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节
作者:盛郸      更新:2023-07-31 03:27      字数:5490
  为我伤害了你,这差点让我动摇……”岑若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所以,我们应该相信对方的选择,不是吗?”

  季蔷若有所思,说:“或许是吧……”

  季蔷望着窗外,忽然说:“啊,下雪了。”

  岑若顺着季蔷的视线望过去,竟然真的看见了零星飘落的雪花。

  上海不常下雪,因此这种程度的雪花片就足以让季蔷露出欣喜的表情了。

  就在这时,季蔷忽然说:“那是许小姐吗?”

  窗外有人行色匆匆地走过,正是许安笙。

  许安笙面色肃穆地行走,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俩人。

  岑若感觉,许安笙的样子很不寻常。

  她拉着季蔷的手,飞快地付账,然后快步追上来许安笙。

  岑若拍了拍许安笙的肩膀,许安笙毫无察觉,仍然快步前行。

  岑若叫道:“安笙?”

  许安笙这才听到,恍然回神,回头看向岑若,应道:“啊。”

  许安笙眼睛里满是红丝,神情略有木然。岑若注意到,许安笙画了一些淡妆,服装也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许安笙没有守在陈行止身边,竟然是做护理去了?

  季蔷对许安笙笑了一下,说:“安笙姐姐气色不错,小姨看见了会很开心的。”

  许安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反问道:“是吗?”

  她顿了顿,目光穿过面前的两人,落在某片虚无。她呢喃道:“这样一来,她就不会以为我在自责了吧……”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陈行止。

  许安笙同陈行止争吵,引起陈行止情绪波动,从而使病情加重。许安笙会因为这件事情自责,陈行止很清楚这一点。

  而许安笙又何尝不知道?

  所以,许安笙选择宽慰陈行止,选择在那个时候离开医院。

  爱是伟大的,而比“我爱你”更伟大的,是“我为了你爱我自己”。

  岑若忽然读懂了许安笙的心情,然后看向了季蔷。

  季蔷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岑若对许安笙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笑着走进病房吧。小姨已经醒了,她肯定也想尽快见到你。”

  许安笙愣了一下,她没有注意到岑若对陈行止的称呼——放在以前,她肯定意识到了岑若和季蔷的关系发生了本质改变,但现在她无暇顾及这些。

  她脚步匆匆,说:“那快走吧。”

  许安笙一定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陈行止。

  咖啡馆到病房,算上电梯共有十分钟的路程。许安笙五分钟就出现在了病房面前。

  在即将迈进病房的那一刻,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岑若和季蔷,脸上漾开一个笑。

  季蔷微笑着说:“很好看。”

  岑若微微点头,说:“很自然。”

  许安笙这才带着好几个月不见的和煦笑容,走进了病房。

  “行止。”

  陈巧已经不在,陈行止回过头,于医院独有的冷酷喧嚣之中看见许安笙。

  陈行止说:“安笙……”

  许安笙说:“我刚刚去吃早饭了,给你带来一份粥,你要不要尝尝?”

  陈行止留心观察许安笙的表情,未曾发现预料中的负面情绪,她有些吃惊,愣了一下,问:“你吃过了?”

  许安笙说:“你做完手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又饿得不行,所以出去吃了些。醒来没有看见我,对不……”

  许安笙顿了一下,把说到一半的道歉吞了回去,换了种说法:“想我了吗?”

  陈行止茫然地眨了眨眼,事情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喃喃地说:“我还以为你会等我醒来……”

  许安笙当然想等,也愿意等。天知道看不见陈行止的脸时,她有多么失魂落魄!但是——

  “吃了饭,我才有力气等你呀。”

  但是不行,她必须让陈行止安心,发自内心的安心。

  陈行止还没摸清楚许安笙的路数,但听到许安笙的回答,她下意识笑了一下,说:“那就好,我希望你过得好。”

  许安笙便轻轻笑了一下。

  我知道。

  这一笑之后,病房里没人说话。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许安笙揭开粥的盖子,慢慢给陈行止喂饭。她的动作很熟练,又带着一种微妙的掌控感,这让陈行止有些不适应。陈行止隐约觉得自己处在了下风,她有些看不透许安笙了。

  但陈行止愣了一下,还是向后仰了一些,靠在床头,等许安笙喂饭。

  许安笙一边喂饭,一边说:“我和岑若的品牌刚刚起步,有很多事情需要陈家帮忙。我跟姐姐和姐夫提过了,他们会帮我的。”

  陈行止一边把粥吞进去,一边回应道:“嗯。”

  许安笙又说:“这次手术之后,医生说要重新出一份治疗方案。”

  陈行止说:“嗯。”

  许安笙说:“接下来要听医生的,独自外出的事情,不可以再做了。”

  许安笙的态度有些奇怪,那样激烈的争执她避过不提,只轻飘飘地捏着最轻的罪名说了两句。

  陈行止愈发没有底,顿了一下,说:“……那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有些话想对她说。现在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既已染指许安笙,陈行止便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而“岳母”在天堂,她总要趁下地狱之前,知会对方一声。

  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这一番话相当于陈行止先服软。

  许安笙便盯着陈行止的眼睛看,非常认真地说:“我爱你。”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声如洪钟,敲击在陈行止日渐虚弱的心脏上。

  陈行止于是说:“我也爱你。”

  许安笙扯了扯嘴角,笑意是有了,只是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许安笙又舀了一勺子粥,吹了吹,喂到陈行止唇边。

  陈行止正要吃下,忽然听见许安笙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比起上句话的一字千钧,这句话过于轻飘飘了。

  就像在谈论天气、云朵,或者一个梦。

  陈行止还记得许安笙先前的态度,她忍不住说:“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吗?

  许安笙做出一个沉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说:“还是怕寂寞吧。”

  “你走之后,我总得想办法分心。”

  章节目录 春节

  069

  季蔷和岑若待了一会儿, 收到了律师的电话。

  律师今天要跟岑兵见面,问岑若要不要一起过去。律师知道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还体贴地提醒道:“您不过去也没问题的,我就是替您处理这些问题的。”

  岑若说:“全权交给您处理, 我就不……”

  季蔷在一旁说:“我想去。”

  岑若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小女朋友。

  季蔷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又吐出来。是下定决心的姿态。

  岑若就知道她是认真的。

  岑若说:“抱歉, 我和蔷蔷还是决定去见一见他。会面时间是几点?我和蔷蔷自行过去,我们在门口汇合吧。”

  三言两语间,事情已经商量妥当。岑若对陈行止和许安笙道别, 然后和季蔷一块儿离开。

  陈行止半靠在床头,看着那两人走出病房,然后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说:“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先前我对岑小姐有些意见, 现在看来倒是我一叶障目了。”

  许安笙在削苹果,苹果皮没断, 好看得很。

  许安笙专心致志地盯着苹果皮,没看陈行止, 说:“她又不是蠢货。”

  陈行止沉默片刻, 忽然叹了一口气,说:“没得选。”

  陈行止转头,想看许安笙的表情。谁知一回头,苹果就撞上了她的嘴唇。

  许安笙说:“吃么。”

  苹果冰冰凉凉的,陈行止下意识往后退开。

  许安笙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耸了耸肩膀,说:“你不想吃,那算了。”

  然后转身朝垃圾桶走去。

  许安笙的语气平淡极了,没有任何起伏。可不知道为什么,陈行止看着许安笙的背影,心底忽然浮起一丝不安。

  陈行止下意识叫住许安笙,“安笙。”

  许安笙回头看她。

  “……”陈行止说:“苹果太大了,我要吃切成块的。”

  许安笙愣了愣,然后笑了一下,说:“好。”

  许安笙很快把苹果切好,一小块一小块的,拿牙签戳了喂给陈行止吃。

  苹果有点酸,但许安笙问好不好吃的时候,陈行止还是说好吃。

  苹果快吃完的时候,陈行止忽然说起生孩子的事情,“关于孩子的事情……”

  许安笙一直面带微笑,安安静静地望着陈行止吃苹果,这时候却条件反射般地跟上陈行止的话题:“怎么了?你不想要孩子吗?”

  果盘里还剩最后一块苹果,许安笙用牙签插着,已经喂到了陈行止唇边。

  陈行止盯着那块苹果,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什么。她摇了摇头,将那块苹果丁咬下,然后慢慢咀嚼着。

  等完全咽下之后,陈行止说:“我只是想问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无所谓,”许安笙说:“既然是你走后的替代品,当然要女孩。”

  许安笙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这让陈行止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仿佛她们正在谈论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件打上“陈行止”标签的纪念品。

  从旅游地买回来的纪念品,又有几个真的被珍藏了呢?

  陈行止顿了一下,说:“……如果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许安笙看着陈行止,静静地说:“可是,没有时间了。”

  陈行止猛地惊醒过来,一仰头就撞进许安笙哀痛的目光里。

  时间……

  没有时间了。

  许安笙尽力表现得平静又温和,但陈行止的生命正在急速燃烧着,就像一截被点燃的引线。

  既然许安笙想要,那为什么不送她一场盛大的烟花?

  在这生与死的瞬间,某种疯狂在名为“妥协”的温床上滋生。

  陈行止说:“对,没有时间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做手术?”

  岑若和季蔷一走出医院,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季仁派来的保镖,出事之后一直跟在季蔷附近。

  他们遵循着不打扰季蔷生活的原则,现在伪装成患者的样子,非常自然地分散站着,眼神不与她俩交错,完全看不出端倪。

  但跟久了,总归会注意到。

  季蔷说:“你把车停在哪儿了?我们找找。”

  岑若看了看保镖,想了想,说:“要不,让他们带一程?”

  “诶……?可是……”季蔷颇为疑虑地看着岑若。

  岑若说:“我担心我保护不了你,跟他们坐一辆车,安全。”

  季蔷说:“坏人已经被抓了啊。”

  岑若便深深地看着季蔷,说:“我还是怕。”

  没经历过之前,“危险”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说出来用不着半秒。一旦有所经历,那么遇见一草一木都会后怕。

  季蔷笑眯眯地说:“好呀,都听你的!”

  岑若牵着季蔷的手,主动走向一个保镖。保镖有些吃惊,但还是站在原地等她们,问:“您有什么事吗?”

  岑若说:“你们车上有空位吗?我们想去看守所。”

  保镖略一沉吟,说:“好,麻烦您稍等。”

  律师在看守所前等她们。

  岑若出现后,律师说:“今天主要是走常规程序,当事人双方见一面,看能不能调解。当然,岑小姐和季小姐没有这个意愿,所以之前我说,实在忙的话,可以不用到场。”

  季蔷点了点头,说:“还是看一看吧。”

  岑若说:“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你看见他。”

  季蔷说:“嗯,那也要看一看的。”

  岑若说:“那么,希望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他。”

  岑兵已经候在会客室了。

  他穿着囚服,也剃了头发。在看守所里待了几天,神情有些萎靡,但眼神还是让季蔷感到很不舒服。

  季蔷侧头避开了岑兵的目光,岑若注意到之后,立刻上前一小步,将季蔷挡在了身后。

  岑若冷冷地说:“你知道你会被判多久吗?”

  岑兵看向岑若,不甘的眼神里藏着一丝畏惧。他说:“怎么,还不让我看?反正二进宫,多久都无所谓。只不过你们要小心了,等我出去之后,肯定还会来找你们的。毕竟,这女人这么美,怎么都看不够啊,哈哈……”

  岑若说:“你多看几眼,我就让你多坐几年。你信不信?”

  岑兵一愣,下意识地瞥了律师一眼——季仁找的律师是最好的,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岑兵从未接触过的、法律和秩序的威严气息。岑兵本能地有些恐惧,但又色厉内荏地挺起胸膛,说:“带个西装男就能唬人了?法律,哼,法律能让你无法无天吗?你一个普通白领,又能做什么?”

  这时候倒是知道不能无法无天了。

  岑若嗤笑一声,正想说些什么——

  季蔷忽然说:“可是我姓季呀,我爸爸叫季仁。”

  吴侬软语,嗓音清澈。

  却让岑兵一下子变了神色,猛地看向季蔷。

  到了现在,他很清楚季蔷的身份。他只是没想到,季蔷看上去这么人畜无害,竟然也会威胁人。

  岑若说:“还敢看?”

  岑兵便恶狠狠地瞪了岑若一眼。

  岑若忽然有些想笑。

  在最软弱的童年时期,岑兵一直以boss姿态存在。以至于岑若借助高考离开那个泥沼之后,内心深处依然有一种难以自抑的恐惧感。又因为一直没能与旧时心魔正面交锋,那恐惧显得愈发历久弥新。

  今日一见,原来这般不堪。

  律师敲了敲桌面,说:“本次会面全程录音,望岑先生注意言行。那么,我方有以下事项通知岑先生……”

  接下来就是律师大展身手的时间。

  岑若和季蔷全程沉默不语,双手于桌面之下交握。

  岑兵从未这样真刀实枪地同法律短兵相接——上一次的事情是岑若拿钱摆平的,他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一面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又会在律师阐述后果的时候问:这是最坏的结果吗?

  他害怕了。

  两个多小时之后,岑兵的坐姿从歪七扭八,变成了佝偻着背窝在椅子里。

  律师说:“我方诉求如上,岑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吗?”

  岑兵没说话。

  季蔷忽然开口,说:“岑若从小受了很多委屈,你知道吗?”

  岑兵说:“她受了什么委屈?她要真受了委屈,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早知道她喜欢女的,爸妈不打断她的腿!”

  季蔷面无表情地听完——她总是生动的,活泼的,很少露出这样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冷漠模样。

  岑若侧头看着季蔷,却觉得此时的季蔷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季蔷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