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山麓车马竟藏娇
作者:林暮烟      更新:2023-07-30 22:10      字数:3548
  石不语定定看着他, 片刻后将手中铁棍夹到了腋下,竟是抬手笔划了几个手势出来。

  季青临这才恍然,原来石不语一直以来的沉默并非是因性子古怪, 而是因为他是个哑巴。

  季青临并未习过手语, 故也未能看懂石不语的手势, 乌兰达在旁翻译道:“他是想告诉你, 他姓石,之所以名唤‘不语’乃是因天生口不能言。”

  季青临讪讪一笑, 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虽是不大能理解为何石不语的爹娘起名如此不走心,但这毕竟是旁人的家事,他自然也不会多加置喙。

  乌兰达解释完石不语的手势,又对季青临补充道:“其实他如今也不是不能说话,只是第一世时是个哑巴, 习惯了闭口不言以手语交谈,所以往后诸世也未再刻意纠正。”

  季青临稍稍一怔, 但很快便理解地点了点头。

  能说话却要以手语交谈固然有些奇怪,但若他本人习惯了这种方式且不觉麻烦,那便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对于四季谷这些记忆长存之人而言,每一世都是第一世的延续, 想来第一世养成的种种习惯, 往后大抵都保留了下来。

  这么一想,季青临也不再纠结石不语说不说话,转头对乌兰达道:“我还当你们四季谷诸人所长各不相同呢,钟藏蝉兄妹出自善锻兵器的钟灵皇室, 又身怀极兵秘术, 我原以为这钻研兵器之事乃是他二人之所长,不料竟还另有高人。”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乌兰达面上显出几分得意,“四季谷云集当年诸国各界之翘楚,钟灵锻造兵器讲究的乃是个‘锐’字,追求无坚不摧,而我们这位石大师出自当年琼国幻机阁,幻机阁造物讲究的乃是一个‘巧’字,追求变幻莫测。这二者相结合,造出来的兵器那才叫真正的极品。”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接近了山脚,袭英仍旧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看上去不像是与他们同行,倒像是跟踪。

  从山林中踏出,他们回到了停放马车的那片草地。

  此时已是入夜,车顶前沿悬上了点亮的油灯,季青临随意看了一眼,却忽然发现马车比先前多出了一辆。

  不过他也未诧异太久,因为他旋即便想到了突然出现在林中的石不语,估摸着多出的这一辆便是载他而来。

  听到几人脚步声,原本在车中歇息的车夫皆是从车窗探出头来,这一探不要紧,却叫季青临大大吃了一惊。

  “先尊!公子!”

  银锣从那多出的马车里探出脑袋招手唤道,随即缩回车中掀开帘子跃下马车,快步向他们走来。

  走到季青临身前,银锣笑嘻嘻道:“公子这些天想我没有?”

  季青临完全没料到竟会在此见到银锣,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在这?”

  “嗯?”银锣似乎有些意外,看了眼解无移道,“不是先尊让我们来的吗?他没告诉你?”

  听她这么一说,季青临才想起方才在林间打斗时,解无移似乎对石不语的突然出现毫不意外,原来这二人本就是他叫来的吗?

  这么一想,季青临又觉得有些不对,既然人是解无移叫来的,他不意外也就算了,可当时为何乌兰达也一点都不惊讶?

  想着,季青临狐疑看向乌兰达道:“你也知道他们要来?”

  乌兰达摊手状似无奈道:“我倒是不想知道,可先尊……”

  他看了眼解无移,似笑非笑继续道:“先尊昨夜那动静也忒大了些,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啊!”

  昨夜?

  季青临眯眼蹙眉回忆了一番,这才突然想起昨夜解无移曾从房中出去了一段时间,转头看向解无移诧异道:“你昨夜出门是去给她传信?”

  解无移回望着他反问道:“你不是想她么?”

  季青临一愣,片刻后才想起昨夜解无移出门之前,二人正在聊他为何“失眠”,当时解无移问他在想何事,季青临随口说在想银锣,而后解无移便翻身下榻出了门……

  季青临呆若木鸡,弄了半天银锣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居然是因为自己昨夜随口说的一句话?

  “哟,还真想我啦?”银锣听了解无移的话,大惊小怪地对季青临嬉笑道,“这才几天没见呀?外头这么好玩儿还能想起我来,算我没白疼你!”

  季青临张口结舌半晌,最后只得讪讪点头“呵呵”两声。

  尴尬之后,季青临回过味来,又惊奇道:“不对啊,他昨夜才给你传信,你们今日便到了?你们怎么来的?幻影移形?”

  一旁乌兰达闻言笑出了声,对着季青临抱拳道:“厉害厉害,这都想得出来,看来季贵妃这些年传奇戏本是真没少看,对这江湖传闻中的神秘功法那是门儿清啊!”

  季青临一听便知他这话乃是嘲笑,斜睨了他一眼,心中腹诽道:自从遇上你们四季谷,我近来经历的事哪一件不比那些戏本子里写得稀奇?现在哪怕告诉我你们都是妖怪,我怕是都能欣然接受。

  银锣本想帮着季青临挤兑乌兰达几句,可抬眼向他看去时却是一眼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袭英。

  一见那身黑袍,银锣立即警惕起来,皱眉道:“这怎么回事?他是什么人?”

  银锣一直在山下马车中,距他们打斗之处较远,并未听到动静,此时乍一看还以为袭英是在跟踪他们,但却又见他大大咧咧地站在明处并未躲藏,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乌兰达回头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袭英,摆摆手道:“说来话长,先上车,路上再说。”

  银锣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解无移和石不语也跟上车去,白毛一贯不喜车厢,此时便拍着翅膀飞上了车顶。

  乌兰达站在车边回头看向袭英,冲着后面一架车抬了抬下巴,袭英会意,从善如流地往那辆车走去。

  季青临知道虽然乌兰达对袭英并不记恨,但也绝不可能让他与他们同乘一车,倒不是因嫌恶或防备,只是因他们接下来要谈论的事情无一不与四季谷相关,且涉及的秘密皆是骇人听闻,不便有外人旁听。

  思及此处,季青临忽然一愣。

  外人?

  他忽然意识到,对于眼前这车厢中的四季谷几人而言,其实自己也是个外人。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却仿佛自然而然地站在四季谷这边,将自己算作了一员。

  他正愣神,乌兰达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发什么呆?上车啊,难不成还要我抱你上去?”

  季青临回过神来,便见一只手已是递到了自己面前,顺着胳膊抬头看去,正与解无移目光相迎。

  季青临笑了笑,抬手借力而上进了车厢,乌兰达紧随其后,几人在车中坐稳,车夫便驱马将车拖动了起来。

  看着这车厢中的几人,季青临默默地想,其实并非他擅自将自己算作了四季谷一员,而是四季谷众人自然而然地接纳了他,未曾将他视作外人。

  从银锣到释酒,从解无移到乌兰达,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丝毫未对他表现过虚与委蛇的客套,哪怕是初见,也都带着仿佛故友般的随意亲和。

  这滋味细品起来,竟是叫人如浸温泉,有种说不出的自在安心。

  季青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生出这种感慨。

  他出生时家里四位姐姐都已出嫁,稍大些后爹娘也时常出去云游不在府中,可他却从未感觉过孤单。偶尔偷跑出府听书听戏,看见那些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三五成群呼朋唤友,他也从未有过艳羡。

  那时候的他,似乎从来都不觉得独处是一件难熬的事,反而悠然乐在其中。

  可自从出了京城,认识了眼前这些人,他却仿佛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习惯了自己说话时有人倾听,有人回应。

  乌兰达此时已经将龙血树重生和山中黑衣人之事给银锣细说了一番,本还打算给她解释下封魂之术,却不料她摆了摆手道:“这个不用你说,我已经知道了。”

  原来,银锣自当日客栈一别先是回了趟四季谷,而后与石不语一起返回云州去寻解无移二人,在云州驿站稍作打听后便得知他们去了榆州,而等她和石不语抵达榆州找到池若谷,却又听说他们已经动身前往了芪南。

  可以说,银锣这些日子虽未与他们同行,却一直追随着二人的脚步,所以这一路上得知的事情并不比他们少。

  鹿鸣山庄满月宴,老者失踪,双生子被封魂,芪地出现“疫病”,黑袍人半山截杀,现在又引出个神秘的左副使,接二连三诸多事端,令人如坠迷雾。

  银锣沉默地理了理思绪,而后忽然看向季青临苦笑道:“先前数年那些黑袍人不过都是小打小闹,现如今却像是放开了手脚兴风作浪。公子难得出京一趟却偏巧赶上这种时候,好好的游玩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历险,还真是不走运。”

  “欸?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乌兰达饶有兴趣地调侃道,“看来咱们季贵妃这是传说中的龙血凤髓之命,甫一入世便遇群妖作乱,这都是劫数,历经千难万险方得修成正果啊!”

  季青临自然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嗔瞪他一眼,无甚所谓地笑了笑。

  近来身边发生之事虽都很蹊跷,但其实还远未到凶险的地步,哪怕是今日林中那种正面冲突,他都丝毫未有紧张之感,许是因解无移一直以来的镇定感染了他,有解无移在旁,他总觉得心中十分有底。

  想着,他不经意转头看向解无移,却见解无移也正看着他,面色有些凝重,仿佛若有所思。

  “怎么了?”季青临轻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