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男人复杂地叫了两声，一开始老太太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后来还是陈兴国看不下去了, 用自己特有的大嗓门，帮他喊了几嗓子。

  “老太太, 老太太！”

  老太太闻言，看了过来。

  “……我, 我的……”看到男人的那一刹那，老太太的表情明显变得扭曲起来。

  “娘。”男人赶紧上前扶住她, 语气十分局促, “您怎么来了, 还……”

  还叫嚣着让公安把自己抓进来。

  剩下的半句话男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 老太太的此番操作，的确是没跟他商量过的。

  这下一来可就有意思了, 儿子出去了, 换老娘进来吗？

  陈兴国抱着肩膀, 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对母子。只见老太太神情尴尬, 跟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我……”

  “行了，你们赶紧把这老太太给领走吧！”被烦了一路的公安终于找到了接手的人, 连忙指着老太太对陈兴国他们说道，“这老太太在人百货大楼鬼鬼祟祟的，老早就被人给盯上了。但她的胆子也不大，捡了人扔掉的东西非说是自己偷的。人售货员都说那东西是他们扔的了，这老太太非得……”

  “……”

  男人嗫嚅了半天, 只憋出了句“谢谢”，还是陈兴国出面，和人公安说了下这个情况。

  待离开这里，老太太和男人，才分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的儿啊……你咋，你咋出来了呢？”

  男人看了英子一眼，低下了头：“是英子。”

  “英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老太太脸色突然一变，但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男人给拉住了。

  “娘，咱们回老家吧！”

  “回老家……”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有些心动。他们一家在这里的名声已经毁了，倒不如回到乡下重新开始，可是……

  “不行，回去了你的工作怎么办？再说了，你们主任不刚说了要给你……升职么。”说到升职的时候，老太太偷摸着看了英子一眼。

  “……娘，别说了。”

  男人尴尬地低声说道，老太太口中的主任，正是之前那个和他喝酒，并且说要买他女儿的人。

  升职算是他们之间的交易筹码，但现在这个状况，这个所谓的交易自然也就不做数了。

  男人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娘，当儿子求你了，咱们走吧！即使不留在城里，儿子也会孝顺你，给你养老送终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吧！”男人坚决的态度，终于惹来了老太太的奇怪。只见她踮起脚尖，伸出一只起了褶皱的手，放在了男人的额头上。

  “你是不是生病了啊？”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男人一眼，然后突然反过神儿来，又扭头去瞪英子他们。

  “是不是他们威胁了你，你才会这么说的。”

  虽说是问句，但老太太这句话的语气，却显然是笃定了男人是受到了英子他们的胁迫，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男人现在出来了，原本还在求爷爷告奶奶，恳求别人帮忙救儿子的老太太，立马变了一副脸色：“你们要杀要剐随便，何必要这么故意折辱人？”

  “……”陈兴国无语地眯起了一只眼睛，闻言，冷静地威胁道，“这是你说的。”

  “别别别！”陈兴国的外表和身份，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之前把人给吓走的事，依旧流传着，并且经过了这次把男人给押送到公安局的操作后，在楼道居民看来，流传已然成为了事实。

  老太太撒泼，那是冲着英子去的，所以当陈兴国一开口，她立马就闭上了嘴巴。

  男人见状，连忙拍了老太太的后背一下，转头就要上前和陈兴国道歉：“真的是太对……”

  “这怎么还有人逃狱啊？！”魏婷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只见她站在不远处的位置，一脸震惊地看着男人的动作。

  眼瞅着男人就要碰到陈兴国了，她连忙动了，飞快地冲上前来，并一脚踹到了他的屁股上。

  踹完之后还不算完事，魏婷婉死死地扣住男人的两只胳膊，对着自己的身后喊道：“顾惊蛰，你快点儿过来啊！”

  顾惊蛰：“……”

  顾惊蛰早就发现了这里的情况，从陈兴国的表情和状态上，他就看出了这件事的特别之处。知道陈兴国胸有成竹，所以他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哪成想魏婷婉看见后竟会如此的激动。

  这么想着的顾惊蛰，一脸严肃地快步走了过来，将想要上前的老太太给拉到一边，然后拍了下魏婷婉的肩膀：“婷婉，别累到了自己。”

  “……”

  陈兴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忽然又被扯了一下，他顺手拍了下魏晟睿的屁股，示意他老实一下。但是忽然意识到的事情，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魏晟睿坐在陈兴国的肩膀上，悲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在心中掩耳盗铃地祈祷着不要被魏婷婉发现自己……

  然而事情注定不能如他所愿了。

  被人扛在肩上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小家伙现在的体型，与正儿八经的熊崽子也有的一拼，所以……

  “陈兴国！幺幺怎么在这里！”

  被顾惊蛰拉开的魏婷婉，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俩外甥，看他们那副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又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她看看被自己踹倒在地上的男人，又看看不敢看自己的两个蠢外甥，不免生气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出来一个人，跟我好好的解释一下！”

  “那啥，就是我儿子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老太太搓着自己两只宛若橘子皮一样的手，半讨好的凑了过来，“我和我儿子马上就要回老家了，所以你看，你能不能先把脚从他的脸上拿开呢？”

  魏婷婉和顾惊蛰身上的气势太足了，所以老太太还真不敢拿对待英子的态度，来对待他们。

  这不哪怕是见到儿子受了欺负，她也依旧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魏婷婉不高兴的，自家儿子的脸就得毁容了……

  从老太太的语气中，莫名觉得自己像个霸王的魏婷婉：“……”

  她尴尬地拿开了自己的脚，默默地站在那里，顺便还冲着出来看情况的公安打了声招呼。

  没错，他们此时离公安局的距离，并没有很远……

  “婷婉，谢谢你。”英子终于说话了，她看着眼前的场景，眼泪逐渐湿润了眼眶，“如果能早点儿碰到你……们，那该有多好啊！”

  ※

  从英子那边得到指正信息的公安们，摩拳擦掌地就要对花姐他们进行新一轮的审问。

  得到的信息越多，他们的底气就越足，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把这个团伙的所有人都给抓起来一样。

  “说罢，你这些年都拐来了多少人，春花！”

  花姐本来还在嘴硬，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僵在了那里。

  问话的公安不免有些得意，想要继续问下去。趁着对方情绪恍惚的时候再问问题，说不定就能问出来什么重要讯息。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非常的意外。

  “我，我不是春花！”

  “我怎么可能是……是那个可怕的女人呢。”

  “你们，你们误会了！”

  听到“春花”两个字，花姐的情绪就开始变得慌张起来。当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竟然把她当成了“春花”，她的情绪起伏变得更加的剧烈起来。

  “你别想隐瞒了，受害者都已经指认了……”

  “没有，我虽然有意想让大家把我当成那个……女人，但我真的不是她！”

  “……什么意思？”

  要说花姐这人也是自作自受，她其实还真不是“春花”。只是这些年来，看着对方一直没有出现，便想着借对方的名号来威慑同行，特地给自己取了“花姐”这一称号。

  而且“春花”根据买家喜好，来择选目标的方法，虽然麻烦了一些，风险也大了不少，但是赚得也多，所以她才会慢慢的向对方的模式靠拢。

  可她真的不是春花啊！

  这次的花姐终于不敢嘴硬了，连忙和审讯的公安解释道：

  “我真的不是春花，她比我要年轻好多呢。而且自从山叔第二次失利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

  “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以为她是被你们给抓起来了呢！”

  “……什么第二次失利？”

  “啊，就是……”

  从花姐的口中，公安们得知了山叔在人贩子们中的地位，简直高得可怕。在某些极端人士看来，山叔的存在就像是他们这个行当的神明。

  不过再怎么吹，这个叫山叔的男人，也只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因为某个农夫的举动，差点儿被抓起来。然后又过了几年，不知道又是什么原因，他又判断失误，几乎让他的团队全部覆灭。

  “我只在十几年前见过他，后来虽然没再见过，但一直都能从花姐那里听到他的指令。”

  “不过这也足够了，山叔，哦不，那个人贩子的长相特别有特点，只要见过他一次，就能记一辈子。”

  “那个阻拦了我们的老头，就是他，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花姐的配合，让公安们有些不适应，但是话里的信息，却让他们打起了精神。

  卖零食的老爷子已经离开了，他们姑且认为，这人是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所以才会离开。

  但花姐毕竟是个犯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注定要在后面标一个问号。

  没有可以佐证的证据，谁都不敢确信她说的是真的。

  万一这人只是在恶意攀咬，那对他们下一步的侦查工作，一定会增加许多难度的。

  所以审讯的公安只是“哦”了一声，继续冷静地问道：“你说你后来再也没见过山叔，那为什么又能确定，花姐传达出来的指令，就一定是他说的呢？”

  “因，因为……”花姐的脑袋一懵，突然回过神来，“难道我们……被骗了？”

  “哦，这话怎么讲？”

  自从被魏父搅乱了计划后，人贩子们的确是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在他们这一行看来，富贵险中求，哪怕有人盯着，也是扼制不了他们的贪婪的。

  所以当独属于山叔的传信方式又出现后，没有被抓到的那些人，又重新聚集了起来。这其中，就包括了花姐。

  “我原来不叫花姐的，不信你们抓到山叔后，可以问他！他记得我们所有人的名字和特征。”

  对面的公安们纷纷抬起头来——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抓到了山叔，就等同于拿捏住了这个团伙的所有人。

  一个知道团伙内部所有人的信息的头目，可要比随便一个，连头目的长相都没见过几次的小高层，要强得太多了。

  “第一次失利后，山叔的行事作风，的确和以往有了些许不同。但是我们只当他是太生气了，才会变得那么激进……现在你们一讲，我才反应过来，与其说后面的行事风格是山叔的转变，倒不如说是更像春花那个女人的做法。”

  “那你知道，春花和山叔是什么关系吗？”

  “我知道！春花是被山叔拐来的，但是这个女人吧……她比较特殊，说是被拐进来的，倒不如说是一次成功的招新。”

  “那个女人，天生就是个狠角色！她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

  审问了半天，原本好像摸得到的突破口，突然又变得模糊起来，就像笼罩着一层迷雾一般。

  但不得不说，这次审讯带来的信息量，也是巨大的。

  所以人都强打起了精神，想要快点儿解决这次的案子，争取早日让那些有可能被人贩子当成目标的群体，安心的生活在阳光下。

  这是他们每个人的心愿，也是每个人的信念！

  “那个山叔的行踪轨迹已经被监测到了，不过他好像已经离开咱们这里了！”

  “离开了？那能查到他去了哪里吗！”

  “能，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