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傅离骚和顾逾钊离开之后，程恣睢通过严遂的关系，去找了庄岩。

  庄岩是被对赌协议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让这个摔坏了脑子的顾逾钊出来接通告的，一个剧，一个真人秀，刚好都要和程恣睢合作，这才在言语中对程恣睢的经纪人严遂透露了实情。

  为的就是让程恣睢帮忙遮掩一二。

  否则光凭他教的那几招，只能糊弄糊弄记者，很难瞒得了朝夕相处的艺人和工作人员。

  所以程恣睢来问，庄岩就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还表示只要赢了对赌协议，愿意以私人名义给程恣睢工作室5%的股份。

  庄岩手里一共也才握有工作室10%的股份。

  顾逾钊工作室旗下还有几个出道不久的流量艺人，虽然眼下盈利有限，但只要赢了对赌，工作室能独立运营下去，5%的股份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以顾逾钊眼下的情形，只有赢了对赌，工作室才有出路。

  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原来如此。

  程恣睢既没拒绝，也没接受：“我要知道实情。”

  庄岩一愣：“这就是实情啊。”

  程恣睢垂下眼睫，笑了一下：“顾影帝真的是摔了一跤，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庄岩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程恣睢：“说实话，我就帮你。”

  庄岩迟疑片刻，叹了口气：“逾钊……出了车祸。”

  程恣睢：“车祸？”

  三金影帝出车祸这么大的事儿，网上竟然没有报道？

  “对，”庄岩从衣袋里摸出一包烟，“介意我抽根烟吗？”

  程恣睢摇了摇头。

  庄岩拿打火机点着烟，狠狠抽了一口：“五年前，逾钊得了一种怪病，医生说他会慢慢地失忆，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会渐渐把一切都忘了。他知道事业差不多已经到了尽头，为了不让这些年攒下的工作室人脉不被经纪公司吞了，他和公司签下了极为苛刻的对赌协议。公司当然舍不得放走他这棵摇钱树，但又觉得他开出的对赌条件不可能完成，就同意了。没想到签了对赌协议第一年，逾钊就爆了一部剧，还是工作室独立投资的，只凭那一部剧的分成收益，就完成了当年的对赌金额，接下来的两年，顾逾钊连续斩获金马、金爵、金像影帝，风头无两，凭借电影票房和高奢代言，超额完成了对赌，就在第三年公司年会结束之后的酒席上，逾钊被人在酒里加了料……万幸没成瘾。那之后不久，逾钊就在自己在公司的临时住处的酒柜里，发现了冰/毒。”

  说到这儿，庄岩长长地叹了口气：“逾钊立刻就明白，是公司不想放他，想要用这种手段控制他，不然，就毁了他。他不甘心被控制，便暗中收集了证据，拿这些证据和公司谈判，谈崩了，只能鱼死网破，想拿着这些证据报案，结果出了车祸。

  “当时逾钊身上还有好几个代言，公司怕影响代言，就将车祸的消息硬压了下去，对外声称因为高压连轴转，顾逾钊的身体出了问题，正在休养。逾钊出事之后，工作室上下基本上已经放弃了，但逾钊前几年签下的几个艺人，竟然有两位成了新晋流量，扛下了一多半的对赌金额。

  “是我不甘心……前段时间《倾覆》制片联系我，说资方想请逾钊出山，开出的片酬极高，我就想着接了这部剧，再接几个真人秀，加上投资分成，我粗略算了算了，到年底刚好能扛下对赌，这才铤而走险。”

  还有一点庄岩没说。

  他已经观察程恣睢很久了。

  程恣睢能以一己之力干掉盘踞娱乐圈多年的、以灰蓝集团为首的潜规则毒瘤，并全身而退，绝非池中之物，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傅氏集团，公司敢动谁，都不会敢动程恣睢。

  只有和程恣睢在一起工作，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顾逾钊的安全。

  所以庄岩接下的剧和通告，全都是程恣睢在接洽或者已经签约的。

  程恣睢眉头渐渐拧紧。

  书里并没有这段。

  也没有一个字提到对赌协议。

  那么……

  是顾逾钊觉醒了，所以系统借书中人物的手抹杀了他的存在？还是因为书中缺乏顾影帝下线的合理逻辑，所以自动圆了这个逻辑？

  程恣睢没想明白。

  他唯一肯定的一点是，假如顾逾钊对赌的渊博娱乐得知了顾逾钊目前的动向，一定会从中作梗。

  程恣睢微微皱着眉，看了庄岩一眼：“股份就免了，能帮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顾逾钊眼下这种情况，即便我有意遮掩，也难免会露出破绽。”

  庄岩掐灭了烟：“我知道。”

  程恣睢：“准备一套公关策略吧，以备不时之需，就说顾逾钊是体验派的演法，接了新戏，提前入戏了。”

  庄岩颔首。

  程恣睢：“还有，如果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

  庄岩点点头：“好。”

  程恣睢趁夜去找了顾逾钊……哦不，他家雪球一趟，教了它一些对外“维持人设”的应对策略，并让它平常一定小心，不要单独出去，任何时候，一定要和庄岩请的保镖呆在一起。

  “不要把任务的事告诉别人，庄岩哥也不行。”

  “嗯！我除了你，谁都没说过。”

  “别上网。有时间多看剧本。”

  “嗯。”

  “还有，以后别叫我主人了，叫我小程吧。”

  “好。”

  雪球最听他的话，还拿小本本用缺胳膊少腿的狗爬字记下了，说主人……小程教的，他一定会努力背过。

  程恣睢看着他像小学生一样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他到现在还不太能接受自家的狗变成了人的事实。

  从前程恣睢没少喂它灵药，他只觉得自家的狗聪明灵秀、极通人性，天下无双，但现在看来……还是有点儿傻的。

  次日，程恣睢跟严遂去签了《倾覆》的合约。

  签完约一出来，就看到傅离骚在外面等他。

  程恣睢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订婚喜帖印好了，”傅离骚面无表情拉开车门，“我听严遂说，你接了《倾覆》，男二是顾逾钊？”

  来了。

  程恣睢搞清楚了原委，总算有得解释了。

  于是在路上就一五一十把顾逾钊和公司对赌的事，和傅离骚说了。

  傅离骚眉头略略舒展了一些：“你是说……车祸之后，顾逾钊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程恣睢：“……差不多吧。”

  傅离骚：“那他昨天为什么说和你早就认识了，还和你玩角色扮演，装成是你的狗？你还说不知道傅离骚是谁！”

  程恣睢叹了口气：“我昨天没骗你，他原来真的是我的狗，之前……”

  娃娃音：【警告！宿主不能向书中任何人物透露自己的身份和任务相关，否则本系统会依据规则立刻终止任务进程！宿主将会被强制送出这个世界！】

  娃娃音：【我知道宿主不怕威胁，但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傅离骚了呢？】

  程恣睢敛下眼睫中的暴戾，轻飘飘道：【你最好祈祷今后永远不出错】

  傅离骚其实心里已经有点儿信了，虽然这太荒唐了，但哥哥的死而复生，还有程恣睢是个古人他都接受了，影帝变成狗，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就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你还要和你的狗一起拍戏！”

  程恣睢：“……”

  傅离骚：“之前什么？”

  只要他好好解释清楚，他也不是不能谅解。

  程恣睢暗叹一声：“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我可以保证，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傅离骚一路上都没搭理他。

  一直到进了小公寓，傅离骚都拿他当空气。

  程恣睢也知道自己这种不说不说不说很没有道理，像个渣男。

  换他他也生气。

  程恣睢伸手去拉傅离骚的手。

  第一次傅离骚甩开了。

  第二次没甩开，任他握着：“你做什么？”

  程恣睢手指在他掌心里轻轻搔了搔，眨了眨眼睛：“骚郎，傅宝宝，别生气了好不好？”

  傅离骚看了他一眼：“那你把剧推了。”

  “算了，”傅离骚想到严遂说这剧能火，也不想挡他前程，“你把真人秀推了，就顾逾钊做飞行嘉宾那期。让他少说话就是。他要连一期都撑不下来，有你遮掩也没用。”

  程恣睢想了想：“好。”

  傅离骚听他答应，气儿终于顺了不少，他把请帖拿出来，在茶几上铺开：“你字写得好看，你来写吧。”

  程恣睢：“好。”

  “你有想请的人吗？”傅离骚说，“我不想请太多人，就请亲朋好友过来做见证，你看行吗？”

  程恣睢：“好。”

  他用不惯钢笔，便买了笔墨纸砚。

  傅离骚在旁边替他磨墨，他执笔一字一句填写请柬，时不时交流两句。

  氛围难得温馨宁谧。

  傅离骚看着程恣睢灯光下显得温柔了不少的侧脸轮廓，心脏怦怦跳，几乎有种他们在写结婚请柬，就要结婚了的错觉。

  订婚的日子就定在下周末。

  周五，礼服做好了，傅离骚给程恣睢打电话：“明天早上我去接你试衣服，有不合适的还能改。”

  程恣睢：“好。”

  他也是人生第一次订婚，也有点儿开心。

  傅离骚穿上礼服，打上领结的模样，真是英俊极了！

  程恣睢没忍住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偷了一个吻，在他耳边轻声道：“骚郎风姿特秀，令我心旌动摇。”

  傅离骚被他撩得上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他拖进试衣间，几乎是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气息急促。

  瞳孔里炸开一朵烟花。

  令人目眩神迷。

  周末一大早，傅离骚请的化妆团队就过来帮他们做头发、上妆。

  顾逾钊打来电话：“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今天刚好是第一期《极限大挑战》直播的日子。

  这个综艺采取录播加直播的模式，有时间的可以蹲直播，没时间的可以追精剪版。

  程恣睢笑了笑：“我今天有事，就不去了。记得我和你说的话，放轻松，好好录。”

  “啊？”顾逾钊的声音立马就蔫了，“庄岩哥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主……小程，你真不去了吗？那……那我也不想去了。我怕水。”

  它从小一直住在山上……可能是唯一一只怕水的狗。

  程恣睢用订婚做理由推了这期录制，所以也没去了解具体录制内容，闻言皱了皱眉：“水？”

  “对啊，这期在船上录，好大的船啊。一二三四五六七……哎呀，我也数不清，好多层呢，和大楼一样。”

  程恣睢心脏猛地跳了一记。

  他蓦然想起，顾逾钊出事的那个综艺，就是在游轮上录制的。

  因为极限类挑战难度大，安全措施又不到位，顾逾钊在海上摩艇比赛的时候出了意外，人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等送到医院，人都凉了。

  程恣睢深吸了一口气：“几点出发？”

  “我也不知道，我问一下，”顾逾钊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工作人员说，九点半。”

  程恣睢扫了一眼腕上的表。

  现在是八点半。

  离游轮出发，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程恣睢：“你把手机给工作人员。”

  顾逾钊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答了声好。

  程恣睢对工作人员说：“我是程恣睢，你和导演说一声，就说我要来，让他等我一下。”

  他挂了电话，一眼看到傅离骚走进来，眼底带着笑。

  程恣睢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傅离骚见他脸色不对：“有事？”

  程恣睢硬着头皮道：“对，我现在就得走了。回来再和你解释。”

  “今天我们订婚，”傅离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什么事比订婚还重要？”

  “人……狗命关天的事，”程恣睢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来不及解释了，回来要打要骂要罚，都听你的。”

  他亲完就跑。

  傅离骚：“程恣睢，你今天要是走了……走了……”

  他实在说不出狠话，只好丧权辱国地追了上去，路上碰到陆康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去订婚宴现场，傅离骚怒道：“什么订婚宴？你嫂子都跑了，订婚宴取消！”

  陆康：“……”

  “你去帮我通知一下，让他们别来了，联系方式在吴管家那里。”

  “那你呢？”

  “我去追你嫂子！”

  ……

  程恣睢拦了辆出租，直奔港口而去。

  刚好赶在开船前赶到。

  顾逾钊远远看见他，从游轮上冲下来，想扑上去，但想到程恣睢的嘱咐，又险险刹住了脚步，眼睛亮亮的：“小程，你来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皱了皱眉，退后半步：“那天送我回去那个人，就是傅离骚，对不对？”

  程恣睢一愣，皱眉。

  “刚才工作人员聊天，说你今天不是要和傅离骚订婚，怎么会来录节目……那个人那天说他是你男朋友，我、我反应慢，才想到，”顾逾钊眼里涌上薄薄一层泪，“小程，你……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程恣睢上前一步：“雪……逾钊，你听我说……”

  顾逾钊却退后了一步，满眼都是泪，用力摇了摇头，小声道：“我要咬死他！刚刚那个声音对我说，他不死，你就会死的！”

  “你别听它的话，傅离骚不能死！因为……”程恣睢原本想等拿捏住438了，再想办法哄傻狗去骗这个系统，没想到突然暴露，导演已经在朝这边招手了，急切之下，他匆匆道，“你记得我之前，一直站不起来，要坐在轮椅上吗？”

  顾逾钊：“啊……对，我记得。”

  “但是我现在能走了，”程恣睢说，“只有和傅离骚在一起，我才能站起来。”

  “啊？为什么？”

  “你知道充电宝吗？”

  顾逾钊愣愣地点了点头：“知道，可以给手机充电。在外面的话，没有它，手机就‘死’了。”

  “任务的事，我会想办法的，”程恣睢知道雪球脑子简单，不懂什么情爱，便尽量用简单的方式解释道，“但这段时间，你不能伤害傅离骚，因为他就是我的充电宝。如果他死了，我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充……充电宝？

  傅离骚踩着柔软的沙滩，在程恣睢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

  海风呼呼的吹，空气中有海水微微腥咸和苦涩的味道，天空蓝莹莹的，阳光灿烂，傅离骚却只觉得像被一道闪电击中。

  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