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仔细拷问了一遍玉简内容后, 夜澄终于同意了放他们离开。他又从袖袍中摸出了那盏久违的提灯，将它交到了岐南手上。

  “你们自行离开吧，拿着它去城外，遇到空间裂隙趁机出去便是。”他微笑着说，“这盏灯，就赠予你们当个纪念, 我就不送你们了。”

  岐南接过提灯，道：“忽然想起来我还没问过, 若是我们按照你设计的封印解决了律，你会如何？”

  夜澄的神色毫无波澜, 依旧平静地笑着回答：“解决了律，我就自由了。”

  岐南又盯着这家伙和不远处的徐辉瞧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转身和峸鸿一起走向了青山城外。

  目送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 夜澄双手拢于袖中，唇角的笑从来没有消失过。徐辉和墙砖上的苔藓较完了劲, 转头瞧见夜澄正看着那边，顿时噔噔噔跑过去，和他一起看向岐南二人：“咦，阿澄，那是谁？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夜澄沉默半秒，微笑道：“他们是青山城的客人, 如今准备要回家了。”

  徐辉眨巴了一下眼睛：“客人？那他们还会来吗？”

  “或许……不会再来了吧。”

  岐南和峸鸿在青山城外的迷雾中游荡了挺长一段时间, 终于遇到了一个外围封印的空间裂隙出现。

  青山城本身便是由许多层法阵封印嵌套而成, 在城墙外这层已被灰雾侵蚀多年，最为薄弱，时不时就会出现几道细小的裂隙。加之这种封印本就是对外界进行封锁，从内部破开本就比较容易，他们没花多大工夫就成功离开了这里。

  而在回到源界的刹那，岐南就感觉浑身一轻，久违的法则波动和极不稳定的源灵潮汐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呼……”岐南舒展了一下身体，伸出手看了看自己修长的五指。

  他能看见在突破源境之后，身体上自行凝聚的法则烙印正在与虚空隐隐呼应着，点点无法用肉眼看见的微光在其间生灭不定。

  果然有点不一样了。

  他在被夜澄引入青山城之前尚未突破至源境，对许多细微的法则和灵力感知并不是那么清晰，即使以铭身纹增强过一些，但到底还是如同雾里看花一样不甚清晰。

  但现在，那层迷雾已经彻底散去了。

  岐南缓缓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逐渐适应着周围的环境。

  青山城的灵力浓度高到异常，因为封印的缘故也感应不到法则的波动。这种环境对于普通修士而言其实极其不友好，不仅调动灵力时会极其迟缓，有时候甚至还会产生自己其实只是个凡人的错觉。

  “终于出来了。”岐南嘀咕道，“被困在青山城那个鬼地方，我都几十年没有炼过丹了。”

  他试着用指尖在空中画了两枚秘纹，一边熟悉力量一边随口问峸鸿：“峸鸿，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峸鸿可疑的安静了好几秒。

  岐南觉得他好像情绪不太对，于是挑眉偏头看向他：“嗯？”

  “……”峸鸿面无表情，闷不吭声地拿出了一个星盘。

  这家伙好像是在生闷气啊。

  岐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峸鸿既然不说，他就暂且压下了疑惑。凑到峸鸿身边瞧了眼他手里的星盘，岐南有些惊奇：“这是什么？”

  “玄镜宗的法器。”峸鸿低声道，“可以感应源灵潮汐。”

  如今的源界以十二源灵为中心，而这十二源灵蕴含的法则又多有不同。通过感应周围的法则波动和源灵潮汐，这星盘就能自行呈现出修士在混沌海中所处的方位，同时也能测算出如今是一年中的哪个月、第几天。

  当然，由于十二源灵每年都会重复同样的运转轨迹，所以具体是万年历的哪一年倒是真算不出来了。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岐南啧啧称奇，“源灵潮汐在十二洲附近还算清晰，等稍远一些波动就弱了。看这附近繁星点点的，估计是在万界吧，这东西还能用？”

  峸鸿摆弄了片刻那星盘，等看见星盘上浮现出两个细小的光点便道：“有了。”

  岐南盯着星盘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看懂了一些：“这是……万界中部？老天，居然离十二洲这么远。我们这要是想回去估计得飞上好几年吧？”

  “附近有皇天剑门驻地。”峸鸿说，“可以先去那里，传讯请虚界前辈来接我们。”

  岐南没意见，点了下头道：“行啊，你带路吧。”

  峸鸿：“……”

  岐南疑惑地戳了峸鸿的胳膊一下：“剑君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水土不服？”

  峸鸿抿着唇没说话，身上的气压更低了：“不。”

  岐南越发迷惑。他有点紧张地追问：“那是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峸鸿拒绝回答，闷着头就挑了个方向往前飞。

  于是岐南只能一头雾水地在后边追他。幸好没过多久峸鸿又自己停了下来，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一艘飞舟把岐南拎了上去。

  这几十年里岐南一直和峸鸿剑君呆在一起，彼此间已经很熟悉了。他这会儿已经肯定峸鸿剑君是心情非常差了，而且多半还是因为自己。但他想了半天都没弄明白这家伙具体是在气什么。

  他摸着下巴，在一旁悄悄观察了一会儿峸鸿。

  唔，美人就算生气了也这么好看。

  但是他到底为什么生闷气啊？明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岐南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凑过去喊了一声：“峸鸿剑君。”

  峸鸿一边操控着飞舟一边赏了他一个眼神。

  岐南声音更小了一点：“对不起？”

  峸鸿：“……”

  峸鸿绷着脸又把头转回去了，看着心情更差了。

  见状岐南顿时咧了咧嘴，心底啧了一声。

  不行，不管用啊。明明以前大多数时候“不知道问题在哪里没关系反正道歉就对了”这条经验还是挺好用的……

  他扒拉着头发认真想了许久，无果，最后放弃了思考，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来一堆灵植开始练手。

  算了，顺其自然吧。

  反正一般情况下峸鸿剑君要是有什么事情不满意都会直接说出来，这会儿憋着不说，估计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于是当峸鸿顺好了气又转头看向岐南时，就瞧见这家伙已经没心没肺地炼完了两炉补灵丹了。那边岐南察觉到峸鸿的视线，转头回看向他，有点兴奋地将手里的丹药举给他看：“峸鸿剑君你看！我这么久没炼丹，技术居然还进步了！突破到源境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峸鸿：“……”

  峸鸿无奈暗叹口气，眼底重新浮现了几分笑意：“嗯，恭喜。”

  这家伙，还是没有想起来。

  但他总会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