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魂石，顾名思义供养其魂，滋养其魄，上古法宝。

  盯着眼前这枚养魂石，莫兮从杨戬手里接过它，道：『你来此就是为了将此物给吾？吾记得，这是昆仑之物。』养魂石，天地间就这么一块，在昆仑西王母手里。

  杨戬淡笑道：“百年前恰好替西王母办了一桩事，她就将此物赠予了我。”他说得轻松，可莫兮却明白西王母交托的那桩事定非常困难，否则西王母绝不会将此玉石赠予杨戬的。“莫兮大人，要想救师叔，你现在还缺两样东西，不是吗？”

  莫兮不语，只是平静地看着杨戬。

  杨戬被她看着，一时间两厢无语，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半刻，杨戬方才叹气，道：“自师叔过世后，我就一直在寻可让他复活的法子。世人只道神仙法力通天，上天入地不在话下，却不知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比如干涉生死之事。”

  『生死本就由天，你和吾，都有一死之日，只是长短问题。』对于生死，莫兮远比杨戬看得透。纵使有一天，死亡降临，她估计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建木之果，养魂石，现在就缺黄泉汁了。』建木之果、养魂石都是难得之物，本来莫兮是打算先去三生树取黄泉汁，再寻可以滋养魂魄的宝物，如今看来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杨戬一愣，道：“黄泉汁？难道是地界黄泉树的汁水？”

  『人界有一棵树直连地界的黄泉树，去那边取得黄泉汁即可。』若她入地界去取黄泉汁委实麻烦，她寻这三件物品之事，本来就不打算让多数人知晓。现下，除了在场之人，就只有孙悟空和云暮雪知晓此事。

  杨戬闻言，淡淡一笑。

  果然，他无须担心什么。

  『此次下凡，你是以何种理由？』仙要下凡需得获得玉帝同意，若无同意，随意下凡便是犯了天规。天上面的规矩一向都比其他几界森严。仙神的灵力过于磅礴，随意下界会给人界带来不小的灾难，因而每一位仙神下界都需过一道门，由此通过，压制身体内的灵力，减少在下界时对人界的危害。

  杨戬浅浅微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莫兮看着他，没有继续问，而是淡淡道：『多谢。』

  杨戬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又看了看莫兮面前的少年，眼眸半垂道：“凡人终归只是凡人。”仙神之命太过漫长久远，与凡人结缘多多少少都不会是一件良缘。

  莫兮看着他。

  杨戬则望着莫雨，轻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及名字，莫雨眉一跳，神色却是淡淡道：“莫雨。”即便面对所谓的仙神，他也表现得不卑不亢，就像面对一个普通人一样。

  “莫？”杨戬听到这个姓氏有些发愣，随即似想到什么，再次看向莫兮，道：“大人可还记得莫衡。”

  莫兮一愣，随即凝眉思索这个名字，她的记忆一向很好，数千年来只要是她见过的人她基本都记得。可这莫衡……好像并无印象。思索了片刻，将脑海里她认识的，她见过的人的名字都过滤了一遍，偏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莫兮不知道莫衡，莫雨却是知道的，莫衡是他的祖辈。

  杨戬见莫兮没有了印象，便缓缓道：“百年多前，莫衡曾途径红叶山，当时化名阳田大。”

  眸光微微一动，莫兮霎时想起了那个叫阳田大的青年。那时候，阳田大携妻经过枫华谷，本该无事，却因为那时候有妖来她的地盘滋事，跟她打了起来，不想却牵连了阳田大的妻子杜氏。

  杜氏当时怀着身孕，还不足月，因受了惊吓，早早产下了一个孩子，并且……莫兮还记得自己跟那只厄运兽打架的时候，它随身携带的法宝厄运釜被她给撕成了碎片，其中一块碎片落入了杜氏的身体里。

  那时候她很快就将那块碎片拿了出来，可是……

  “厄运釜就算碎片除去，它的力量也已经生效了。”杨戬淡淡道：“莫家……”后面的话杨戬没有说明，莫兮却明白了什么，她看着莫雨，脸上带着困惑神情的莫雨，终是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些阳田大和杜氏的影子。

  有什么东西似乎串成了一条线，顺了起来。

  为什么莫雨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为什么本无仙缘的少年会和她结缘至此，为什么……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接纳他，原来一切的一切全是前尘之因。

  抬起手想去摸莫雨的脸，可指尖还未触及到就已收回。『对不起。』因为她的过失，莫家才会……走上衰败甚至灭亡一途。

  厄运釜，犹如其名，带给世人厄运灾难。

  无止无休……直至灭亡……

  杨戬会知道这事是因为那只大妖本名厄运兽，乃妖界恶名远播的大妖。仙界下令除去，他接了任务，刚下凡，莫兮就已经把厄运兽给撕了。那厄运兽也是个傻的，出了人界就跑枫华谷挑事，还伤了枫华谷的几只小妖。当时，莫兮恰好没有闭关，就出手把他给撕了。

  杨戬寻过来时，未能见到莫兮，而是从百瑞手里要了个厄运兽的脑袋回去复命。

  若杨戬不提起此时，莫兮早就忘了，忘了她曾犯下的错事。这世上本就很公平，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缘，她和莫雨的缘分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牵上了，并非她一个人可以扭转改变的。

  莫雨一把抓住莫兮的手，脸上是一丝困惑。“阿兮，你认识我的祖辈？”

  手心温暖，可对莫兮来说却是那般滚烫，灼伤着她的皮肤。

  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莫兮陡然起身，看着莫雨往后退了几步。那双本还泛着金色的眼瞳在这一瞬变回了温润的黑色。在这一瞬，对莫雨，莫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以她为因起的果终是来了……眼前这个孩子，他如今的一切，本不该承受，是她……害他家破人亡，身陷至此。

  “阿兮？”见她后退，莫雨眼里是不解。

  这是第一次，莫兮对莫雨产生了难以面对的情感。

  这种情感太过复杂，莫兮不知如何是好。

  莫雨见莫兮在闪躲他，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怔愣，他不明白她是怎么了。

  『杨戬。』这回，她的声音只有杨戬一人听到。

  杨戬看向了莫兮。

  『带他们离开鬼城。』

  杨戬低问道：“你去哪里？”

  莫兮没回答，只是身形化作一道轻烟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莫雨见状，伸手去抓，却是什么都抓不到，就连一丝轻烟都没摸到。

  愣愣地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莫雨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

  燕小六还没搞明白咋回事，他挠挠头不解地看向杨戬，道：“真君，莫姑娘去哪里了？”

  杨戬半垂眼眸，道：“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燕小六一脸问号：“……”这回答的跟没回答有何区别？

  杨戬看了看在场的人，道：“我送你们离开鬼城。”说完，他特意看了眼杨威和莫雨，道：“你二人我再另行安顿。”莫兮未言明，杨戬也知她是有这般打算的。

  “她和我的祖辈有何牵连？”莫雨看向杨戬，眉峰紧蹙，脸上也并无一丝面对仙时该有的敬畏。

  杨戬扬了扬眉，对莫雨产生了一丝好感。

  这个孩子，的确不一般，眼神中毫无一丝怯意，在直视他的时候。

  天，还是那么蓝，可不知为何，温度却有些偏低，冷飕飕的吹了进来。阳光的光线洒在莫雨身上，让他看上去格外耀眼，杨戬没有回答莫雨，而是仰头去看头顶那片天，道：“世间讲究一个因果。孩子，你觉得你跟莫兮大人是因何相遇？”

  莫雨蹙眉道：“相遇便是相遇了，有何因果？”

  杨戬淡笑道：“无论是谁，都逃不开因果。你和大人她……”闭了闭眼，杨戬摇摇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喟叹一声，道：“是福是孽，谁又躲得过呢？”说着，他看向在场的人，道：“我们也该出去了，这鬼城再过不久也该崩塌了。”

  杨威还是被捆得结结实实，他阴着脸，脑子快速运转地思索着一件事。

  他为恶了那么多年，这一回算是栽了。

  栽在一个仙品的人手里，倒也不算亏。

  小巴举起手，突然出声道：“那个，我可以帮忙的。”

  杨戬看了眼小巴，笑道：“那劳烦小公子送这二位公子离开吧。”他边说，边看向了卡卢比和令狐伤。在场算得上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也就这两位，看他们气度不凡，神色沉静的模样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不过，若真是普通人，见到他们一群会法术之人早就吓瘫在地上了。

  卡卢比和令狐伤对视一眼后，朝杨戬拱手作揖，算是答谢。

  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继续留下来。毕竟，在场中唯有他们二人是最插不上话的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是互相认识的。

  小巴走到卡卢比和令狐伤面前，冲他们微微一笑后，捻了个法诀带他们来到了了龙门客栈附近。站在熟悉的地上，感受着艳阳照下来的灼热，令狐伤和卡卢比再次向小巴道了谢。

  小巴摆摆手，立刻就消失在他们二人面前，重新回了鬼城。

  送走卡卢比和令狐伤后，小巴本来还想送走纯阳宫一行人的，可见燕小六死活不肯走，便没有办法地看向了杨戬。

  杨戬单手托着腮，思忖了片刻，便决定带他们一块儿前去花果山。

  莫兮没说将他们安顿到哪里，杨戬想了想，觉着花果山也不错，有云暮雪在，这些人定然无事，再者他还是要去趟花果山的。

  那么想着，杨戬大手一挥，使用术法将在场所有人带离了鬼城，并在离开之际，将鬼城毁了个彻底。

  看着自己创立的鬼城在一瞬间被消灭，杨威的心情是无比复杂。

  多年心血一朝成废墟，是个人都会郁闷的。

  站在法器上，莫雨看着躲避他问题的杨戬，又问道：“你带我们去哪里？”

  杨戬抿着唇，过了半晌才温温和和地说出了一个地点。

  “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