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孩子
作者:宣蓝田      更新:2023-07-31 00:11      字数:3909
  先前怀孩子的时候就够闷的了, 这会儿坐月子更甚,唐宛宛只能坐在床上, 偶尔丫鬟会扶着她下地走两圈, 这就算是最大的运动了。

  唐宛宛捏着鼻子灌下一碗药,忙抓了一小块冰糖入口, 皱着脸哼哼:“陛下就是骗人的, 我刚怀的时候你说刚怀上不能跑跑跳跳的,等四五个月就随便我出宫去玩, 后来呢?我五六个月的时候你说每顿只能吃七分饱,大鱼大肉都不能吃, 还说生完孩子随我怎么吃。”

  “可这会儿呢!”唐宛宛瞪他:“不光没有大鱼大肉, 每天只能喝粥, 还得喝两大碗药,苦得要命!”

  “这……”晏回哑口无言。以前他一直自诩为一言九鼎,宛宛要是不说, 晏回自己都没发现食言这么多次了,这会儿看人不高兴了, 只得绞尽脑汁地哄。

  她白天睡大半天,晚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唐宛宛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刚对两个没见过面的小家伙升起两分想念, 一眨眼陛下画的两张小像又从她脑袋里跳出来。

  啧,真丑,心里刚升起的两分想念立马歇下去了。

  她摸摸自己肚子上的赘肉愁眉苦脸:“我还以为生完了孩子,肚子就唰得一下变平了, 可怎么生完了还是这样啊?肚子上还长了好多皱纹,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减下去啊。”

  晏回时不时就要摸摸她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热,闻言翘了翘唇角说:“不会很久的,赶明儿医女就会来给你揉肚子了,帮助排恶露,收肚子。”

  到了次日,果然有医女来了,把寝殿里所有门窗都关好,防止伤了风,然后掀起唐宛宛的衣裳,按着她的腹部朝一个方向揉。最开始几下揉得特别用力,唐宛宛疼得眼前一黑,惨叫连连,那日生孩子的记忆全部回来了,忙要格开她的手。

  “你做什么呢!怎么使这么大的劲儿?”寝宫里所有的丫鬟都怒视着那医女,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扭住送到陛下面前去,归到了“坏人”的行列里。

  医女哭笑不得,有心想辩解说“排恶露就是得这样揉”,可转念想想长乐宫最近人心惶惶的,丫鬟总怕她家娘娘身边有坏人。她尽职尽责反倒不讨好,于是辩解的话就没出口,把手劲放轻了些,多揉一会儿也就是了。

  等医女走了,唐宛宛叫人拿线尺来量了量腰,三尺长的线尺只留出短短一个头来,丫鬟给她报数:“娘娘,二尺八多一点。”

  唐宛宛听得咋舌不已,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原来的小蛮腰啊?

  尽管长乐宫里生了鼠疫,消息却没传到外头去,为让众臣安心,洗三礼照样得办。

  唐老爷性子有点不着调,宫中生了鼠疫的事连他也被瞒着,只得了宫里头的口信儿,知道宛宛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什么样却是见不着,每天在宫外头抓心挠肺得想夫人想闺女想外孙,洗三礼上总算能见到了。

  满朝三品以上的大臣和诰命夫人都来了,统共却只有六个人能抱了抱孩子。抱到小皇子的是何太傅,刘老将军,还有唐老爷;抱到小公主的是太后外祖家的几个表姐妹,这便是无比的尊荣了。

  “哎哟,瞧这机灵劲!”唐老爷乐颠颠地接过了外孙,掂了掂重量心疼得要命。都说双胞胎身量小,听人说一个四斤二,一个三斤七,看模样就比单胎小,连哭声都不响亮,瘪着嘴跟奶猫儿似的哼哼。

  “大人不能掂啊!”奶嬷嬷看见唐老爷抱着小皇子掂了掂,直吓得心惊肉跳,两手在下边接着,生怕他把小皇子给摔了。

  到底是五个孩子的爹,唐老爷抱孩子的姿势比奶嬷嬷也差不到哪去,唯一可惜的是只抱到了外孙子,外孙女被女眷围着,不让他抱。

  原本洗三礼该所有的大臣和诰命夫人都上前摸摸孩子,在澡盆里添几个金豆子,另外送上两句吉祥话,这回却全都省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晏回能信任的实在不多。

  看在众臣眼里,却是陛下紧张得过度了。换个角度想,陛下对小皇子和小公主如此厚爱,想来立太子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唐宛宛还在坐月子,洗三礼没能去成,近身照顾小殿下的絮晚脑子活泛,专门把洗三礼上的诸事都记了下来,回来给唐宛宛学嘴:“娘娘不知道,那些诰命夫人的嘴可巧了,把两位小殿下夸出了花儿,说他俩像天上的仙童一样伶俐可爱,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孩子;还说陛下龙精虎猛,一胎抱俩,是大盛朝史上唯一一个生了龙凤胎的皇帝。”

  唐宛宛笑得肚子都疼了,坐直腰不敢再笑了,又问:“还做了什么?”

  “要由两个全福姥姥把小殿下抱起来,拿一截青葱段去点一下小殿下的脑门,葱与‘聪’谐音,据说点这么一下就能开了窍;还要拿布巾蘸着金鲤盆里的水沐浴,说是能消灾免厄,万事顺遂。”

  絮晚想了想,“沐浴之后,还要把两位小殿下的胎发都剪一小段下来,交给匠人做成胎毛笔,将来等小殿下们长大了,留给他们作纪念。”

  唐宛宛听着就有意思,可惜自己没能看上,都三天了,她却还没瞧见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心肝是什么模样。

  等晌午时晏回回来了,宛宛酸溜溜地说:“都是夸陛下龙精虎猛的,要么是夸俩孩子伶俐可爱的,怎么就没人夸夸我呢?明明我才是最大的功臣啊。”

  “那是他们眼拙,没瞧出宛宛的福气来。”晏回在她唇上偷了个香,“属你最厉害了。”

  唐宛宛听得满意了,照样好吃好睡的。

  等到了第五天,长乐宫再没一人发热,她算是解了禁。晏回彻底等不了了,趁着傍晚人少,把俩孩子从慈宁宫带了回来。

  太后这几天连她那宝贝鸟儿都没心思逗,专门逗俩孩子,这会儿一听要送回长乐宫去了,还叹了两声气:“我跟你父皇也不能天天往长乐宫跑,日后怕是得隔几天才能见到一回了。”

  晏回宽慰道:“母后且耐着性子等等,等到百日之后,天天把他俩送过来陪您玩。”

  “行了行了,你赶紧抱回去给宛宛看看吧。”又叮嘱荷赜:“外头的风凉,叫御辇直接抬进慈宁宫来,别给着了凉。”

  御辇上只有晏回一人,一手抱着个襁褓,全身僵得跟石头似的,腰背挺得笔直,生怕御辇行得不稳,把两个孩子给颠醒了。这才出生五天,他俩却已经是第二回 坐御辇了,那日从长乐宫抱到慈宁宫去,这日又从慈宁宫抱了回来。

  这几日晏回生怕自己也染上了鼠疫,一直没敢抱孩子,去慈宁宫看的时候也不过是隔着两步距离匆匆看一眼。这会儿怀里头软软两小团,也分不清是襁褓软还是孩子软。

  他低着头屏息看着,心说真是太小了,比他小臂也长不了多少。况且走了这么一路居然一直没醒,可见是好养活的。

  刚下了车,晏回一路大步走去了寝宫,刚进屋就压低声喊:“宛宛快来看孩子,朕给你抱回来了。”

  “陛下怎么跟做贼似的……”话还没说完,唐宛宛就怔住了,忙坐起了身,“哎哟你怎么把孩子偷偷抱回来了?我娘说得七天以后才能见呢。”

  话虽这么说,她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往床里侧挪了挪,“放床上我瞧瞧。”

  等到两个襁褓放到自己身边了,唐宛宛不由屏住了呼吸,眼睛瞠得大大的:“怎么短短几天就变得这么好看了,这是吃了什么呀?那天刚生下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全身红通通皱巴巴的,短短几天就变这么白净了。”

  娘仨并排排躺在床上,晏回连着好几天浸在冰水里的心都被熨暖了。他前两天面上虽镇定,心中却是惊惶,尤其最初那两天宛宛嗜睡,一觉要睡六七个时辰,连三餐都不能按点儿吃,晏回心惊肉跳的,生怕她染上病。

  好在总算是过去了,遭逢大难却有惊无险,晏回这会儿心里头藏着的全是矫情话,总想要握住她的手掏心掏肺地说点什么。他话还没出口,便听宛宛惊喜道:“哎哟,睁开眼睛啦!”

  晏回低头看去,只醒了一个,另一个还睡得瓷实。唐宛宛悄声跟他咬耳朵:“陛下,这是我儿子还是闺女啊?”

  “紫色衣裳的是儿子,粉色的是闺女。”

  唐宛宛扭回头看,那醒的这个是儿子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伸出一根指头在他眼前晃悠。儿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还抬起手来碰了碰她的指头,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声。

  唐宛宛满心欢喜:“果然是自己生下的孩子最亲,感觉比我小侄女好玩多了。”

  前几天没见着的时候也不怎么想,这乍一看到了,头回当娘的欢喜一下子就全涌了出来。她逗了一会儿,又小声问晏回:“陛下,他怎么不眨眼睛呀?”

  晏回也不知道,寻思着赶明儿还得去问问医女。晚膳还没好,他也跟宛宛一齐齐趴在床上,拿手指去痒痒他的小脚丫。刚开始儿子还是咯咯笑着的,不知是弄得人痒痒了,还是怎么的,一脚就朝他下巴踢上来了。

  唐宛宛“哎哟”了一声,忙问:“陛下你没事吧?”

  “没事。”晏回捂着下巴嘶了口气,摆摆手又笑出了声:“小小年纪劲儿还挺大,将来跟着侍卫学武吧。”

  念着她头回见孩子,晏回舍不得让奶嬷嬷抱走,喂完奶把孩子留下了。奶嬷嬷欲言又止,想了想低声说:“陛下,奴婢们就在外屋睡着。夜里要是床湿了,或者闻着臭味,您就喊我们进去收拾。”

  这夜没有熄烛,尽管龙床挺宽敞,可两人中间躺着这么两个小家伙,晏回还是被挤到了床边。唐宛宛睡得很香,晏回却几乎一夜没合眼,生怕自己翻身时压到他俩。

  一会儿这个醒了,一会儿那个醒了,时不时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倒是不哭也不闹,偶尔哼哼两声,晏回就忙抱到外屋去给嬷嬷了。

  次日晏回下了朝,连奏折也不批了,直接回了长乐宫。刚进屋就见自家闺女脑门上长了一颗美人痣,正正好长在眉心的位置。

  晏回一时竟有点迷糊:昨天的时候有这颗痣吗,怎么不记得了?

  唐宛宛见他目不转睛的,笑盈盈说:“我娘说生了儿子家里要蒸馒头,生了女儿蒸花卷,今天小厨房端上来的馒头和花卷上都点着个小红点。我寻思着双胞胎长得很像,不是不好认嘛,就拿朱砂在她脑门上点了个点儿。”

  “你真是什么主意都想的出来。”晏回哭笑不得,俩孩子一模一样的眉眼,身上也没一块胎记,总不能每回都脱了裤子辨认谁是谁,点个红点儿确实方便辨认了。

  每人脚上还绑了一根搓得细细的五色彩线,宛宛坐月子每天无聊得很,天天鼓捣这些小事也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