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予我白鹭      更新:2023-07-31 02:28      字数:8297
  今晚的演奏会很成功。

  两首曲子结束, 听众反响热烈, 在台下连呼安可,指挥就着早已备好的曲目, 返台再演一首。

  观众席第二排都是给音乐学院的教授留的位置, 有几位认识许美伦,在演奏会结束后拉着梁霁辰闲谈几句, 马上采访拍照的记者又来了。

  这还不算完,音乐厅的负责人还准备了庆功宴, 就设在附近有名的餐厅。

  梁霁辰作为今晚的主角, 推脱不过,出发前给酒店房间打了电话,没人接。

  他以为易佳夕是太累,睡着了。

  在饭局中途, 梁霁辰起身告辞, 薛玮载他回到酒店,易佳夕却不在房间里。

  她的东西都已经不在, 也没留下只言片语, 就这么走了。

  薛玮跟在后面, 小心翼翼地问, 是不是梁霁辰回来太晚, 易小姐生气了,才不告而别?

  不是,她固然有些骄纵,但不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乱发脾气的人。

  “那, 要不然给易小姐打电话?”

  说着,薛玮已经掏出手机,他有易佳夕的电话,准备替自家老板问问。

  梁霁辰摇摇头,“不用打,她手机坏了,打也没用。”

  他这么说,薛玮没吭声,还是到门外去给易佳夕打电话,果不其然,对面提示关机。

  倒也不是没别的办法,孟瑶是易佳夕的助理,问问她,多少能有点线索。

  薛玮是想这么做来着,可不巧的是,他这两天跟孟瑶在闹矛盾,正处在冷战期。

  这事他有过经验,这时候最关键,谁先开口认怂,谁就输了,以后那小妮子越发气焰嚣张。

  于是,本着过来人的态度,薛玮开口劝梁霁辰,“阿辰,别太惯着,虽然说女人靠哄,那咱们男人也不能太软骨头,惯得蹬鼻子上脸的,怎么过日子?”

  他说得忘形,只字不提自己追孟瑶的时候是怎么低声下气。

  梁霁辰不说话,把从酒店给她打包的一份蟹粉小笼放到桌上,东西还是热的。

  卧室里整洁一新,床铺都是酒店的标准化整理,一目了然,肯定是酒店保洁来做的。

  他打酒店内线电话,问清楚了今天做房的时间,那边很快回复,是下午四点,那时候房间里人就不在了。

  薛玮一直在旁边等着,干巴巴地舔了舔嘴唇,“你要是真的急,我就勉为其难的给易小姐的助理打电话问问,我就说是你急……”

  “出去,我要休息。”梁霁辰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

  “……”

  得,白瞎了,打电话的理由泡汤了。

  薛玮如游魂一般回到他的房间——就在梁霁辰旁边那间。

  开门进去,他手脚张开,呈个大字型仰躺在沙发上,觉得这事越想越邪乎。

  易佳夕更个游魂似的,来也不打招呼,走也不打招呼,他昨天晚上十一点还跟梁霁辰打过照面,那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酒店隔音效果真够好,昨晚上真是一点声音没听见。

  他是经过人事的,看今早那情形,就知道这两人昨晚是发生了什么的。

  闹得动静大概还不小。

  全靠这墙隔音,薛玮才免于被虐。

  就冲这,他决定退房后给酒店一个五星好评,它值得。

  薛玮在沙发上这么靠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猛地睁开。

  “我靠,所以我老板这是被始乱终弃?用完就扔了?”

  难怪刚才气那么不顺呢。

  不行不行,薛玮颇有几分“娘家人”的自觉,自家傻小子被欺负了,说不定正在房里怎么生闷气呢,他必须得找对方要个说法。

  这电话说打就得打!

  薛玮抖着二郎腿,无形中给自己增加气焰,连电话接通后要怎么拿腔拿调说明来意,又不失尊严的语气都想好了,结果孟瑶那边直接拒接。

  “这小妮子……”他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和自己头像上那个哆啦a梦愈发契合。

  挂了他的电话,孟瑶尤觉得不解气。

  前天是因为什么吵架的呢?无非就是孟瑶最近加班多了,没时间留给他,却有时间和旧同学在周末一起逛艺术展,薛玮当然生气。

  “可是我有我的生活啊,那个艺术展我期待了好久,小胖子对美术又不感兴趣,干嘛带他?”

  孟瑶这样对易佳夕抱怨。

  她连半句回应都没听到。

  孟瑶紧张地从后视镜看了眼易佳夕。

  一个小时前,孟瑶在机场接到易佳夕,她脸上未着妆容,素净得很,望着气色倒是不错,只是表情有些疲倦,眼圈下微微的青色,倒显得眼睛更大。

  一见到,孟瑶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我忘了给你买手机,都怪我家猫!”

  悲剧是这样发生的。

  孟瑶家里养了只肠胃脆弱的布偶,同时家里还有一只扫地机器人,这天午睡起来,她还在卧室就闻到臭味,一开门,扫地机器人还在无情地向前运转,轮子上带着那只布偶的罪证。

  它已经把罪证铺满了客厅地砖的每一条缝隙里。

  就这么一打一闹间,孟瑶忙活了一下午,只记得要来机场接易佳夕,别的全给忘了。

  孟瑶开着她二十多万的经济适用车,这回放开了速度,易佳夕斜倚在后座,拿着孟瑶的手机翻微博,秀气的眉头一直蹙着,叫人看了心里紧张。

  做老板的,要沉得住气,出了点岔子就冲下属吼叫发泄那是最低级的,但像易佳夕这样不言不语,让人猜她心里的想法,也是够喝一壶。

  怎么看,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y.bakery是今天凌晨出的事。

  有位女顾客昨天晚上在店里和朋友消费,吃完东西去逛街,半路上胃不行了,到洗手间上吐下泻,朋友急忙给送医院洗胃,出来的结果是食物中毒。

  这位顾客的朋友连夜编辑了一条长微博,讲述事情始末,言辞十分激动,并宣称从事发到现在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收到y.bakery官方的任何回应,客服敷衍了事,不说赔偿,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在帖子的最后,发帖人还暗指y.bakery定价如此昂贵,态度如此嚣张,是否背景颇深,才会有胆这么店大欺客?

  坏就坏在,这人是个网红探店博主,粉丝量八十万,一晚上的时间足够让话题发酵。

  扒菜单价格,扒店铺注册信息,很快就把易佳夕这个人扒出来。

  从y.bakery的食物质量问题,一路扩散到易家的背景,这个时候又有那眼尖地跳出来,从y.bakery官博发的开业照片上,找出了连绍等人送的花篮。

  更有人亲眼见到,模特赵溪在当晚跟着钱家的小少爷现身开业现场,停留半小时才走。

  当然,大鱼被找出来了,何洛这样的小虾米也没放过,毕竟他才因酒驾上过热搜,名字正热乎着。

  左不过是些丑闻。

  这三人同时被艾特,要他们出来表态,群情激愤,更有那些尖锐激动的言论人身攻击,很快就和这三人的粉丝对掐起来。

  一掐就掐上了热搜榜,明星效应,能载舟亦能覆舟。

  “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易佳夕合上手机,向孟瑶发问。

  孟瑶是经理,易佳夕是东家,店里出了事,东家第一个肯定找经理问话。

  这时候孟瑶不敢开玩笑,正色道,“接电话的是个兼职大学生,电话是赶在收工前十分钟打来的,大学生急着下班,对面也没说清楚,只说是吃坏了肚子,三言两语骂了几声就自己挂了,大学生也没闹明白。”

  “那就这么算了?你们员工培训都是这么做的?”

  东家少见这么疾言厉色,孟瑶不吭声,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开到医院。

  还有一小时就要过探视时间。

  按开车门锁,孟瑶准备下车,眼见易佳夕的手也打上后座门把,她这才小声说,“老板,我上去就好了,这种场面你还是不要出现。”

  易佳夕一挑眉,严肃得很,“人家指明了要见我啊,我不出现怎么办?”

  “我能搞定。”孟瑶硬着头皮说。

  “确定能?”

  对方点头。

  不能也得能,否则要她这个助理做什么,凭什么拿最高的薪水。

  易佳夕清楚自己的能耐。

  她开这家店,最初是一时兴起,钱放在手里是死的,拿出来派点用场,既是投资,也是打发时间,并不见得有多当回事。

  易佳夕时常打趣孟瑶是奸商,自己是甩手掌柜,这话其实是在抬举她——愿意把这个摊子丢给她,是看中她的能耐,接不接得下,是她的本事。

  如果这会儿孟瑶真要易佳夕跟着一同出面,那易佳夕才是看错了人。

  她累得不行,一夜没休息好,梁霁辰走后,她用房间里的电脑上了会儿网,本是想谢过宋丛筠昨晚送她的礼物,没想到看到那些心惊的话题。

  当即就联系了孟瑶,订机票回滨市。

  不是怕这家店如何如何了,是怕由着这件事发酵下去,再把家里那些糟心事一并被人掘出来,放到太阳底下现世。

  易佳夕累得在车里睡着了,直到孟瑶回来。

  “你这么睡着很危险的呀,老板。”孟瑶搓着手指,递给易佳夕一杯热咖啡。

  贩卖机里买的,味道不足,热度有余,易佳夕捧着浅浅地啜,觉得这话在哪儿听过。

  孟瑶送易佳夕回家,一路上和她认真细致的报告工作。

  对方主动提出私了,暗示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只要钱款到位删博澄清撤热搜,孟瑶不置可否,敷衍着对方,只说她不能做主,要先请示老板。

  等到了易佳夕这边,她又换了副态度,义愤填膺,“老板,不能私了!这狮子大开口的,摆明是挖坑等我们跳,真给了钱,就真成我们的问题了!”

  易佳夕揉揉眉心,“那你说该怎么办。”

  窗外光影层叠,医院门诊部那一抹红色映得摄人,孟瑶想了想才开口,“其实,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整我们?”

  开业前因消防问题被刁难,她还记得,虽然她并不知道具体是谁。

  y.bakery的线上网店营业在即,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不排除是同行构陷。

  后厨这一块,孟瑶是亲自负责的,味道众口难调,不能保证人人满意,但卫生,她可以打包票地说没问题。

  何况刚才在医院里,那位博主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易佳夕一言不发。

  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浮光掠影,浅薄地从她眼皮上擦过,不得安宁。

  她心中有怀疑的人,但她不能对孟瑶说出来。

  家里那些事,是心里的一根刺,嵌太深了拔不出来,除非连着皮肉一起割,想要伤人,先伤及自身。

  这会儿易佳夕倒觉得,手机坏得正是时候,免了多少打扰。

  她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孟瑶。

  徐明华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孟瑶的电话,他自然有办法。

  第一句话便很不客气地请孟瑶让易佳夕接电话。

  孟瑶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边声音公事公办,极为冷肃,她心中缩了缩,老老实实地递了手机。

  “易小姐,别来无恙?”徐明华上来就打官腔,“姚董事长听说昨天的事,很是担心,一晚上没睡好,易小姐可需要我帮忙?”

  “你帮忙?”重点在那个“你”字。

  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地位,凭什么帮忙。

  “口误,抱歉,”那边擦过一声笑,“我是万金的员工,做的事也是为万金,如果小姐不好处理,可以交给集团的公关部。”

  易佳夕惊奇,“我那间苍蝇小店是什么时候被万金收购的,我怎么不知道?”

  “小姐说笑了,”徐明华很有腔调,“我只是想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徐助理是同道中人,难怪来毛遂自荐。”易佳夕轻轻笑了笑,眼神却缺乏温度。

  徐明华像是尊没有情绪的佛,无从揣摩,他也不生气,依然保持客气,“言重了,在其位谋其政,我只是想帮姚董事长……”

  “徐明华,我奉劝你一句,职位有来有去,但血缘改变不了,”易佳夕压抑着怒气,“不要拿我奶奶来压我。”

  她挂了电话,手机被死死地捏在手里。

  大家小姐,就算生气到极致也不会大吼大叫,但只是阴霾着一张脸,和刚才对话中浓浓的□□味,足以让孟瑶心惊肉跳。

  她生怕自己那部用了三年的手机也落得被摔碎的下场,忙不迭地拿了回来。

  车子匀速地往滨江丽屿开去,一路安静,快要进停车场的时候,孟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她跟那边简单说了几句,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闭眼休息的易佳夕,她小声把易佳夕叫醒。

  “老板,梁老师找你……”

  易佳夕在一片困意中睁开眼,足足花了几秒钟反应,才接过手机。

  她没出声,只是对着那边清了清嗓子。

  “我看到新闻了,”梁霁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低沉醇厚,“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顿了几秒,易佳夕才缓缓地答,“太晚了,怕你休息了。”

  梁霁辰并不接她的话,而是说,“我回来后没看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找不到你,我很担心。”

  “对不起。”易佳夕有些疲倦地阖上眼皮,语气并不真诚,只想赶快结束这段对话。

  梁霁辰似乎并未察觉到,他问,“买新手机了吗?”

  “……还没有。”

  “那我买给你,”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机场广播,等那阵声音过去,梁霁辰才继续说,“我马上回滨市,你是在家里吗?”

  易佳夕发觉过来,“你在机场?”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了。

  “两点半的飞机,明天早上到滨市,”梁霁辰回答,他的声音听不出疲惫,“你还没回答我你在不在家。”

  易佳夕沉默了会儿,才说,“在是在……”

  这欲言又止的状态,并不像她,她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难得这样反常,梁霁辰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是?”他替她把话说下去。

  易佳夕小声地叹了口气,“我有点累,明天想在家好好休息。”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一个人休息,不想有人打扰。

  说完,梁霁辰有好一会儿都没出声,只能听见机场空旷的提示音,易佳夕不由得补充道,“你这两天都很累,明天到了,不如先回家好好休息?”

  她这样诚恳的建议,他哪里有不接受的道理?

  好像易佳夕根本忘了,到底是谁才让他这么日夜颠倒,讽刺的是,梁霁辰保持了这么多年的生物钟,竟然也没因此向他发出抗议。

  他根本一点也不觉得累,然而易佳夕说,她累了。

  “我知道了。”梁霁辰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易佳夕把手机还给孟瑶。

  “吵架了?”孟瑶瞄了一眼通话时长,五分钟,却只听见他们讲了寥寥数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沉默。

  她经历过两段恋情,两段失恋,何况正跟哆啦a梦处在冷战期,无比了解这种状态。

  易佳夕神态恹恹地,“没有。”

  “那怎么……”孟瑶小心地斟酌着字句,“你跟梁老师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呢?”

  她其实一直都好奇,不知道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易佳夕扯出一丝笑容,“怎么,我们不像?”

  孟瑶老老实实地点头,“也不是,就是觉得差了点什么,我谈恋爱就不像你们这样。”

  “那应该是什么样?”易佳夕让自己坐正一点。

  车在前方掉头,完成这个动作,孟瑶才说,“有话就说,有架就吵,想见就见,不想见……热恋期好像没有不想见的时候。”

  是吗。

  听完,易佳夕不自觉垂下眼睛,她没有和谁真正恋爱过,并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情。

  半晌,孟瑶将车开到易佳夕楼下,在下车之前,才听到后座上的人淡声地说,“我并不是不想见他。”

  只是今天店里的事情还没解决,让易佳夕心烦,不久之前又接到徐明华那通电话,她一时间没能处理好情绪。

  说出来的话,覆水难收,就算是有心,易佳夕现在也无力去处理这件事。

  她感到既累又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下车后,身体似有似有千斤重,恨不得脱掉脚上的靴子,光脚踩回去。

  回到家,竟然累得连洗澡都顾不上,就穿着大衣,鞋也没脱,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声音持续而有节奏地响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家门铃。

  “谁啊,这么早。”厚而密实的窗帘遮住天光,易佳夕又无法用手机看时间,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当是清晨,抱怨着起来开门。

  走到玄关处,易佳夕习惯性地打开监控看了眼门外。

  这一下,她愣住了,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梁霁辰。

  他手里拎着一袋东西,穿一件藏青色大衣,又伸手按了按门铃,身形一贯的挺拔修长。

  昨天那通不尴不尬的电话过后,易佳夕本以为他是生气了。

  在那样的亲密过后,说好了要在房间里等梁霁辰回来的,她却一个人走了,回到滨市也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梁霁辰主动找到她,可在电话里她态度却那么冷淡……

  易佳夕握上门把手,犹豫了会儿,才忐忑地把门打开。

  她眼眸低垂,看着地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拿着。”梁霁辰只有这两个字,把手里的东西伸到易佳夕面前。

  易佳夕飞快地掠过一眼,“什么东西?”

  梁霁辰的声音稍嫌冷淡,“拿进去看,我先走了。”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把袋子挂在门把上,也不管易佳夕要不要,真的转头就走。

  “哎,”易佳夕叫了他一声,“你去哪儿?”

  顿了顿,梁霁辰似有深意地开口,“我两天都没休息好,多亏易小姐提醒,我得回家休息。”

  这男人,简直是故意的。

  易佳夕伸手揪住他的外套,整个人趴在门框上,休息不足,眼睛带着些红,“你来都来了,我能放你走?”

  她的手能有多少力气?又是刚起床,浑身都僵硬酸痛,恨不得立刻回到床上去躺着,梁霁辰不回头,也不挣开,就这样跟易佳夕僵持着。

  “冷死了。”易佳夕丢开手,扔下这一句,掉头就往屋子里,东西不拿,门也不关。

  她就不信了。

  要是梁霁辰能做到就这样甩手不管,那他才是真的精分。

  易佳夕自顾自地走到洗手间刷牙洗脸,慢条斯理地卸妆,再一层层上护肤程序,不厌其烦。

  要不是突然有人出现在镜子里,她几乎要再贴张面膜。

  梁霁辰果然没走。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手插在裤兜里,从镜子中和易佳夕的目光撞在一起,她明明看见他在这里,却好似不在意一般,对着镜子摸了摸脸,又背过手够到脖子后面取项链。

  这并不难,只要两手碰到项链的接扣就能轻松取下来,今天偏偏撞了邪,易佳夕的两手不听使唤,怎么都配合不到一处。

  梁霁辰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伸手撩起她背后的长发,就这样举着。

  然而这并没有任何帮助,他的气息近了,热度也近了,这反而让易佳夕骤然心慌,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根链子,要不是宋丛筠送的,她真想拿剪刀给它直接剪短。

  梁霁辰再贴近一点,左手碰到易佳夕的后颈,那里的皮肤白皙而细腻,玫瑰金色的细链搭在上面,泛着异常美丽的光泽。

  他只用两根手指捏住接扣,稍稍用力,项链就被解开,扑簌着往下坠,

  实在是脆弱又美丽。

  赶在链子落在地上之前,梁霁辰的手先一步截住了它,然而吊坠上的水滴形红宝石却已经落入易佳夕的衣服里。

  她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梁霁辰忽然失神,手一松,整根链子都落了进去。

  “好冰!”易佳夕忍不住冲他抱怨着,拿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想要自己捞出来。

  梁霁辰却不许。

  他捏住易佳夕的肩膀,力气不大,却足够让她无法动弹。

  他的手绕至易佳夕身前,触碰到那粒红宝石,颤颤巍巍地,十足脆弱又可怜,被他略显粗糙的指腹碰触到,她下意识地要躲开,他索性将她牢牢掌住。

  “别闹,我还没洗澡。”

  镜子中,易佳夕满脸绯红,奇怪,她刚才明明没有打腮红呀。

  梁霁辰正埋首在她颈窝,轻轻地温润着她,他短短的发茬偏硬,扎在皮肤上,微微刺痛,又有些麻痒。

  “我也没洗澡。”他一边说着,手也不停,衣衫徐徐落地,项链被搁到洗手台上,他牵引着易佳夕的手覆盖上去,那么烫,在她手中不安分地跳动着,昭示着生命力。

  易佳夕在一片迷乱中,甘愿地闭上眼睛,任由他来处置。

  温热的水,比不过身后的热度,瓷砖冰凉,易佳夕将脸贴上去,闭上眼,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忍不住背过手去够他,生怕自己会摔倒。

  “没事,我抱着你,摔不了,”梁霁辰的声音总是那么沉稳,一如他的风格。

  他在这阵足以让人覆灭的颠簸中,以行动向她保证。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叫人没有准备,就像一艘狂风骤浪中的小船,迷失了方向,一下又一下地被风浪冲撞,在灭顶的欢愉中,她惊惶地抓住他的手腕,摸到上面凌厉的筋骨。

  她难受得不行,“好了,够了……”

  声音听上去像是在低声抽泣。

  易佳夕艰难地睁开眼,看见哗哗水流淌过足面,扭头向后看,眼睛蒙了层水雾,朦胧中她看见梁霁辰的脸,他皱着眉,隐忍又动情的样子,高挺的鼻梁上滑下水滴,不知是水是汗。

  在她背脊上炙烫一下。

  她说不出缘由地想哭,想攀住他。

  这一切都太强烈了,太不由人,身后动作更快,终于停在某处,戛然而止。

  在一片混乱中,梁霁辰好像轻声说了句什么。

  她彻底脱了力,任由摆弄,直到被抱到沙发上,才想起来梁霁辰说的是什么。

  “奶昔乖,别让我担心。”

  棠芯城城整理: 木头:你好,不告而别小姐

  奶昔:你好,不请自来先生

  大概十章内完结,惯例问问大家有没有想看的番外,欢迎踊跃留言~木头和奶昔给大家鞠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