      更新:2023-07-30 19:15      字数:5429
  夜雨未停。

  乐远岑将雨凝成水幕,水幕里模模糊糊照出了她的身影。即便这人有着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相貌身段, 但是披头散发外加一袭白衣造型, 怎么看都脱离了人的范畴。

  之前, 她也曾好奇过鬼谷子久居深山所着衣物从何而来, 这会终是明白为何传闻里的鬼都大致统一着装——一件犹如大.麻袋般的套头白色长衣。

  世间万物皆在道中, 道能够让魂魄凝结实体新生为活人,从理论上来说点石成金也能成真, 何况是变出一件衣物。

  只不过变出某物需要充分地认识它, 在凝出身体的那一刹,人本是赤条条地来,却因为各种原因习惯了不能衣不蔽体, 那么一款款式简单到直筒型、花色简洁到纯白的麻袋型长衣就应运而生了。

  “这样就让他们以为我是鬼了?”

  乐远岑自言自语地看着未沾半点雨滴的衣物,她也不是故意隔开了雨丝,可是时隔多年又能自如地使用内力了, 那就很顺手地隔绝雨丝也很正常。

  “我看那两个人的武功不低, 怎么如此少见多怪。难道能遇到我这般的美鬼不好吗?不考虑艳遇一场,好歹也指点一下往哪个方向走距离城池比较近。”

  这话是没被刚才打斗的两人听到,否则那两人定是会说, 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 在深更半夜不睡觉,从天而降的白衣人又是半点雨丝也不沾,那不是鬼也不会是正常人。作为正常人见到这种白衣人, 躲得远远的才是上上选。

  此刻, 由于没有好心人指点, 乐远岑只得根据山野的植被分布与夜雨的寒冷程度判断,此地很可能位于江南一带,现在应该正值春夏交接之际。而既然她不知道该选择东南西北哪一个方向,那索性就抛石子决定。

  首先要选一块长得赏心悦目的小石头,以指力将其磨成一个正方形,在六个面上分别刻上东、南、西、北、天、地六个字。然后,随意地朝上一抛,看一看掉落之后向上的那一面刻着什么。

  乐远岑在雨中颇为闲适地玩起了自制骰子的游戏,她有好几年不得如此的闲情雅致。且说刻了天、地两个选项也不是胡闹,因为她能够上天飞一飞,或是带谁飞一飞都不是没问题。如果要下地的话,她也算干过几票盗墓的活了。一回生两回熟,阵法什么的不成问题,如果有人愿意出高价,她也不怕给谁带带路。

  骰子掉在地上,最终显出了‘西’字。

  乐远岑毫不在意地向东走了,其实她并不着急进城往哪里走都一样,可穿着这样一件白衣走在路上还真是有些不方便。所以先要搞一件不像鬼的衣服穿,然后再搞点金银铜钱解决一穷二白的窘境。

  “都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该选哪一家赌场下手比较好?”

  如此想着,急速朝东而行半个时辰就远望到了扬州城的北门,果然没有听从天意是对的选择。

  乐远岑本是打算沿着城墙根走一段路,看看哪一段比较适合翻墙,不过再近看城门并未完全关闭,还留了一道侧门能供人出入。

  这会她也不管雨夜、散发、白衣会造成什么样惊悚的效果,就以最快的速度冲过了那道侧门。

  守门的两个侍卫一脸懵逼地揉了揉眼睛,大眼瞪小眼地你看我我看你。

  “老吴,刚才是不是有什么飘过去了?”

  “你胡说什么,大半夜才没有白影子!”

  “你也看到了?那就不是我眼花,这里真的不干净!”

  “就是你眼花,我看你是在盛隆把魂给赌掉了。”

  乐远岑远远听到了身后两位守卫的谈话,额米豆腐,她不是故意吓人的,不过留下一二白衣鬼与城门的传说也挺有趣。而她从那两人的谈话里还得知了一家赌场的名字,择地不如撞地,这就去盛隆赌场空手套白狼了。

  此前,再需先找一家成衣店,借用了一套样式作为大众的男装。所谓借用,等她赢了钱就会把衣款还过去,那时再借用一套款式普通的女装。

  至于,她会赢不了钱?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夜已深,人未眠。

  扬州城里总还有地方灯火通明,都是熟悉的老地方,赌场与青楼都是晚上生意好。

  一个浓眉刀疤脸的大汉走进了盛隆赌场,二话不说就朝着赌大小的那一桌去了,大汉十分豪气地将十枚铜钱拍到了‘大’的那一个格子里。

  “呵呵——”赌桌边难免响起了诸如此类的笑声,还以为这看起来匪气十足的大汉要出多少钱,没想到才是区区十枚铜板而已。

  “买定离手。”博头是完全面不改色摇动着骰盅,几下之后掀开了盖子,“大!”

  一把,两把,三把……,二十把过去之后,博头看大汉的眼神终是变了。

  这个大汉把把压的准,更是能压准博头通吃的围骰,要说是出千的话,这就是他与大汉合谋了。邪门的事情是他想要摇出一个小,开出的都会是大。

  这么玩下去的话,这一桌就是庄家通赔了。

  十赌九输说的是赌客,这才能让庄家稳赚,哪一家赌场会做亏本生意。

  赌场的管事又不是眼瞎,眼看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莽汉就要带一波节奏了,这需立即引他下大套才好。“这位壮士,我看你今夜的赌运不错,不如换个赌法也能赚一笔大的,你看如何?”

  “好。”乐远岑也不想次次以内力改变骰子的方位,她想要在盛隆捞一笔大的。虽然暂且不知此间的物价如何,但是金子总是多多益善。“我要以金子计价来赌,可以由你来定赌法。”

  “壮士是爽快人,不知如何称呼?”

  赌场管事打了一个手势,就有两人一前一后的来了,一个手里拿着一包金子,另一个有些傲气看着像是赌术高超的坐庄者。

  “陆仁嘉。”乐远岑自然地报出了名字,她伸手一撩长衫,一条腿就一脚踩到了长条凳上,“说吧,你想怎么赌?”

  “不玩那些复杂的,一共五枚骰子,一共三局,谁摇的数大谁就赢。”

  这位博头说着就让人上了骰盅,“我这里一共有五十两黄金,你手里有多少筹码?”

  乐远岑将刚才赢的钱都摊到了桌上,比起博头是少了四十五两黄金。“缺四十五两,你说想要什么吧。”

  “要你的命也没意思,留下一双手就好。”博头说着轻蔑地笑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就是管你叫一声没种而已。”

  “为什么不赌?”乐远岑摸了摸下巴,由于时间匆忙,她没能弄一把络腮胡,否则更加符合今夜的人物形象。“我要是赢了,不仅要金子,你还得学狗叫三声,你敢吗?”

  看看这挑衅的眼神,听听这欠揍的语气。

  博头冷哼着点头,也不打听一下谁能在扬州城里大闹盛隆赌场,不问问上头是谁罩着。别说是做了手脚的骰盅让陆仁嘉根本不能赢,就算他赢了还以为能把钱带出这条街不成?

  “行,你有胆子。来吧!你先——”

  “别啊,免得说我给你压力。我们一起摇。”

  乐远岑拿到骰盅就知道有些不对劲,这骰子让人做过手脚,骰子的重量有些不均匀,让人摇了之后会倾斜向一个点的那一面。

  那又如何?只要骰盅无法做到密不透风,那么风就会透过缝隙吹入了盅中,并且会拂过骰子的每一面。庄家没把每一面都刻成一个点,那么风过哪一面就能听出它是吹过了几个点,而她想让哪一面在上面都行。由于要明着开盅,庄家怎么可能把每一面都弄成一个点。

  不过此等听风辨位的耳力,不是极致的内功无法做到。

  也许博头是认为没有哪位武学大家会来闹事,乐远岑自问也不是来闹事的,她是本本分分地来赢钱而已。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也没有让博头赔光,这桌子上的五十两金子不到赌场一晚收益的十分之一。既然她没有贪心,庄家也不能太小气。

  博头也不多话,他看着一脸粗相的大汉,就等着留下其一双手了。

  第一局,两人同时开,双方都是五个六。

  第二局,两人同时开,双方又都是五个六。

  赌场管事已经紧紧皱起了眉头,看来今晚是碰到硬点子了。谁想到这一脸鲁莽的大汉居然会是个中高手。

  第三局,两人同时开,围观众人皆是哗然。一方是五个六,一方是五个一。只不过五个一的却是博头。

  博头已是额头冒汗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手里的骰子怎么投都应该摇出六个点才对。他忍不住高喊到,“你出千!”

  “废物!”赌场管事低咒了一声就让打手将这个博头压了下去,转而对乐远岑笑着说到,“壮士别在意,他这是经不起失败。你赢了,钱归你。要不要再来一局大一些的,可以楼上请。”

  “不必了。”乐远岑知道这里面的套路,等她去了楼上,庄家就会派来更加厉害的博头与她赌。如果庄家一直都不能赢的话,最后就是用武力说话了。还不如她就要到手的五十两金子,至多就是等会出了赌场要被尾随一段时间,然后她甩开那些打手就行了。

  今夜,乐远岑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比如处理了手里的金子磨去上面的印记,再要把衣服的钱偷偷付了,还要去胭脂水粉店把弄来易容物品的钱付了。她再要找一家看得顺眼的客栈,稍稍休息片刻,明天一大早去买吃肉包子加豆浆。

  算一算她有那么多事要做,哪会在这家一点挑战都没有的赌场继续逗留。

  乐远岑眼疾手快地将桌面的金银铜钱都扫到一个布包里,对着赌场管事一抱拳,“今夜多谢照顾。”

  赌场管事见乐远岑拿了钱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当下立即让人暗中跟了上去。反正都是老套路了,赌场的原则是一枚铜钱也不能少。

  只是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

  十赌九输说的是赌客,但还有一句谁开店都要遇到一两个砸场子的,今夜谁让盛隆赌场冤大头地撞上了鬼!

  翌日清晨。

  扬州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场都知道有陆仁嘉这号人物,那位莽汉的相貌已经传开了,他让盛隆赌场吃了暗亏,输了五十两金子更是没能黑吃黑地跟踪到人,让其把赌资吐出来。

  另一头,乐远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后,她已经在客栈里舒服地泡了澡又小歇了片刻,顺着肉包子的香味去寻找包子铺了。此时,谁能认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美人是昨日的莽汉?

  “来一只菜包两只肉包,外加一碗豆浆。”

  乐远岑问了价格就把铜钱递给了卖包子的老板娘。昨夜,她已经把所有的金子都加以了改造,时间匆忙就先简单粗暴地将金块压成金饼,并抹去上面所有的印记,等有时间慢慢来可以玩雕成金叶子。

  不过,在包子铺消费还是要用铜钱,不必土豪地用金子说不用找了。

  毕竟,赢钱也是辛苦的技术活,不是谁都能空手套白狼的,没本事的就被赌坊套麻袋了。

  乐远岑在早餐摊位上坐了下来,就看到了由远及近而来的两位年轻男子。

  两人大概十六七岁,其中有一个昨晚还见过。乐远岑说是空手套白狼,最初的十枚铜钱也是问赌场的小弟借的。左边这位长相斯文俊雅,面色有些白的年轻男人就是在赌场做小弟,虽然观其相貌不似小弟命。

  “仲少,那是十文铜钱!如果是不小心掉了,也不至于一下子掉十枚吧?”

  徐子陵摸着空空的肚子,他是一早才发现少了十文钱,“我们还有多少钱?够吃几只包子?”

  寇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从小巷里就冲出了一堆人马。

  “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带头大哥说着就围住了两个人,“半个月前,石老大借给你们的药费是不打算还了吗?”

  寇仲一见来人就想要跑,这会却是被围了正着一下跑不了了。“你还说还钱?我们只借了三两银子,你要我们还三十两银子?有你这样利滚利的吗!”

  “借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得。”带头大哥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寇仲、徐子陵,你们要是没钱的话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谁让你们躲了那么久,今天不招待一下你们,我也没办法向石老大交代!兄弟们,给我上——”

  一场围堵战差一点就要开始了,却是听到一个声音说到,“三十两银子,我替他们还了。”

  乐远岑看着被围的两个人,她的视线落在了寇仲身上。寇仲与赵盘太像了,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相像之人,但还是会为此稍稍惊讶。

  赵盘还好吗?

  乐远岑知道她多少有些亏欠赵盘,她作师父的先一步离去了。

  其实,从她进入战国时代的第一天就想着怎么离开,因为她喜欢拥有强大的实力,而厌恶被那样的天道压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离开,而非改变秦国的命运,所以一旦找到一丝机会,她选择的是冒险尝试。

  赵盘变作了嬴政,会不会变作孤家寡人?秦国的命运又是如何?

  这些事情都不得而知了。

  乐远岑不后悔所做的一切,生活总不可能顾及到所有的一切,在取舍之间,她选择了重要的,现在就当做是移情的补偿。

  寇仲能有这张的相似的脸,算是他长得好,何况昨夜她还问徐子陵借了十文钱,也就一并还了。

  “你又是什么人,管什么闲事!”带头老大看到说话的是十六岁的女子,一脸不屑地说,“再敢多事……”

  乐远岑截断了对方的话,冷声说到,“你来收账,我给你付钱,你不收吗?这就是你给石老大做事的态度?石老大到底是要钱,还是你打他们一顿?你说啊,在场都听着。”

  带头老大没敢开口说不要钱,他色厉内荏地叫到,“三十两,一个子都不能少!”

  ‘咚’的一声,一块小金饼精准地扔在了带头老大的脚尖处,硬是将青石板砸出了一个深洞。“别给我废话,这些够了,带钱走人!”

  带头老大咽了一口吐沫,费力将小金饼抠了出来,他看着石板的损坏程度有些后怕,这金饼要是落到了他的脚趾上,那么骨头一定是断了。

  这会他灰溜溜地赶紧招呼手下走了,还能听到他在走出一段路后说到,“还有人给那两小子还钱,这都图什么啊!”

  是啊,图什么啊?

  寇仲看向乐远岑也是不解,三十两可不是小数目,他以极低的声音嘀咕到,“是不是有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

  “非常喜欢你了。”乐远岑一改之前的面无表情,痞笑着接了这后半句,“无事献殷勤,是因为非常喜欢你。这还不够吗?你这张脸值三十两银子。”

  徐子陵听着憋不住笑了起来,谁让他是第一次看到寇仲被人当街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