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投石问路
作者:春风榴火      更新:2023-07-31 04:10      字数:4920
  俩人在河堤边坐了会儿, 阵阵寒风吹过,跟刀子刮似的。

  沈昂问:“你冷不冷?”

  朱盏:“你冷吗?”

  沈昂连连摇头, 朱盏也摇头, 都舍不得走。

  于是俩人靠在一起,又坐了会儿, 聊了些没头没脑的话题, 终于,朱盏看了看时间, 接近十一点。

  “不早了哦。”

  “嗯。”

  “回去了?”

  “好。”

  俩人站起身,朱盏拍了拍裤子后面的灰尘, 跟沈昂一块儿往回走。

  楼下, 朱盏跟他道声再见, 沈昂却突然叫住她。

  雪后的月光,格外清寂,她的脖颈修长而白皙。

  沈昂从自己脖子上摘下貔貅的链子, 戴到她的脖子上:“送你。”

  他怪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

  脖子上有了负重, 朱盏愣了一下,看向自己胸口黑色的貔貅。

  夜色中,神兽半阖着眼睛, 似乎正慵懒地打着呵欠,神情跟他没睡醒的样子,如出一辙。

  她不确定问:“...送我?”

  沈昂微红着脸,装得不耐烦地说:“你要一直戴着, 别弄丢了!”

  “为什么?”

  “因为很贵,是祖传的古董。”

  不是那个!为什么要送她这么贴身又私密还是祖传的挂坠啊!

  沈昂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就叮嘱她要好好保管。

  俩人尴尬了几分钟,朱盏终于说:“谢谢,这么贵的东西,我会好好爱护它。”

  沈昂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耳边响起了老司机阮殷的话。

  “链子只是投石问路,如果她不接受,就算了。但是这么贵的东西,一旦她接受了,就说明她打心眼里已经把你当成了自己人,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对她嘿嘿嘿了!”

  “嘿嘿嘿?那是干什么?”沈昂不解。

  “亲嘴啊,傻逼!”

  “啊!”沈昂捂着胸口,都要吓死了。

  “你不想跟女生亲嘴吗?”

  想!想啊!

  沈昂看着她羞怯怯的模样,心说万一呢?

  万一呢!!!

  他想亲她嘴巴,超级想,做梦都在想!

  沈昂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朱盏立即低头看向他落在她肩膀的手,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敏感起来,心砰砰直跳!

  随即,他俯身过来,凑近她,撅起嘴,闭上了眼睛。

  朱盏瞪大双眼,心跳难以自持,大脑持续充血!

  来了!

  终于来了!

  来吧!

  吧唧一下,他吻了上来。

  他的唇无比柔软,软,又冰冰凉。

  朱盏脑子里窜起一簇又一簇的烟花,轰然炸开。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下颌也有些坚硬的青茬,抵着她白皙的肌肤。

  他不敢乱动一下,甚至嘴都紧闭着,就这样贴着她的唇。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朱盏皱了皱眉,试探性地张开嘴,弹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

  唇上没什么味道,软软的,嫩嫩的。

  她晕晕乎乎,还想再深入一点,撬开他紧闭的嘴唇,可是沈昂却突然退后了几步,睁大眼睛看着她,整张脸烧成了红灯笼。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踉踉跄跄往后退,转身拔腿就跑!

  朱盏看着他夺路而逃的背影,愣了愣,突然大喊:“沈昂,再见啊!”

  小巷子回荡着她脆生生的调子,惊醒了几回梦中人。

  几十秒后,沈昂突然又从巷子口折返回来,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你...”

  朱盏还没反应过来,沈昂突然张开双臂熊抱住她,直接将她的整个身子都捞了起来,脚尖离开了地面。

  他将脸埋在她的肩头,一字一句,用力地说:“阿盏,我会很想你的!”

  阿盏,我会很想你的。

  那是朱盏第一次从沈昂的嘴里听到他说那样的话,那样叫人面红耳赤的情话,他还叫她阿盏。

  只要一想到,她都甜得腻得晕晕乎乎。

  一整夜,梦境来了又去,每一个片段,都有他渐渐远行的身影...

  清晨,天还没亮朱盏就醒了过来,手里还紧紧攥着小貔貅,又眯了几分钟,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同时翻身起床,洗漱换衣服。

  而这厢沈昂也是早早起了床,在房间里倒腾着,收拾行李。

  老爸的车在下面催了好几声,他才终于拖着一个黑色透亮的行李箱走出了宅子。

  弟弟沈扬早就站在车边恭候他。

  “哥哥,一路顺风。”

  “嗯,在家听话。”沈昂也难得对他和颜悦色地叮嘱。

  沈扬受宠若惊,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大喊了一声:“哥!我舍不得你!”

  “哎!”沈昂觉得不好意思,用力拉开他:“放手放手,卧槽,别这样,我们将来是要争家产的仇人,关系没这么好!放开放开!”

  一回头,撞上了老爸阴沉的目光,沈昂连忙噤声。

  逃似的上了车,沈昂关上了窗户,倚靠在座椅上,准备再补个回笼觉。

  老爸却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到了北京,好好听教练的话,要克制自己的脾气。”

  沈昂没应他,他又继续道:“少去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鬼混。”

  “现在一门心思给我放在训练上,约法三章,不准乱发少爷脾气,不准一不高兴就往家里跑,你再跑回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沈昂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正要胡乱应一声,突然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小灯盏”三个字让他的心紧了紧。

  “嗯?”

  “沈昂,你走了吗?”电话里她呼吸急促。

  “我...”沈昂看着车窗外飞速流过的街景,说:“已经出发了。”

  “到哪里了?”

  沈昂朝外面看了看:“快到三桥了。”

  “还来得及。”朱盏那边声音很急促:“待会儿出城,上高速前的东郊加油站,我就在那里哦!”

  沈昂看了看手表,现在才不过七点半,他急了:“这么早,天都还没亮,你跑郊外干什么,快回去啊!”

  “我就送送你。”

  “我爸也在,你送毛啊!”沈昂真的急了,怕她一个姑娘家出事。

  “你把脑袋伸出来让我看看就行,不停车。”

  ......

  沈昂挂掉了电话,心开始躁动起来,车驶上了郊野的公路,不远处天际泛起了墨青色的晨曦。

  沈昂打开窗户,刺骨的寒风飕飕涌入车厢里,沈毅正要说打着暖气呢,沈昂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车窗。

  不远处加油站红色的字样引入眼帘。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就站在加油站外面的马路边,边上还停着她的破烂小自行车。

  她急切地观望着每一辆飞速驶过身边的汽车,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

  沈昂的心整个揪在了一起,隔着老远他冲她挥手,大喊道:“阿盏!”

  朱盏看到了他,也冲他挥手:“我在这里,沈昂。”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走近,轿车就已经飞速地从她身边驶过。

  沈昂冲她喊道:“快回去了!外面冷!”

  “沈昂!”她最后哑着嗓子,红着眼喊了他一声,车已经扬尘远去。

  沈昂看着渐渐远去消失在尘埃中的她,一颗心隐隐绰绰地疼了起来。

  当初惨败于陆礼安的手下,他只觉得愤懑,不甘和痛恨,现在要离开她去很远的地方,沈昂感觉到心痛了。

  沈毅翻了个白眼,现在的小孩,早恋都这么高调?

  “要不要停下来,你跟同学好好道个别。”沈毅问。

  沈昂摇头,重新坐好,急促呼吸着平复心里翻涌的浪潮。

  “那样今天可能走不成了。”

  几分钟后,沈毅看着后视镜里失魂落魄的儿子,抑制不住一颗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那姑娘,女朋友?”

  沈昂不理他,他又问:“看起来挺规矩,成绩好不好?”

  沈昂还是不肯说话,沈毅最后又端起家长的架子教训他:“约法三章,不准早恋啊!”

  沈昂终于闭上了眼睛:“我补个觉。”

  几分钟后,沈毅突然又问:“对了,她家里做什么的?性格好不好?”

  ......

  朱盏的成绩一直很好,长时间保持着年级第一的名次,时不时往后掉几个,但是下一次考试,一定又会追回来。

  不出所料,沈昂考入了b大的体院,不少国家队现役队员也是b大体院出来的,沈昂能进入这里训练,相当于半只脚迈入了国家队。

  而在朱盏高二上学期这一年,陆礼安跟沈昂同一批进入了嘉南乒乓俱乐部。

  嘉南乒乓俱乐部属于目前国内最顶尖的乒乓俱乐部,里面有不少成员正服役于国家队。

  几十场商业性的赛事和一场世锦赛打下来,沈昂这个名字也不仅仅只在南城家喻户晓,他一举拿下了当年的世界杯男单冠军,整个乒坛都为之轰动,称他是陆礼安之后,又一位前景无量的天才猛将。

  当然,依旧屈居陆礼安之后。

  他的微博,那个专门注册了黑陆礼安的号,现在已经有粉丝超过四十万,虽然改了名字,但还是被万能的网友翻出来,当初他在陆礼安的微博评论下面发表的那些冷嘲热讽。

  对此陆礼安只报以轻描淡写一句话回应:我还没有闲到去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黑子对我本人的评价。

  当记者问到沈昂的时候,他冷笑着,冲着镜头对陆礼安倒竖拇指,嚣张跋扈,一如当初。

  俩人从省队一路相互厌弃到了国家队,一开始两边的粉丝时不时还互掐一把,但是渐渐的,不少粉丝居然开始站起了俩人的cp,炸毛配腹黑,毫无违和感。

  朱盏的房间书架上,专门有一个隔架,两年不到的时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牌和奖杯。

  全部都是沈昂的,差不多每隔几个月就能收到一件,大部分都是邮寄过来的,沈昂一拿到奖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东西邮寄回家,寄回给她,献宝似的,让她分享他的荣光与骄傲。

  这几乎成为了他每一场比赛必胜的信仰。

  奖杯奖牌寄回来的同时,同时还会配上一封长长的流水账信笺。

  “连续吃了一个多月的营养餐,老子好想念回锅肉!”

  “阿盏,你是不是要高考了啊?是今年吧,不对,今年都已经过了,那就是明年,有没有想报考的学校?b大能考上吗,来了昂哥罩你!”

  后来沈昂渐渐不满足于写中文,而是写下各种奇形怪中的图案文字,神秘兮兮地叫她破译。

  一堆高三复习资料试卷中,朱盏抬起头来,看着那张诡异的符文信纸,只回了三个字:神经病!

  后来在她收到沈昂画的王八图的时候,她知道,沈昂不是发神经,他只是生活太太太太...枯燥无聊了。

  在职业俱乐部可不比在校队的时候,时不时还能出去喝个酒唱个歌,或者约几个朋友网吧开黑。

  现在沈昂每天都有严格的训练任务,遵照有规律的时间计划安排表作息,难得有自己的休息娱乐时间,即使有,也有很多限制,尤其是吃吃喝喝方面,作为专业运动员,他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体型,比高中的时候更加严格。

  而进入高三,尤其是下学期以后,朱盏的学业渐渐忙碌起来,与沈昂的电话也越来越少,朱盏是准备要考b大的,以她年级第一的成绩,要考这种全国一流的好大学,多少也有些吃力,毕竟南城一中好几届才会出一个能考上b大的毕业生。

  朱盏隐约记得,高考结束后,六月底七月初,绵长的梅雨季还没有过去,她与沈昂有过最后一次通话。

  那天傍晚,潮湿的空气腻着人的皮肤,摸上去黏黏糊糊很不舒服,父亲在厨房里忙碌着,母亲坐在椅子上,一边摘豆角一边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某某频道走失儿童的信息。

  距离沈昂的最后一封信和最后一通电话已经快三个月之久,后来朱盏给他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忙音。

  朱盏和陆礼安联系过几次,陆礼安告诉她,今年年底有亚赛,队里训练忙,沈昂全部心思都在训练上,叫她安心准备高考,等六七月份,沈昂的训练可能会轻松一些。

  不远处的浓郁黑云中隐隐有闪电,闷雷阵阵,梅雨拉来了潮夏的帷幕。

  电视里走失小孩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母亲看得入了迷,连手上的豆角都忘了剥。

  朱盏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间,拨通了沈昂的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的心跳依旧难以自持地加速跳跃起来。

  一片沉默中,朱盏不确定地唤他一声:“沈昂?”

  那边顿了好久,他低醇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有事?”

  朱盏原本积攒了一肚子的话,可因着他这生硬的“有事?”,一句都说不出来,最后,朱盏只能寒暄地问他:“你最近好吗?”

  “还不错。”

  “哦,就是我想跟你说,第一志愿,我报了b大。”朱盏说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红了脸:“你之前不是说,叫我报b大,所以我...”

  “没脑子?”

  闻言,朱盏整个人愣住了。

  “我叫你报什么你就报什么?考得上吗你?”

  电话那边,隐约能听到他抑制的急促喘息声。

  “沈昂...”

  “还有事,挂了。”