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节
作者:顾以默      更新:2023-07-31 00:13      字数:5465
  生的中文怎么说的这么好?”

  没注意到叶梧是在转移话题,丸山拓很是不好意思:“我的中文让叶先生见笑了。我在中国读了四年大学,毕业后回到我的家乡美瑛开民宿,每年都会接待成千上万的中国游客,也一直在学习中文。”

  “中文可不简单,丸山先生太谦虚了。”

  “是吗,非常感谢……您的夸奖……”丸山拓一句话拆成三句说,不停伸出脖子查看窗外,热情渐渐凝固成了肃静。

  “君先生,叶先生,请你们系好安全带,我可能要把车开到最快,暴风雪马上要来了。”

  叶梧这才发现车前远光灯映出的光晕里,鹅毛般的大雪在狂舞。

  君黎在榻榻米上醒来时已经是翌日下午四点多。

  扔下手机起身推开拉门,温暖而刺目的阳光令他眯起了双眸。

  “雪国欢迎你,君,先,生。”

  君黎踏到室外长廊的玄关,一转眼就看到靠在隔壁拉门边上伸着懒腰打哈欠的叶梧。

  在庭院内打扫积雪的丸山拓停下手上的活,立起扫帚跟他打招呼:“君先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会不会觉得冷?”

  君黎低头,原来只穿了一件青色襦袢。

  倒是没觉得冷,便微笑回道:“谢谢,我很好。”

  “嘛,幸好雪只下了一夜就停了。我还担心积雪太深,未来许多天您和叶先生只能待在房间里,现在看起来天公也很欢迎您来美瑛呢。”

  丸山拓笑容淳朴,身后堆起的雪丘已经和屋顶比肩。

  叶梧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顶上,偎到君黎身边小声说:“我今天上午拉开门,雪都快把房子埋起来了。这个丸山先生带着民宿其他员工,用扫雪机抽了半天才把雪抽走。”

  君黎说:“真可惜。”

  “可惜个鬼啊!走进去都露不出头,你想试试?”

  君黎没回答。

  叶梧跟着他回和室,见他进浴室洗澡出来换下襦袢,一件件穿起了毛衣长裤大衣,声音立刻拔高几个度:“你刚退了烧又要去哪儿浪,我可不愿意再和丸山一起,像拖尸体一样把你从外面拖回来。能不能悠着点来?”

  “出去散心。”

  “吃完晚饭再散能憋死你啊?”

  “我有手有腿有嘴,还有钱。你觉得我会饿死自己吗?”

  “最好饿死也让我省心了。”

  君黎缠上围巾,弯腰捡起榻榻米边的手机放进大衣兜里,走到玄关外穿好鞋子,向依然在扫雪的丸山拓问清路,一个人离开。

  丸山拓目送那个修长削瘦的身影消失在小院的黑漆木门后,回头看到和室里奔出一个人,一副强忍破口大骂的模样,不禁大笑:“君先生是真性情。”

  看叶梧脸色又黑了一层,忍笑加了一句:“叶先生也是。”

  庭院外的雪松林被皑皑白雪覆盖,大约是雪松挡住了暴雪,林间小径上的积雪很浅,只没到脚踝,踩上去时声音尤为动听。

  不时有被冰雪压弯树枝的断裂声,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的簌簌声,和隐隐约约的溪水流声。

  君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漫步其中,偶尔抬头,从遮天蔽日的雪松树冠间的缝隙里,望眼碧蓝如洗的天空。

  流水声渐行渐近,他走出雪松林外,眼前赫然是一片茫茫雪原,尽头依稀可见一片黄杨树林。

  荒原和脚下这片雪松林被一条细小溪流分隔,一座老旧的木桥连接两处边界。

  君黎抬脚踩上木桥,桥身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又归于平静。

  溪水清澈见底,冒着微微热气。空气中除了雪松针叶的青木香,雪原的冷冽,还多了一丝淡淡的硫磺味道。

  大概是某处温泉涌出汇成的溪流。

  君黎注视着一根掉到小溪边的雪松树枝,温热的水流让树枝上的冰雪慢慢消融。

  咔嚓。

  一声轻响。

  君黎定睛望去,桥下不远处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淡绯色长大衣,鹅黄的围巾,仿佛盛开在荒原雪中的樱花,安静柔和。

  如果没有手上那个相机的话。

  她放下相机拎在手里,在雪地上踩出一行脚印,与身后蔓延至远方的脚印连成一线。

  然后站在溪边,抬头与他相望。

  薄槿被手机铃声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想发火。

  结果她还没张口,对方隔着信号骂起她来:“你一声不吭地跑哪鬼混了,回家两天没看见你,电话也打不通,吓得我差点报警了。”

  薄槿哑声说:“我刚做……”

  “听声音就是刚坐完飞机没睡醒的样子,你那天天管不住脚的德行也就我能理解。算了,你休息吧,先放你一马。不过也不要心存侥幸,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嘟、嘟、嘟、嘟——

  混蛋!

  薄槿扔掉手机躺回床上,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奥斯陆到北海道相隔7个时区,落地后她倒了两天时差才算勉强适应。结果前天气温骤降,尚未恢复的身体又感冒了。

  从昨晚一直睡到今天下午,在被窝里捂出一身汗,感冒才终于起来。

  在工作包里翻出好些天没打开的单反,出门前戴上围巾,抓了一把糖果塞在大衣口袋里。

  剥着糖纸往外走,遇到庭院里清扫积雪的民宿主人,一对中年夫妻,关心地说:“薄槿小姐,感冒已经痊愈了啊。晚上记得早点回来,我们准备了寿喜锅和鱼羹哦。”

  她笑着点头,转身后把糖放进嘴里,糖纸捏成团塞回口袋。

  今年的积雪尤其厚重,踩上去只陷到脚面,下面是被一层层覆盖压实的雪地。黄杨树林长成了片,又高了许多。

  快门一次次按下,不遗落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薄槿总是偏爱没有人烟眷顾的地方,沙漠雪原,峡谷雨林,可以整天不说话,只为拍一株小草而无人打扰她的专注。

  他却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是鲜活的,明亮的。是不属于她一个人的。

  薄槿从大衣另一个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微博后因为信号微弱,那朵透明的太阳花转了半天才刷出评论。

  君君向日葵:大大你怎么还不出来,我们君君宠爱樱花妹去了!

  jl正房夫人:大大你再不来,我的首页都要被小鲜肉家的站姐刷屏了。

  要上天的裤衩:楼主取消别家不就行了。

  jl正房夫人:回复@要上天的裤衩:我是要知彼知己。说句招黑的话,我关注的上百家站子,没一个站姐比得上我们极光大神的饭拍水准。

  蓝莓味君君:回复@jl正房夫人:不招黑啊,本来就是水平不行,给我极光大大提鞋都不配。

  极光站姐我老婆:老婆都不跟你君的行程了,是不是生病了?快快好起来跟我来么么哒。

  致命阿黎:不会吧,都没想过生病的事。

  极光站姐我老婆:回复@致命阿黎:极光开博七年我跟了七年,你君活动她没缺席一次,场场出高清饭拍。这么重要的演唱会公演居然一张图都没出,微博也半个月没更新。

  谁抢我黎捏咪咪:这条微博的饭拍还是我君申城演唱会那天的。

  极光站姐我老婆:回复@谁抢我黎捏咪咪:我特意查了其他站子出的大阪公演饭拍视频,感觉你君一直在找什么。

  谁抢我黎捏咪咪:回复@极光站姐我老婆:这个脑洞开得有点太大了吧,我君的饭拍我都舔屏舔了两天,除了帅炸天性感和撩人别的都没看出来。

  网络不给力,稍后再试试吧。

  薄槿放下彻底没了信号的手机,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木桥上的身影。

  回头看眼身后,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了那么远。

  手机放回口袋里,薄槿举起单反相机,像千万次做过的那样,拉近镜头调整焦距,在取景器里看清影像的瞬间按下快门。

  无需取景无需构图甚至无需调整光线,薄槿松开快门向他走去。

  一步步靠近,终于到了桥下。

  薄槿望着那道身影,他双手插在琥珀色大衣口袋里,荼白围巾绕在修长的脖颈上,在斜方打了个结扣。皎如明月的脸上,那双乌黑的眼珠正注视着她。

  真的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花絮:

  君黎:那个人没来看我演唱会。

  叶梧:呵呵。

  君黎:这不正常。

  叶梧:天天跟着你跑不许人家休息几天吗。下次在台上老实点,眼睛不要乱瞟。

  奇怪的她

  薄槿曾在微博评论区看到有人问她:大大,如果有一天君黎站在你面前了,你会不会激动地哭出来?

  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却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如果他真出现在面前,我大约会反应不过来。镜头里的那个人,与我隔着异常遥远的距离。不会尖叫,也不去靠近,可能连你好都没有。我用十四年的照片记录下了他在舞台上的无数个瞬间,却永远不会和他出现在一个镜头里。”

  比如现在。

  她稳住心跳,指着手里的单反,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拒绝,只安静地站在桥上,仿佛在看一个稀松平常的风景。

  薄槿再次举起相机,按在快门上的指尖在微微颤抖,迅速按下几次后便收回了手,弯腰告别。

  第一步踏出去,薄槿垮下脸,胆小鬼。

  微风在她身后的脚印上卷起细小的雪沫,拂动他眉眼前的黑发。

  君黎蹙眉目视那个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雪原的另一端,口袋里传来一阵催命似的震动,掌心被震得发麻。

  拿出手机放在耳边:“有事?”

  那头怒吼:“没事谁管你死活!公司那边催你回国,有几个本子让你尽快定下来接哪个,制片方那边天天在老板面前转悠把老板惹烦了。”

  “传过来了吗,我晚上看。”

  “我在p飞大阪前就拿到了,这些天在怀里揣着像捧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头没耐心了,动不了你就先来找我的茬。”叶梧在电话里哀嚎。

  “我就是一被人放在手心的蚂蚁,敢催你,你得把我摁死。不催你,早晚得被公司捏死。你大爷的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

  无法忍受叶梧的聒噪,君黎果断掐掉了通话,然后关机。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隐匿了踪迹,天空瞬间暗了下来,也不见月亮的踪迹。

  雪松林里那条来时的小路已经漆黑一片,君黎观察天色,原路返回要二十多分钟,大概没走几步就伸手不见五指。

  她离开的方向有星星点点的光亮,雪地萤萤闪着微光。

  他略想了想,沿着她留在雪上的脚印往雪原深处走去。

  脚印在一片黄杨树林前消失。

  林子似乎被精心打理过,用碎石子铺了一条小路,路边架起两排稀疏的路灯,在地上落下一圈一圈昏黄的灯光。

  君黎走出树林,眼前便是人间烟火。

  青石板路两边商铺林立,挂在门檐上的红白纸灯笼上印着各家店名。

  水果摊前主人扛着一筐苹果向经过的路人兜售,对面售卖纪念品的小店前,一只巨大的招财猫憨态可掬地笑着招手。

  君黎路过一辆章鱼烧小推车,一群身穿校服的少年少女正叽叽喳喳说着自己要多少只章鱼烧。

  一个扎双马尾的女生举着散发着热气的餐盒挤出人群,咬了一口还没吞下便愣住,激动地拍起身边的小伙伴。

  几个被她打扰的同学不耐烦回头,也瞬间定在原地,然后一个传一个,章鱼烧小车前的学生全都惊呆了。

  那个穿着琥珀色大衣的男人被荼白色围巾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一双星子般的眼睛,像是撕开漫画走到现实里的男主角,长得比美瑛町所有人都好看。

  而且,他正在用那双眼睛温柔得看着自己……

  “对不起,请问你们知道最近的居酒屋在哪里吗?”

  啊啊啊啊声音也是那么迷人,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把日语说得像动漫声优一样优美动听。

  捧脸。

  君黎以为是自己日语说错这群孩子没听懂,于是放慢语速重新说了一遍。

  双马尾女生羞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说:“啊,那个……那个在……在下一个路口右转,门口有棵红枫树的哦。”

  “非常感谢。”君黎道谢,往女生手指的方向走去。

  “请等一下!”双马尾女生见他停下脚步回身望着自己,脸都红透了。

  支吾了一会没说出话,把身后一直捅着自己腰的齐肩短发女孩子推了出来。“她有话要跟你说哦。”

  被推出来的齐肩短发女生脸红着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那个……请问哥哥,你有联系方式吗?”

  君黎怔了一下,眸中蓄起了笑意。

  压了压脸前的围巾,微笑:“不是哥哥,是大叔哦。”

  然后转身离开,消失在街角。

  齐肩短发女生飘飘然回到小伙伴身边,“他说自己是大叔呢。”

  “大叔?骗人,明明就是只比我们长几岁的大哥哥。”

  “我亲耳听到他说的啊!”

  “那你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了吗?”

  “没有……虽然他在笑,但是眼睛里写着拒绝,所以我也没敢说想和他合照……”

  “好笨!”

  小车的主人敲着一个铜片,提醒那些还没回神的学生。

  “同学们,这锅章鱼烧好了哦。”

  “我要六个,加芥末和照烧酱!”

  “我也要照烧酱!”

  ……

  少年少女围着小车,咬开饱满香糯的章鱼烧,嚼着鲜美弹牙的章鱼块,脸上洋溢着微小的幸福。

  再回神,那个漂亮得像梦一样的大哥哥,真的像梦一样得消失了。

  君黎转了半天才找到那个门口有一棵红枫树的居酒屋。

  门前悬挂着深蓝色的门帘,推门而入时,悬在门框上的风铃叮铃声轻隽悠长。

  店内不大的空间只在四方型的桌台三个边上摆了高脚木椅,没有客人却又充满各种食物混和的香气。

  穿着深蓝色工作服,腰间系着粗麻围裙的店主听到风铃声在桌台里起身,站在最前面的地方招呼:“晚上好,想吃什么呢?”

  君黎虽突击学习了一段时间日语,但也只能应付日常简单对话,对许多名词还很陌生。

  店主身后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一块因为掉色而显得有些斑驳的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菜单。

  还好有他认识的字。

  “麻烦做一份味增拉面。”

  “需要清酒吗?”

  “不用了,谢谢。”

  “请稍等哦。”

  桌台里面就是这间居酒屋的整个厨房,店主熟稔得点开炉子,倒高汤,调入味增,煮拉面。

  暖风徐徐吹到身上,拉面诱人的香气在屋内飘散开来。

  君黎脱下大衣摘掉围巾挂在椅背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