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隐婚
作者:澄以      更新:2023-07-30 23:19      字数:12089
  “阿枝, 妈妈只有你了。你要是也不听妈妈的话,妈妈在这世界上就没了活的意义了。”

  “阿枝啊,你要记住, 妈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阿枝要乖乖的。”

  “阿枝……”

  “阿枝……”

  “阿枝……”

  温柔的女声, 在耳边来来回回一遍遍地回放, 在漩涡中加速后,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泛着“滋滋”的响声,电钻一样往脑子里挤, 挤的人头疼欲裂。

  林枝想要伸手去揉揉胀痛的脑袋, 可双手却被禁锢中, 动弹不得。

  之前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闪现——

  她下楼去扔垃圾,还没有出单元楼的门,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口鼻。

  那人按得很用力,不一会儿她就没了意识。

  林枝猛然间清醒过来。

  她倏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黑,一丝光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林枝以为自己瞎了, 可低头,还能依稀看到自己指甲上的一点淡淡的亮光。

  林枝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没瞎。

  感谢《九日》剧组,感谢自己演了顾小蔓这个角色,为了上镜有一双妖艳且勾人眼的手, 她每天要涂好几层指甲油,其中有一层是带些荧光的,才能在灰暗狭窄的环境里,拍出更好的效果。

  既然不是瞎,那这个地方就是个不透光的黑屋子。

  “有人吗?”林枝高声喊了一声,尾音在屋子里回荡。

  还有回应,证明这地方很空旷,很大。林枝还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霉味,这里应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用了。

  她被绑架了。

  被绑到一个很大的黑屋子。

  林枝突然间就想起宋医生手札里,沈清河小时候被绑架时的描写,他被绑匪关在一个废弃的钢材厂,里面密不透光……

  思绪刚一转,外面就有了动静。

  锁被人打开,光顺着门缝透进来,有人跟着踏进来。

  下一秒,一束橙黄的刺眼的光打在林枝脸上,她不适地闭上眼往后躲,那人嗤笑:“一般人用这药要昏睡一天,你倒是醒得够快的。”

  程光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提着工业用的手电筒沉沉走过去。

  小姑娘偏着头,露出的脖颈儿白得像雪一样。光一打,脸上一丝毛孔也没有,这要是摸上去,得多软多嫩。

  怪不得人人都喜欢明星,可真他妈好看,像画里的仙女一样。

  程光在外逃亡数年,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别说女人,安心的饱饭都没吃过几顿。眼下看到这样的美人,顿时口干舌燥起来,粗糙黝黑的大手就往那段肌肤上摸。

  林枝汗毛都要竖起来,拼命地控制住往后躲的冲动,声音强作镇定:“你抓我来不就是想摆脱以前的生活,你要是碰了我,罪名除了绑架,还要再加一条强/奸。你知道强/奸犯要坐多少年牢吗?”

  程光的手一顿。

  林枝吞咽了口口水,扭回头,和他对视。

  借着手电筒的强光,林枝看清了这人的长相,中等身材,国字脸,老实憨厚的模样,脸上有两道刮蹭的伤留下的浅浅疤痕,一双小眼睛,眼尾耷拉着下垂。

  这样的一个人平平无奇,你可以在这座城市任何一个角落看到他,却不会留下什么印象。

  林枝也没想到,曾经绑架沈清河,在逃多年的凶犯,居然一丝凶悍气息也没有,平凡得泯然众人。

  也难怪,他能在逃那么多年。

  “你不用吓唬我,老子罪名多了去了,还在乎多一条?”林枝转头,正脸更是漂亮到失语,程光眼睛都直了。

  沈清河那小子可真是有福气。

  再一想想,因为沈清河他过了那么多年非人的生活,刚收起来的歹心又起,“老子要是睡了你,就算死都甘心了。”

  程光的手去拽林枝的裙子,林枝也没反抗,而是盯着他的眼,平静地说:“你不甘心,你要是甘心,就不会千里迢迢,想尽一切办法回济城,再费尽心思地抓我。”

  “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吧,有家回不了,有亲人见不了。”

  “其实你家人也过得不好,每天不管去哪里都有警局的人盯着,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和坐牢也没有区别。你自己逃了,你家人替你变相坐牢,你心里很不是滋味吧!”

  程光狠狠地一巴掌扇过去,声音都在抖:“你闭嘴!!”

  林枝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的疼,瞬间就肿了起来。

  她咬着牙忍着,又看向程光,目光锐利逼人:“我和沈清河已经结婚了,我老公能让你不好过这么多年,你试试看强了我,我老公会不会放过你。”

  程光表情狰狞,一张老实巴交的脸现在看起来阴鸷无比。

  他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林枝,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其实林枝自己也是试探,她是看这地方和曾经绑匪关着沈清河的钢材厂相吻合,再想起之前宋医生写的,两名绑匪,一名被抓,一名在逃。

  现在她和沈清河是众人皆知的神仙眷侣,她自己本身没有什么可值得人惦记的,抓她更大的概率是为了拿捏她背后的沈清河。

  这两条重合在一起,林枝大胆地猜测抓她的这人,就是那个逃走多年的逃犯。

  一个逃犯不继续逃,反而回到了济城,可也不投案自首,只抓了受害人的女朋友。

  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受够了逃亡,想通过林枝来逼沈清河放弃抓捕。

  林枝只是心被困住,都渴望自由,更何况是程光这种,极度紧张极度恐惧,夜夜睡不安稳,东躲西藏,身心都被镣铐拴住的人。

  她太知道,怎么能逼这样的人方寸大乱。

  林枝调整了姿势,靠在墙上,唇边溢出轻笑,看不出来一点儿身处在这个环境里该有的害怕和恐惧。

  她就这么看着他,不慌不忙,却无声地逼得他额上冒起了冷汗。

  就在这时,程光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让我们一起学林枝叫,一起说‘天晴了雨停了,我今天又行了’——”

  程光掏出手机,当着林枝的面接了起来。

  “你要的东西已经在办了,手续需要时间,最快两天。”

  程光舔着嘴角,露出笑容。

  林枝已经知道对面是谁了。

  她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老公~~人家的脸好痛哦~~”

  程光阴狠的瞪了一眼她,让她不要耍花样。

  对面的沈清河听见林枝这不一样的称呼,再听她说脸痛,厉声道:“我警告你程光,你要是放乖一点,什么都好说,毕竟已经是那么多年的事情了,抓你不抓你对我都没有影响。但你要是敢对我老婆怎么样,就是得罪整个沈家。我沈清河别的本事没有,发动一场网暴,让你全家这辈子不得安生,我还是很拿手的。”

  程光的脸都绿了。

  他就没见过被绑架这么淡定的一对夫妻。

  要是十几年前,穷凶极恶的时候,听这么刺耳的话他早就不管不顾的直接上了那个娘们。可这么多年,他洗过盘子,搬过砖,不敢在一个地方长期干活,只能四处窜。睡长椅,睡天桥洞底下,偶尔用公用电话装成打错的打到家里,只听一耳朵儿子的声音。

  他身上的棱角早就被时间的刀剃得什么都不剩,甚至还硬生生地剜走了他的肉,疼都不敢叫,怕被人听出真实的声音举报他。

  听说儿子因为他在学校被校园霸凌退学,他再也忍不下去,找了门路做了假身份,从外省潜逃回济城。

  这对夫妻说得没错,他就是想让沈清河撤案。他多年前做惯了这种事,装成上门修电路的工人混进了影视城的小区,藏在楼道口,等沈清河的女朋友出来。

  人人都说沈清河对这个女朋友特别好,只要抓住她女朋友,沈清河什么都能妥协。

  沈清河确实也真的妥协了。

  等沈清河撤了案,再把准备好的钱带来,他就带着家人离开这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一切马上都要结束了,确实不应该再为干个女人而节外生枝。

  想到这儿,程光冷静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你要是想让你老婆好好地走出去,就快点儿把我想要的东西拿过来。”

  “让我老婆听电话,我要确定她人还好。”

  程光吐了口眼圈,将手机外放打开。

  沈清河的声音跟着飘出来:“枝枝。”

  他的声音,是荆棘丛中开的玫瑰。

  是无边漠夜里的一弯清月。

  是此刻林枝的守护骑士。

  林枝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没说话,他却像知道她心里所想,轻声说:“枝枝别哭,等等我。”

  “嗯,我等你。”

  程光取消了外放,拿着手机往外走,林枝将脸埋在膝盖里,用裙摆蹭了蹭眼角的泪,稳了稳心神,重新坐了回去。

  林枝知道程光的要求不是简单就能办到的,以沈清河的能力也要到处奔走。

  这个时候她要是慌了,就是给沈清河添乱。

  不一会儿程光去而复返,给林枝把手脚上绑着的绳子解开,又扔给了她一些面包和矿泉水,警告了她一声老实待着,又走出去将门锁上。

  林枝胡乱啃了一个面包喝了水,恢复了些体力,站起来用手摸着四周,一点一点往前走。

  沈清河被绑的时候,也就十来岁,再怎么聪慧也只是个不大的孩子。

  林枝摸着这屋子里的陈设,仿佛看到昔年的沈清河,个子还不高,也不够强壮,每天睁开眼睛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一片黑暗,听到的都是虚无。

  看不见,听不到,整个世界都是混沌一片。

  偶尔能听到的声音,就是绑匪们恶狠狠地咒骂,麻木不仁地威胁。

  渐渐地,世界不分黑白,没有日夜,他痛苦又绝望。

  林枝的指尖触碰到什么尖锐的东西,一阵刺痛传来,她含住伤口,眼眶发潮。

  她和沈清河,也算是有了同样的经历。

  此刻她觉得自己离沈清河的心,更近了一点儿。

  ——

  林枝的手机被程光拿走,她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只依稀从之前程光进来时脚下的光判断,应该被绑的第二天上午。

  在这种地方困着,越没有什么事情做人就会越焦躁不安。

  林枝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第一次跌跌撞撞,伤了手指和左脚,第二次就顺利多了,能大概清楚这屋子里的大件东西摆放的位置。

  之后还是无聊,她就坐回一开始坐的地方,开始背台词。

  “先生既然知道我心里所想,那又为何要留我在身边?您难道不怕死?”经过之前无数次的练习摸寻,林枝最终找到了最适合顾小蔓这个角色说台词的音调,语速,再有沈清河多次训练之后,在声音上能很快地进入角色。

  “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看不透的人。”林枝背顾小蔓台词的时候,也刻意记了陈夺的,大致能顺下来:“你的那点儿心思,我早就看在眼里,我留你,自然是知道你在我掌中,翻不起什么风浪。”

  顾小蔓唇边溢出一声苦笑:“是啊,这世上无人斗得过陈先生,是我自不量力。我若是早点儿看穿,就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

  顾小蔓勾引陈夺,春宵一度之后,陈夺真的被她给迷住了。

  陈夺本来着人训练顾小蔓,是要把她送给一位手握重权之人,是礼物,也是眼线。

  可这一夜之后,陈夺放弃了将顾小蔓送人,而是把她留在了身边,日夜相陪,到各种场合都携着她一起去,不多时,大上海都知道,陈先生被一位绝顶美人迷住。

  陈夺的花名在外,挑女人的眼光堪称顶级,得他青睐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都想亲眼一见。

  一时间,顾小蔓之名,响彻上海滩。

  在这场爱恨交织的亲密间,顾小蔓的一颗心忍不住沦陷。

  她下不来手杀陈夺,又忘不了仇恨爱陈夺。

  极大的痛苦和绝望将她包裹,一直到那位手握重权之人,仰慕顾小蔓,向陈夺讨要她时,陈夺毫不犹豫的答应,顾小蔓才知道,之前陈夺表现出来的深情和宠爱,不过都是阴谋。

  床笫之间,她拿着藏好的匕首刺向已然熟睡的陈夺,意料之中地被他发现。

  他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陈夺听着她已然死心的话,唇角不悦的抿紧,但也只是瞬间就恢复了过去的轻佻:“现在的下场,你早就应该知道的,但凡我身边的女人,就只有最终爱上我,这一个下场。”

  ……

  林枝背到陈夺这一句台词的时候,脑补了到时候拍摄时沈清河的表情。

  一定是漫不经心,却又眸底深情。

  让人轻易觉得能偷走他的心。

  林枝笑开:“这么看起沈清河确实是演陈夺的不二人选。”

  但凡留在他身边的,只能最终爱上他。

  没有人会不喜欢沈清河呀。

  但沈清河现在只喜欢我。

  林枝突然有种想要和全世界炫耀的冲动,等到出去之后,把隐婚变成正大光明吧。

  她在这儿还有些没心没肺的快乐时,外面又有了动静。

  门锁落下,有人走了进来。

  影子在正中,这一晃就到中午了。

  林枝眯着眼看着那人越走越近,眼睛倏地睁大:“你来做什么?”

  沈清河穿着一身笔挺的烟灰色西装,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隐隐约约能看见精致性感的锁骨。他脸上是迷人的笑,眼底盛着光,如果不是双手被绑住,林枝会以为他这副样子,是过来接她出去结婚的。

  “砰——”沉重的门复又关上,趁着彻底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沈清河朝着她跑了过来,坐在她旁边,和她肩并肩的靠着。

  直到熟悉的橘子甜味贴过来,林枝才有真实感。

  沈清河,真的来了。

  但不是来接她出去结婚的,这明显是来跟她一起蹲小黑屋的。

  林枝急了,同样的话,刚才是疑问,现在是质问:“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陪你。”沈清河说得理所应当,仔细听去,还有那么一丝,得意?

  今天他们可以改叫得意cp了。

  不对。

  林枝的眉头皱得死死的,“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用你来陪我。我还没见过绑匪绑一个,还有人吆喝着‘绑一送一’了,然后自己上门来的。沈清河你真的是……你真的是……”

  林枝有一大堆口吐芬芳的词汇想和此刻的沈清河分享,但不知道说哪个更准确。

  还是沈清河替她补上了:“真的是天赋异禀,英俊无双,温柔贴心,万中无一的好老公。”

  沈清河说完还一点头:“我也觉得是。”

  林枝:“……”

  “程光想要的无非就是我这边撤案,那起绑架案时间很久,处理起来需要时间。我不能把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就算程光承诺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放心。我这个当事人心甘情愿地做他的二号人质,还在约定好的时间之前把他要的钱带过来了,程光根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程光何止是没有犹豫,还骂了句他有毛病。

  沈清河说得轻快,可林枝知道他做这个决定会有多少人反对。

  多少人爱沈清河,就有多少人不希望他来冒这个险。

  沈清河的脑袋搭在林枝的肩膀上,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身,鼻腔里舒服得溢出一声轻哼。

  “希望陆经年赶紧做完事情来接我们,这里太破了,不适合我们的第一次。”

  林枝:“……”

  林枝刚才涌上心头的感动就这么被打散,她脸颊热得厉害,连耳垂都红透了。

  沈清河眯着眼睛去看,但也看不清什么,就上手去碰了碰,随后轻笑:“看来老婆也很期待。”

  林枝:“……”

  林枝:“沈清河,你最近真的骚得过分了。”

  沈清河见她经过几番撩拨,没了刚才他一进来的紧张和慌乱,遂放心下来。不过倒是遗憾,看不见现在枝枝脸上的羞涩红意,一定很可爱。

  他心里遗憾,嘴上顺着继续骚:“我很遗憾我没有早一点骚起来,这样昨天我们没有戏份拍,就可以在家里玩一些快乐的游戏,可以一天不下楼,你也就不会碰上程光,然后被他抓了。”

  林枝:“……”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林枝伸手去捂沈清河的嘴,沈清河顺势在她手心亲了一下。

  太骚了,简直骚断腿。

  林枝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要收回手,手腕却在半路被抓住,她被冻得激灵了一下。

  沈清河的手,怎么这么凉?

  沈清河的脸埋进她的颈窝里,不一会儿冷汗就打湿了林枝的群领。

  “你怎么了?”林枝右手任他抓着,左手顺着去摸他的脸,也是冰冰凉。

  林枝心下一沉。

  沈清河怕黑。

  是从小时候被绑架之后开始留下的毛病,他睡觉的时候,屋子里都要亮一盏灯。

  现在这里不光一丝光也看不见,而且还是带给沈清河创伤让他留下后遗症的案发地……

  林枝的手都在打颤,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明知道自己怕黑,干嘛还过来逞英雄?!陆经年要是好几天都办不好,你就要在这儿待上好几天,你这个样子坚持不住怎么办?”

  “你现在就出去,你走,我不需要你陪我,我自己在这儿挺好的,我还背了好多台词。你在这儿会影响我背的,你不能做我演戏路上的绊脚石,你……”

  “枝枝,别闹。”

  沈清河声音又轻又弱,像是在对着她撒娇。

  之前压抑在口袋里的恐惧和慌乱,在这一刻顺着口袋裂开的小口,往四面八方逃窜。

  沈清河并不是单纯的怕黑,而而是之前留下的后遗症。现在长时间处在这种环境中,持续不断地刺激沈清河,林枝担心,他会出事。

  “程光!程光!”她扯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

  “枝枝,我好怕。”沈清河抖着唇,贴着林枝脖颈儿的脉搏。

  “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好怕失去你。”

  林枝怔住,眼泪不打招呼“啪”地掉下去。

  “我也好怕你受伤害,所以我熬了一夜将能必须我去做的事情都做完,就过来找你了。”沈清河紧紧地抱住她,抱住老天爷赐给他的这味人间蜜糖:“你四岁生日那年,我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我能保护你一辈子,我没有食言。”

  “我不能丢你一个人。”

  “枝枝,你别推开我。”

  林枝哭得泣不成声,这人都这个时候还想着说情话,到底是有多喜欢她。

  她回抱住他,偏头主动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你不会失去我的。”

  “沈清河,等出去,我们就去补结婚证好不好?”

  ——

  陆经年是这一天天黑之前赶到废弃钢材厂的。

  这地方在济城的郊区,二十多年前钢材厂因为安全施舍不完备出了命案,本身厂子就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黑心老板不想赔偿,卷着厂子里的钱就跑了,员工散了之后,这个厂房就荒废下来。

  因为出过命案,再加上倒闭之后的几年总有厂里被拖欠工资的老员工来这儿闹,这附近就一直没被开发。以钢材厂这片为划分,东边是济城市,西边是各个城边县城。

  出了济城,越王西道路越狭窄,坑坑洼洼的,车开得很费劲,陆经年一路狂飙来,车身上全都是土。

  钢材厂门口,陆经年拿着东西从车上跳下去,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门被锁着,四周还没有人。

  陆经年烦躁地喊:“东西拿来了,赶紧出来!再不出来我走了!”

  程光在厂房后面藏着,等了一会儿看陆经年车那边并没有人跟着,才放心地出来。

  陆经年把文件档随手扔过去:“都在里面了,警局撤案的声明和一系列文件,好好查查看,盖章对不对。”

  程光舔了舔嘴角,拆开档案袋,声明文件下的印章,就是他查过的济城市公安局的,除了这个声明,还有临时的身份证。

  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才小心地收好:“那我家人……”

  “便衣都撤走了,你老婆和儿子已经收拾好东西,我派人去接他们了,一会儿跟你在火车站门口汇合。”

  程光没料到这年轻做事这么快,沈清河说两天才能办好,这人半天就弄好了,而且还有时间把他家人接走。

  程光心里警铃大作,“不行!不能从济城走。你让你的人把他们送到这来,然后你开车,带上里面那两个人,送我们一家离开济城市。”

  陆经年嗤笑一声:“你倒是还挺谨慎,行,都听你的。”

  陆经年开着外放,拨了一个号码:“改路线,把人送到城郊那个废弃钢材厂。”

  “好的。”

  “咦……我突然发现个事情。”陆经年抬起头,对着程光一挑眉:“你说,你手里捏着沈清河和他老婆,我手里捏着你老婆和儿子,我的筹码比你你的还重,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程光眼睛瞪圆,脚步往后退到门口,大有陆经年对着电话和手下人说挟持他老婆孩子,自己就第一时间冲进去烧了里面那对夫妻的架势。

  陆经年璨璨一小,挂断了手机:“别紧张,开个玩笑。”

  程光:“……”

  “我可善良得要死,还是公众人物,怎么敢做哪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善良男人陆经年指了指程光身后的门:“你老婆孩子再有十分钟就到了,现在先把他俩弄到车里去?”

  程光看他的眼神一下更警惕起来。

  陆经年双手高举头顶:“你不知道吧,沈清河小时候被你绑之后对里面那种密闭漆黑的环境有心理阴影,现在八成人晕过去灵魂已经挂了,里面那姑娘,也没什么威胁性。就算我能和你打个平手,那姑娘自己也扛不走沈清河那废物啊。再说你应该有带凶器吧,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可以把凶器架在沈清河脖子上,我们这里就他身价最高了。”

  程光:“……”

  程光:“你是沈清河什么人?”

  陆经年很诚实:“我是他发小,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程光:“……还真的不像。”

  “如果不是这么好的关系,我怎么肯为他奔走,还为他冒险。”

  这人虽然奇奇怪怪的,但程光还是采纳了他的意见。为了保险,他让陆经年站到远处车道上,自己拿着匕首进去,手电筒一照,沈清河果然像陆经年说的,脸色苍白得要命,浑身发抖,奄奄一息,半条命都没了。

  程光一把扯过毫无抵抗力的沈清河,匕首抵在他脖颈上,恶狠狠地对林枝道:“要是不想你男人出事,就乖乖听我的。”

  林枝小腿打颤,胸口剧烈起伏:“我听你的,你别,你别伤到他。”

  “出去。”

  林枝的视线艰难地从沈清河身上移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走几步回头看他一眼。

  沈清河掀开眼皮。

  天边还有最后一丝光,落在青灰色的云顶。

  那一抹淡黄色,就在光亮中冲进沈清河的眼底。

  她再一次转头,目光关切地看着他,裙摆随着动作,轻轻地荡着。

  囚/禁他的小黑屋门口,蓦然见到了光。

  有光,还有穿淡黄色裙子的姑娘。

  眼前的这一幕,和多年前被遗忘的某些画面重合到了一起。

  沈清河眯着眼,脑中纷纷乱乱,破碎的镜片一片一片被捡起,粘粘,贴合到一起。

  他看见,那一年的自己,被人从小黑屋救出来之后,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她穿着黄裙子,手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她对他笑,脸却看不清:“这里居然有人呀!”

  “我叫枝枝,小哥哥你叫什么?”

  ……

  沈清河攥紧拳,神智渐渐地清明了起来。

  脖颈儿处抵制的冰凉匕首格外碍眼,眼看着前面林枝已经走到陆经年的车边上,他开口,声音仍然虚弱到不行:“你知道,你儿子并不是你亲生的吗?”

  程光手一顿,但没应声。

  沈清河喘着粗气,艰难地说:“警局怕你知道了之后就彻底不联系家里,所以就没人告诉你。”

  “你心存愧疚的儿子,心心念念想见的儿子,其实不是你的,唉……”

  “你胡说!我老婆怀孕的时候我一直在家里,怎么可能不是我的!”

  程光怒喝,沈清河趁着这个时候动作十分迅捷地攥住他拿匕/首的手,用了十分的力道,攥得程光骨节都要移位。

  “妈的,你是装的!”

  程光那只手还在和沈清河撕扯着匕.首,另一只攥拳狠命地往沈清河腹部打。

  沈清河躲闪不开,咬着牙硬生生挨了这一下,随后猛地一撞将程光扑倒在地。

  刀尖朝着沈清河,这一下,锋刃从他肩膀处划下去,血瞬间溢了出来。

  “啪”匕,首滚到了地上。

  “沈清河!!”林枝率先看到了两人的缠斗,拼命地往回跑。

  “哎哎哎,边儿待着去。”陆经年从后备箱拿出根高尔夫球杆,扯住林枝往后面拽:“打架有我们男人呢!”

  他沉着脸,飞快地跑过去。

  那边程光手上没了武器,但求生的本能还在。

  这次如果跑不了,就全完了!

  他用力抬腿,膝盖撞着沈清河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沈清河今天状态本来就不好,刚才又挨了好几下,程光看准时机出手,反身将沈清河压在身下,双手狠狠地去掐他的脖子。

  “都是你,都是你!!”程光一张脸扭曲涨红,沈清河皱着的眉头去陡然一松。

  下一秒,“砰!”地一下,程光整个人猛烈一抖,鲜血从头顶往下流,他张着嘴,不断地翻着白眼。

  沈清河扯开他的手坐起来,咳嗽了几声:“你再不来,我真的要死了。”

  程光倒在地上,陆经年收起结实好用的球杆,叹气:“这不是想给你好好表现的机会嘛,你越惨,你老婆越心疼。喏,你看看,眼泪汪汪的。”

  “老婆……”这个称呼可真够新奇的。

  沈清河失笑,扭过头去看站在车前的,他的“老婆”,林枝。

  这段时间,他做了长长的一场梦。

  第一个梦里,他以为自己被林枝下、药,从而和她产生交集。

  第二个梦里,他是痴迷林枝的追星男孩,一心一意想捧她站在娱乐圈的巅峰,和他肩并着肩。

  第三个梦里,他误以为自己在高中时被林枝抛弃,为了报复她从而想要和她炒cp营业,最后却不可自拔地再次喜欢上她。

  第四个梦里,他从小呵护着她长大,为了保护她,和她隐婚。

  在这一场场梦里,他对她从爱而不得,到爱而终得。

  现在,梦醒了,一切都应该回归于现实。

  可是……

  沈清河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林枝走过去。

  可是一起撑过伞走过的红毯不是假的。

  月夜下玫瑰园里的亲吻不是假的。

  人群中他抱着她起舞不是假的。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经历过的,都是真的。

  所以那些都不是梦。

  而是机会。

  一个个,让他,喜欢上林枝的机会。

  这是命中注定。

  沈清河终于走近她,他看清她满脸的泪,苍白的脸,和紧张到咬破的下唇。

  “你,你……”林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定定地看着他的脸,视线下移,落在他肩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上:“快去医院包扎一下,要是感染就不好了。”

  林枝拉着他的手,刚迈开步子整个人软软地往下倒。

  沈清河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捞,她稳稳地落在怀里,累极地昏睡了过去。

  在他因为小黑屋恐惧上来的这大半日,一直是她撑着在照顾他。刚才又经历一场惊吓,这样殚精竭虑,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沈清河将她打横抱起来,小心地放进车后座上。

  “去宋医生那儿,开快点儿。”

  陆经年点头,指着地上横躺着的程光:“他呢?”

  “塞后备箱里,就近找家医院扔下去,喊黄副队长去接手。”

  “ojbk.”

  ——

  夜深深,有星垂。

  宋医生接到沈清河的电话,从家里现赶到医院。

  沈清河的伤口已经上过药包扎好,刚才脱力太多又挂了瓶葡萄糖,宋医生到的时候,葡萄糖刚挂完,小护士过来给他把针拔掉。

  “你先出去吧!”小护士点点头,出去时把vip病房的门关上。

  宋医生看着沈清河:“你好了?”

  “嗯,好了。”

  “这次是怎么好的?”

  沈清河将棉签扔到垃圾桶,略想了想,说:“因为林枝。”

  “小林医生?”

  沈清河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删掉不可描述的部分,再删掉自己骚断腿的部分,和宋医生简单讲了讲,又着重地说了钢材厂的事。

  “也就是说,林枝的穿着和当时的场景,和你小时候经历的几乎一致,之后你不仅从这次的臆想里走了出来,而且还想起来小时候你忘记的那次臆想现实?”

  沈清河点头:“确实是这样。”

  “我被绑架出来之后碰到了穿淡黄色裙子的小女孩,之后我设想的臆想里就都有她的出现。”

  第一段臆想现实里,他和绑匪串通好,假装自己被绑架,然后逃学。最后被家里发现,是淡黄色裙子的小女孩替他解释,让他爸妈没有惩罚他,之后他们两个在一起上课,在一起玩耍。

  第二段臆想现实里,他得了影帝,领奖台上,上届影后手里牵着穿淡黄色裙子的小女孩,来给他颁奖。领了奖状之后,小女孩伸手要抱抱,他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她乖乖巧巧地亲了下他的脸颊,管他叫“哥哥”。

  而第三段臆想现实里,没有淡黄色裙子的小女孩,只有林枝。

  全是林枝。

  宋医生听出了沈清河的弦外之音:“你猜测那个小女孩,是林枝?”

  “我想不起来那个小女孩的长相,但想起了她对我说的话。她说:‘我叫枝枝,小哥哥你叫什么?’”

  宋医生惊愕不已,说这都是巧合,也太过自欺欺人。

  可是确实是也太巧了。

  “你也觉得很巧是吗?”沈清河长指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我倒觉得不是巧合。”

  “为什么?”

  因为……

  那个小女孩,是他劫后余生中看到的第一抹亮色。

  小黑屋是地狱,她就是人间的太阳,代表着希望。

  从此痛苦绝望的臆想里,他都会将那个小太阳偷偷地带进去。

  可他却不记得自己的小太阳了。

  在《天生舞台》遇到,也认不出来。

  他认不出来,可臆想中的他却早早窥探出一切。那个夜里的意外,他再次进入了臆想中。

  他的小太阳,长大了。

  每一个臆想中,他都靠近他的太阳一点点,再一点点。

  直到他认出她。

  这一场场的臆想现实,不是巧合,是机会。

  它们让他找回太阳,找回她。

  “我们一起学沈清河叫,一起说:‘枝枝可爱,枝枝可爱,今天我的枝枝也依旧可爱——’”

  手机铃声响起,是陆经年。

  他和陆经年说好,林枝醒来第一时间叫他。

  沈清河直接挂断,站了起来:“有关于我痊愈的这件事,麻烦您先别和林枝说。”

  宋医生不忘叮嘱一句:“小林医生是个好姑娘,这段时间她对你可以说尽心尽力,你啊,多用点儿心。”

  沈清河点头:“我知道。”

  出了宋医生办公室,沈清河给未来大舅哥发了条消息。

  [沈清河:枝枝想要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穿黄色裙子的,她参加一档节目需要用。但是她不好意思和你直说,就托我来和哥说一声。]

  [林末:滚!!不给!!哥也是你能叫的??]

  骂完之后半分钟内,林末就发了照片过来。

  沈清河仔细地看着照片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小姑娘,脸部渐渐清晰。

  命中命中,人间太阳。

  沈清河伸手扣住林枝病房的门把手,唇角勾起,沈编剧的新剧本,现在开始。

  ——

  林枝睁开眼,就被一双大手紧握住手。

  大手的主人温柔如水地看着她,许诺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的。”

  林枝:“……孩子?”

  沈清河的眼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羞涩地红了下脸:“其实那一夜我并不是一无所知,我期待很久了。”

  林枝:“……”

  what???

  作者有话要说: 澄以:满意你们看到的吗(抖腿)

  but,我,好,累。

  今天不留言夸我我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