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毅结束培训那天, 正好是周五。

  他下午五点的时候给程桑桑发信息，说买了七点的动车, 到s市时估计是半夜了, 让她别等。

  程桑桑好些日子没见韩毅，调戏起自己的男朋友来那叫得心应手, 立马回了句。

  【韩叔叔的意思是让我好好睡觉, 存储体力吗？】

  这一句话的某些暗示不要太明显。

  韩毅在火车站的吸烟区里看到这条信息，哼笑一声, 叼着烟，回了一句。

  【明天只想往死里艹你。】

  程桑桑是在医院里收到这条短信的。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不过这会医院里已经没有多少人, 科室里隔间的李主任还在给病患说注意事项。程桑桑把这条短信看了又看, 心里火辣辣的，然而表面上仍然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得很。

  她收了手机。

  此刻, 程桑桑已经满脑子都是回去后怎么勾引韩毅了。唔，新买的那套情趣睡衣可以派上用场了？反正她今晚肯定是不会睡的, 半夜回来再晚她也要等。她查了下动车到达的时间，心里已经开始计划今晚的行程。

  下班后先去美容院做个身体spa，大概十点回到家, 洗澡洗头，再叫个烛光晚餐送上门。

  然后她就能躺在床上等韩毅回来了。

  计划美滋滋的，然而第一步还未执行就出了变化，快下班的时候程桑桑接到了柳微雪的电话。

  “今晚有空吗？妈妈有个朋友想咨询整容的事情。”

  程桑桑看了眼时间, 说：“好的。”

  柳微雪说：“等会我让司机去接你。”

  程家的司机载着程桑桑去了一家私人菜馆，地方开得偏，从医院到私人菜馆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程桑桑到的时候，柳微雪和另外一位看起来将近三十的女士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程桑桑点头打了招呼，说：“路上堵车了。”

  那位女士笑说：“这个点没有不堵车的，我们也是刚到。”

  柳微雪也说：“这是封太太，就是先前妈妈跟你提起的朋友。”说着，她喊来服务生点了菜。封太太也开始向程桑桑咨询有关整容的事情。封太太脸上肉多，想抽脂。程桑桑给封太太介绍了两种方案，封太太颇感兴趣，要了程桑桑的名片，说是过几天再去九院看看。

  这会，菜上来了。

  封太太的手机响了，她出去接听了会，回来时，一脸歉意地说：“抱歉，我家里出了点事，得现在赶回去了。”

  柳微雪问：“不要紧吧？”

  封太太说：“一点小事，不过得现在处理，回头再一起吃饭。”

  “好。”

  封太太走没多久，忽然有一道略微熟悉的嗓音响起。

  “程太太，真是巧，居然在这里碰上你。”

  柳微雪微笑说：“确实巧，这位是……”

  王太太也微笑说：“我儿子，王书凯，今晚陪我吃晚饭呢。我这儿子，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影，今晚难得陪我吃饭。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你们，”视线一扫，问：“只有你们母女俩？”

  柳微雪说：“刚刚封太太还在，家里有点急事先回去了。你们来得也巧，正好是四人座，一块吃晚饭吧。我们的菜也是刚刚上来。”

  “行呀。”

  柳微雪喊了服务生加位置，看着王书凯，夸赞说：“令郎真是一表人才，听说已经开始接手王总的公司了？我前几天还听我丈夫夸赞令郎年轻有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王太太捂嘴笑，说：“刚接手，还不到一个月。程太太你别夸他，我家书凯禁不得夸，一夸就骄傲。哪里像令嫒，年纪轻轻就是九院的医生，长得又漂亮，性格又温柔，还乖巧懂事，这年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程总和程太太真是好福气。”

  两位母亲你一句我一句地互夸，两位当事人都有些沉默。

  程桑桑全程抿着唇，不言一发。

  对面那位一表人才的王书凯偶尔应付个一两句，话也不多。

  终于一顿饭吃完，王太太说：“时间也不早了，桑桑没住在程宅里吧？书凯，把人家姑娘好好送回家去。”

  柳微雪说：“正好了，王太太你坐我家的车回去吧，我们还顺路。两个小年轻都住在家外边，也顺路。桑桑，回去后好好感谢书凯，知道了吗？”

  封太太离开餐馆的时候，程桑桑其实已经起了疑心，但仍然不确定。

  然而现在，程桑桑是百分百确定柳微雪的意思了。

  她只觉心底有一股气，咻地直冒心头，让她失望之余又心烦气躁。

  她抬头盯着柳微雪。

  柳微雪微微一笑，面色平静地说：“这里不好打车，你坐书凯的车回去。”

  王书凯送程桑桑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程桑桑频繁地看了几次手机，王书凯注意到了，问她：“赶时间？”

  程桑桑“嗯”了声，语气有几分冷淡。

  到程桑桑住的小区后，程桑桑着急下车，王书凯却喊住她。他打量着她，问：“今天的这个局你知道吗？”

  程桑桑说：“不知道。”

  王书凯说：“我也不知道。”

  两人互望一眼，王书凯又说：“我的过去和经历，刚刚在饭桌上我母亲已经讲得很清楚，我其实很反感国内这样的相亲模式，不过我对你挺有好感，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程桑桑说：“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另外，我有男朋友了。”

  王书凯一愣，旋即又明白过来。

  “家里反对？”

  程桑桑不愿多说，只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这样的饭局以后我不会参加。”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看了眼手机，私人菜馆的地址太远，吃饭的时候两个母亲太能聊，现在已经午夜了。她迈开步伐，往小区走去。走没几步，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喊她：“程小姐。”

  程桑桑转身看王书凯。

  王书凯说：“你的丝巾落下了。”

  程桑桑接过，说：“谢谢。”

  王书凯说：“不客气。”似是想起什么，他又说：“需要我帮忙吗？像你这样的情况，我帮过几次。阳奉阴违，我很拿手。另外，刚刚忘记和你说了，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出身，婚后各找各的也很常见，只要你不介意我的，我一样也不介意你的。”

  程桑桑拒绝得干脆。

  “不需要。”

  王书凯说：“如果你需要，给我电话。”

  等王书凯离开后，程桑桑才转回身。这一转身，就见到了韩毅站在小区的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程桑桑内心咯噔了下，疾步走过去，伸手就挽住他的胳膊，笑意盈盈地说：“韩叔叔，你回来啦。”

  韩毅“嗯”了声，目光沉沉。

  程桑桑知道不妙了。

  情侣之间但凡出现一丝怀疑，等日子一久，稍微发酵，就会成为不可弥补的裂缝。裂缝一旦生成，即便补回去了，可两人也再回不到原来了。

  当机立断。

  程桑桑就说：“你就应该告诉我你几点回来的，我本来预约了一个身体spa，还准备叫个烛光晚餐，但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我妈妈喊我出去吃饭，在餐厅里凑巧碰着我妈妈朋友和她儿子。我没开车过去，那边不好打车，正好他和我顺路就送我回家了。”

  她搂紧韩毅的胳膊，问：“韩叔叔，你是不是吃醋了？”

  韩毅看她一眼，说：“没有。”

  两人往小区里走去，坐电梯上楼的时候，程桑桑又问：“你真没吃醋？”

  “程桑桑，你烦不烦，真没有。”

  “哦……”

  出电梯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沉默。

  进屋后，程桑桑去浴室洗澡。洗澡出来时，就见到韩毅在阳台上的背影。她有些怔忡，半晌她咬紧了唇瓣。韩毅抽完烟回屋时，程桑桑的人就坐在沙发上。

  她一言不发的。

  没多久，她的肩膀忽然抖动了几下。

  韩毅走过去，发现她的眼眶泛红了，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眼泪像是烫在他的心头似的，韩毅问：“程桑桑，你哭什么？”

  程桑桑说：“我觉得你不爱我了，你回来都没抱过我，也没亲过我，有男人送我回来，你也不吃醋，还一点都不在意。”

  韩毅的视线和她齐平。

  他说：“程桑桑，你在害怕什么？”

  程桑桑说：“我怕你不爱我。”

  韩毅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兴许是刚抽过烟的缘故，他的手指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程桑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韩毅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

  “你想要什么关系，我们就能有什么关系。”他慢声重复了一遍：“什么都可以，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