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查看眼前这个一尺长，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木头棍子，难得有些愣神，一时无语。

  但是早就在旁边看热闹，并且不久前还因为日记写的不认真被爸爸说教的元宝，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当下双手捂住的自己的屁屁，嗖一下窜到冯查身后，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对两人说：“爸爸，窝错了。窝以后会好好写日记的，爷爷你能不能让爸爸别打窝了，呜呜呜，窝再也不敢胡乱写作业了，窝认错，上次窝说作业本找不到了，其实是窝让小花妹妹藏到她的零食袋子里了，呜呜呜，窝真的再也不敢了。”

  江迟玥：“……”

  冯查：“……”

  天哪，这是什么丰富的联想和出卖自己的能力，能不能更蠢一点？

  于是老父亲和冯查两人难得有了眼神交流，两个聪明人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诸如不可置信和对自我的深深怀疑。

  没错，就是对自我的怀疑。

  上次元宝回家说作业本找不到了，但作业她已经在学校完成了时，两个自认为非常民主的家长，一致认为元宝不用再重新写一份作业，于是江迟玥还特意给小张老师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事实上呢？

  听听他么都听见了什么？

  于是老父亲将计就计，在手里把玩初具雏形的正气尺，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的看元宝。

  元宝在冯查身后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双手捂住眼睛，大眼睛在指缝后滴溜溜的转，刚好和老父亲视线对上。

  吓得又缩回冯查身后。

  显然这时候冯查也觉得孩子撒谎不能惯着，于是没有出声帮忙，直说了一句：“赶快下来吃饭，我先下去了。”

  大长腿一迈潇洒离开，独留下面面相觑的父女两。

  元宝在老父亲高压眼神下，继续吐露实情：“还有上上次的语文考试，窝做错了一道题，但是老师没发现，窝就没告诉老师。”

  老父亲江：“继续。”

  “还有上次张阿姨洗衣服时，窝好奇就把蜡笔扔进洗衣桶里。张阿姨以为是她不小心弄的。”

  老父亲眼角不停地抽动，神色看着还挺平静：“继续。”

  “还有周叔叔来家里，窝给他鞋里藏了葡萄。”

  “还有呢？”

  “还有大前天，午老师说要午睡，窝睡不着，溜出去买冰棍吃，小张老师找到窝，已经批评过了。”

  “还有呢？”

  “还，还有，没，没了，真没了！呜呜呜，爸爸窝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父亲是真没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家闺女已经不知不觉长大，并且还有了这么多自己的小秘密。

  他一时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半会儿没组织好语言和闺女探讨这个深刻的人生问题。

  楼下，冯查施施然让张姐直接上菜，自己动手给江迟玥拨电话。

  没办法，家里房子太大这点不好，楼上楼下说个话，靠喊是行不通的，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打电话。

  电话打通冯查就一句话：“菜都凉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吃了？”

  事实上，从他下楼到现在，最多也就过去五分钟，这溺爱孩子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老父亲江迟玥和元宝一前一后下楼，江迟玥似笑非笑的对冯查说：“您可真有意思。”

  冯查非常镇定的表示：“什么有没有意思的，没听见元宝嚷嚷着饿吗？小孩子长身体呢，不能饿着。”

  江迟玥一想也行，于是他告诉桌上的其余两人：“吃完饭元宝你先去书房等我，爸爸有事和你谈。”

  关于小孩子撒谎的问题，一定要重视，免得将来铸成大错，应该在她三观还没建立时就给她强行灌注正确的思想。

  本以为逃过一劫，正朝爷爷挤眼睛的元宝都愣了，香喷喷的虾仁吃到嘴里都没味道了，小姑娘瘪着嘴对冯查说：“爷爷，窝怎么就这么难呢？”

  冯查一听就心软，毫无原则，刚想和江迟玥说什么，江迟玥就转移话题：“广告的事，谢谢您。不过，以后不用了。”

  冯查一听还是这件事比较重要，果断接受注意力被转移的现实，赶快告诉江迟玥：“没费多大功夫，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我们家和两国上层之间有些生意往来，我在宴会上和他们见过几次面，送他们一些礼物不算太难的事。”

  江迟玥摇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元宝弱弱的接话：“也没有白吃的晚餐。”

  看爸爸的眼神看向她，又接了一句：“也没有白吃的早餐。”忙又补充：“这是小张老师说的，窝偶然听到的。”

  江迟玥扭回头看冯查：“你听小朋友都懂得道理，我很感谢你这次在这件事中付出的努力，但以后不要这样了，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冯查听懂了江迟玥的暗示，于是默默点头。

  但他还是很不甘心的强调：“我的一切都是留给你和艾瑞克的，我们永远是一家人”，说着负气似的说了一句“你否认不掉的！”

  江迟玥没说话。

  冯查又说：“我在华国时间太久了，家里那边儿也离不开人，明天要回去了，等那边儿的事忙完，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和你们父女相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江迟玥默默吃饭没说话。

  元宝别的没听懂，冯查明天要离开的话绝对听明白了，当即哭丧着脸问冯查：“爷爷，你啥时候回来看我啊？”

  冯查想了下说：“爷爷会尽快。”

  具体时间他也不敢保证。

  元宝一听，这顿饭是彻底吃不下去，默默爬下餐椅，没精打采的上楼，窝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蒙上被子一个人独自伤心流泪去了。

  看元宝上楼的背影，江迟玥无语的问冯查：“就不能挑个时间说？”

  冯查叹口气：“我也是看孩子被你吓得不轻，想给转一个注意力而已。”

  想了下冯查还是不放心，喊张姐给热了杯牛奶，自己三两口扒完饭，端着牛奶上楼去了。

  老父亲江迟玥莫得感情的回到书房继续工作，不去打扰人家爷孙之间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谊，免得被人当成破坏他们之间感情的搅屎棍赶出来，尴尬不是？

  也不知道冯查是怎么和元宝说的，等江迟玥在书房敲敲打打两个小时，感觉口渴下楼喝水时，就发现两人又亲亲热热的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天色已晚，平时外面的路灯光线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屋子就算不开灯也能清晰地看见人影。

  今天爷孙两为了营造好的气氛，拉上了一楼所有的窗帘，整个客厅就电视机发出惨白惨绿的光线，伴随着一阵指甲抠在木质地板上，让人作呕的声音。

  江迟玥觉得，这两人见天的画风有点儿不对。

  还能听见伴随着电视机里的惨叫声的是元宝和冯查两人的哈哈大笑。

  江迟玥心下好奇，走进一看，两人看的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日国恐怖片，问题是冯查手里举着一个ipad，开的是美颜滤镜，两人正通过美颜滤镜可爱小猫咪看恐怖片，电视里可怕的气氛就这样彻底被两人破坏了个干净。

  冯查听到动静，注意到江迟玥过来，心情非常好的和江迟玥打招呼：“快来，刚才元宝说，幼儿园小朋友告诉她这样看鬼片，一点儿都不可怕，我们试了一下，真的很有意思啊！要不要一起？”

  元宝也很热情的邀请老父亲，并递给他一个已经打开滤镜的手机：“爸爸，你要看的话自己举着，我要和爷爷一起。”

  说完两人又亲亲热热的看电视去了，都不带搭理江迟玥的。

  江迟玥嘴角一抽，冷漠的说：“不用了。”

  说完转身背影萧条的上楼继续完成他的杰作，连水都不喝了。

  第二天到剧组，候场间隙，艾瑞克打来视频通话，江迟玥接通后，艾瑞克就两个主题：“第一，你见到我家冯小宝了吗？落到顾言书手里，他是不是瘦了？小宝真的太可怜了！第二，我现在深入南疆，这里有点儿危险，因为这地方几乎每天都在小规模地震，我有点担心大自然母亲对我进行毫不留情的人道毁灭。”

  针对第一个问题，江迟玥如实说：“最近比较忙，我和小顾总工作没有交叉的地方，所以一直没遇到，但我和他视频过，小宝活蹦乱跳的看起来过得非常好。”

  艾瑞克不是很相信，但他没办法。

  对于第二个问题，江迟玥只能说：“你们团队自己多注意，不要往危险地方钻，你家也不缺钱，没必要为了那点儿钱丢了小命。”

  艾瑞克正在一家街面上的大盘鸡小店吃饭，还洋洋得意的告诉江迟玥：“新疆和咱们内地不一样，这里和内地有两小时时差，而且白天特别长，你们大早上八点上班，我们十点打卡，你们六点太阳落山，我们九点还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

  正说着，艾瑞克那边屏幕就是一阵晃动，然后手机被艾瑞克紧紧攥在手里，约莫过了三十几秒，江迟玥就透过视频看见艾瑞克已经麻利的钻进桌底。

  周围隐隐传来笑声：“哈哈哈，外地人吧？每个月都要来这么几次，慢慢就习惯了，没必要紧张的，快起来吃饭吧，大盘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迟玥：“……”

  江迟玥透过视频和艾瑞克面面相觑，两两无言。

  我的大脑：这本小说已经写了几十遍了，早就完结了。

  我的手：不，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