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作者:骨火      更新:2023-07-30 21:02      字数:3111
  晚上程蔚识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开灯时竟然发现有一个活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留给他一个诡异的背影。

  哪怕已经认出对方是谁,程蔚识仍然吓了一跳,他摸着自己胸前最顶处的两只纽扣,心有余悸地问:“先生,您坐在那里怎么不开灯?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不害怕吗?”

  “为什么会害怕。”段可嘉站起身来,走到程蔚识面前,“这里都被刘忠霖检查过了,非常安全。”

  “我不是指这方面,我的意思是,“程蔚识挠了挠头,“阿呀说不明白,反正就是,一般人在黑暗里总会害怕,因为心理上会觉得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藏在四周,比如……”

  “比如鬼魂,僵尸?”段可嘉抬手抚了一抚程蔚识的肩膀,笑他,“这些东西大都是被人幻想出来的,从人的畏惧滋生,但其实本就不存在,你不需要担忧。”

  “话是这么说,总是会止不住害怕。”程蔚识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上衣走向卧室准备换套居家常服,“很多人都无法做到像您这样,在黑暗里泰然自若。”

  段可嘉皱眉,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你脖子上怎么了?”

  程蔚识这才想起来,自己脖子上粘着一只创可贴,将外面的小毛衣脱掉就能看到。

  “被人挠的,不算严重,只破了一块皮。”

  “谁?不是粉丝吧?”

  “嗯……是柳梁。”程蔚识摸着脖子上的伤口,回忆说,“他今天冲出来的时候,已经发现我不是钟非了。”

  段可嘉凑上前轻轻吻了吻创可贴:“之后他就气急败坏地挠了你?”

  “不是……这件事说来话长啊。”程蔚识叹了口气,“原本柳梁以为钟非想要爬您的床,心里非常不满,后来今天看到您开车送我,他就不乐意了,跑来找我,气得抓了我的脖子,然后我就被他认出来了,毕竟他和钟非的关系很好,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我,肯定能发现区别。”

  他终是没敢把柳梁狠命掐他脖子的事情告诉段可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让段可嘉为他担忧,更何况除了这个小伤口外,他也没什么损失。

  段可嘉点头:“看来你和柳梁在公司里大打出手这件事是真的了,不算完全的炒作。”

  程蔚识扬眉:“您也看到这条消息了?董老师非要让宣传部门发布……说是要充分利用钟非和柳梁最后一条捆绑炒作地热度,我没拦住。”

  段可嘉笑笑,脸上竟透了一丝少见的、属于年轻人的痞气出来:“说起柳梁,你知道吗,第一次我在我家试探你,就是因为在一次酒会中无意间听见了你们的谈话,他问你爬上了‘段先生’的床没有,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段先生’,也只能是我了。”

  程蔚识当然记得董呈带他去‘见世面’的那场酒会,也正是在那天,他心中江溪安的玉女形象轰然倒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原来您这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程蔚识眼睛里泛着疑惑的光彩,“那个时候我才刚开始扮演钟非,各方面都谨言慎行,以免出现差错,没想到还是……”

  “不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怎么怀疑你的身份,主要是觉得你和传言中不太一样,对你感到好奇而已。看你被私生粉追赶让你上车带你回家也是一时兴起,想印证一下,柳梁和你说的话是否属实。”

  程蔚识正站在卧室里的衣柜面前准备拿换戏衣服洗澡,听到这里,他整个人顿了一顿,心里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您就以身试险?带陌生人回家……”程蔚识难以理解,“万一我当时头脑一热,真对您投怀送抱怎么办?”

  “那你就能提早尝试一下,被我‘潜规则’的滋味了。”段可嘉伸出一只胳膊,趁对方尚未有所反应,出其不意地一把抱过程蔚识,将他扑在了软绵绵的大床上。

  床垫因为承受突如起来的力量,吱悠悠地响了两声。

  度过最初的惊诧后,程蔚识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恍惚,他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回忆着这半年来发生的零碎小事,说话难得直爽了起来:“真的吗?先生,我不相信。您不是这种人。”

  段可嘉将指尖轻轻划过程蔚识脖子上的创可贴,鼻息呼在对方的耳边:“嗯,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毕竟在那个时候,我绝对不会碰你。”

  那个时候,是多久以前呢……程蔚识闭起眼睛。

  明明才过去半年,竟然像穿过了一个世纪。

  “我一直很好奇,我究竟是哪里吸引您。”程蔚识垂着一双幽深的眸子,“我好像没有什么足够耀眼的优点,不但如此,我……我甚至都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人生。”

  段可嘉看见他眼睛里反射着一串微光,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夜晚映着星空的宁静海面。

  让人心驰神往。

  他说:“看上一个人这种事,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原因会有许许多多。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两点,一是,无论是你的外形还是性格,都正好对我的胃口,二是,你和我十分相像。”

  “什么?”程蔚识只当是对方在用“花言巧语”安慰他,“我哪里能比得上您呢,无论是家世、人脉、资历、学历甚至是…嗯……身高,我都与您相差悬殊。”

  段可嘉转过了身去,躺在另一只枕头上:“因为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我甚至会在心里发脾气,可是后来我想了一想,觉得我根本没有资格指责你。”

  程蔚识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段可嘉的腰背:“您是指……二十四岁和二十八岁的事情吗?没关系,如果您不想说,我就不问。”

  “你比我大度。”

  程蔚识一只耳朵贴在对方的后背上,听了许久对方的心跳。

  程蔚识::“今天……柳梁质问我钟非在哪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害怕,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那感觉就像是,明天即将迎来世界末日,您明白吗……我真的无法面对他……他的眼神,根本没有光彩。”

  “不要想太多。”段可嘉握住了他的手,劝他,“既然你说只剩下这几个月了,就安心做完剩下的工作,别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程蔚识摇头,“到现在我已经无法无动于衷了,柳梁他真的很痛苦,我想先帮他找到钟非,然后再和他道歉。先生,您之前说钟非不可能在日本,那么您是不是一直在寻找他?”

  说到这个问题,段可嘉忽然想到那张放在衣柜夹缝中的素描,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了,之前那幅画……我找到了画里的人,他住在v市,但是据他周围的朋友所说,他已经消失两年有余,而他开的私人会所,你知道现在是谁在帮忙打理吗?”

  程蔚识将脑中之前的线索一一串起,嘴里猜测道:“难道是……黄修贤?”

  “虽然不是黄修贤本人,但肯定是他授意。”段可嘉走到衣柜前拉开了滑门,“是他一个亲密好友的下属在帮忙打理。”

  程蔚识跟着他走到柜门旁,蹲了下来,摸了摸最下面一个抽屉的钥匙孔:“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您要一直和黄修贤过不去呢?按理说,这件事情应当与您无关才对。”

  段可嘉摇头,蹙起了眉:“不。这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利益。普通人总以为我们能只手遮天,但其实不是。在这里面,每个人的利益、观念都不尽相同,今天可能对你笑脸相迎,明天可能就在想着怎么寻找时机扳倒你。我一直谨慎小心,提防任何人的所作所为为段家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我在生意场上做事,有三条不能触线的原则。”

  “哪三条?”

  “杀人、贩|毒、走|私,这三件事,一件也不能做。”段可嘉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对方帮他打开抽屉,继续道,“我和黄修贤早在多年以前就是盟友,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我也与黄修贤早已约法三章,这对于盟友来说,是为了给另一方增加安全感与信任感。可是近年来,我感觉在他身上发生了巨大变化。你想……假如他连一个被众人熟知的明星都敢谋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如果有一个生意上的亲密伙伴,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大到让你无法预料。

  那么这就是危险的信号。

  在听见“连明星都敢杀”这句话时,程蔚识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不过,真正让他心惊胆战的是——

  “先生……那幅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