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玥洗漱过后下楼，发现艾瑞克正在客厅坐得端端正正，像小学生似的，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腿上看七龙珠，龟仙人的龟派气功特效，差点儿突破屏幕照在艾瑞克脸上，让艾瑞克看起来小脸惨白，目不忍睹。

  也不知道盯着电视在想什么，眼神涣散，江迟玥下楼的动静都没听到。

  又一转头，看见元宝撅着屁股趴在厨房门口，脑袋一点一点的，和厨房里的人说话：“爷爷，元宝想吃虾仁玉米粥，爸爸也喜欢吃。”

  这场景怎么看都有几分熟悉。

  仔细一想，以前他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元宝可不是每天都像跟屁虫似的黏在他身后嘛！

  女大不中留啊。

  江迟玥心想。

  厨房里就传来一口正宗的普通话，声音醇厚端雅：“有的，你先去客厅看电视，厨房油烟大，不好。”

  江迟玥又想，这腔调，说是播音系专业出身都有人信的吧，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教给他侄子艾瑞克的，就是一口川普。

  元宝嗯嗯的点头，又用好话哄冯查：“爷爷，你真好，元宝最喜欢你啦！下午咱们一起吃炸玉米丸子好不好？爸爸做的炸玉米丸子可好吃了！又香又脆，不过要是有葱花的话就不好吃啦！”

  听听，这顺水人情卖的，不要太熟练。

  江迟玥过去从身后单手拎起元宝，元宝回头一瞧来人是谁，高高兴兴的张开双手要爸爸抱。

  老父亲也就顺势抱起她，刮她鼻子：“还想吃炸玉米丸子？嗯？”

  元宝一听被当场抓包，认错态度十分积极，抱着老父亲的脖子撒娇：“爸爸窝错惹。以后不敢惹。”

  江迟玥斜眼看她：“主动认错，从不改正是吗？”

  元宝就把头埋进他脖子里不说话，小身子一拱一拱的，就是她害羞的意思了。

  江迟玥抱着闺女进了厨房，看见冯查穿了一身烟灰色居家服，上面的图案是小猪佩奇一家，脚上踩着粉红色小熊拖鞋，正熟练的调酱汁子。

  江迟玥眼角微抽，觉得脑仁儿又开始突突突的疼。

  元宝主动交代：“是我和艾瑞克叔叔去超市买的，鞋子还是我挑的呢！爷爷他可喜欢啦！”

  再瞅瞅元宝上身亮红色对襟袄子，下身嫩绿色襦裙，脚丫子上歪歪扭扭挑着一双和冯查同款式的杏黄色小熊拖鞋。

  行吧，你们自己高兴就好。

  冯查手稳稳地将酱汁泼在切好码的整整齐齐的猪头肉上，就是一碟凉拌猪头肉，看着色香味俱全。

  做好这一切，冯查才转头对江迟玥说：“很快就能吃饭了，先去客厅和艾瑞克玩儿吧。”

  啧，这用词，是把谁当小孩儿呢？

  江迟玥打发元宝陪艾瑞克一块儿发呆去，自己从冰箱里拿出几个之前张姐准备好的熟食切好，也不麻烦，张姐是真的把能想到的都做好了，就差喂几人嘴里了。

  冯查眉目很柔和，看着江迟玥动作，眼睛里全是欣喜的光。

  两人合作做了收尾工作，冯查负责盛饭，江迟玥喊客厅两人吃饭。

  艾瑞克还是呆呆的一脸的生无可恋相，言行举止就像是全天在幼儿园老师监督下的小朋友，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并且还有点儿坐立难安的样子。

  直到吃了小半碗虾仁玉米粥，艾瑞克的好奇心终于战胜了他对于叔叔冯查的恐惧，开口问：“叔叔，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冯查凉凉的瞧了他一眼，又叮嘱元宝一句：“慢点儿吃，小心烫。”

  才有心情回答侄子的问题：“从来就会。”

  艾瑞克更心酸了，这对比，这差距，简直不要太赤果果：“那你在家里怎么从来没做过？”

  冯查的回答就更简单粗暴了：“不想做。”

  好吧，艾瑞克埋头继续哼哧哼哧的吃东西，话说这偏川菜口感的几道熟食，酱汁调的却是很合他胃口。

  几人开开心心吃了一顿饭，冯查打发侄子艾瑞克去洗碗，简单和江迟玥说了下：“我有点事出去一下，晚上回来一起吃饭。”

  说完也不等江迟玥反应，就带着也不知道啥时候来的助理走了，走的时候还吩咐洗碗的侄子，让他干完家务就乖乖去找他，他们之间需要好好谈谈。

  满身的霸总风，说一不二的那种。

  元宝恋恋不舍的看着新认的爷爷走远，还站在门口化身望爷石两分钟，才蔫头耷脑的走进来，和老父亲说：“我舍不得爷爷走。”

  江迟玥摸摸闺女的头，只有一个疑问，于是他就问家里仅剩的唯二大人之一艾瑞克：“晚上你们要回家吃饭的话，我的手艺不足以支撑四个人的饭量，怎么办？”

  艾瑞克已经砸了三个碗一个碟子了，才找到了点儿洗碗的感觉，这会儿正哼着歌洗刷刷，闻言想也没想的说：“那让人打包回来。”

  江迟玥觉得艾瑞克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同意了他的说法。并告诉他：“记得顺便买几个碗碟，照你这样的洗碗速度，家里的碗碟要不够用了。”

  大年初一这天下午，大街上张灯结彩，道路两旁的树上挂满了各色彩灯，到了夜间一闪一闪的，很有过节气氛，就来往的车辆上，也免不了贴个福字应应景儿。

  在这种氛围中，江迟玥久违的开了自家的车带着闺女外出感受街上的过节气氛。

  一路上自我感觉良好，反正前后车辆十分有礼貌的对他做出了两米内的让步，没有一个司机胆敢上前挑战小江哥这辆像是耍酒疯的豪车。

  这要是一不小心剐蹭一下，人家一开口，普通人奋斗一辈子的房子就没了，能不躲着吗？

  就，很有灵性的样子。

  出发前老父亲总算给自家闺女穿了一身像样的衣服，给人打扮成一个两颊圆嘟嘟，双眼亮晶晶的白嫩道童，一身道服穿在元宝身上，怎么看怎么可爱。

  两人今天的目的地是清河市五台上远近闻名的高云道观，江迟玥在江母去世后的第一个月，和小林总签了合约，手头宽裕后，在这里给江母点了一盏长明灯。

  老家的亲戚基本上都不怎么走动了，江母的墓碑平常也只能给献上一束花，现在的人早就没了给逝者进献香火的想法，但江迟玥骨子里还是坚持这些，于是过年带元宝来道观给江母上柱香。

  车子直接从后山的小路上一路平稳的开上山，转个弯儿到了道观正门。

  门前已经停了两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江迟玥找了个地方停好车，松了安全带，把元宝从儿童座椅里抱出来，锁好车门，跨步往道观走。

  元宝一路上都十分安静，江迟玥也只安慰的摸摸闺女的小脸，放闺女下来自己走。

  父女两手牵着手进了道观，没走几步遇到一个小道士，对着江迟玥行了个道家礼，口齿十分伶俐的对江迟玥解释：“临时来了位贵客，师父正在接待，他老人家说了，让小道先带您去长明殿。”

  江迟玥还礼后说：“多谢小师傅。”

  三人又往前行了一段儿路，到达长明殿前，江迟玥对小道士说：“我自己进去就行，等会儿再去拜访无为师父。还要多谢小师傅平日里照料我母亲的灯盏。”

  小道士说：“应该做的，施主不必客气。”

  看着小道士走了，江迟玥牵着元宝进了殿里，其实长明殿里供奉着很多长明灯，按照香客出的价钱高低，长明灯的样式花样等级也不同，道家早在千年前就做起了这门营生，灯也从原先的八角宫灯，成了现在通电的led灯，但香客依然坚信供奉长明灯能给逝去的亲人带去福运，期待对方来人能托生个好人家。

  找到江母江渔的一盏，江迟玥从兜里掏出一条细白的手绢，细细的擦拭一遍，才拉着元宝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上三炷香，磕三个头。

  江迟玥在心里对江母说：“对不起，我代替了您儿子，活在这世间，也许这就是缘分，我会好好活着照顾元宝，看着她快快乐乐的长大，希望您和您真正的儿子已经团聚。”

  感觉到手被一个暖乎乎的小肉团握住，江迟玥低头一瞧，元宝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爸爸，你不要难过，小张老师说，每个人都有离开这世界的一天，有的人早，有的人晚，但我们不能因为有人离开，就过不好自己的日子。”

  想了下，又补充一句：“窝会陪着你的。”

  江迟玥觉得暖心，也忘记了之前还在心里埋怨闺女女大不中留的话，摸摸闺女的头，对着长明灯又磕了个头，牵着元宝出了长明殿。

  看着道观保存完整的古朴建筑，长出了口气，才对元宝说：“小人精。”

  元宝很得意，骄傲的挺起胸脯。

  江迟玥看得出来，小孩子忘性大，元宝记忆里关于江母的回忆，已经不多了，但这算是好事吧！至少少了一个伤心人。

  带着闺女一路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溜达到无为道长的后院，结果在门外见到了小林总和林夫人。

  双方面面相觑。

  还是后出来的无为道长开口打破沉默。

  给江迟玥先介绍：“这是我妹妹和外甥。”

  然后给林夫人介绍：“这是我一位忘年交。”

  江迟玥又想起来林夫人说过，她娘家是茅山道士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