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恣睢以为自己演得很好了，声音刻意压低了，语气也和平常不同，连常用词都特意避开了，为什么还是会被认出来？

  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

  程恣睢“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我不确定，”宁儒笑了笑，“但我直觉是你……程老师，真的是你啊？！”

  程恣睢“…………”

  他对宁儒的印象不错，原本是想光明正大地来的，但一则让其他练习生知道了，平白给宁儒添麻烦，二则他前脚教了人武功，后脚就对他不利，人设反复无常、前后矛盾，毫无行为逻辑……连疯子都做不出这种事！

  但就算被认出来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宁儒眼底有光，但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他微微笑着说“这几天我一直在看你跳舞的视频，你跳起舞来太轻盈了，感觉像是……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我从小学舞，着名舞蹈家的演出视频我几乎都看过，但我从来没见过跳舞这么轻盈的，你刚刚说练气对肢体控制大有裨益，我就想到了你。”

  他气质偏冷，安静温和，话不多，也不太会接梗，似乎和这个喧闹的娱乐圈格格不入，但毕竟已经出道四年，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条理分明，就是让人很舒服。

  偏偏跳起舞来又很疯狂，很有感染力，很耀眼。

  多么美好而有魅力的人啊。

  他原本应该在舞台上挥洒汗水、闪闪发光，原本应该被无数粉丝搁在心尖上喜欢，却偏偏因为所谓的“宠爱”和“救赎”，被打碎了全部尊严，拖入命运的深渊。

  差点儿就万劫不复。

  “你猜得没错，是我，”程恣睢拉下口罩，推掉兜帽，笑了笑，“我教你的这些东西，你记得勤练，有朝一日，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他伸手做了个撕扯的动作“撕碎他！”

  就算他们在书里只是为剧情服务的配角，也是有生命的。

  他们明明这么可爱，活生生的，会笑会痛，闪闪发光。

  程恣睢不是圣母，原本是不耐烦管这些“闲事”的，但既然系统逼他做帮凶，那就别怪他瞎几把乱搞了。

  命运？

  滚他娘的吧！

  在魔教教主眼里，除了病与死，就没有不能破的命运。

  宁儒没想到程老师会突然说这些，愣了一下，才笑着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他沉默片刻“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好，”程恣睢笑着点点头，“有笔吗？”

  宁儒“哦，对。”

  他略有些匆忙地去翻抽屉和柜子，但他们现在做什么都几乎用电子产品了，宿舍不放假的时候有信号屏蔽器，并没有没收手机，他们要记什么也多半会用手机或者ad上的便签。

  宁儒翻了半天，别说笔了，连根眉笔都没找到。

  他迟疑着将手机递到程恣睢面前“用这个可以吗？”

  他本意是想让程老师用涂鸦板签个名，存个图片的，但又明白艺人在空白底板上签名是大忌，所以已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程恣睢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手机“可以啊。”

  程恣睢打开手机自带便签，调出手写键盘，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程恣睢”三个字，笑盈盈递还给宁儒。

  宁儒低头看了一眼“…………”

  便签里躺着规规整整的三个系统默认黑体字。

  如果他说这三个字是程老师亲手写的签名，有人会信吗？

  程恣睢见他盯着手机屏幕半天不动，怀疑自己又搞了乌龙“有问题？”

  宁儒回过神来，笑着说“没有。”

  他自小练舞，最大的梦想就是在舞台上肆意绽放，自信张扬、闪闪发光，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就像程老师那天在舞台上一样。

  程老师那天帮他圆了场，今天又……程老师就是他一生追随的偶像！

  宁儒珍而重之地点击了保存，笑着说“程老师，谢谢你。”

  “别，”程恣睢摆摆手，邪邪地笑着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宁儒微微一愕，认真道“在我心里，你是。”

  他的头发很柔软，神情却很执着。

  有种莫名的乖觉。

  程恣睢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但想到和傅离骚那一脑袋“官司”，又将手指重新蜷缩回掌心“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别太轻易相信一个人，哪怕他看起来很可信。”

  最亲近的人，才有可能伤你最深。

  程恣睢笑微微看着他的眼睛“正片里没剪我跳完舞之后‘解释’的那一段，现在网上全都在刷送程恣睢c位出道，把你的风头全抢了……你不怨我吗？就没想过，有可能是我在背后做的手脚吗？”

  宁儒摇摇头“我本来就跳得没有程老师好，程老师愿意替我圆场，是你给我的情分，不是本分。”

  程恣睢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人聪明，拎得请，却愿意相信一切善意。

  知世故而不世故。

  程恣睢“加油！”

  次日，《舞林大会》第一期的未播片段曝光。

  观众和吃瓜群众们瞬间一片哗然。

  他们还以为程恣睢真的很会跳舞呢，原来是和宁儒演双簧啊！

  我说程恣睢怎么进步得这么快，都快赶上火箭了，原来是私底下练过啊！

  宁儒小哥哥可真会教，竟然能把程恣睢这个跳舞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也教得这么好。

  第一期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小哥哥了，不说了，我去给他投票！

  虽然但是，程恣睢就是比宁儒跳得好啊！

  可能是练了好久吧？

  这么说起来，说不定上次在《小小的传承》里写的字，也是特意练出来的[do]

  很有可能哎，我听圈内的朋友说，程恣睢写字超难看的……他这是在洗人设吗？

  ……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天底下还有比程恣睢更明目张胆的人吗？他连跳楼都整出来了！

  唔，也对！

  ……

  吃瓜群众们还只是讨论，黑子们才不管，直接开骂。

  很快就将程恣睢假人设轮上了热搜。

  ……简直没有一天消停。

  严遂心很累，火速拟定了公关方案，因为程恣睢是傅总特意关照过的人，所以执行之前，先请示了一下傅离骚。

  傅离骚“假人设？”

  他倒宁愿程恣睢的人设是假的，那他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四处撩人的妖精，更不会被气吐血。

  傅离骚简直不能想他，一想到他……喉咙里就涌上一股腥甜，忍不住呛咳起来，咳得面前的文件上到处都是血。

  他用力将被沾污的文件死死捏成一团——真想把那个撩人精牢牢禁锢在身边，锁起来。

  严遂惊了“傅总，你……”

  “没事，”傅离骚面无表情地丢掉了文件，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血，“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我处理，要经纪人做什么？”

  严遂“……是，我这就回去处理。”

  “等等，”傅离骚又叫住了他，“你去问他！”

  程恣睢刚练完今日份的易筋经内功，就接到严遂的电话。

  “公关……”程恣睢十分坦然地夯实他的文盲人设，“是什么意思？”

  严遂“……就是澄清。发个律师函，警告一下造谣者。”

  程恣睢“澄清？为什么要澄清？”

  严遂“因为有人在带节奏黑你。”

  程恣睢“那不正好么夯实我的人设么，还白送一波热度。”

  严遂“……”

  “再说了，”程恣睢笑盈盈道，“他们黑他们的，与我何干？”

  严遂“…………”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呢。

  心态真好。

  要是所有人都有程恣睢这么好的心态，这个世界上大概就不存在什么网络暴力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可能豁出去颜面不要，疯狂倒追傅家大少爷和傅总了。

  ……

  程恣睢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

  而且还很懂“欲擒故纵”。

  傅家大少爷被他迷惑了不算，现在就连素来不近任何男色女色的傅总，也……

  录真人秀的事儿，他已经听刘导说了。

  连傅总也被他气成那样，程恣睢可真是个人才！

  人才终于想起来要和傅离骚摊牌，给傅离骚发了条微信。

  承天撩在公司吗？

  微信本来是他自己的名字，昨天加宁儒的时候怕掉马临时改的id，本来是想叫“承天教”的，结果他刚学的拼音打字不熟练，一不小心就搞成了“承天撩”。

  ……还挺符合他现在被任务无情支配的状态的。

  就没再改。

  傅离骚不在

  他的微信和他的人一样性冷淡，大号id傅离骚，小号id离骚。

  承天撩有时间吗？

  傅离骚没有

  承天撩唔，那等你有时间再说吧

  程恣睢放下手机。

  叮咚！

  离骚你提醒他注意一下时代，请他尊重一下现代习俗……入乡随俗

  盐鱼菲菲啊？什么习俗？

  离骚我们这是法治社会，三妻四妾违法，重婚违法，请他遵纪守法，不要知法犯法

  程恣睢“…………”

  接下来的几天，傅离骚一直“没时间”。

  一直到情人节前一天，他才发来一条微信。

  傅离骚我明天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