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作者:光合噪声      更新:2023-07-31 02:11      字数:7389
  说是逃离洪水猛兽好像有些夸张, 但是看着一众太监宫女慌乱的身影,安兰还是禁不住笑出了声音来。

  她才不担心是不是会惊扰身边的人, ——就算醒了又如何,他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去掌控她。

  负责奉水端茶的一个小太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本以为只会看到兰姑娘一如往常地坐在皇上身旁, 陪着、等着、盼着,片寸不敢离开。却只看见她站在皇上身边,身旁的宫灯拉长了她的影子,也掩饰了她的脸, 让他只能看见她尖瘦的下巴和红艳艳的嘴唇。

  那个嘴唇勾勒出一个笑。

  下午的时候, 皇上将另一侧的宫灯砸坏了,直到晚上也匆匆忙忙地没有人修补。两盏本来对称着散发出暧|昧温暖的灯现在只剩下了一盏。不知道是不是宫灯的缘故,把安兰的影子越拉越长, 也显得这个趴伏在桌子上的直通天地的男人竟然倏忽如此渺小。

  “看什么呢?”与他相熟的一个小太监顶一顶他的胳膊, 叫他不要在主子面前做出失礼之事。他张了张口, 想要教他也回头看一看,但是自己回头后却只看见兰姑娘还好好地坐在皇上身边,为皇上用锦帕擦了擦额上汗珠。

  也就只有一直窝在殿中的主子,才能在这样的天气也出一身汗了。

  顾不得再回看确认一下,眼睛中只剩下眼前的鬼天气, 远处的闪电和雷声轰隆隆近了, 他们不能在殿中呆着,自然当值的就得候在外面,不当值得只能穿越风雨回到自己住的简陋角房。

  分明下午还是一个炎热的夏天, 现在就电闪雷鸣,毫不留情面。就没有一个季节不让人怀念其他的。

  难捱的一日又一日......明日还是要当值。

  可是明日还真的需要他们再当值吗?

  小太监只当做自己因为天气的影响浑浑噩噩看错了一个影子,从此以后也没有和别人再提起,直到此生结束也不知道自己窥得了这个王朝的晦暗秘密。这并不是不幸的事,反而因为懵懂和不去探究给人带来了幸运。

  另一边的皇上,也看见了混乱中更迭不休的影子,但是显然,他的幸运已经在过往的三十余年时光中消磨殆尽。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睡着了。在殿下还那么嘈杂的情况下,在令他这个本应该无所畏惧的人心怀担忧的众人面前。

  梦里是粘稠的血,一寸又一寸把他淹没。

  他一直在逃,像是清醒的时候他戏弄别人一样,好像在这血色梦境中也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将他牢牢掌控。

  别过来、别过来,朕什么都不怕!朕什么都不爱!

  “你认不认得我啊?”

  竟然胆敢这样称呼他!

  梦中涌动的血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它们如同液体一样流淌。

  有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距离他金贵的唇只有半寸之距;有的时候又出现在他的身后,跟着他,一步不离。

  它们还在重复,用一种令人感到困惑的姿态发出声音,尖的、细的、低的、沉的......就这么喋喋不休,一直回响在他耳边。

  怎么可能记得呢?朕的心中总是要记住更重要的事情。但是不去回答,就要被一直追问。

  快想想、快想想,从记忆的泥沼中仔细追寻......再努力也追寻不到。

  去哪里了?到底去哪里了?但是怎么想,脑子中关于这部分却好像空缺了一般。自然,怎么可能还有印象呢。毕竟作为高高在上的主子,绝对不可能在行使生杀予夺的权力的同时还去看一看,自己究竟剥夺了什么样的人的一生。

  ——那现在就只剩下了逃一个选项在。

  头发也乱了,发簪也掉了,是平生未曾有过的慌乱。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一个院子,是谁的院子?

  原来是他的皇后的院子。

  要说是“他的皇后”,但是这几个字的重点并不会落在具体的人的身上。而是因为“皇后”,且是“他的”,自然在旁边印证他是天底下第一之尊贵的男人的事实,没有人可以再看轻。

  他已经许久没有踏进中宫的门,忘记上次是在腊月时分进去干些什么。

  是训斥那个不争气的孩子吗,他狼狈地捂着脑袋,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中宫,自然就应该住着皇后。那个曾经见证了他从太子之位登基的女人,他们之间也曾经有过美好的时刻。他的心中,也曾经将她放在了重要的位置。

  可是一切都会变,更何况,事情的确如同那年所说的那样......

  门口并没有人看守,即使他厌恶陈皇后,但也不允许别人轻慢皇家的威严。他心中大怒,该杀!都该杀!

  他只好屈尊降贵亲自推开门。

  那些影子不再追来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却看见中宫正殿,只有一个背影孤零零地坐在中间。

  在他心中不愿为外人道的恐惧终于被点燃了。他是一个皇帝,他不能把脆弱展露人前,但是她是他的皇后,他们是永远共生死同荣辱的存在,他尽力忽视身上的冷,想要多走两步,——让她回头。

  ——她回头了。

  他忘记了安兰晚上的时候伏在自己耳边对他说的,“皇后不好了”,现在还急匆匆走过去。

  在他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她好似泄了气,地上只留下软踏踏的一套衣裳,和避不开的血肉。

  再仔细看看,这地上哪里是她的衣裳,而是她多年来留存着的药方。

  血肉不断游离,碰上他的,也就跟着融化了他的。

  先是皮肉、再是骨头,鬼气森森。

  在最后一瞬间,他终于醒过来。后背一片涔涔冷汗,想要如同往日一般坐起喊人,却发现自己既起不来、又喊不出。

  眼前是黑暗一片,脑中只能快速地想,在睡着的前一瞬发生了什么,却只记得安兰的笑和她手中的酒水。

  叫着她的名字,叫吧、叫吧,用着从未有过的力气,声音是哑的,好像已经在梦中喊了无数次。

  叫吧,一开始还是柔情蜜意,把对方当做自己黑暗中的曙光,再往后,叫了人,人却迟迟不来,自己眼前的黑暗也不能挣脱,那份柔情又疏忽变成了恨。怎么回事?在朕的身边已经是你最大的荣耀。可恶、可恨。

  平日中还显露不出来的凶恶又回来了,原来郎情妾意只是一个玩笑、一个幌子,无论是哪一个他,现在心中都只有无边的怒火。这腔怒火只能也只会向怯懦者发去。

  眼前的黑暗突然消失了,但是也并不是全然的光明。

  是昏暗的影子,——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又进入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梦中的世界,那些影子在他的眼前飘荡。再眨眨眼,原来是旁边的宫灯在作祟。

  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被搬到了他的寝殿,这个曾经埋葬了无数张呐喊的口的地方,也是他仅存的安稳之地。

  他不知道,这里也将是最终会埋葬他的地方。

  眼前既然有影子,也自然会有造成影子的原因。

  他抬眼,想象中有无数种可能,最终竟然汇聚成了最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的皇后站在他的眼前。

  红的是口脂,粉的是脸颊,但是那粉,却不是那年洞房花烛时缱|绻的粉,而是夹杂着薄怒的,——也是她身体康健的佐证。

  一瞬间不是没有惊喜的,他睁大眼睛,想要在暧|昧的光下好好端详她的脸颊。

  有多少年没有看过她的脸了呢?自从她拼着命为他生下周景,身体也大大不如往昔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去过她的宫中。驶向未来的事实和陈年的那道批论越来越相像,引得他对这个美丽温婉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也越来越恐惧。

  怀揣着这份恐惧,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想要张口说一些什么,让她凑得更近一些?让他再好好的看一看她的脸?

  甚至都不想要去管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自己的寝殿之中,那就只能当做皇后思恋皇上已久,就算是冒着宫规也要把自己送进皇上眼前。

  这话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回应他的却只有面前人的冷笑。

  冷,冷的、刺目的本来还是他的一双眼,但是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不是了。

  还有他胸前,顺着脖颈向上游走,她手中的一把匕首。

  刃尖碰到了他的寒毛,一路走到他的下颌。她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让他充斥着怒气的眼睛直视自己。

  更让他愤怒的是,直到现在她脸上的笑还在继续,只不过不是刚才的冷笑。她换了一种温柔羞怯的笑,这笑他只在他们刚大婚的时候看见过。

  风吹在身上,引得他瑟缩了一下。他意识到寝殿中门窗大开,丝丝缕缕的冷风夹杂着雨滴吹进来。她衣着光鲜,面色红润,即使是上次上元节宴会上见她也没有这样打扮,仿佛是要庆贺今日的大好事;而他只能躺在龙榻上,手脚都被捆住,只着中衣,任由雨打风吹、瑟瑟发抖。

  这一瞬间,他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她不是来与他叙旧的,也不是来泪眼朦胧地等一个浪子回头。

  恐惧、愤怒,但是最终还是愤怒占了上风。他心中想象如何劝说这个疯狂的女人,即使暂时牺牲身为天子的威严。

  他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心中从来就没有过服软的话,只好闭了嘴闭了眼,只张开一张惹人厌烦的口,卖力威胁。

  听见他的威胁,这天底下另一尊贵的女人也并不恼火,好像一个无知孩童一样轻轻挥舞着匕首,锋利的刃尖在他眼皮上划过,因为他的挣扎刺开一道浅浅伤痕。

  淡淡的腥味,应该没有那么明显,但在恐惧中人的感官却会无限地被放大。

  他侧开脸,怒道:“......果然如此。”

  女人面上带着几分疑惑,几个月的将养,脸颊上的肉又长了回来,连同牟定已久的如愿以偿,她面若桃李。骄傲了那么多年的人,终究不是白白骄傲的。

  “什么‘果然如此’?”

  已经到了这样的局面,再往后发展,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好好地活着。——但那个人必须会是朕。

  他开口,一开始还有些迟疑,但是这些话显然已经积累在他心头千万载,越说越顺畅、不吐不快。

  因为子嗣艰难,他隐瞒身份,得到的批命称,他此生若是强求,必遭祸端。又算云云种种,却和他后日一一对应,让他不信都难。

  在他说完的那一瞬间,陈皇后心中一酸,想要哭了。这么多年来她只在蓄谋最后一击的抉择那日掉过两滴眼泪,其他的时候,她恪守皇后的本分,永远都做这世上最坚强的那个女子。

  那些曾经困惑了她的事情,让她的丈夫疏忽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事情,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何其荒谬?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好在寝殿中没有别人与它相争,它们还是顺顺利利的滑进了他的耳中:“......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为什么不让他们重新算一遍?你告诉他们你是谁,他们还敢吗?!”

  在她心中属于他的位置轰然崩塌,那个年少时携手并肩的心上人、后来的丈夫、再后来的一国之君......可是褪去了这些,他什么都不是!

  他傲慢、无耻、胆怯,一边要说着,自己便是天,一边还要为虚无缥缈的命运屈膝俯首。

  甚至,就连再求证一次的勇气都没有。

  他属于“天”的那一面又涌现出来,冷哼一声,道:“快把朕放开,朕以后定不再听信谗言,好好待你,好好待景儿......”

  听着真诚,实则又是诱骗,面上还带着勉强挤出来的笑,心中百转千回:不行、不行,若是废了后,前朝又不知道有多少闲人要问他缘由,这种事情又怎么可以外扬。心中其实早就想好千万种方式折磨眼前这个可恶的人。

  “狡辩。”

  她披着光,淡淡开口。却不是对着这一句,而是对着之前他说,他不得不信。

  “你让我忍,我便必须要忍吗?我已经忍了太长时间了。”

  刀尖下移,划过他已经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瓣。

  让他不得不张口。

  刀尖危险地伸进去寸许,满意的看到眼前的人不会再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她继续说道:

  “......我忍了太长时间了。现在我忍不了了。”

  说着说着,脸上又带上了笑,也重新用皇上二字称呼对方,“我还是仁慈的。皇上,这天下,还是你周家的天下。皇上,您不要再埋怨臣妾了。皇上应该感谢本宫的仁慈,感谢景儿,感谢那些年我忤逆您的话,拼命喝药生下来他。”

  在说到周景的时候,她的脸上带上些许柔情,但也不过是片刻,那些柔情面对眼前这个瞪大了双眼的人就又不得不消失殆尽。

  她接着道:“不然,不会像现在一样......皇上,臣妾杀您而已,”成功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眼中的绝望,她抿嘴一笑,“臣妾说错了,臣妾软禁您而已。”

  他想要说话,但是舌头无法避免地碰到口中刀刃,经过好几重呼吸,才颤颤巍巍开口:“你就不想想周景吗,他才......”想要说出那个孩子的年龄,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生辰。

  在他想象之中,因为听到孩子的姓名而变得温柔的陈皇后脸上的笑却一瞬间消失,这比什么都令榻上的人感觉到恐惧。她不仅敛了笑,还残忍地抬起手,——在他以为她要把匕首从他口中抽出、放过他的时候,她又重新把匕首塞进他的口中,不仅如此,还将那把匕首在他口中搅动。

  他想要躲避,但是无论头往哪边偏也无处可藏,反而只能伤害自己。

  混着比刚才更加浓重的血腥味,他听见眼前人冷冷回答道:“......景儿也不愿意你叫他的名字。你配吗?”

  “你知不知道,多少次,我都想割下你的舌头来!”

  在她用匕首在他口中搅|动的时候、在她说出“割下你的舌头”的时候,他就已经流下了眼泪。

  不是、不是!他在心中喊着,但是却不敢说话:这并不代表朕对她服了软。而是因为口中的疼痛和身上的酸麻,使得他不得不流下令他自己都感觉唾弃的泪水。

  而她拾起被放在他身旁的锦帕,那正是安兰曾经来过的唯一证明,——下午时,她用这方锦帕为他轻柔擦拭唇角。

  但是陈皇后却没有花前月下、儿女情长的心思,她拾起这方锦帕不是用来给他擦掉那懦弱又肮脏的眼泪的。

  她面无表情展开锦帕,视而不见上面的点点血迹,先是擦了擦自己的手,又用锦帕小心翼翼地擦拭手中那柄刚刚还在世上第一尊贵之人口中搅|动的匕首。

  擦拭完毕,她轻轻说道:“皇上也记不得这柄匕首了......这正是皇上与臣妾大婚时赠予臣妾的礼物。”

  说罢连头也没有回,不管榻上人如何失魂落魄,将那方锦帕随意地丢弃在他的身上,扬长而去。

  她心中最后的一点怜悯和后悔也消失,只剩下对他单纯的恨。

  陈皇后心中是不害怕的,因为阖宫的宫人都已经走了,——在安兰说出“不要惊扰了皇上”之后,整个宫中全部走光了。

  但他们并不诧异为什么这么长时间皇上还不唤他们进去,因为皇上身体虚弱有目共睹,一觉睡到第二日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

  现在宫中除了正殿寝宫中榻上躺着的那个人,就只剩下了在偏殿的安兰和常有德。

  陈皇后走出寝殿,去偏殿见安兰和常有德二人。

  安兰的脸是苍白的,陈皇后可以理解她,毕竟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事情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她向他们微微点头,对安兰说:“你做得很好。”

  陈皇后的脸上还有刚才的怒容和惊容微微留存,但是已经逐渐趋近于可控。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忤逆她的丈夫、这天下的主人,但是显然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更何况,——这天下的主人未来是谁,是要她来定的。

  想到还在中宫中等着自己的景儿和双杏,她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意。

  转身在正殿门口,她看见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段荣春站在正殿前,身后是辽阔无人的大殿。

  他开口:“皇后许诺奴才的东西,奴才可否来取了?”

  陈皇后刚刚经历了身心大变,被他堵在宫门问了这么一句,眼中的惊讶掩藏不住。

  门外的雨小了,但冷气还肆无忌惮地在他们之间流淌。

  看见陈皇后不语,段荣春身形不变,低下头重复了一遍:“皇后许诺奴才的东西,奴才该拿走了。”

  这么一句话,却是比刚才更加确凿。惹得陈皇后,这个刚才还悍然面对天下最尊贵之人的人,也有些胆寒。

  段荣春抬头,鬓间发溅上雨丝贴在他苍白的脸上,所有的电闪雷鸣都将在今夜同归。

  “皇后娘娘莫不是忘记了您曾经许给奴才什么,要不要奴才跟您重复一遍......”

  陈皇后心惊,正对上段荣春抬头后才显露出来的乌黑的眼。

  他的眼睛漆黑却没有水光,和今晚的天气相得益彰。

  如此地急切,又如此地强悍,甚至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办完之前就来谈条件,总归带了一丝让人恐惧的意味。

  陈皇后以为他是反悔了,要向她和景儿索取更多的东西,现在萦绕在她心头的一切心惊肉跳都指向了唯一的一个答案:权势。

  除了权势,甚至在权势背后蠢蠢欲动的对掌控天下的欲|望,还能有什么东西趋势一个人委曲求全做出千万种事情。

  哪怕他是一个阉人。

  但是就算是她的丈夫那般曾经无数风流的人物,最终也栽倒到了权势身上,因为它,给他带来了本就在他心中潜伏着的可怜缺漏。

  但是陈皇后心中千万种意想都在段荣春再次开口的时候灰飞烟灭。

  忍受着面上雨丝的飘落,她听见他说:“皇后娘娘曾经许诺过给奴才......双杏姑娘。”

  说完这句话,却没有了下文。不是她想象之中,一个人只是附庸着的附带品;而是,那个人,就是全部了。

  段荣春看见陈皇后不再说话,反问了一句:“难道皇后娘娘也反悔了吗?”

  在他心中,双杏自然是千种好万种好,别的什么来换他都不愿意。若他是陈皇后,现在临阵反悔也没有什么不可想象。

  陈皇后喃喃道:“只是一个人吗?”

  这世上,竟然还真的会有这样的人。面对波涛汹涌的欲|望也不动心,一心只求一个人。这么相比,她前半生的骄傲竟然也看起来轻佻地像一个笑话一般。

  当时在她因为那个人最狼狈的时候,他进了她的宫中向她求双杏。那日她还满心不愿,自认为一个阉人怎么配得上她最信赖的大宫女,只想着等哪一天用财帛换了这个承诺回来。

  现在想一想,还是自己太过狭隘。

  实际上最可怜的人、最不懂得爱的人,也是自己。

  可陈皇后不知道的却是。段荣春为了权势拼命,却不是为了当权宦,而是为了在风雨中护心中唯一的人周全。

  他曾经只需要顾忌自己一个人,但是现在,他的身后终究也有了人,需要他保护。

  只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让他不再是孑然一身。

  段荣春过去的城府和锋芒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他接道:“自然只是一个人,除了这么一个人外,奴才什么都不愿求了。”

  看着陈皇后带着几丝惨然的脸,又接道:“关于双杏姑娘,奴才还有一事相求。”

  作者有话要说: (2/2)

  明天开始就不再多更了,但是日更,请假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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