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甜度17%
作者:今烛      更新:2023-07-30 19:37      字数:8987
  园林的工作人员专门为夜晚采风的学生新建了工作台,千瓦的白炽灯照亮整个建筑, 黑夜宛如白昼。

  贺随落在队伍最后, 和负责人并排坐一起, 旁边的女生们叽叽喳喳小声讨论,他不太耐烦地挂上耳机。

  教授唠叨的毛病没改,简单的几句话硬是讲了一个小时。

  贺随的画板上基本勾勒出建筑的基本结构, 笔迹稍显潦草, 胜在线条硬朗。

  两点多, 白天没睡觉的同学开始频繁打呵欠, 负责人也被传染张开能吞下拳头的嘴, 贺随懒洋洋睇过去,对方立刻乖乖闭上嘴巴。

  静谧的夜色中仅存着炭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响动, 在所有人疲惫不堪时,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骤响。

  负责人赶忙接起, 是民宿的老板打来的电话。

  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 他的脸色变得怔忪, 收线后先是跑过去和教授知会一声,然后告知大家民宿遭到入室盗窃的消息。

  姜稚月还在民宿里。

  贺随懈怠至极点的神经猛然紧绷, 他蹙眉, 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园林距离民宿路程十分钟, 加快步伐赶回民宿时,三层小楼前被警戒线围起,当地的警察正拍摄案发现场。

  几个房间被翻得格外乱,女生随身的背包大敞, 里面的化妆品散落一地。

  警戒线外围观的人群中没有姜稚月的身影,贺随反复找寻几遍,抬步走向警车旁。

  “请问您见过一个女生吗,她就住这间房子里。”

  警察板着脸回应:“一二层没有人,至于三层还没进行搜查。”

  嫌犯为了躲避监控,直接切断了楼里的总电路,姜稚月的夜盲症不允许她抹黑下楼离开。

  后面回来的同学被警察请到房间清算丢失的财物,贺随上到三楼房间,推开门打亮手电筒找人,桌面上摊开的纸张写满字,所有物品放置在原地。

  这个屋子没有遭到抢劫的迹象。

  同样,也没有小姑娘的身影。

  警察跟过来察看,和同伴讨论:“会不会是盗窃兼绑架事件?”

  贺随眼底藏着戾气,对于他们的无端猜测深感怀疑,经过职业培训的人断然不会轻易下结论。他淡睨他们一眼,伸手试探地拉了下衣柜。

  门被反锁住,贺随眉稍微挑,力道加重些许将门拉开。

  卡住门缝的一支木棍断成两截,这玩意当门栓,亏她想得出来。

  大概是听到响动,抱膝窝在里面的女生睫毛颤动,随即缓缓抬起眼帘。大片光线争先恐后挤进眼中,她揉了揉眼眶就要站起来。

  贺随没料到她的下一步动作,眼睁睁看着那颗脑袋砰的一声撞上隔板。

  他默默咽下想夸她聪明的话语,语气平静道:“没事儿就好。”

  姜稚月撞得眼冒金星,“你们怎么才回来,那小偷都快搬空这房子了。”

  警察一听她的声音反应过来:“小姑娘,是你打电话报警的吧。”

  姜稚月从衣柜里爬出来,点点头,“贼抓住了吗?”

  警察沉默,这是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

  姜稚月悄悄拉过贺随的衣角,避过他们的耳目嘀咕:“我打电话的时候那个贼还在搬,搬了十五分钟,这么长的时间他们都在玩泥巴吗?”

  贺随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别乱说。”

  姜稚月噤声,眨巴着眼睛看他,熬了半个夜,皮肤不见半点暗淡无光,连黑眼圈都没有,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眶,她是个很容易冒出黑眼圈的生物。

  贺随凑过来一点,无意间拉近两人间的距离,男生身上清新好闻的木质香窜进鼻腔,姜稚月捂住脸下意识后退。

  他的手移到女孩的发顶,警告意味十足地敲了两下:“被逮进去了,我还得陪着你。”

  姜稚月拉下他的手,声音愈发细微:“谁要你陪。”

  贺随表情淡,声音更沉:“行,我还得去捞你。”

  话音刚落,不等她再次反驳,身后的警察大叔和蔼地笑道:“小姑娘,麻烦你跟我们去趟派出所。”

  姜稚月震惊脸,下意识检查他手中有没有手铐,后知后觉她没犯事儿,欲盖弥彰地抬起藏在身后的手整理头发,“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吗?”

  贺随轻轻笑了声,接受到小姑娘不忿的目光后,敛起外漏的神情,恢复平常寡淡的模样。

  因为是姜稚月报的警,警方需要请她回局子做份笔录,顺便提供一些有关盗贼的信息。

  贺随不放心她自己去,跟着上了警车。

  姜稚月第一次坐这种车,不免好奇打量车厢中的摆设,和平常的私家车没什么区别,她扭过头看向窗外,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学长,你知道有种病叫做‘靠近窗户就伤感综合症’吗?”

  贺随掀了掀眼皮,强忍倦意:“放心,你还能出来。”

  姜稚月心中的那一丢丢伤感因为他这句话丁点不剩。

  天蒙蒙亮的时候,姜稚月走出问询室,里面的大叔照例问了几个问题,让她根据附近邻居提供的信息描述嫌犯的样貌。

  当时走廊漆黑一片她视野受限,隐隐约约看到是个一米八的壮汉。

  能清楚知晓民宿内住进一批学生,踩着点上门行窃,说明窃贼经常在附近打转,同村的可能性较大。

  不过这些都不是姜稚月该顾虑的,她现在该担心的是姜别回去会不会把她杀了。

  时间倒退三十分钟,问询马上结束前,警察同志突然想起没有对在场证人进行身份登记。

  当她掏出身份证,警察同志看见出生日期非要联系未成年人家属。

  姜稚月百般无奈之下,只好交出她哥哥的联系方式。

  姜别的生物钟调整迅速,五点半竟然起来晨跑了。

  他以为他可爱的妹妹专程打电话过来道歉,可没想到——

  “你好,这是虎丘区派出所,请问姜稚月小姐是您的家属吗?”

  姜别太阳穴突突发胀,咬牙挤出一句话:“对不起,你打错了。”

  警察大叔:“……”

  贺随坐在走廊的蓝色长椅上,趁她进去问话的空隙补眠,他微仰着头,后脑勺抵住靠背,双腿懒散地交叠在一起。

  过往的文员小姐姐忍不住偏头瞧他。

  姜稚月走近,张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方还是没醒。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的肩膀,压低音量喊:“学长起床啦!”

  贺随睡得不沉,在她伸手试探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姜稚月指了指外面的停车区:“你看,他们一车人专程接我们出去。”

  负责人远远瞧见她,蹦跶起来冲她招手示意: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两人上车后,收获一车厢的注目礼。大概是很少有机会警局三小时游,其他人顶着一副“好好奇他们都做了什么哦”的表情,令贺随烦不胜烦。

  姜稚月满脑子都是怎么应付她哥,没在意他们的目光。

  返程的路上她拿出一半的时间思考,剩下的那半时间实在忍不住睡了过去。

  贺随带着耳机看锦标赛前几赛道的比赛视频,看到中途,右边的肩膀仿佛被陨石击中,侧目一看,曾经那颗撞过电线杆,撞过衣柜隔板的脑袋此刻安安静静靠着他。

  贺随瞬间懂了,为什么这颗千疮百孔的脑袋依旧能坚.挺地挂在她的脖子上。

  实在是,太硬了。

  中午一点到达学校门口,司机指挥学生下车,姜稚月应声醒来,腮帮子被某块坚硬的石头压出红印,她揉了揉僵硬的脸蛋,扭头去看是什么东西那么硌脸。

  贺随的左边肩膀是麻的,有种偏瘫的征兆。

  他眯起眼,似笑非笑问:“睡得舒服吗?”

  姜稚月舔了舔嘴角,下意识去检查她的枕头上有没有残留的异物。好在她这个人睡觉不留口水,男生的肩膀处只残留一抹温热的气息。

  她长吁一口气,真诚道谢:“学长,谢谢你。”

  贺随起身拎包,但手臂使不上劲,手中的包登时脱手掉落在地。

  姜稚月被巨大的撞击声吓得缩起脖颈,她忧心忡忡看着他的左半边肩膀,小幅度弯下腰快速捡起包。

  该不会是她脑中的知识太重,把他压坏了吧。

  姜稚月没时间多想,马上开始下午第一节 课,她下车后匆匆把包交给贺随,“我先去上课了……要是有其他后遗症,你电话联系我呀。”

  贺随舌尖顶住上颚,后槽牙轻轻磨动。转身打算回宿舍,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他的好友某姜姓男子单手抄兜,正朝大巴车这走。

  贺随思忖两秒,尝试动了动左手,以他独臂大侠的功力,单手抡到姜别的可能性不大。

  他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姜别来到他面前。

  不等对方开口说话,贺随保持一如既往冷淡的表情:“东南方向,你现在追还来得及。”

  认识贺随六年以来,姜别第一次见他如此通人性。

  另一侧。拼命往教学楼赶的姜稚月无缘地打了两个喷嚏。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震动,她几乎是下意识转身,果不其然——

  看啊,姜别踏着勇往直前的步子向她走来。

  姜稚月睁大眼,似乎听到老巫婆狂笑的bgm,她倒吸一口凉气,拿出体测八百米的速度冲进教学楼。

  幸好教室在一楼,姜稚月狂奔进去,在陆皎皎占好的位置坐下。

  陆皎皎讶异:“稚月你是在躲追债的人吗?”

  姜稚月喘着粗气摇头:“不是,躲我哥,他杀到学校来了。”

  这节课是综合英语,上课铃打响三分钟老师也没出现,姜稚月神经紧绷时刻注意周围是否有姜别出没。

  耳畔突然响起喧闹声,整个教室沸腾了。

  姜稚月循声看去,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她哥,也就是姜别,此刻站在讲台上,手中握着一本综英的教材:“吴教授这节课不来了,我帮他代一节课。”

  姜稚月咽了咽口水,很快垂下头,默不作声拿出手机摆弄几下。

  几秒后,姜别手机震动,银行流水短信通知:【您尾号为8860卡10月28日14:05分快捷支出(保平安-保险)一千三百元。】

  姜稚月的行为落在他眼里充分表现出“打我的人,花你的钱”的狂妄。

  姜别隔着老远,对台下微微笑了笑:“我们开始上课。”

  姜别初中念的国际学校,授课采取全英文教学,高考拿下满分英语考卷,托福考出令人惊叹的分数点,帮教授代课教他们这些小垃圾不成问题。

  好在姜别没有在课上难为她,姜稚月一整节课保持鸵鸟埋沙的姿势翻阅《未成年人保护法》,再过几天,她就无法享受这份权力。

  轻则罚款,重则进局子,不管哪种惩罚都会留案存档。

  会影响人未来的发展。

  姜稚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人,突然不太忍心,姜别啊,可是他们这辈人里最令长辈引以为傲的存在。

  绝对不能添上【涉嫌家暴】的案底。

  绝对不能!

  距离下课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姜稚月拜托陆皎皎把她仅有的课本带回寝室。

  在脑中规划好逃跑路线后,她又摘下手链和手表一并交过去,尽量保持最轻松的状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姜别面前。

  陆皎皎不免担忧:“稚月,你哥哥混进教室了?”

  姜稚月心生一计,悄悄趴下头说:“皎皎,台上的那个师哥讲课好温柔哦,你能帮我要个联系方式吗?”

  陆皎皎脸红,推拒道:“这事儿我做不来啦。”

  “你就说是帮朋友要的。”姜稚月双掌合十,“拜托拜托。”

  陆皎皎抿住嘴唇,表情格外认真:“无中生友,必遭天谴,但为了你的幸福,我帮你!”

  台上,姜别提前讲完ppt的内容,剩下的时间不多,他弯腰关闭电脑。凭着兄妹二人长期相处的经验,他决定提前两分钟去教室外蹲点。

  陆皎皎提前一步看穿他要走的想法,赶在他迈出讲台前站起身:“师兄请等一下!”

  速度快到姜稚月拉不住她,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姜别也站住了。

  陆皎皎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开口:“我有个朋友,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闻言,姜别轻轻移动目光,投向她口中所谓的那个朋友——一排三座的座位区,只坐着她们两个人。

  所谓的朋友,不是姜稚月还能是谁!

  姜别识破她的诡计,试图请室友阻挠他的去路,好留给她开溜的机会。

  他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儿,弯唇温柔笑道:“麻烦你的朋友,下课亲自来和我要。”

  姜稚月自动翻译他的话:负荆请罪,还有活路。

  她拽住好友衣袖的手指头慢慢收回来,戴上卫衣的帽子,下课铃打响后耷拉着脑袋走出教室。

  不少看热闹的同学还没离开,一个个拉长脖子等待好戏上演。

  姜稚月慢吞吞走到姜别面前,双手抄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她扬起头,余光瞥过那群围观群众,“其实,你应该感谢我的。”

  姜别面无表情问:“感谢你进局子之后还记得有我这个哥哥?”

  “不是,感谢我让全校的人第一时间知道你姜别回来了。”姜稚月一本正经说,“毕竟不是每个交换回来的学长都能被我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告白。”

  姜别眸光沉沉凝视她,“戴帽子又是几个意思?”

  姜稚月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寒意,硬着头皮回答:“怕你打我。”

  她小心翼翼打量对方的脸色,“然后,还有点丢人。”

  姜别不太温柔地拽过女孩的胳膊,一路快步离开围观群众的视野,到了无人寂静的小路,他松开她,一把扯下她的帽子。

  “这次能跑,下次你跑哪去?”他面色不虞,“回的是你的家,不是旁的地方。”

  姜稚月抿唇,抬手整理额前的头发,她一言不发垂着头,默默与他僵持。

  西沉的太阳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格外长,凉风渐起,树叶刷刷作响。

  对面的人是一定要等到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姜稚月用脚尖捻住小石子,轻轻踢开,肩膀泄气地垂下。她知道奶奶不喜欢自己,也尽量避免单独和老人相处。

  哥哥却是个顾虑周全的人,以为多点儿相处的时间,彼此的态度都能转变。

  但有些印在骨子里的认知,是永远扭转不了的。

  她没有能力让所有人开心,单是让在乎的人开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姜别的耐心有耗尽的迹象,清隽的眉眼间藏着火气。

  姜稚月赶在他开口前,挠了下毛茸茸的发顶,妥协道:“哥哥,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

  姜别薄唇紧抿,半信半疑地抬起眉稍,“真的?”

  姜稚月一本正经保证过后,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脸颊,试图将紧绷的唇线拉出一道上扬的弧度,“拿姜别下学期的成绩起誓,说的都是真的。”

  “……”

  回宿舍的路上,姜稚月接到家里的电话,她妈妈打来的,大概是没回去不放心了。

  “小稚,阿别说你有事才没回来,妈妈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到时候让刘叔给你送去。”

  姜稚月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母亲温柔的声音响在耳侧,她的心情却突然崩溃。

  她慢慢蹲下,手指蹭了蹭眼眶。

  有些事情她无能为力,甚至没办法解释。

  他们好像都不理解她,是她一个人在无理取闹。

  但实际上,他们不怪她,任由着她,心中那种愧疚开始无止境的发酵蔓延,几乎要吞噬掉她整个人。

  a大校内选拔赛进入第二轮半决赛,新传院被建筑院的大神打得分差悬殊,连续半场没进一个球。后半场新传院的队员敷衍了事,团队配合不默契,差点被建筑院打出春天。

  姜稚月混在学院的观众群里,支着下巴听身边三个室友激情无比地替对手加油。

  今天贺随和姜别没上场,林桤carry全场,毛杰不是打球的料,指挥啦啦队队员在场边摇旗助威。

  四个人不同时行动,两个人单独出去一定有猫腻。

  姜稚月非常好奇他们两个去了哪,比赛结束后跑到赛场边截住加菲猫,“学长,我哥呢?”

  毛杰打发走身边的男生,“你哥陪随宝去练车,找他有事?”

  姜稚月抿唇,露出个为难的笑:“是有点事。”

  毛杰没追问,大手一挥慷慨无比:“那我带你去找他们。”

  加菲猫学长言而有信,下午一点等在校门口,屁股底下坐着的电动小毛驴看起来不堪重负,姜稚月不太放心坐上后座,手指紧紧扒住座位边沿。

  小毛驴启动后轮子发出吱嘎响声,两人以绝对缓慢的速度行驶在非机动车道。

  到达地铁口,毛杰找到地方停车,轻车熟路带着小学妹换乘地铁。

  赛车场位于郊区,一个荒凉的小山头被圈起来,绕过山的阴面,另一侧却大有不同。

  半露天设计的顶棚遮挡住刺眼的光线,赛道旁竖起隔板,安全路障接连不断,靠近右侧的大屏幕此时循环播放车队成员的照片。

  姜稚月跟在毛杰身后进入俱乐部大门,空旷的大厅不见人影,毛杰解释:“今天放假,成员们都不在。”

  话音刚落,身后的车场响起机械清脆的通知声,哨音落下,机车的嗡鸣声骤响。

  一道白色的影子极快地窜出去,疾风鼓起他的衣服,身后低矮的云层像给他插上翅膀。

  姜稚月走到落地窗前,被那道身影紧紧攥住目光,心跳蓦地漏掉一拍。

  毛杰一瞧:“哟,都开始跑了,咱去里面看吧。”

  休息室挂着液晶屏幕,赛场内的摄像头无死角拍摄选手状态,中央的车载摄像头对准人脸。因为戴着头盔,贺随仅留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外面,隔着一层玻璃罩,眼神也有点晦明不清。

  毛杰一巴掌拍上姜别肩膀:“别哥,你妹找你。”

  姜别蹙眉,转过头看见门口的女孩,“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姜稚月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屏幕,当车子急速冲过终点时,男生颀长的身影仿佛在她脑海中拉出一个澎湃的惊叹号,还带音效的那种。

  姜别拽住她的衣领,强迫性质的逼她扭过头,“问你呢,找我干什么?”

  姜稚月一不小心把心底话说出来:“好飒一男的。”

  姜别面无表情松开她,算了,不和花痴讲道理。

  那端,贺随拽下头盔,额前的碎发凌乱而蓬松,他倾身到机器前查看时间记录,成绩不是很理想,比预想中晚了五秒。

  姜别手中的传讯机没关,休息室内的谈话声一句不落进入他耳中。

  几个大老爷们的声音里夹杂着女孩细软的惊呼,贺随疑惑地朝楼上看了眼,按开机器的通讯设备问:“姜别,谁过来了?”

  姜别:“我妹。你刚才弯道拐早了,这次成绩估计不理想。”

  “猜对了,慢了不少。”贺随重新戴上头盔,“再跑一圈。”

  休息室里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俱乐部其他的成员,毛杰经常过来和他们关系不错,一群人闹闹腾腾地有些吵。

  姜稚月偷偷转移到离屏幕最近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准屏幕。

  第一次偷拍,她心虚又紧张,处处注意别人的举动,镜头偏移屏幕几寸,愣是没拍出bking专属a爆的气质。

  姜稚月戴上耳机,重新将偷拍的视频回放。

  由于太专心,没注意身后渐近的身影。她动动手指头,截出一段动图存档,手机倒转之际,呈现黑色的屏幕映出男生的脸。

  有一个鬼故事要不要听,有人在背后盯着你哦。

  姜稚月笑容僵在脸上,机械地扭过头。

  贺随单手撑住沙发靠背,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不过脸上寡淡的神情似乎说明了一切: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看到了。

  姜稚月摸不清他的情绪,张开手掌打招呼:“下午好啊。”

  ……多么不走心的问候。

  贺随低低嗯了声,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她一瓶,而后在旁边的沙发坐下。

  姜稚月拧开瓶盖,小口喝着水,眼神不由自主往他那瞥。

  贺随放下手中的水瓶,左手轻轻按了按右边肩膀,也就是她昨天的临时枕头。男生身形清瘦,隔着一层薄薄的卫衣,能清晰看见骨骼形状。

  姜稚月吞下嘴里的水,语气稍显不安:“学长,你什么时候比赛呀?”

  贺随淡声答:“十一月中旬。”

  姜稚月点头,缩进沙发角掏出手机摆弄,不说话了。

  休息够了,贺随不紧不慢坐直身,先是翘起腿系紧鞋带,将裤腿上沾染的灰尘抖去。起身离开前,歪着头叫她:“小朋友,要不要去看现场的比赛?”

  姜稚月抬头,眼神露出不解。

  “到时候让你光明正大地拍。”他笑,唇畔的弧度愈发明显,“去不去?”

  姜稚月犹豫两秒,算是慰问所剩无几的矜持,随后攥紧手机点头:“要去的。”

  毛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旁边,“随宝你偏心,都不邀请我。”

  一百八十斤的糙汉学小姑娘哼哼唧唧,着实恶心到贺随,他挑起唇角要笑不笑的样子,毛杰自动理解为:你在想屁吃。

  “好的,我滚。”

  进入十一月份,申城短暂地告别秋天,一阵强冷空气袭来,毛衣针织衫抵抗不住寒风,不少怕冷的小姑娘拿出围巾手套武装严实。

  姜稚月在牛仔外套里套了件加绒卫衣,戴上口罩,出门拿快递的时候给她哥发了条短信。

  快递点距离男生宿舍不远,她提完件小步跑到宿舍楼底,姜别站在门厅外,身上套着深蓝色的大衣,应该是刚回宿舍。

  姜稚月单手抱着箱子冲他招手,对方看见后抬步走过来。

  姜别顺手接过她怀里的箱子,本以为重量很轻,没想到被压弯了手臂。

  姜稚月屈指敲了两下箱子表面,“你帮我交给贺随,千万别说是我买的!”

  女生很容易产生慕强心理,前天看过贺随骑机车当场表露出惊叹,不过两天悄悄送礼物,再过不久他是不是就要眼睁睁看着妹妹和兄弟双宿双飞了。

  姜别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怎么不自己给?”

  姜稚月一看她哥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多了,将前几天差点压断他兄弟胳膊的事解释一遍,手指又敲了两下盒子:“他快比赛了,身上有伤不太好呀。”

  贺随不太相信人性始终丧失的妹妹能做出这种善事。

  “不要拿恶毒的眼光看我。”姜稚月十分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是用你的钱买的。”

  姜别想起前天从卡里支出的一千两百块大洋,眉稍开始抽搐,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价格甚是美丽。

  他颔首,淡然的表情出现裂缝:“是我不配。”

  姜别抱着箱子上楼,一进寝室,翻滚的音浪差点把他撞到地上。贺随烦躁地翻了个身,抽出枕头准确无误扔到毛杰脑袋上:“关掉。”

  姜别走进屋,将箱子扔在桌上:“你也别睡了,给你买的东西到了。”

  贺随忍着起床气坐起身,黑眼中藏着薄戾,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脸色转缓。

  他停在桌前,拎起一把剪刀拆开包装胶带,动作慢条斯理,对其中装的东西不感兴趣的样子。

  姜别守在一边,语气奚落:“你动作慢死了。”

  贺随索性停住,翘起眉稍看他:“你急什么,不是你买的么。”

  姜别噤声,秉承着契约精神,没把姜稚月供出来。等贺随不紧不慢拆完,箱子最上层放着一张说明书,他翻开看了眼,半晌没有别的举动。

  姜别下巴抬起,侧头凑过去看:

  ——肩颈按摩器,专治偏瘫麻痹。

  气氛一时难以形容,强有力的音浪也难以震碎他们周身无形的保护罩。

  姜别淡定地垂下头,拿出箱子里的按摩器,不小心碰到旁边的开关,整个东西嗡嗡响起,引来其他两人好奇的目光。

  毛杰跳下床,伸出手指头轻轻碰了下震动的物体,发出一声惊叹:“哇哦,好东西哟。”

  林桤也凑过来,不过他看的是说明书,纸上明晃晃一行字他不戴眼镜也能看清。

  “我操,贺随你他妈这么年轻就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随宝的心情一言难尽:……

  这章发66个红包,先到先得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