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闻香辨药技惊人
作者:林暮烟      更新:2023-07-30 22:08      字数:3429
  “欸哟!”

  钟藏蝉忙抬起头, 这才看清来人:“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钟藏砚一手举着伞,一手攥着袖子抹了抹钟藏蝉额前的水珠,笑道:“出门的时候就说要下雨让你带伞, 你偏不信。看看, 淋湿了吧?”

  钟藏砚话中几分嗔怪, 更多的却还是疼惜, 他细细抹干钟藏蝉额前水珠,又拍了拍她肩头沾上的雨水, 担忧道:“衣服也湿了,冷不冷?”

  钟藏蝉摇了摇头,看着哥哥脸上关切的神情,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光。

  没有家了吗?

  好像并不是呢。

  这些年与哥哥相依为命,他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家人, 哥哥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怎么会没有家呢?

  想通此节,她粲然一笑:“走吧,回家!”

  说着,她一把挽上钟藏砚的胳膊, 一边走一边捣乱似的凑头到他肩旁, 笑嘻嘻地在他衣服上胡乱蹭着头发上的雨水,晃得钟藏砚手中那伞东倒西歪。

  钟藏砚一边手忙脚乱地把伞扶正,一边无奈笑道:“怎么突然这么开心,欸, 别闹了, 伞都要倒啦……”

  钟藏蝉嬉笑道:“倒嘛倒嘛,一起淋雨呀!”

  “欸, 真倒了,倒了倒了你看……”

  “看不见看不见!”

  “还闹?头发要成鸡窝咯……”

  “鸡窝就鸡窝嘛,明日说不定还能孵出只小鸡崽儿!”

  ……

  一路嬉嬉闹闹回到住处,钟藏蝉的心情很是明媚,只觉这雨都下得小了些。

  进院到了檐廊下,钟藏砚收起伞靠在一旁,回身便见钟藏蝉已是径直走向了西侧的那间屋子,伸手就要推门。

  “欸,你先敲……”钟藏砚慌忙抬手阻止,可话还未说完便见钟藏蝉已是大大咧咧推门而入。

  钟藏砚赶忙跟上,进屋一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屋子正是那芪国皇长子的房间,和这院子里的其他几处房屋并无不同,里头除了桌椅摆设外就是一些堆放蔬果或药渣的筐篮,不算拥挤,但也实不宽敞。

  此时皇长子正闭眼靠在榻上,榻边放着一盆冒着淡淡热气的温水,盆上搭着半湿的毛巾,像是刚刚用过。

  钟藏砚出门前打了盆热水送进皇长子屋里准备帮他擦拭身子,可他却冷冷说自己不必旁人帮忙。

  钟藏砚知道他手脚不便,却也知道他心中定是不愿让旁人看见他那千疮百孔的扭曲身体,便依他所言放下水盆后出屋回避,正好那时发现外头下起了雨,又想起钟藏蝉没有带伞,便立即拿上伞出门相迎去了。

  方才眼看钟藏蝉就那么直接推了门,钟藏砚还真怕她恰好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场面弄得大家尴尬。

  钟藏蝉此时心情正好,压根就没注意太多,就连皇长子那副平日里让她憋闷的冷淡模样也不甚在意了。

  她也不管这皇长子闭着眼是在睡觉还是闭目养神,就自顾自提着药包到案边一坐,一边扯开绳子打开纸包一边道:“药我给你买来了,不过缺了一味,叫……叫什么来着?”

  钟藏蝉一时忘了药名,忙从怀里掏出那药方来,谁知药方还未展开,就听榻上那皇长子闭眼幽幽道:“龙血竭。”

  “嗯?”钟藏蝉一听,也立即想起这药名来,却觉十分惊奇,“你怎么知道?”

  皇长子淡淡道:“未嗅其味。”

  钟藏蝉一愣,这回答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凑近那药包闻了闻,只觉得药味倒是浓得很,但掺杂在一起根本就是乱成一团,抬起头难以置信道:“不是吧?这么多药掺在一起,你能闻得出少一种?”

  皇长子依旧闭眼沉默,根本没去理会她这质疑。

  “真的假的啊?”钟藏蝉狐疑皱眉,说着,她端着药包起身到了榻边,捏起一片药材来递到皇长子鼻下,“那你闻闻这是什么?不许睁眼偷看啊!”

  她这手伸得太猛,险些把那药塞进皇长子鼻孔里。

  钟藏砚在一旁看得心忧,抬了抬手想出言相阻,却是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皇长子微微侧头避开,却又被她弄得没辙,无奈道:“石斛。”

  钟藏蝉知他答得无错,把那石斛放在鼻边嗅了嗅,却只嗅到一股淡淡清香,没觉得有何特别。

  丢下石斛,她又挑挑拣拣一番,捏起另一根细长的嗅了嗅,发现这东西似乎无味,得逞般递过去道:“那这个呢?”

  皇长子张口便道:“茅根。”

  钟藏蝉此时真是有些信了,但还是不服气似的又捏起一个:“这个?”

  “鹿蹄草。”

  “这个?”

  “鸡血藤。”

  “这个呢?”

  “骨碎补。”

  ……

  一连问了十几种,这皇长子竟是无一答错,令钟藏蝉不得不惊讶。

  她顿了顿,眼珠一转又拿起一物递过去笑道:“那这个呢?”

  皇长子轻轻嗅了嗅,这次没有马上开口,但却微微皱了皱眉,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谜。

  钟藏蝉抿嘴憋笑,笑得身子都微微颤了起来,刚张嘴打算说“猜不出了吧”,却见皇长子忽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钟藏蝉顿时石化。

  她手中抓着的是棵无比壮硕的大包菜,大到只要再抬高些就能遮住这皇长子的整张脸。而她一时间竟然完全忘了眼前这人只是闭眼而已,他可不是瞎子啊!

  “咳……呵呵呵……”

  钟藏蝉尴尬地把那棵大包菜抱进怀里,眨了眨眼却只发出几声干笑。

  皇长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虽是没有说话,脸上却像是写着“无聊”二字。

  站在一旁的钟藏砚默叹一声,方才他就是想提醒钟藏蝉不要玩得太过火,拿棵大包菜让人家闻,这可真有些戏耍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干看着,只好上前两步打圆场道:“你莫要介意,我们此前都未曾见过如你这般天赋异禀之人,她大约也是兴奋过了头,这才一时失了分寸,绝非故意戏弄。”

  说罢,他又转头对钟藏蝉道:“藏蝉,方才你不是说少了一味药吗?怎么回事?”

  钟藏蝉一听,立即明白哥哥这是在打圆场,也知道自己方才那举动很是幼稚,此时赶紧端正了神色道:“对,药铺说这味龙血竭产于芪国,现因战事而断了供给,所以掌柜让我回来问问清楚,要这龙血竭究竟是为何用,他说如果只是为了活血化瘀,便可以用其他药物替代。”

  皇长子对此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移开了一直盯着钟藏蝉的目光,无所谓地点点头道:“无妨。”

  钟藏蝉一噎,不太明白这无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怎么办?还要用其他药来替代吗?”

  皇长子沉默片刻,道:“此前因被药水浸泡,为防骨肉腐化才需龙血竭抑腐,现已不必。”

  钟藏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差不多也理解了这话的意思,现在的皇长子早已脱离瓦罐,身体不再被药水侵蚀,那么这味龙血竭便变得可有可无了。

  说完那句话后,皇长子恢复了沉默,钟藏蝉与钟藏砚二人也未再寻话题,见他不语便退出了房中。

  从皇长子房里出来后,钟藏蝉显得若有所思。

  钟藏砚问道:“在想什么?”

  钟藏蝉认真道:“我在想,也许这个皇长子并不如我之前所评价的那般无用。”

  就在方才证实了这皇长子异于常人的嗅觉后,她似乎隐隐察觉到了水镜神尊几人救下皇长子的原因。

  都说久病成医,那么像皇长子这样与各种药材打了整整十五年交道的人,对药材的熟悉和了解该会达到怎样的地步?

  不仅如此,芪国所擅长的可并非仅仅只是用药,因药毒多有相通,他们对制毒和用毒也是颇为精通。

  若是这皇长子对制毒之术也有造诣,那么在对付大銮的过程中,他或许会成为一件不可多得的利器。

  钟藏蝉如此这般将这推断一说,钟藏砚也深以为然,但这毕竟只是他们的猜测,究竟事实如何,还需往后才能见分晓。

  季青临借着钟藏蝉的双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隐隐觉得心中似是有什么念头闪了一闪,但因思绪一直跟着他们的对话,暂还没有机会深思。

  到底是什么?

  他仔细将先前几个片段都细细回忆了一遍,这才猛然抓住了这个呼之欲出的想法。

  对!龙血竭!

  他心中突然激荡了起来,再也按捺不住此刻的兴奋,他只想快些脱离这仿若梦境般的回忆,将这个线索带回现实之中。

  此前他从未尝试过主动从记忆中逃脱,此时也不知他在意识中的挣扎究竟有没有作用,但他尝试着聚精会神,努力将自己的神思从这种混沌中抽离出去,就像是一条身在水中的鱼,尽力向着上空跃起。

  眼前的画面一点点模糊起来,周遭的声响变得空灵而幽远,季青临心下暗喜。

  有用!

  他再次屏息凝神,凭着意志力来主导自己的思绪不被控制,当眼前画面彻底支离破碎,那种熟悉的晕眩再次袭来,季青临憋起一股劲咬牙一试,忽地像是被一股力量抛起后急速往下坠去。

  下坠尽头,深渊触底。

  季青临鲤鱼打挺般从床上骤然坐起。

  他定睛一看,猛然发现自己眼前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近在咫尺的距离险些就要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