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节
作者:盛郸      更新:2023-07-31 03:26      字数:5452
  只手被医生和季蔷双双按住,自然不能活动。她侧头,吻去季蔷脸上的眼泪,说:“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吗?”

  季蔷低头抹去眼泪,说:“我为什么哭?还不是因为你受伤了……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我也好疼……”

  岑若说:“如果他真的得逞了,我会比现在痛一百倍。”

  “可是……”季蔷抽了抽鼻子,憋住泪意。她回想今晚整件事情的经过,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再小心一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要不是我不小心被人跟踪,怎么会这样呢?明明爸爸找人教了很多防跟踪的技巧,为什么我没有防范住?

  季蔷的语气充满了自责。无论这件事情是因何而起,最终岑若和岑兵两败俱伤,而她自己除了受到惊吓以外,几乎连皮外伤都没有。这样的结果很容易让她归咎于自己。

  岑若却很清楚,完全不是这样。

  岑若说:“这件事情怪我。”

  季蔷说:“怎么会——”

  岑若打断季蔷,非常认真地说:“岑兵来上海很久了。我早就知道他的目标是我,也知道他有可能会盯上你。这一切本来是可以提前预防的,只要我早点抛弃那累赘的’自尊心’,以季叔叔的能力,他一定可以护你周全。”

  岑若懊恼地说:“若是早些向季叔叔求助,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怪我。还好没有铸成大错,否则我……”

  岑若没有说完,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蔷愣愣地说:“你……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我爸爸的?”

  她当然知道季仁这几天在国外出差,也知道季仁出差时有多难联系到。如今距离出事不过才几个小时,岑若是什么时候给自己爸爸打电话的?

  自己被掳走的时候,岑若为什么不联系就在医院的妈妈,而是联系了爸爸?就算事态紧急,也要经历秘书的通传,浪费时间。

  相比起来,找季仁效率低下,并且有一定可能落空。在那种情况下,岑若会选择这条途径吗?

  除非……她早就联系上了季仁。

  早些向季叔叔求助……

  累赘的“自尊心”……

  季蔷看着岑若,有些东西渐渐连接起来,勾勒出某件事情的样貌来。

  岑若说:“你被抓走之前,我正在跟季叔叔打电话。”

  季蔷追问:“你们在聊什么?”

  岑若刚要开口,季蔷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季仁。

  岑若用完好的手摸了摸季蔷的脑袋,说:“先给季叔叔保平安吧,他应该也吓坏了。”

  季蔷眉眼温柔地看着岑若,同时接通电话。

  季仁焦急的声音传过来,说:“囡囡!”

  季蔷连忙抢先道:“警察已经赶到了!我没事!岑若受了伤!坏人已经被抓走了!”

  季仁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虽然已经得到你平安的消息,但没听到你的声音,我终究不安。”

  听到爸爸的声音,季蔷又想哭了。她说:“爸爸,我没事。”

  季仁说:“当时怎么回事?你吓到了吗?等我回来,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季蔷把当时的情况简要复述了一遍,然后问:“爸爸,你不是在开会吗?为什么能这么快接到岑若的电话?”

  季仁说:“小岑找我有些事情要说。”

  季蔷看着岑若,在电话里问季仁:“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你们俩都关心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哪怕经历了这样的惊吓,季蔷的眼神依然是澄澈的、无惧的。

  岑若在她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狼狈又丑陋。

  她想起她跟季仁的谈话了,与此同时她还想起了这起“绑架案”的缘由。

  自己醒悟得太迟了。

  巨大的愧疚袭上岑若的心头,她感到自己愧对季仁,也对不起季蔷。

  岑若低下头,避开了季蔷的眼神,仓皇地说:“我好像听到那边有人叫我,我过去看一下。”

  哪里有人叫她呢?不过是她自己心里有鬼罢了。

  季蔷点点头,看着岑若手上缠着绷带,狼狈地逃走了。

  电话里,季仁语气谆谆:“小岑给我打电话,说……”

  ……

  岑若走向警车,期间能够感觉到,季蔷的眼神一直温柔地落在自己背上。

  岑若问一个警察:“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警察正在给其他的犯罪嫌疑人带手铐,说:“现在没有。待会儿要去局里做笔录。”

  岑若点点头,说:“嗯。”

  所谓其他的犯罪嫌疑人,其实就是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同乡小混混。

  年纪稍大的那个认识岑若,他神情复杂地说:“那个姓季的美女,真是季仁的女儿?”

  岑若看着他,没说话。

  小混混苦笑一声,到现在他也算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岑若跟季蔷是情侣,岑若一句话就能左右自己的下场。小混混解释道:“是三儿抓的人,他不认识你。早知道她是岑姐女朋友,我们怎么也不会下手啊。”

  他没说季蔷的身份,他只是想找岑若攀关系。

  谁知岑若冷冷地看他一眼,说:“无论对方是谁,你们都不该抓。”

  “……”小混混语塞,过了一会儿又狡辩道:“岑兵骗我,说季……季小姐是他女朋友,他们闹矛盾了,所以我们才帮忙的!我们不是故意的!”

  岑若还没说话,就被一个女警察截断了。

  女警察说:“他说是对象就是对象啊?就算是对象,也不能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

  小混混:“……”

  岑若没什么表情,说:“不管你想找什么理由,都没必要对我说。对警察和法官说吧。”

  警察把小混混塞进了警车,然后说:“岑小姐的伤口包扎完毕了吧?那麻烦您现在配合我们去警察局一趟,做笔录。时间很晚了,辛苦了。”

  岑若说:“辛苦你们了才是。”

  警察转了个方向,对着岑若背后的某人说:“那季小姐,您是现在去局里做笔录呢,还是先回家休息,明天再过来?”

  岑若浑身一僵,她转过头才发现,季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自己身后了。

  季蔷打完电话了吗?

  她会怪我吗?

  我……

  岑若心情很乱。

  却见季蔷对警察笑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握住岑若的手。

  季蔷说:“现在做笔录吧。”

  “她去哪里,我去哪里。”

  章节目录 支票

  066

  季仁赶回上海时, 天刚蒙蒙亮。

  岑若和季蔷做完笔录, 在警察局斜对面的早餐店里惊魂未定地坐着。

  岑若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手掌厚了足足一倍。季蔷担心她的伤势,因而体贴地帮助岑若进餐。

  这忙碌很琐碎,却也因此透露出一股难得的、名叫日常的幸福。

  季仁坐在对面, 看着季蔷给岑若剥鸡蛋、喂饭, 神情有些严肃。

  “你弟弟现在在警察局里,暂时应该不会有来自于他的危险了。”季仁说。

  岑若脸色有些不自然: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 来自岑兵的危险完全是可以被提前规避的。

  换句话说,季蔷会身处险境, 全是因为她。

  在她与那多余的自尊心“殊死搏斗”并且为了季蔷降服对方而洋洋得意的时候,她已经浪费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机会。

  要说整件事情都是她的错, 一点儿也不违和。

  季蔷或许被爱情一叶障目, 那季仁呢?

  这位宽厚仁慈的知名富商, 心里没有一丝不满吗?

  岑若抬头看向季仁, 正好撞进对方眼神中。

  季仁的眼神很深, 像是平静的海。但如今海面上有雾气,那是因为季蔷遭遇危险而浮起来的担忧和不安。

  岑若知道,季仁在打量自己, 甚至可以说是在考验自己。

  岑若低下头, 愧疚地说:“对不起……”

  季蔷连忙说:“这不是你的错……”

  季仁开口说:“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你没有找我, 而是找了陈巧女士,那她恐怕会被吓一跳。毕竟她的妹妹此刻正在接受手术。”

  提到陈巧,季仁的表情柔和了几分。连夜赶路的疲惫于此刻显现出来, 季仁轻声说:“等手术结果出来了,再向她详细说明情况吧,我不想让她那么担忧。”

  季仁的话提醒了岑季二人。

  季蔷惊醒似地说:“啊!对,小姨还在做手术,还不知道结果……”她看向岑若,征询道:“岑若,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我就去医院里看一眼。”

  岑若还没来得及回答,季仁就说:“怎么安排都可以,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囡囡,你去把账单结了吧。”

  季蔷点点头,说:“嗯。”然后就站起来,跑向收银台。

  岑若留恋地盯着季蔷背影看了两眼,随后正襟危坐,深吸了一口气,对季仁说:“伯父,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季仁有话想说,所以才会把季蔷支开。

  季仁摩挲着一次性水杯的杯壁,轻叹一口气,说:“我的确没有想到,囡囡会面临这种危险。”

  愧疚感再度袭上心头,岑若却只能说:“抱歉。”

  季仁说:“小岑,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还好吗?听说那把刀贯穿了你的手掌,会影响以后的生活吗?”

  岑若说:“我不清楚,医生说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具体情况要看恢复。”

  季仁说:“对于以后,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季仁语速很慢,说话的时候好像是在考虑着一些什么,有些犹豫和不忍。

  这一瞬间,岑若忽然福至心灵,懂了季仁特意支开季蔷,到底是为了对自己说什么。

  岑若嘴里一片苦涩,说:“我……”

  然而仅仅开口说了一个字,她就沉默了。

  见她不说话,季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岑若就知道,自己让对方失望了。

  季仁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摆在桌子上。

  岑若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下意识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这是要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蔷蔷?”

  三流情节在自己面前上演,岑若一边感慨原来有钱人真的会这么做,一边又觉得可笑。

  ——不是觉得季仁可笑,而是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季仁摇摇头,说:“大部分时候,钱的确能兑换快乐。而囡囡带来的快乐绝不止五百万,我没这么吝啬。”

  人不能用钱来衡量,但是人带来的快乐可以。

  岑若下意识说:“难道让我自己填数字?”

  季仁没有说话,把支票推到了岑若面前。

  干净平整的纸面上,写了一长串数字。但岑若还是一眼看出,是五亿。

  是五百万的一百倍。

  这一百倍,比“自己填数字”的诱惑更大,因为它是实打实的。

  岑若立刻把支票推回去,说:“季叔叔,我不是为了钱才跟蔷蔷在一起的……”

  “你不贪财,我知道。”季仁打断了岑若,语调仍然是温文尔雅的,却带有一股不容反驳不容置疑的味道,“不必急着还给我,这张支票你先留着。如果之后你想分手了,可以随时兑现。”

  岑若默然与季仁对视。

  季仁站起来,朝门外走了几步。他说:“囡囡就快回来了,还是把支票收起来吧。”

  话音刚落,季蔷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结完账了。我手机没网,店员小姐姐还给我开了热点……走到一半我才想起来,爸爸,你秘书呢?一般不都是他结账吗?”

  季仁说:“你们小两口吃的早餐,还要我秘书花钱?”

  “哪里是秘书的钱,不是你的钱吗?”季蔷争辩了两句,随后觉得这句话也站不住脚,只得悻悻作罢,而后望向岑若。

  “岑若,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伤口很疼?你手臂下面压的是什么?”季蔷担忧道。

  岑若面色如常,笑了一下,说:“是有点疼,不过看到你就好了。”岑若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把支票塞到了口袋里,站起身说:“走吧,回医院了。”

  岑若偶一回头,看见季蔷站在原地,眼神像是一滩幽深的湖水,无端让人难过。

  季蔷在担忧着什么。

  岑若下意识抓住季蔷的手,说:“跟我来。”

  季蔷有些不确定地反捏了捏岑若的手掌,说:“好呀。”

  季仁的秘书载着所有人去了医院。

  他们到得很巧,陈行止的手术刚刚结束,医生把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又安置在了重症看护病房。

  岑若和季蔷说是出去买点东西,却花了几乎整整半个晚上,最终还是带着季仁一块儿出现的。这个异常自然引起了陈巧的注意。陈巧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落在岑若受伤并且包扎过的手掌上,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许安笙失魂落魄地站在病房外面,看着沉睡的陈行止,脸色一片绝望。

  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摘下口罩,神情很疲惫,说:“病人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刺激,病情恶化。之前做出的预估要做个调整,我和同事们商量一下,后天给出新的治疗建议。”

  许安笙左手紧紧地抓着右手的手臂,说:“她是不是折寿了?因为我?”

  医生并不常用这种说法,但他想了想,竟然点点头,说:“可以这么说。”

  陈行止的生命仿佛一眼望得到头,每一天都在倒计时。这一次刺激纯属意外,但带来的负面影响非同一般。医生还没有跟同僚讨论,但就他自己判断,或许不到一年了。

  许安笙低下头,忽然不动了。

  如果说她之前等同于悔恨和心疼的集合体,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失去了所有情绪波动的布娃娃。

  她站在那里,把自己站成了一棵树。

  医生叹一口气,拍了拍许安笙的肩膀,无声地离开了。

  众人看不清许安笙的表情,但也知道她此刻绝不好受。

  陈巧走上前,抱住许安笙说:“笙笙,别想太多,这都是命。”

  季蔷也走上去,轻轻地抱住了许安笙和陈巧。这时候什么话都没有作用,因此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头蹭了蹭许安笙的肩膀。

  岑若走上前,用没有受伤的手给予了一个拥抱。

  她的手搭在季蔷的手背上。

  季蔷的温度从手背传来,于此同时,岑若也能体会到季蔷的悲伤。

  季蔷在为了许安笙难过。

  又或者,也为了别的东西难过。

  陈巧说:“医生说,行止明天才会醒过来。安笙,先休息吧。”

  许安笙没有反应,动也没有动,好像失去了应激能力一样。

  陈巧还想说什么,季蔷打断了她,说:“妈妈,算了。她像看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