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巴嘎嘣——

  咀嚼薯片的脆响声回荡在色调阴郁的走廊中，四周环绕默然无声充当观众的玩偶。

  落地成灰的小奶蜘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抓住小零食袋, 往嘴里倒小薯片——当时他一个激灵径直扑向天花板上，结果跟灰姑娘往炉渣中滚了一圈似的, 浑身沾满了灰尘, 成了个灰不溜秋的大团团。

  灰扑扑的劣质蝙蝠侠套装脱了下来，卷成团扔在了角落——多萝西站在一旁叉腰盯着小奶蛛, 她不太想也蹭一身灰，于是小奶蛛委屈巴巴照做了。

  小多萝西现在简直不要太达米安！

  仅尖耳朵崩线耷拉下来的蝙蝠头罩在小奶蛛的誓死不从下得以幸存。原本完好的另一只尖耳朵剐蹭在楼顶垂落的吊灯上, 也扯断了线。

  ——不过配合他要哭不哭的可怜兮兮小表情，倒是蛮适合哒。

  多萝西眨巴眼瞅着他，做梦一般在想：要是黑漆漆跟小奶蛛一样可爱就好啦。那勇士多萝西就什么也不怕了。

  当然，如果能和布鲁西爸爸一样可爱那多萝西做梦也能笑醒。

  多萝西用小薯片把小奶蛛哄了下来, 并祭出一句话证明了自己的人类身份——

  “我看到你在哥谭中心公园蹦迪了，小矮个, ”多萝西冲着彼得·帕克努努嘴，咽下最后一块薯片补充道, “就在黑漆漆和罗宾鸟的招牌底下那。”

  就是这一句成功让小奶蛛放松了下来。

  “我开开玩笑应个景嘛。”多萝西伸出手指戳戳他，大大的蓝眼睛凑到他面前, “你还超英呢？怎么怂怂哒。”

  “太吓人啦。”小奶蛛抽抽噎噎, 他刚才真被吓坏了。多萝西当时太像恐怖故事里的小女孩啦, 而他余光还瞥见玩偶仿佛在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沿着脊背攀爬进脑海, 简直头皮都要炸了。

  他心有余悸的揉揉头。

  “玩偶在在在动, 嗝~”他没忍住打了个嗝，刚刚吃的太快脸颊一鼓一鼓的。

  他有些迷惑自己为什么饿的这么快，就好像什么东西在迅速蚕食他的身体能量，然后一点点蔓延侵蚀精神。

  彼得·帕克重新感受到了成为蜘蛛侠后久违的疲惫感，有点像通宵赶作业的感觉。

  小多萝西跳起来贴心拍了拍他后背，不过差点把神魂不定的小奶蛛拍得一个踉跄。

  多萝西扫视了一番：“你害怕这些玩偶？放心，是你的错觉，它们没动呀。”

  小奶蛛哆哆嗦嗦地又补充了自己那诡异的感觉，他低头看着小多萝西，而多萝西歪头听地若有若思。

  呈现在两人眼中的景象画风截然不同，明明是一样的摆设和装饰。在小奶蛛眼中无一不渗出森森凉意，黑雾悬在空中，由稀薄渐渐变得稠浓起来。

  而多萝西的视野中，这只是破破烂烂的小屋而已，还带着点童话风。

  两次副本，同样是黑雾弥漫，同样是画风阴森，让超英队友背后发凉。

  不过罗宾鸟从醒来那一刻就认为自己变成了罗宾兔，但小奶蛛并没有变成蜘蛛小玩偶。

  多萝西犹犹豫豫地推翻了之前的结论。不是红萝卜产生黑雾和绿色汁液，而是黑雾侵蚀了红萝卜才导致了一切古怪。

  黑雾才是噩梦的根源，操纵五感，而萝卜们是正常副本世界的根和核心。

  和黑雾在一起的红萝卜生产绿色汁液，然后腐蚀抵抗黑雾的白萝卜。

  红萝卜的变兔子作用是肯定的，黑雾加持了这一能力。而当时罗宾吃的胡萝卜应该不是变兔子的那个，不然在多萝西眼中也会是兔子的。

  这么一说？多萝西眨眨眼，内心惊呼，红萝卜是真把白萝卜绿啦。

  因果关系完全推翻倒置了。

  见多萝西呆在原地不出声，小奶蛛局促不安地抓紧摄像机的绑带，勒住手指压出了痕。

  “别害怕，当人偶跟人的相似值达到一定程度时，人会因此产生恐惧感。”多萝西注意到了，她端起超英前辈的架势，跟个小老师一样拖着小奶音煞有其事地传道受业解惑。

  为了教学效果，她还特意用了反问法：“你知道这是什么理论吗？”

  她还在等小奶蛛眼巴巴瞅着她解答，结果不料学生太厉害——

  “我知道，是恐怖谷效应。”学霸虫虫飞快接茬，跟倒豆子一样哗啦啦，“这是在机器人研究中发展衍生出来的……”

  说到熟悉的理论领域，绷紧的小奶蛛放松了下来，然后又不受控制地叭叭叭倒出了一堆理论，最后意犹未尽以外貌阈值机制为结尾。

  蒙圈小老师多萝西猝不及防被一堆理论砸晕了，晕乎乎瞪大眼。

  她气鼓鼓地想：小d，这跟你说的压根不一样！

  不过哄小萌新还是要哄的，她总觉得小奶蛛又快哭了：“没关系，做个标记就知道它们到底动没动了。”

  多萝西取出水彩笔，唰唰唰将手边的玩偶身上都戳划了一道，笔触快到飞起。

  游戏地图上粉点点嗖嗖亮起。

  被水彩笔划上后的物品会在地图上显示出粉点点。划重点，对未掉马的超英无用。

  游戏当时还一连提醒了三遍，多萝西想起来就气呼呼。

  “行啦行啦，别怕了啊，”多萝西转头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像是红头罩当初递给她一样放在了小奶蛛手心，只不过高大的红头罩在弯腰，而小多萝西则踮起了脚尖。

  她轻松道：“你运气真好，这次我带你飞。”

  躺赢过一次副本的小多萝西自信满满，她扭头安慰完小奶蛛，埋头继续捣鼓自己的标记计划。

  “你为什么端着烛台？”小奶蛛注视着手心中的奶糖，收手攥紧了。这颗糖仿佛给了他力量，他鼓足勇气问出了他的疑惑。

  他记得这个名叫爱丽丝的小姑娘说她视线不受黑雾阻挡。

  彼得·帕克漂亮的、单薄中略显苍白的唇不安地抿了抿。

  “哦，这比较符合气氛，有助于提高气势，让人显得神秘些，”多萝西眨眨眼，好心回答道，“我小哥哥教的小技巧，你下次也可以试试。”

  看起来效果不错，震得住气场。

  “他还教我如何击破敌人心理防线。”多萝西颇有点小炫耀，不过她当时听着听着睡过去啦。当然，这个就不用说了。

  她说的含糊不清，特意隐去了达米安的名字和昵称。

  小奶蛛舌尖抵住奶糖，奶味混着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一股儿温暖的感觉从舌尖一直传递到四肢。他感觉自己几乎僵了的身体在缓缓恢复活力。

  不过爱丽丝的哥哥好恐怖。小彼得惊恐起来，她哥哥会带坏小爱丽丝的。

  不行，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小奶蛛下定决心。

  他们站在第三层，只有半截楼梯通往楼顶，天窗被特殊力量封住无法打开，长棍面包也推不动分毫。多萝西当时是从一楼的大厅里匆忙赶来逮小奶蛛的。

  两人返回，合力将小奶蛛藏身的那一层都搜寻了一番，除了成功会师的那间屋子，所有的门都挂着大锁，被牢牢栓住了。

  不过，这次问题不大。

  多萝西挥出长棍面包，一扇接一扇哐哐哐暴力破门而入。

  屋内摆设与第一间几乎相同，除了少了摇篮。接下来的房间简直像复制黏贴一般——连图都懒得修的那种。

  没有发现特殊的物品。

  在两人还未离开小奶蛛藏身的屋子时，多萝西绕着小摇篮转了几圈，还掀开盖住的布探了探头，里面空无一物，除了扬起的灰尘呛住了她。

  两人转身前往二楼。

  木质台阶嘎吱作响，盘旋而下，多萝西将自己的烛台让给了小奶蛛。

  突然，多萝西顿住了，她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像——”

  她转头一看，一团黑影矗立在墙脚。

  小奶蛛又快炸毛啦，在尖叫扬起之前，他迅速捂住了嘴巴。

  小奶蛛悲伤地想，不知道为什么，他进入这个诡异地方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了。

  “是小兔子玩偶，”多萝西已经蹲在了黑影面前，她用长棍面包捅了捅，把它翻转过来，“是个小灰兔子……大概。”

  多萝西有点不确定，毕竟刚刚她亲眼见到了小奶蛛被灰尘覆盖成了小灰蛛。

  小灰兔子玩偶丑兮兮，脏答答的。长耳朵掉了一只，缝线处透出了绒絮，针脚歪歪扭扭，几乎扭结在一起。缝在脸上充当眼睛的扣子也垂了下来，只靠一根线吊在脑袋上。

  游戏提示音突然涌入脑海：

  [名称：白兔兔玩偶（残损）：

  描述：你还在等陪你做梦的小兔子吗？

  作用：捏被被，睡觉觉，甜甜做个美梦梦。

  注：残损状态，对精神力较强者无效]

  “好像没什么用。”

  多萝西过得很开心，她有小翅膀送的彩虹小马，爸爸送的圆溜溜玩偶，并不想抱着丑不拉几的小兔叽睡觉。

  小蜘蛛摸不到头脑，一头雾水站在旁边，她简短地说了下作用。

  她砸吧嘴：“我不要做美梦。”

  小多萝西不需要做梦，因为和爸爸哥哥在一起的现实已经比梦还要美好啦。

  除此之外，她的能力就是可以操纵五感的精神控制，这可以断定道具只能当一只丑不拉几的玩偶。

  “我们走吧。”

  多萝西转身踩上楼梯，却发现小奶蛛没有跟上来。她好奇回头，蓝眼睛里满是疑惑。

  小奶蛛停在原地，视线几乎被玩偶粘住了，手指在衣摆处乱绞，那团衣角捻成皱巴巴一团。

  见多萝西望过来，他结结巴巴张嘴，小心翼翼询问：“对，对不起，爱丽丝，我可以拿走它吗？”

  “我，那个，本叔去世了。梅姨很伤心，她生病了，我想让她开心。”他磕磕绊绊地颠三倒四，几乎连不成句。

  但多萝西莫名听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你喜欢的话，这当然可以。”多萝西眨眨眼，朝他笑了笑，很甜，带着一种莫名舒缓人心的力量，成功将小奶蛛安抚下来。

  小蜘蛛抱紧了外表灰灰的白兔兔玩偶。视若珍宝的摄像机被蹭上一层灰，像是一秒从商店闪亮橱窗里滚到了二手地摊上，但他浑然不在意。

  多萝西：“……你怎么又哭啦？”

  小奶蛛吸了吸鼻子，眼睛红彤彤的，听见多萝西问话后一脸茫然。他下意识摸了摸脸，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被抹了好几道灰。

  泪珠滚落下来，夹杂着灰痕，看起来惨兮兮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描述。

  他小声补充：“我平时真的不哭鼻子，真的。”

  他咬出重音强调。变异强化后的蜘蛛侠拥有无比敏锐的五感，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这种精神层面的变化——尽管无比细微。

  “我觉得在这里，所有的脆弱面都被放大了，只想扑到梅姨怀里大哭一场。”他啜泣了一声，竭力想描述出这种模糊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孩提时代，她会哄着我睡觉，然后唱摇篮曲。”

  多萝西半信半疑，她觉得小萌新超英是在为自己哭鼻子行为找借口。

  这不还是成了爱哭鬼和幼稚鬼了吗？

  罗宾鸟怎么就没看出影响？副本里一如既往的暴躁，也没变幼稚呀。

  不，也不一定！多萝西止住念头，哥谭夜空已经好久没看到罗宾鸟扑棱翅膀的活泼身影啦。

  他现在不会真躲在黑漆漆怀里哭鼻子吧！

  抱住蝙蝠玩偶不撒手的米崽：不，我没有。

  惊恐的小多萝西从兜里掏出一颗香橙软糖，含在嘴里压压惊。

  她注视着哭鼻子的小奶蛛心想，也许可以分小奶蛛一根胡萝卜。

  于是她背着小手站定，转身仰头望向小奶蛛：“你想吃萝卜吗？”

  “呃呃呃，谢谢，”再次把眼泪憋回去的小奶蛛不明所以，但他有些惊喜地接受了小姑娘释放的善意，“我很乐意。”

  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笑，脸上还挂着混杂灰的泪痕——达米安对多萝西详细描述过傻气笑容的具体表现。着重表明下，第一个例子就是他们亲爱的大哥：迪克·格雷森。

  彼得·帕克下定决心，等出了这个游戏后一定要找爱丽丝家长谈谈，特别是她那个哥哥。

  多萝西在小奶蛛饲养项目的框框后打了个勾。

  黑雾越来越浓，最起码在小奶蛛眼里是这样的，几乎具现化成了实体。多萝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她心里慌得一批。

  他们到了二楼，继续探索。

  拐进去的第一眼，多萝西就顿住了脚步，她哒哒哒跑过去，扶住柜台边缘，不受控制地伸手去触碰——

  那悬着一张被涂抹地看不出原样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