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袖是被服务生带到后厨的, 牛肉馆的主厨正在切大块的牛排, 手里握住的刀柄, 要比程袖的手腕都粗。

  主厨是个大胡子, 粗声粗气道：“前天, 还有昨天被人踢馆我可是都输掉了，心情非常不好, 所以要比什么快点说，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程袖已经踢馆两次，习惯这些主厨都是非常直接的性格，看到这位主厨正在切大块牛排，直言道：“我门就比做牛肉料理吧。”

  主厨正在紧握刀柄的手忽然顿住, 看着程袖问道：“你确定吗？我已经做了三十年的牛肉，这时我赖以生存的本领, 你肯定会输掉的。”

  主厨看到程袖点头，刀落在了砧板上, 刀身反着耀眼的光芒，它一半的身躯都陷入木质砧板。

  “看来我又要换个结实的砧板了。”主厨随口抱怨, 看向程袖道：“你很勇敢啊, 女孩，比前天和昨天那两个强多了。”

  程袖看着主厨脸上出现了非常明显嫌弃的表情。

  他是在说路华宝和吴淼吗？

  主厨有个非常大众化的名字, 约翰。

  他不是法国人, 他原本是在米兰长大，擅长的菜品更倾向于意大利菜，不过在巴黎擅长做意菜的厨师太多了, 年轻的时候他孤身来到巴黎，却无法在巴黎找到属于他容身之处。

  直到这家牛肉馆忽然要招学徒，他被总厨应聘上了，顺利成为学徒，现在他已经是家牛肉馆的主厨了。

  约翰对这次的对战非常有信心，并且对前两次被人踢馆成功找到了比较合适的理由——如果用牛肉做菜，赢得人肯定是他。

  牛肉才是他厨艺生涯的终极武器。

  约翰对服务生道：“小子，去告诉在外面喊一声，有免费的牛肉午餐享用，仅限三人。”

  服务生道：“是的，约翰主厨。”

  之后约翰就对程袖道：“女孩，我们开始吧，只用四十分钟，之后我还要继续工作。”

  程袖点头。

  用牛肉做菜品，其实程袖最先想到就是做灯影牛丝，这是道经典川菜，而且她是做过几次这道菜，很是熟练。

  面对有过三十年做牛肉经验的主厨，程袖不敢放松，挑选了肉质最有弹性牛的种类，将牛的腱子肉切成细丝，用手做了简易的烘炉，把牛丝烤在上面。

  用这样的方法做出灯影牛丝，在咀嚼时牛丝的弹硬程度会让牙齿得到极大的舒适感，不会过于坚硬，也能吸收进香料的气味。

  烤的牛肉丝脆感出来，用芝麻煨入肉丝香味，醇厚的芝麻香无比诱人，用辣椒调味，辣和酥绝对是顶尖的搭配，舌头和牙齿都能得到极大的享受。

  灯影牛丝盛出盘中，不知道多少牛肉丝彼此纠缠，摆放在盘中其实很少量。

  约翰做了一道米兰风味牛排，配上蘑菇海鲜酱汁还有黑芝麻胡椒酱汁，牛排本身也经过腌制，熏烟萦绕，总能在鼻尖萦绕着淡淡香甜醉人的红酒香味。

  两盘菜都端出去了，六道菜被分给三位客人，虽然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约翰看过程袖烹制牛肉丝手法，对这个异国小女孩不敢小瞧。

  等到服务员拿着回馈菜品的信纸，约翰连忙抢过信纸去看，快速的把信纸上的内容扫了一眼，忽然抬起头用法语喊了一句话，程袖听不懂，但是她看到门口服务生点头说了句什么，过了会儿回到餐厅拿回了三个空盘，之后又拿回搁放牛排的铁板，向约翰摊手表示无奈。

  约翰情绪有些激动，说了很多个程袖听不懂的单词，最后回头向程袖，叹口气道：“……sorry。”

  这个下巴长满胡子的外国人脸上的表情很丰富，程袖只能辨认出其中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之后见约翰耸肩摊手，对程袖道：“恭喜，你赢了。”

  “那道牛肉丝菜真的很棒，让品尝它的三位客人都非常喜欢。不过我的牛排没有获得任何的评价，客人们只是品尝一口酒彻底将它无视掉了。哦，对，你还没有看到他们在这封信上说了什么吧？他们说，我从来都没有吃品尝过这么好吃的牛肉丝，那种麻辣感刺痛着舌尖，并散发着致命牛肉辣香，这是我头一次心甘情愿的体验疼痛。”

  约翰声音虽然粗狂，但是似乎这个结果对他打击非常大，虽然程袖很想知道顾客对菜品的评价，但是她觉得还是不要难为对方比较好。

  不过程袖刚提出来就约翰拒绝了，很坚定的要把这三封信念完。

  ……

  程袖走出牛肉馆，却没有感到轻松，完成最后场训练说明很快就要迎战下一场比赛。

  心火燃烧，激情澎湃。

  能与世界烹饪师切磋厨艺，这是她穿梭千载时光的愿望。

  她真的很期待。

  又过了两天，白舟带着其他选手们赶到巴黎与程袖三人会和，准确地点是在路华宝和吴淼的房间里，五六个人坐在沙发，三四个人把椅子搬过来坐着，剩下的人蹲着或者站着。

  程袖和薛怡毓两个姑娘都坐在沙发上。

  白舟黑着脸站在她们身前，紧缩着眉头，唇线紧绷，让人能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房间中的气压越来越低，直到有人快坐不住的时候，白舟冷淡的声音响起：“博古斯决赛已经定下来了，就在6月2号开始，也就说我们不会再有时间继续训练。”

  所有人的身体都直起来，神经紧绷。

  白舟继续道：“我知道你们这里肯定会有人觉得训练时间太少，准备的不够充分，但是没有关系，这场决赛会让你们每个人都有所成长。”

  听着白舟的话，所有人抬起头讶异的看着白舟，本来以为他们会挨骂，谁想到竟然是春风般的温暖……虽然勉励的话被白舟说出口，有寒风吹过的感觉，但也是非常难得的。

  白舟道：“现在我给你们讲一下博古斯赛的规则。”

  大家立即收起其余的情绪和念头，竖起耳朵开始听。

  白舟道：“先说个人赛。32场高强度比赛，只用7天的时间，所以节奏非常紧凑，平均一天是四五场。个人赛只有你们三个人，所以你们三人其中会有人一天之内负责两场比赛。另外，32场比赛只能做创意菜品，必须是独家创意。”

  听到这里，程袖忽然有些明白之前中餐在博古斯赛无法达到西餐的水平，因为中餐的底蕴之强，相对的，它对厨师要求也更多，从‘意形色’再到菜系口味，要符合大国底蕴，只凭借灵感是不足以独立完成创意，它需要时间不断补充完善，修补瑕疵，逐步的完成这个菜品。

  在博古斯中国区赛，选手们做得都是半创意，或者只是在传统菜品基础上添加潮流元素，更符合大众口味。

  之后白舟说得是团队赛，程袖的思绪也就飞起来了。

  6月2日。

  巴黎的气温低，天气阴，浅薄的乌云有意把太阳遮住，让天看起来灰蒙蒙的。

  博古斯赛的条幅已经挂在这座城市大街小巷，在这里居住的每个人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很多人都蹲守在电视机前，等待那场两年一次的盛宴来临。

  程袖和同伴们乘坐专车来到了参赛的地点，是博古斯赛建校地址，这里是培养酒店专业人才摇篮，也是这里有合适的场地。

  三百平方米的高台，在环绕周围的弧形楼梯，站着的是记者、摄影师以及摄像机。

  黑色冰冷的长枪短炮，对准每位选手，记者们可以在任何情况向路过阶梯的厨师提问，摄像机不间断的运转，三四百个摄像机……都不用担心没有电量的问题。

  选手们只有一个狭窄的通路口，非常容易被记者们拦截到。

  嘈杂、喧闹、恶意的或者嘲弄的，无时无刻包围着选手，如果无法克服这些，心灵会先被击溃，不管厨艺多么惊艳，最终在别人的印象中，只是个失败者。

  在弧形环绕的台阶、半米高台的对面，是两百名观众席位，麦克就摆放在他们的椅子底下，在每次比赛评分时，这些话筒就会开启，如果所有的观众大声喊，能把学校的顶棚掀翻。

  程袖收到白舟给的出赛名单。

  出赛的顺序是路华宝、吴淼、她。分别是上午场，中午场，下午场。

  晚场还有比赛，具体谁参加看选手状态如何。因为选手没有观众席位，只能站在台底下观看比赛，这种体验不是很好，但是其他选手人数很是很多，程袖刚到台下拥挤的人群把她和吴淼挤散。

  程袖观察周围似乎也没有方便离开的路径，更别说在这么多人里面寻找吴淼，便决定现在这里观看比赛，等结束以后再说。

  此时半米高台升起，来自24个国家的厨师开始了真正的对决，每个厨师都背后，都有升起的国旗，程袖瞬间就看到了那面五星红旗。

  站在前面，正在检查砧板，还有菜刀的男人正是路华宝。

  拥挤的人群如同帆船，摇晃了一下，程袖下意识抓住前面的东西，看到是个搁置的摄影机架子，稳定身体松开手。

  “人真多啊！”

  程袖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说话，虽然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能从语气中分辨出对方是在抱怨，应该是在抱怨这里观看比赛的人太多了吧。

  因为程袖的想法也是这样。

  “嗨。”那个声音又再她的耳边响起了，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感：“你为什么没有坐在观众席里观看比赛？你不会也是选手吧？”

  台上裁判开始讲解各项规则，语速非常的快，以程袖英语听力的成绩是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不过应该很多人都是如此，台上不少选手眼神都是呆滞的。

  程袖回头，看到一个金发男孩正疑惑的望着她。

  他的头发带着小卷，像是泰迪犬，遮住额头看着非常乖巧。

  程袖回答道：“我是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