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岑溪三黄鸡, 皮薄肉嫩, 骨细如刺。”程袖在挑选鸡的种类时, 经理向她介绍：“这是我们那位总厨从珠口供港内的五星级酒店拦下来几只, 在市面上可买不到。”

  程袖看了一眼那华丽光彩外表的鸡，道：“把它换成倭倭鸡。”

  经理愕然：“那是什么？”

  程袖笑着道：“随便找家陕西菜馆, 就能找到, 倭倭鸡是最适合做葫芦鸡的鸡了。”

  经理不犹疑，干脆道：“好, 我这叫人去买……”

  经理出去找人买鸡，回来就看到程袖手里的刀如轻薄的纸片, 挥动自如, 轻松地将冬笋切成丝, 真如那蚕丝般细滑。

  这刀工还真厉害……

  经理此时真觉得面前着小姑娘不可以小看, 主动说：“我已经联系到有倭倭鸡的餐馆了，是离绿柏最近的一家, 十分钟之内肯定能拿回来。”

  程袖点了点头, 左手压着冬笋, 右手持刀, 切到尽头时, 左手放开做合拢，右手的刀放下, 两只手把所有冬笋丝放到盆中。

  经理探头看：“那个，程……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程袖拿起蘑菇放到砧板上, 耐心解释道：“八宝葫芦鸡有很多种做法，川菜的、鲁菜的、闽南菜的。陕西菜的做法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像川菜的八宝葫芦鸡，要先把鸡的骨肉分离，在把八种营养价值高的珍贵食材放进鸡身，缝好后，放入笼中蒸……和陕西八宝葫芦鸡做法不同的是，陕西葫芦鸡要先清蒸、后蒸煮再油炸三道工序，每道工序尽善尽美，才能让下一道工序顺利进行。”

  程袖把草菇切成细丝，道：“古代陕西葫芦鸡因制作的难度以及皮酥肉烂闻名，有人说堪比传说中的凤髓龙肝之美。当时皇宫内外掀起以陕西葫芦鸡鸡纷争相斗的热潮，庖厨们比拼各自厨艺。代表皇家的尚食宫、御膳房以及光禄寺都出了道葫芦鸡鸡，其中尚食宫出的就是八宝葫芦鸡，最后得皇帝赞誉，闻名天下。”

  程袖一口气把剩下六种食材都切成丝，分别放在六个盆中，与先处理好的两盆，都摆放在一个平行线上。

  冬笋丝、草菇丝、西红柿丝、胡萝卜丝、豆腐丝、土豆丝、腐竹丝以及肉皮丝，无论这些食材或软或硬，或嫩或脆，都被切成了同样宽窄的细丝。

  程袖又道：“八宝就是把八种食材切成丝线串连起来，编成彩球，球面会出现不同的图案。”

  经理看到程袖用八种食材的丝，编出五颜六色的彩球，这本来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只是程袖的手指动作太快，经理甚至都捕捉不到她手指伸展的速度，只眨了下眼，程袖已经编出两个彩色彩球。

  经理睁大眼睛：“这……这是？”

  彩球只有两个拇指的大小，却有着八种食材，白色土豆丝扣住红色的西红柿丝，白色冬笋丝与红黄色的胡萝卜丝紧密纠缠，还有软嫩的豆腐丝绕住弹性十足的肉皮丝……

  关键是西红柿的丝勾勒出古代帽子的图案，豆腐丝勾勒出人脸，冬笋丝编织成古人的身体，在弯着腰，手触摸着胡萝卜——那应该是片土地。

  这是古代人正在辛勤劳动的场景！

  程袖抬头看他震撼呆滞的神色，意料之中的笑了笑。

  当年这道菜不知震撼了多少人，最终成为她晋升尚食的最重要的法宝。

  “这是什么做法？”经理心中大动，即便他不是厨师，对彩球的编织方法也非常好奇。

  程袖道：“不难学，若是古代的绣女，十有八九都能学会。”

  经理一噎，再看程袖笑容盈盈，他明显是被揶揄了。

  这小姑娘，直接说他学不会得了……

  经理翻了个白眼。

  不过，虽然现在主菜的食材还没有准备好，经理却有了迫切想品尝这道菜的欲望！

  这可只是配菜，看看彩球上勾勒出的图案，动物类的就有雄鹰展翅，吉鸟飞翔，戈壁骆驼……人物类的还有锄地的农民，捧着金子的商人、河坝前的官员……

  经理看得心情澎湃，只有中国美食才能拥有这样的文化色彩！

  程袖把彩球都给编好，开油锅，放油炸，一个个彩色小球的外表都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并且食材的香味已经从浓烟中渐渐溢出。

  “是肉皮的香……还有冬笋清爽的味道，胡萝卜的甘美，草菇丝的鲜味，西红柿的酸甜！除了豆腐丝味道不明显，其他食材的味道扑鼻而来，味道没有混乱的搅在一起，彼此紧密而不融合……”

  经理心情有些激荡，配菜就做出这样的程度，那主菜葫芦鸡呢？

  这个时候，葫芦鸡正好送到厨房，程袖把鸡收拾完，扔到锅里煮半个小时，此时时间仅剩二十分钟。

  经理有些着急：“程厨，这三道葫芦鸡什么时候能好？”

  程袖表现就很稳，道：“二十分钟之内肯定会好。”

  经理对此抱着紧张忐忑的态度。

  程袖用葱姜蒜以及八角桂皮放到湿布之下，把鸡肉放到蒸锅的最上方，刷制油还有盐。

  蒸十分钟左右，在开油锅，三只鸡的颜色都变金黄，就出锅，放进绿柏总厨早就备好的盘中。

  葫芦鸡放置中间，八宝球围绕它摆放，右侧放置花椒和辣酱这两种蘸料。

  全部做好后，程袖看了看时间道：“十一点十七分，端菜吧。”

  经理长长的舒口气，连忙道：“好好。“

  只是连品尝菜肴的时间都没有，这让经理不是很放心，但是亲眼见过程袖表现出厨艺，还是一阵强心剂，让他勉强不那么晃。

  经理找来服务员端菜，他又回到程袖身边。

  程袖这时在脱掉厨师服，后厨很热，但基于卫生问题，进入厨房必须穿戴整洁，换上厨师服，带上厨师帽。

  经理道：“辛苦了，程姑娘，今天能劳你救场，我们绿柏酒店欠你一份人情。”

  三道八宝葫芦鸡，分别端上三桌。

  一是程峰这桌，有关部门领导，京都烹饪协会主席张忠德，还有他的老师何教授。

  二桌是各大集团企业的代表，三桌是各个领域的顶尖人士以及媒体。

  只有这三桌赠送招牌菜，从他们嘴里传出绿柏酒店的名声最有力度。

  八宝葫芦鸡端上，金红色的葫芦鸡好冒着热气，香气萦绕不绝，这是非常奇特的鸡肉香，热气化为水珠，带给人水嫩、多汁的感觉，外皮黄酥发出爆香味，让人忍不住闻而生津……

  多彩的小球给人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更是散发着多种香气，闻起来让人精神气爽。

  “程董，怪不得你卖关子，还真是给我们惊喜了。”

  程峰抬头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是那个向来不给颜面官威十足税务局领导。

  八宝葫芦鸡上来，竟然立马态度和蔼了，脸色柔和了。

  这就是美食的力量？

  程峰在松口气的同时，也露出了笑容。

  看来经理秘书那里还算顺利，他视线触碰在那些彩球上，食物勾勒出简单的线条，呈现出缤纷的画面。

  “王局，你看这个。”程峰指着那些彩球，声音有些颤抖，惊喜之色浮于表情。

  那位税务局的领导也看到了：“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程峰：“……”

  我也不知道啊！之前总厨给他看到的展示图不是这个样子啊！

  领导欣赏好一会儿这巧夺天工彩球，然后轻咳一声：“既然人都齐了，我们先来尝尝看吧，想说什么话，大家等会敞开说，趁现在菜还热着，我们先品尝下绿柏酒店的珍馐美馔……”

  在座的何教授碰了碰妻子问道：“小袖说什么时候回来？”

  妻子道：“她说去给程峰救场，那得筵席结束了才能回来吧？”

  何教授哼了一声：“这个程峰，做事情还是像在学校时那样，准备的不充足，要是出现点意外，就手忙脚乱。”

  妻子安慰道：“现在不方便离席，待会我抽空去找一找小袖。”

  何教授点点头。

  这时税务局领导夹了一个小彩球，放在嘴里入口，多种食物的香味爆出浓香。

  轻轻咀嚼，炸酥的土豆丝，软韧的豆腐丝，酸软汁多的西红柿，脆生生的冬笋丝，软糯的草菇丝，绵软的胡萝卜丝，坚韧的腐竹丝以及嚼劲十足的肉皮丝……

  不同口感征服了牙齿，上瘾般的咀嚼，多重香味，每次嚼咽品尝到的都是不同的味道。

  “太好吃了……”税务局的领导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吸，咸的甜的酸的味道充斥在口齿间，回味不绝，一个彩球，却像品尝到了八种菜！

  这个时候，深切了解自己学生厨艺的何教授，下手更为果决迅速，已经吃掉了两个小彩球，给自己妻子也夹了两个。

  某卫生部门的领导注意到，当时笑着道：“何教授和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等他吃完才知道何教授吃得为什么那么热情，那么不矜持，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在第一时间抢着吃几块，绝对很难抢到的！

  眼见小彩球被吃得越来越少，在座每人夹一两筷，葫芦鸡周围就空无一物了。

  某卫生部门的领导伸着筷子，先冲向葫芦鸡，税务局领导冷笑一声，也拿起筷子夹去，其他人一看，这可不能等了！

  无数只筷子竟然都集中在一盘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