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节
作者:盛郸      更新:2023-07-31 03:26      字数:5435
  她或是带她去医院, 而是指着岑兵说:我们儿子真聪明!

  她当然听不懂当时父母说了什么,但在之后的成长里,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提起这件事情,用以说明岑若蠢笨而岑兵聪慧, 让岑若印象深刻。

  当然, 也让岑若很想笑。

  岑兵很早就意识到了家庭里的氛围。小孩儿天真又残忍,一旦明白自己是可以无偿欺负另外一个人的,就会肆意散发恶意。

  从小到大,岑若就是在岑兵的迫害下成长起来的。打骂与支使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从不把岑若当作亲人, 因为岑若“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岑兵曾经把岑若关在村里某个废弃的仓库,也曾经把岑若带去电玩城给小混混“耍朋友”,就为了换几个游戏币。

  要不是岑若玩炸金花比那群小混混还厉害, 就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岑若从小就脑子灵活,学习好,年年被挂在荣誉墙上。

  与岑若相对比,岑兵的通报批评一个接一个,甚至还因为处分过多被退学过两次。

  岑若每拿一张奖状,岑兵都会找岑若麻烦。岑兵粗鲁,完全没有把岑若当人看。但岑若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也不是娇弱无力完全没有自保之力的少女。岑兵找她麻烦,她能比岑兵更凶残。久而久之,岑兵也就不跟岑若正面刚了,而是从别的方面下毒手。

  比如找父母告状。

  又比如,在他发现岑若偷偷通过电话代购赚钱之后,往岑若的被子里扔了一条活的蛇。岑若洗完澡,掀被子上床,一下子感受到那股黏腻的触感,吓得魂都要出来了。

  岑兵走进她的房间——他们家是不准锁房门的——得意洋洋地说:“快把册子交出来!还有电话号码也告诉我!”

  明明是这么容易获取的信息,明明市场还是一片蓝海绝对容得下两个经销商……但岑兵还是要让岑若不痛快。

  岑若脸色苍白,眼神却很倔强。她说:“不。”

  岑兵没想到岑若这么倔强,愣了一下,说:“下次我就把蛇放到你书包里。”

  岑若还是说:“不。”

  她从床上爬起来,她的身体还颤抖着,但她用手拿起那条蛇——那是一条最普通的水蛇,无毒——扔到了岑兵的书包里。

  扔完之后,岑若奇异地停止了颤抖。她冷冷地看了岑兵一眼,说:“我比你狠。”

  就这一眼,几乎让岑兵害怕了。

  岑兵终于意识到岑若是个刺头。他接下来采取的行动,就是把岑若自己背地里赚钱的事情告诉了父母。

  连蛇都不怕的岑若,也不得不屈服。

  岑兵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长大后更是越来越歪。吃喝嫖赌无一不沾,还被“兄弟”哄骗着去做电信诈骗,最终被抓,还是靠着岑若花钱,才把坐牢变成缓刑。

  岑若对岑兵的态度很复杂,正面情绪是绝对没有的。但负面情绪也分很多种,比如厌恶、轻视、害怕……

  对,她怕岑兵。

  就像害怕一条蛆。

  岑兵又蠢又坏,没有脑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岑若以前敢跟岑兵对着干,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她已经得到很多了。

  岑兵吊儿郎当地走到岑若面前,嘴里说:“呦,这不是我姐么。姐,你在上海,混得不错啊?”

  岑若不想跟蛆沾上关系,但也不会在蛆面前露怯。

  她双手抱臂,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她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岑兵说:“我来找你借钱啊,好不容易自由了,可不得来投奔你么。”

  岑若皱着眉头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岑兵就露出那种二流子特有的神情,说:“你那助理,怎么是个小明星啊?”

  岑兵知道季蔷的名字了?还知道季蔷的工作?他是跟着季蔷到这里来的吗?

  岑兵说:“身材不错。不知道睡起来滋味如何?”

  岑若说:“你敢?”

  岑兵说:“我有什么不敢?我强/奸她,她肯定不敢声张。就算事情暴露,不是还有你么?有爸妈在,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在他们老家,发生那种事情之后,女孩子都不敢报案的。

  岑兵说话的时候,下半身还做了个猥琐的“冲刺”动作,看得岑若一阵恶心。

  岑兵是个下贱的疯子,他没有未来可言,说不定还真做得出这种事。

  岑若的脑子飞快转动:怎么才能限制他?怎么才能把他赶出上海?

  岑兵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了,说:“想把我赶出上海?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又没犯法,你做不到的。在你满足我的要求之前,我不可能离开的。”

  岑若说:“上海跟那边不一样。你以为你真能伤害到她?”

  岑兵耸肩道:“那我不知道。但,就算是上海,每年也会发生很多这样的事情吧。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干的?”

  他没有正常的三观,几乎要以违法乱纪为耻了。因为那样说明他“胆子大”,“有主见”。

  岑若没问他的要求是什么。面对这种人,就连询问都是妥协。

  岑兵却自顾自说了:“我要得不多。一间铺子,一套房,还有一百万现金。”

  ——同样的道理,面对这种人,就连聆听都是妥协。岑若绕开了他,不动声色地往保安那边走去。

  岑兵对着她的背影继续说:“嗯……当然了,我还想要一个贤惠的老婆,给我生儿子。我觉得季蔷不错。姐,你会帮我搞定的吧?”

  岑若能对别的事情视而不见,可一旦涉及到季蔷,她就忍不下去了。

  她怒气冲冲地转身,甚至想动手打他。

  岑兵笑嘻嘻地、别有意味地说:“哎呀,季蔷这么不一般?她是你什么人啊?你们之间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岑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但这里是上海,是医院门口。保安就在不远处。

  她拿出当年对待那条蛇的心情,咬紧牙关,尽量不显示任何情绪。她冷冷地看了岑兵一眼,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说:“我比你聪明,也比你狠。你以为你能在上海玩得过我么。”

  岑若猛地见到岑兵,也只能虚张声势到这种程度了。

  岑兵先是露出畏缩的表情——他应该是想到什么了。但随后他笑了起来,说:“玩不过你,我还玩不了她么。”

  岑兵朝岑若身后努努嘴。

  岑若一转头,看到了季蔷。

  季蔷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到岑若手里的花和红薯,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季蔷看了送她下楼的许安笙一眼,说:“岑若!你怎么来了?”

  季蔷小跑到岑若身边,有些开心地说:“你又在我身边安插间谍啦?”

  听这话的意思,她是知道赛琳娜告密的事情了。

  岑兵做了个猥琐的手势。

  岑若皱起眉头,说:“走。”

  季蔷:“啊?”

  “我不是来找你的。”岑若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我是来找许安笙的。”

  季蔷的目光落在那朵玫瑰上,显得有些茫然。

  岑若把玫瑰往身后藏了藏。

  岑兵吹了声口哨。

  许安笙远远地察觉到不对,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岑若把玫瑰递给许安笙——递给许安笙的这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她分明正在追求季蔷,当着季蔷的面给别的女人送玫瑰,这是什么做法?更何况季蔷还在因为许安笙生气。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为了保护季蔷,也没道理拿许安笙挡枪。这是对两个人……不,三个人的不公平。

  何况这么拙劣的手法,真指望能瞒得过谁吗?

  或许只能骗过季蔷?

  想到这里,岑若的心脏又痛了起来。

  万一真的骗过了季蔷……?!

  许安笙没接那朵玫瑰,她皱着眉头对岑兵说:“这位先生,你想干什么?请你离开我的朋友们。”

  许安笙拿出那种霸道总裁范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

  岑兵本就欺软怕硬,看到许安笙貌似很有权势的样子,就有些怂了。他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悻悻地走到了一边。

  同时还不停地往回看。

  岑若讨厌他的视线,觉得如蛆附骨。

  她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隔断了岑兵看向季蔷的视线。

  季蔷的眼神在面前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懵懂地思考着。

  许安笙说:“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岑若摇了摇头,疲惫道:“暂时不用。如果需要,我会告诉你的。”

  许安笙担忧地点了点头。

  季蔷忽然说:“岑若,那是你弟弟吗?”

  岑若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季蔷自顾自地从岑若悬停的手里抽过那朵玫瑰,又从另一只手里拿过红薯。

  她掀开纸袋闻了一口,说:“哇!好香!”

  岑若望向季蔷,她没想到季蔷会是这个反应。她以为,自己朝许安笙递出玫瑰的事情,会再一次地将季蔷推远。

  季蔷朝岑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红薯和玫瑰都是给我的,我知道。十分钟前,我刚在许……许总面前说过想吃红薯。”

  岑若的心熨帖起来。

  季蔷……季蔷竟然如此善解人意么。

  许安笙看了看面前这俩人,觉得没有自己插话的份儿,于是笑了一下,说:“既然没有产生误会,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聊聊。行止还在等我。”

  许安笙很快离开。

  季蔷就站在医院门口,一只手托着纸袋子,另一只手扒开了纸袋子,小心翼翼地给红薯剥皮。

  红薯皮太烫,季蔷被烫了一下,捏了捏自己耳垂。

  季蔷说:“两个勺子,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吧!”

  岑若看着季蔷一如既往的浪漫模样,心里沉甸甸的,想的全是岑兵。

  岑若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助理来了么?没来的话,我们先去咖啡厅坐坐?”

  这次,她不提要让季蔷随自己回家的事情了。

  季蔷终于剥开了红薯皮。她用勺子挖了一小块红薯泥,喂到岑若嘴边。

  岑若食不知味,木然地吞下去了。红薯很烫,她张了张嘴,竟然就这么吞下去了。

  季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说:“岑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岑若停顿了一会儿,说:“……我想自己处理。”

  季蔷说:“如果处理不了呢?”

  岑若张了张嘴,想说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但季蔷没给她说出这句话的时间,季蔷说:“为什么你能接受许安笙的帮助,就不能接受我的呢?”

  “我爱你,也想要你的爱。就因为对象是我,就不可以吗?”

  章节目录 问题

  051

  “陈女士的病, 一直是美国那边研究得比较多, 技术也比较成熟……”

  “但就在昨天,医学界颁发了一个很权威的奖项,获奖的是一名中国教授……”

  “他的研究成果很可能给这种病的治疗带来技术上的革新……”

  主治医生跟许安笙说这些话的时候,用词和语气都非常克制,生怕许安笙欣喜若狂,以至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新技术上面。

  但许安笙的反应较为平静, 她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对医生确认道:“昨天获奖的研究成果, 那一定早就公开了吧?既然你们没有选用,那说明一定有某些方面的限制。就算有效, 短时间内恐怕也不能投入到临床治疗上。”

  许安笙每一句话都是在说弊端, 多说了几句之后,医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觉得自己太不成熟稳重,竟然把这种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拿出来说。

  许安笙轻声细语, 接连不断地列举了十二条隐患之后, 忽然卡壳了。

  她找不出第十三条了。

  她闭上眼睛,稳了稳呼吸,说:“那位教授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份吗?”

  医生愣了一下,说:“那位教授是我的老师, 我已经把陈女士的事情对他提过了,他应该会感兴趣的。”

  说完之后,医生把那位教授的邮箱给了许安笙。

  许安笙闲来无事, 总是会盯着那邮箱地址看。

  陈行止问她:“你在看什么?”

  许安笙便收起来,笑了笑说:“工作上的事情。”

  许安笙害怕联系这位教授,又害怕不联系这位教授。

  希望是很奇妙的东西。美好易碎,且容易反噬。

  陈行止正要说什么,忽然一手抓着床单,一手捂住胸口,颇为痛苦的样子。

  许安笙连忙扶住她,问:“你怎么了?”

  陈行止面色苍白,却还是努力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就是感觉……可能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许安笙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搅了一把,支离破碎。

  莫非心脏病也能传染吗?

  陈行止伸出手臂,像是要抚摸她的脸。但那只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微微颤抖着。

  许安笙正要抓住陈行止的手,却见陈行止又把手坚定地贴了过来。

  “从前不敢。可一想到下地狱之后就没得摸了,我忽然变得勇敢起来了。”陈行止说。

  就是这一个瞬间,许安笙下定决心,一定联系那位教授。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几率。哪怕那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以外是更痛苦的炼狱。

  许安笙往邮箱里写了很多邮件,详细地描述了陈行止的情况,并且热情地邀请教授面谈。

  在她写了十封邮件之后,教授终于回了她:【你在信中的描述非常专业,要不是我从别处听说了你的背景,我还有些想招你当研究生。你对亲人的关心让我很感动,我过两天在同济大学有个讲座,之后会有二十到三十分钟的空闲。你可以那个时候来找我。】

  许安笙接到邮件之后,松了一口气,重重地靠在椅子上。

  许安笙做好一切准备,提前到了多媒体教室。

  教室里大部分座位都已经被占住了,都是慕名来听教授演讲的。许安笙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来听讲座,但转念一想,这是同济大学,卫秉洋教授又刚刚获得了国际医学大奖,这样的盛况还是挺正常的。

  前排的座位已经全部没有了,许安笙在中后排挑了两个座位,自己坐了一个,又把另一个用文件夹占住了。

  讲座快开始的时候,岑若姗姗来迟。

  许安笙问她:“今天只是看场地而已,为什么花了这么多时间?”

  岑若皱着眉头,盯着手机,表情厌恶又不耐。岑若说:“没什么。”

  许安笙见过岑若的这种表情——只见过几次,每一次都发生在涉及家庭的时候。许安笙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岑若本来还想敷衍过去,但话到嘴边,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