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仙露睁开眼睛, 看到熟悉的帷幔, 笑了。笑着笑着就流出眼泪来。

  她以为她会一睡不醒的。没想到顾谨言真的没有留子去母的想法。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顾谨言一个举人，与她没有任何情意，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接受她这样一个妻子, 即使只是明面的。因此, 她才会猜测顾谨言那是想隐瞒子嗣艰难，才娶她回来的, 一旦她生产就会让她去世的。

  她不是不想活，只是明白她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未来也落不得好。因此, 她才愿意为了孩子赌上自己的命。

  “少奶奶，你醒了。”知书发现仙露醒了, 掀起了帷幔。

  “孩子呢？”仙露赶紧擦了擦眼泪，问道。

  “小少爷在严嬷嬷屋里。”知书说着, 就把仙露从床上扶了起来，贴心的拿一个枕头垫着背后。之后又端了温茶给仙露漱口。

  这时, 严嬷嬷就抱着孩子进来了，后面跟着端着吃食的知礼。

  “姑祖母。”仙露眼睛一直盯着严嬷嬷手中的孩子。

  严嬷嬷一脸的笑, 弯着腰把孩子凑在仙露跟前，“这孩子很乖的。”

  仙露伸手就想去抱。

  严嬷嬷却站直了身体，说道“昨晚就没吃东西，先吃点东西, 再给孩子喂奶。”孩子还只是喂了米汤。可心疼死她了。早知道会早产，就提前准备奶娘了。

  仙露虽然很想抱儿子，但是肚子这时候不争气的响了，也只能先吃点东西。

  ……

  顾谨言过来的时候，仙露已经喂饱了儿子。

  “夫君！”仙露想起来行礼。

  顾谨言抬手压了压，示意她不用多礼。

  “你们先出去，我和娘子说说话。”顾谨言对严嬷嬷他们说道。

  待严嬷嬷、知书和知礼退出房间。仙露郑重其事的对顾谨言说道：“谢谢您！顾举人。”谢谢他给了她安稳的生活，谢谢他没有留子去母。

  顾谨言笑笑不接话，而是把睡在床边的孩子抱了起来，说道：“这孩子，我给他起名叫顾宗熙。”这名字其实是广忠公公起的。

  “谢谢您！”仙露露出一个感谢的笑。要是没有顾谨言，她的孩子只会被楼里的妈妈一碗药打掉。

  “你想亲自喂孩子，还是要请奶娘？”顾谨言问仙露。

  “我可以自己喂吗？”仙露问，就她所知只有普通百姓才会亲自喂养的。如今顾谨言是举人，也许不久后就是进士要当官的了，这样的人家都是请奶娘的吧。

  “你想喂就喂吧！”

  “谢谢您！”这话已经说了三遍，但这会她只想到这句话。

  顾谨言看着仙露这张假脸，要不是有严嬷嬷在旁打掩护，昨日应该就暴露了。“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重新嫁人？要是想的话，我可以让你假死离开，当然孩子得留下来。”

  仙露摇头，“顾举人，我很满足如今的生活，不想离开。要是有一天，你有喜欢的姑娘要娶她，我再离开。”要是有那么一天，她会离开的。不是她狠心抛下自己的孩子，而是只有这样孩子才能好。

  孩子的洗三宴办的还算热闹，顾谨言请了不少同科的学子过来。嗯，李延也来了，顾盼下的贴子。

  ……

  乾明宫

  “朕的儿子在哪？”皇上难耐激动，坐不定了，激动的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一块玉佩。刚刚皇叔跟他说，他有一个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回皇上，都是奴婢自己猜测的，没有任何证据，望皇上恕罪。”严嬷嬷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肃王微微一笑，看着严嬷嬷，说道：“严嬷嬷，你把之前跟本王说的话重新说一次。”今日严嬷嬷拿着玉佩到府中求见，他听严嬷嬷说完整件事，也觉得这个顾谨言有可能是皇上遗落在民间的皇子，于是就匆匆带着严嬷嬷进宫面见皇上。

  他这么积极也是有原因的，齐王仗着与皇上是同胞兄弟，一点都不给他这个皇叔面子。所以他最不愿意齐世子上位。要是顾谨言真的就是皇子，那么他就立功了，顾谨言也会感激他。要是严嬷嬷弄错了，那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把严嬷嬷带进宫而已。

  严嬷嬷呼了一口气，才说道：“奴婢姓严，之前是御花园的一名管事嬷嬷，出宫后在礼部员外郎府给二小姐当教养嬷嬷。去年九月初二侄孙女过来投奔，初四那日奴婢就带着她去远山寺给她父母立牌位。在后山碰巧救了被蛇咬的苏州学子顾谨言顾举人。顾举人是个感恩的，提出迎娶奴婢的侄孙女为妻。由于侄孙女在礼部员外郎府跟着奴婢住很不方便，于是婚期就匆匆订在一个月后。”

  皇上不耐烦听这些，眉头皱得老紧了，但还是强忍着不去打断。这是他登基以来最有耐心的一次了，上朝时他不耐烦听朝臣说朝政都是直接打断的。

  “奴婢的侄孙女是有福气的，嫁过去就有了身孕。由于顾举人长辈皆不在了，只有一个双生的妹妹，于是，顾举人找到奴婢要接奴婢过去照看怀孕的侄孙女。那时候刚好二小姐要出嫁不再需要奴婢，于是奴婢就同意了顾举人的请求。去年年底，奴婢看到那玉佩，玉佩的质地一看就不是凡品，不像一个寒门出身的举人能拥有的，奴婢一时好奇就细心看了，发现玉佩是可以打开的，里面有皇上您的私印。奴婢拿着玉佩去问顾举人，得知这是顾举人母亲田氏临终前交给他的。这几个月，奴婢有意无意的套话，知道田氏把玉佩交给顾举人时，说的是这是他父亲的玉佩，让他好好收着。但很奇怪，顾小姐却不知道玉佩。”严嬷嬷说到这里就顿住了。

  “你接着说。”皇上听得着急。

  “皇上，接下来的话都只是奴婢的猜测，奴婢不知道当不当讲。”严嬷嬷说得小心翼翼。

  “朕让你说就说。”

  “是是是！”严嬷嬷磕了三个头，才接着说道：“顾举人和顾小姐说是双生兄妹，但是他们兄妹长得一点都不像，田氏也更偏宠顾小姐，还不惜耽误顾举人读书，让顾举人教导顾小姐读书认字。因此奴婢大胆猜测，顾举人可能是田氏收养的。”

  皇上摸摸脑袋，不能理解。

  肃王看出皇上的不解，解释道：“皇上，在普通人家，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不可能让女儿耽误儿子读书。因此，田氏的行为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女儿比儿子重要，什么情况会这样，那必然就是儿子不是亲生的。”田氏让儿子教女儿读书识字，那是因为她记得夫君曾经说过要教她识字的，但是那一场洪灾，他们开始了逃难后来就走散了，也就没有了。

  皇上点点头，对严嬷嬷说道：“你接着说。”

  “顾举人如今十八岁。奴婢记得，十九年前，皇上您是在苏州的。要是被皇上宠幸过的女子有幸怀上，时间是能对得上了。”

  “是的，那时候朕留宿在苏州知府。这玉佩朕好像是赐给一名女子的。”皇上摸着脑袋使劲想，但就是想不起那女子的模样了，他只记得那时候宠幸了多名女子，那些女子长什么样，全都忘了。

  “皇上这一切都是奴婢的猜测。因此也不敢对任何人说。这四个月以来，奴婢很是挣扎。要是顾举人真的是皇子，而奴婢有怀疑却不上报，从而让他不能认祖归宗，那就万死不足以抵罪。但奴婢又担心自己猜错了，让皇上空欢喜一场。一直到五天前，奴婢的侄孙女生下一个男孩。看着那个孩子，奴婢才鼓起勇气找到肃王，说明这个情况。”

  “皇叔，快去接他们进宫。”皇上惊喜极了，玉佩是他的，时间和地点也对上了，这顾谨言真的可能是他的儿子。就说他是天子，受上天庇佑，怎么可能没有子嗣呢。原来是遗落在民间了。

  “皇上，皇子关呼社稷江山，要谨慎。这事还是先查实为好。”肃王说。这严嬷嬷是他带进宫的，这事情一定要查实才行。肃王看出严嬷嬷有私心，为的是她的侄孙女和侄曾孙，想谋求一场泼天富贵。否则不会冒着风险来找他，毕竟这事一旦是弄错的，那就要承受来自皇上和他的怒火。

  听肃王这么说，皇上冷静了一点。是呀，这只是这个嬷嬷的猜测。想到这里，皇上冲殿外扬声道：“齐福，去找广忠来。”

  殿外的齐福公公，还没有回话，严嬷嬷急急出声，“皇上，奴婢还有话要说。顾小姐长得有几分像广忠公公。”

  “你说甚么？”皇上怀疑自己听错了。

  肃王也看向严嬷嬷，这事严嬷嬷没有跟他说。

  “顾小姐长得有几分像广忠公公。”严嬷嬷重复了一遍。

  “田氏，原籍是哪里人氏？”皇上问。

  “扬州下河村人。十九年前，逃难到苏州与夫君顾中走散。不久后就被诊出有了身孕。奴婢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严嬷嬷回话。

  扬州下河村顾中？皇上摸摸脑袋，这不是广忠吗？

  “皇叔，这事就交给你去查实，严嬷嬷你先带回府。”皇上把这事交给了肃王，不再安排与广忠公公。

  “诺！”肃王领旨。

  待肃王带着严嬷嬷走了，皇上对空气说“影一。”

  “奴才在！”一身黑的暗卫闪出来。

  “刚刚的事，你也听到了，这事你去查一查。”皇上吩咐道。

  肃王和广忠一向不合，怎么就那么巧合牵扯到广忠呢？一牵扯到广忠，那他就不会再让广忠去查。这一出不会是肃王安排的吧？毕竟严嬷嬷就是肃王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